第二十三章 曲終人散
“喪門神洪進”若有所恃的冷笑一聲道:“閣下,場中各大門派的人你可以不管,但‘飄萍客李奇’等,你不願看着他們化成劫灰吧?‘桐柏’一脈,只剩下他一條苗了啊!”
陳霖空自目眥欲裂,恨得牙痒痒的,卻想不出兩全之道。他不能讓七大門派的高手和鍾小翠等喪命!
但,對方的條件,他更無法接受。
陳幼梅氣得直打哆嗦。
突然-場中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有四個七大門派的弟子,想是衝動得無法按捺,齊齊怒喝一聲,向人圈衝去。
陳霖暗道一聲:“完了!”
果然四個七大門派的弟子,在距人圈還有兩丈之地,突地慘嗥連聲,橫屍當場。
“喪門神洪進”連頭都不曾回一下,面上仍是白慘慘的毫無表情。
陳霖肺都幾乎氣炸,他實在忍無可忍,但,他知道當前情況的嚴重性,他不難一掌毀去對方,殺盡這些白骨教徒,可是場中百多條生命,將無一能倖免。
如果所有的白骨教徒同時噴毒的話,被圍的人,生死只在俄頃之間。
陳幼梅怒目切齒的厲聲道:“喪門神,白骨教的末日已經來臨!”
“喪門神洪進”嘿嘿一笑道:“也許是八大門派的末日,場中全是八大門派的精英……”
陳霖怒喝一聲道:“住口……”
就在此刻-人影晃動之中,包圍圈倏然縮小到方圓不及十丈。被圍的各門派高手,已顯出焦躁和不耐,論功力,他們突圍易如反掌,但,毒,卻是他們無法抵抗的,才才喪生的四人,已使他們感到嚴重的死亡威脅。
“喪門神洪進”回顧了場中一眼,語帶威脅的向陳霖道:“閣下對方才老夫所提條件,認為如何?”
陳霖毅然決然的道:“辦不到!”
“那閣下是準備犧牲場中百多條生命了?”
陳霖又是一窒,場中百多高手的生命,只在他點頭之間。“喪門神洪進”陰惻惻的一笑道:“閣下是否已打定了主意,老夫可不能久候?”
陳霖語音帶煞的道:“你是否也考慮到後果?”
“老夫無庸考慮!”
“你妄想以各大門派的死來要脅本人?”
“談不上要脅,本教為了生存,不惜作這一批交易,以百多條教友的生命、來換取各大門派百多條生命而已!”
陳霖冷哼了一聲道:“你決定了做這批生意?”
“喪門神洪進”眼裏閃過一抹詭異的光芒,窒了一窒之後道:“不錯!”陳霖心頭電似一轉忖道:“自己如果運足血影神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猝然全力出手,至少可以消滅一個方向的噴毒手,加上梅妹的功力,當可阻止半數以上的噴毒手噴毒,各大門派的死亡威脅,可以減少一半,如果自己答應對方的無理要求,撇開自己的血仇不談,整個武林,將成白骨教天下,利害相較,縱使犧牲一半各門派高手,也還值得!同時自己如果叫破白骨教主的真面目……”
心念之中,鼓足丹田內力,一字一句的道:“‘百幻書生’縱使犧牲全教的生命,也休想稱尊武林,本人今日鄭重宣佈他的末日已經來臨!”
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均清晰的送入所有場內外人的耳鼓。
“喪門神洪進”驚悸的退了一步……所有白骨教徒的眼光,全投向了這一邊。
“百幻書生”四個字,已使他們震驚了。
陳霖一看,自己的話已產生了預期的效果,繼續道:“‘百幻書生’兄妹,謀害‘白骨屍魔’竊據教主之位……”
“住口!”
“喪門神洪進”暴吼了一聲,側轉身形,正待下令噴毒手……所有在場的噴毒手被陳霖的話震動了,他們第一次聽到這駭人的內幕。
“百幻書生”應該是教主的內兄,以他易容的本領而言,這事確有可能……陳霖向陳幼梅一施眼色,“血影神功”隨着飛快的運起。“喪門神洪進”終於揮手下令:“放!”
幾乎是同一時間,陳霖已變成了一個血紅的怪物,周身赤焰繚繞。
那些圍住各大門派的白骨教徒,先被陳霖的話震得駭凜莫名,既而又見眼前的怪現象,對總護法的命令竟然遲疑起來,反而驚呼連聲:“血魔!”“血魔!”
“活閻羅就是血魔!”
……他們忘了手中足以致各大門派的高手於死命的毒藥噴筒,而駭懼於“血魔”的現身,更驚異於“血魔”所說的話。“血魔”的出現,使他們意識到死亡已經來臨。
這是陳霖存心要製造的局面。
“喪門神洪進”再度厲聲吼道:“噴毒!”
“你找死!”
陳霖掌隨聲出,血紅的勁浪一涌……“喪門神洪進”疾逾電閃的斜飄三丈,這身法,使陳霖心頭一震,他曾不止一次見識過,但此刻,時間不容他細想。
陳幼梅手中“無虛劍”寒芒暴吐,截住“喪門神洪進”。
陳霖略不稍停,射向人圈,“血影神掌”迅捷無儔的連番劈出。慘嗥之聲,破空而起。
另一方,傳來數聲暴喝,包圍的人圈,頓時凌亂不堪。
場中,人影閃動,發動攻勢,向外突襲……慘嗥頻頻傳出,撕空震耳。
“各門派的同道不能動!”
聲如黃鐘大呂,震得人耳鳴心驚。
陳霖大感奇怪,不知是誰竟然不畏劇毒,而適時出手攻擊,心中在想,手卻不停,血紅的勁浪,涌卷翻騰,橫掃直盪。人影亂射!
屍體橫飛!
慘號震天!
血箭如雨!
那邊-陳幼梅和“白骨教”總護法“喪門神洪進”打得難解難分。“喪門神洪進”功力似較陳幼梅高出一二籌,每出一招,均迫得陳幼梅一陣手忙腳亂,但陳幼梅手中的“無虛劍”芒尾能傷人於無形,仗着利器,勉強不致敗落。各大門派的高手,在那聲暴喝之後,齊齊停下身來,但,為時尚晚了一步,已有近十個高手毒斃當場。
陳霖此刻,已無顧慮,瘋狂地迫逐那些豕突狼奔的白骨教徒,如風捲殘雲,水送落花。
“喪門神洪進”三度施出毒攻,而陳幼梅竟夷然無損,這使他駭凜萬分,眼看大勢已去,連攻三招,迫得陳幼梅倒退八尺有多,一彈身,電閃而逝。“掌門人,可以歇手了!”
陳霖收手一看,遍地死屍,白骨教徒逃生的寥寥無幾,面前站定了“少林癲僧”和“武當狂道”,這發話的,是“少林癲僧”。當即散去神功,一抱拳道:“老前輩受驚了?”
“還好,掌門人來得及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小兄弟,咱們差不多不能見面了!”
“猴叟曹貽”喊嚷着走近前來。
其餘各門派屬下的高手,激詫無已的注視着這“血影門”的第三代掌門人,“血魔”之謎,至此才算揭曉。
陳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急向“少林癲僧”道:“老前輩,方才是誰發話阻止各門派的人出手?”
“少林癲僧”一怔,道:“哦!這個,老衲倒疏忽了!”突然-一個宏光的聲音道:
“陳少俠別來無恙?”
眾人回首望處,一個面紅如嬰兒的白髮老者,行雲流水般的飄了過來。
“猴叟曹貽”脫口道:“是他,如意叟!”
陳霖疾趨前數步,迎着“如意叟”一躬身道:“原來是老前輩,怪不得不畏劇毒,幸得老前輩適時出手,挽救了不少人命!”“少俠神功蓋世,老夫不過是搖搖旗助威而已!”
“老前輩忒謙了……”
“武當狂道”哈哈一笑道:“如意老兒,你與牙笏老兒合稱武林雙老,出必成雙,怎的今天破了例,影只形單,莫非牙笏老兒出了什麼……”“如意叟”面色一黯道:“不錯,你老道說對了!”陳霖訝然道:“牙笏老前輩怎麼樣?上次鷹愁澗外,晚輩……”
“如意叟”正色道:“老夫不敢當,少俠……哦!不,掌門人以老前輩相稱,稱老夫如意叟足矣!”
陳霖面色一紅道:“武林中講究的是尊卑先後,豈能……”“這就是了,‘血影門’上代掌門是三百多年前的尊輩,掌門人承其後,論輩份的話,可就不能提了!”
“少林癲僧”哈哈一笑道:“對,掌門人不可太謙!”論年紀陳霖不到二十,要他直呼這些白髮蒼蒼的武林先輩的名號,確實感到難以出口,但論輩份,似乎又無不當,訕訕的道:“在下僭越了,方才說牙笏叟……”
“如意叟”立即接口道:“老夫到如今才探悉了牙笏老友失蹤之謎!”
在場的人,聞言之下,齊把驚異的目光,投向“如意叟”。陳霖心中一動道:“願聞其詳?”
“如意叟”激動的道:“他被‘白骨教’劫持!”
眾人齊感一震,不由驚“噫!”出聲。
陳霖劍眉一挑道:“他被白骨教劫持?”
“不錯!白骨教劫持他的目的,就是因為他精通奇門陣法!”“哦!”
“自骨鎖魂陣就是他佈設的!”
“猴叟曹貽”大聲道:“什麼,牙笏叟竟然會助紂為虐,替白骨教擺這種陰殘狠毒的陣勢?”
“如意叟”慨然一嘆道:“依老夫想來其中定有別情,必得尋到他之後,才能分曉,如果他真的屈服於邪惡的話,老夫為了‘武林雙老’四個字,也不會放過他!”
“他人呢?”
“可能仍在白骨教中!”
“你老頭兒怎麼知道的?”
“老夫一向以本身微末的岐黃之技,濟世救人,數日前,無意中救了一個垂死的白骨教香主,他在感恩之餘,吐露了這秘密!”
陳霖道:“真正的白骨教主,已遭暗算,現在的教主是‘百幻書生’所化,而‘百幻書生’與已死的‘三絕姥姥’關係極深,所以對於各種毒藥迷香,也能運用,說不定牙笏叟是在本性被迷住的情形下,為該教擺下這絕陣!”“掌門人言之有理,老夫也有此同感!”
陳霖目如電炬般的掃了在場的人一眼,徐徐的道:“在下兄妹,現在就要直闖白骨總壇,各位……”
“少林癲僧”立即接過話去道:“八大門派,已有一派被毀,兩掌門被殺,數十弟子喪命,白骨教不滅,勢將為武林帶來浩劫,老衲忝為此行之首,各派弟子,均願從陳掌門人之命行事!”
“在下不敢當!”
“老衲這可是由衷之言!”
“武當狂道”接口道:“要想犁庭掃穴,徹底消滅這邪教,只有群策群力,而陳掌門人功力傾古凌今,兼且已經獲悉破陣之法,由閣下調度,最恰當不過!”
陳霖一搖頭道:“在下末學後進,豈敢僭越,愚兄妹準備破陣闖壇,至於各位的行動,仍請自主,不過在下愚見,以在陣外封堵,是為上策,因為白骨總壇,除了‘白骨鎖魂大陣’為最外一道屏障之外,還有一重‘死亡地帶’,寸土均毒!另外又加上了什麼惡毒部署,目前不得而知!”
這話說得所有在場的高手為之咋舌。
“少林癲僧”目注“武當狂道”片刻道:“老道有什麼意見沒有?”
“武當狂道”搖晃了幾下腦袋,道:“就依陳掌門之見,我們在外封堵吧!”
陳霖一頷首轉向“如意叟”道:“尊駕精通歧黃之術,區區之毒想來難不了尊駕?”
“如意叟”哈哈一笑道:“我老頭兒當追隨掌門人入陣,好尋找老友牙笏叟的下落!”
“猴叟曹貽”小眼連眨道:“小兄弟,我老猴兒只有望陣興嘆了?”
陳霖不由莞爾道:“猴叟,你老就暫時歇歇腿吧,你這份磅礴義氣,我陳霖終生銘感。”
一直默立在陳霖身後的陳幼梅這時突然開口道:“哥哥,那小翠嫂子和李師叔怎的……”
陳霖不待陳幼梅說完,“啊呀!”了一聲道:“該死,我竟然忘了,猴叟,我師叔他們難道沒有來?”
“猴叟曹貽”面色微變道:“來了!”
“在哪裏?”
“那邊!”猴叟用手一指,又道:“小翠受了傷!”陳霖心頭一震,彈身奔了過去,陳幼梅、猴叟也跟着過去。人群之後,五丈外的地方,一個苗條的身影,橫卧在地上,“飄萍客李奇”傍着她席地而坐。
陳霖一顆心不由撲撲亂跳起來,不知鍾小翠究竟傷得如何?“李師叔,翠妹她……”
“哦!霖兒,她是中了毒,若非‘如意叟’給她服下了一粒丹丸隱住毒勢,恐怕此刻早已……”
“噫!她!她是誰?”
“她不是翠兒嗎?”
陳霖看清了地上那女人的面貌之後,愕然退了兩步,鍾小翠奇醜無比,而這女子卻美如天仙!他迷惘了。
“飄萍客李奇”恍然而悟道:“小翠原來的容貌是塗了一層易容膏改變的,現在是她本來的面目!”
“哦!”
陳幼梅輕盈的一笑道:“哥哥,嫂子很美!”
“飄萍客李奇”注視了陳幼梅一眼道:“這位姑娘是……”陳霖兀自出神的望著鐘小翠的那張芙蓉美面,這確乎出他意料之外,鍾小翠那奇醜的臉孔竟然是化妝的。
他曾為她的面孔叫屈,鍾小翠眼若秋水,身形玲瓏剔透,肌膚賽雪欺霜,卻配上那張奇醜無比的面孔,與身體的各部分極不相稱,不由脫口道:“我早該想到的,但卻疏忽過去了!”陳幼梅只好上前朝“飄萍客李奇”盈盈下拜道:“侄女陳幼梅拜見師叔!”
“飄萍客李奇”驚愕的站起身來,道:“免禮!免禮!”陳霖這才驚覺,忙把一切經過向“飄萍客李奇”和“猴叟曹貽”詳述出來,聽得兩人扼腕嘆息不止。
這時,各大門派的高手,聚在一處,似乎在聽“癲僧狂道”指示行動,而“如意叟”卻朝這邊走了過來。
陳霖的目光,又轉回鍾小翠的面上,劍眉緊蹙道:“師叔,您說翠妹是中了毒……”
“飄萍客李奇”一頷首道:“不錯,險些當場毀在‘百幻書生’之手!”“百幻書生!
他也在場?”
陳霖面上立現駭人煞光,熱血一陣沸騰。
“猴叟曹貽”接口道:“自稱白骨教總護法的‘喪門神洪進’就是‘百幻書生’的化身!”
陳霖咬牙頓足道:“我看他的手法身形極為眼熟,一時想不起來,竟然輕易的讓他兔脫!”
“反正他逃不了的,目前先為翠姑娘療毒要緊!”
“如意叟”這時已走進前來,緩緩的道:“這位姑娘所中的毒,極為厲害,是由數種合成的劇毒,老夫也無能為力,剛才給她服下的丸藥,僅能遏阻毒勢兩個時辰,兩個時辰之後……”“飄萍客李奇”臉孔一片煞白,黯然無語。
“猴叟曹貽”焦急萬狀的向“如意叟”道:“前輩,兩個時辰之後,就沒有救了?”
“如意叟”點了點頭。
陳霖倒是鎮定如恆,轉向陳幼梅道:“妹妹,拿來!”陳幼梅一怔道:“拿什麼來?”
“天眼珠!”
“天眼珠”三字出口,在場的人眼睛突然一亮,“天眼珠”武林瑰寶,能解百毒,又能事先辨毒,有了此珠,鍾小翠就算無事了。“如意叟”白眉一軒,道:“掌門人說什麼?”
“天眼珠!”
“天眼珠?”
“不錯!”
“那這位姑娘可保無事了!”
陳幼梅迅速掏出吳如瑛遺賜給她的“天眼珠”,遞與陳霖。珠身泛出萬道霞光,使得眾人目為之奪。
陳霖睹物思人,想起自己所摯愛的人,而今已是天上人間,幽冥永隔,不由肝腸一陣牽動,幾乎滴下淚來。
這“天眼珠”本是當初“百幻書生”賜與吳如瑛的東西,如今拿他的東西來解他所毒傷的人,雖說巧合,但也叫天道不爽了,陳霖為之暗中一嘆。眾人聚精會神的注視着陳霖手中的“天眼珠”,都想見識一下它的神奇妙用。
陳霖俯下身去,把“天眼珠”納入鍾小翠的口中,然後照一般迫毒之法,連點鐘小翠數處要穴。
奇珍異寶,果然奧妙無窮。
鍾小翠鼻息漸粗,手足一陣拳曲,睜開眼來。
陳霖喜孜孜的道:“翠妹,你沒事了?”
旁觀眾人,同時喘了一口大氣。
鍾小翠一張口,那粒“天眼珠”跳出口來,陳霖接住,遞還陳幼梅。
“飄萍客李奇”一抹額上的冷汗,道:“翠兒,急死我了!”鍾小翠獃獃地注視着未婚夫陳霖,粉靨浮起一絲極難形容的色彩,半晌才道:“霖哥,你來了?”
陳霖溫存的道:“是的,翠妹,如果我早來一步,你也許不致受這苦楚!”鍾小翠的眼光掠向身側的陳幼梅,幽幽的道:“這位……”陳霖微微一笑道:“是舍妹幼梅!”
鍾小翠翻身而起,杏眼圓睜,詫異至極的道:“什麼?舍妹?”“是的,舍妹幼梅!”
陳幼梅嫣然一笑,斂衽道:“參見嫂嫂!”
這一聲“嫂嫂”,叫得鍾小翠玉面飛霞,她與陳霖還沒有正式舉行婚禮,這當眾叫出,的確不是味道。
陳霖隨即把陳幼梅的一切遭遇,簡單的向鍾小翠一述。鍾小翠上前牽住陳幼梅的手道:
“妹妹你很美!”
陳幼梅噗哧一笑道:“比起嫂嫂,就遜色多了!”
姑嫂倆人親切的低聲談了起來。
“飄萍客李奇”趨近陳霖道:“霖兒目前準備如何行動?”陳霖俊面一肅道:“侄幾擬與梅妹,直闖白骨總壇,還有如意前輩也要同行,師叔和翠妹猴叟三位,加入七大門派行列,在陣外封堵,如何?”
“你既已得悉破陣之法,一起行動豈不更好?”
“不可以!”
“為什麼?”
“毒!”
“飄萍客李奇”不由語塞,的確,“毒”這種東西並非憑功力能抗衡的。鍾小翠急向陳霖道:“霖哥你上‘八旗幫’沒有?”“去過了!”
“怎麼楚玲姑娘他們……”
陳霖俊面一變,凄然道:“她死了!”
鍾小翠不由芳心一震,急聲道:“她死了?”
“是的!”
“怎麼回事?”
“你們離開之後不久,‘百幻書生’率眾突襲‘八旗幫’,全幫上下,悉遭毒手,楚玲姑娘,被縛在令壇之內,目的是要圖謀我……”
“哦!以後呢?”
“令壇之內,佈滿了炸藥,幸而我不曾莽撞,楚姑娘在解制之後,向我說明經過,然後……然後……”
“猴叟曹貽”接口道:“然後怎樣?”
陳霖滿面悲憤的道:“她自己引發炸藥,屍骨無存!”“飄萍客李奇”
渾身一顫,激動的道:“你為何不救她?”“不可能!”
“為什麼?”
“那炸藥安裝極為巧妙歹毒,楚玲只要稍一動,便會引發,是‘百幻書生’親自佈置的,別人無法接近!”
“哼,‘百幻書生’萬死不足以償其辜!”“侄兒會向他逐一索取血債!”“如此說來,八旗幫被毀,多少與你……”
“是的,侄兒負疚良深!”
陳霖說完之後,緩緩低下頭去,讓兩滴淚珠,滾落塵埃,楚玲臨死前的一幕,又上心頭,哀哀痴情語,又在耳邊響起:“霖哥,你……你……愛我嗎?”
心念及此,不禁脫口喃喃道:“玲妹,我愛你,也永遠對你和貴幫負疚!”鍾小翠粉面掠過一抹幽凄之色,但瞬即平復,別人也沒有注意到,不經意的道:“霖哥,還有那位與你同行的‘黑衣羅剎第二’……”
陳霖心上似被利刃刺中,全身起了一陣痙攣,愴然道:“她也死了!”
鍾小翠這下可真的驚怔住了,訝然道:“她也死了?”陳幼梅以低沉的音調代答道:
“是的,她死了,自己服毒自殺!”
“黑衣羅剎第二”的武功,在場的都見識過,這出乎意料之外的消息,使得在場的人,齊感一震。
鍾小翠又道:“她為何要服毒自殺?”
陳霖痛苦的道:“她就是吳如瑛的化身,也就是‘無虛劍吳佑年’和‘江湖一美何艷華’所生的女兒,她為了執行父親遺命,逼死了母親,她也跟着自殺了!”
“那麼說來江湖一美何艷華也不在人世了?”
“是的,母女先後自殺!”眾人齊聲一嘆!
鍾小翠卻道了一聲:“孽債!”
陳霖對於鍾小翠由奇醜無比的女子,一變而為美賽天仙的嬌娥,倒是不怎樣在意,他始終感到她是自己的妻子再美也好,丑也好,他對她有責任,“風雷掌鍾子乾”臨死的囑託,和鍾母的遺命,使他沒有任何考慮的餘地。那邊-七大門派的高手,由“少林癲僧”和“武當狂道”前導,向這邊移來。
陳霖精神一振,立時恨上眉梢,煞現面龐,向“飄萍客李奇”等三人道:“師叔,猴叟,翠妹,我該動身了!”
說完,一彈身,向當前的那座入雲高峰馳去。
陳幼梅和“如意叟”也跟着射起身形。
三條人影,電掣星馳般沒入山林之中。
“飄萍客李奇”慈祥的向鍾小翠道:“翠兒,待霖兒報了血仇之後,就替你倆行花燭大典,這是我最迫切的一件心事,然後,為師叔的將為復興‘桐柏派’而奔走。”
鍾小翠羞赧的一笑,並不作答。
“猴叟曹貽”裂嘴一笑道:“我那小兄弟得小翠為妻,堪稱艷福不淺!”鍾小翠白了他一眼道:“可惜我沒有這大福氣!”
“飄萍客李奇”和“猴叟曹貽”同感一怔,鍾小翠竟然說出這樣話來,不知她是開玩笑還是別有所指?
七大門派的高手,緩緩移近前來。
“飄萍客李奇”忙迎上去向“癲僧”“狂道”抱拳為禮道:“後學李奇這廂有禮!”
“少林癲僧”哈哈一笑道:“掌門人少禮,老衲不敢當,謹預祝‘桐柏派’重列八大門派之林!”
“武當狂道”大點其頭道:“願貴派在閣下領袖之下,重振昔日聲威!”“飄萍客李奇”稱謝不迭,嚴肅的道:“敝派慘遭不測,支離破碎,此番在下重理祖師先業,尚望各位鼎力扶持!”
“哈哈哈哈,哪裏話,彼此同氣連枝,理應守望相助!”
“敝師侄和如意前輩,已經首途闖山,在下等以癲老前輩之令是從!”
“少林癲僧”狂笑一聲道:“我癲和尚對令侄真是五體投地,在武林中確屬空前異才,現在就依前議,我等立即馳赴白骨總壇峰脊之間,實行封鎖,除惡務盡,免使餘孽漏網!”
在一片“遵令!”聲中,一行近百高手,由“癲僧”“狂道”前驅,紛紛縱起身形,馳上峰去。
且說陳霖兄妹和“如意叟”一行三人,飛馳半刻,來到布有“白骨鎖魂大陣”的那座大森林之前。
“如意叟”精通岐黃,對辟毒一道,早有成算在胸,陳幼梅仗“天眼珠”在懷,百毒不侵,陳霖則因修習“血影神功”之故,本能的不畏毒。
三人略略一頓之後,由陳霖領先,沖入陣去。
“白骨教”似已明白來敵不比尋常,憑人力無法阻截,所以從峰腳起,所以樁卡,全部撤回。三人深入數十丈,不見半個人影。
陳霖熟路輕車,照着“圓凈師太”所繪的陣圖路線行走,“白骨鎖魂大陣”變做了一座死陣,絲毫起不了作用。凡是機關陣眼所在,陳霖一一予以破壞。
顧盼之間,三人已深入百丈之遙。
“白骨鎖魂大陣”是依這座原始莽林,加以修斬佈設而成,四望儘是森森林木,空曠之處,則是些假山、沙地、樹草、骷髏等充塞。
突然-一陣噼噼剝剝的聲音傳處,數道濃煙衝天而起。
“如意叟”驚呼一聲:“不好,他們施用火攻!”三人同時停下身形。
火舌亂吐,烈焰騰空,四面八方,全是熊熊烈火。陳幼梅驚悸的道:“哥哥,我們被陷在火海中了,這片莽林,至少要燒三天才燒得完!”
陳霖劍眉緊蹙,一語不發,一彈身,上了一株巨樹之頂,目光掃處,不由暗自在心裏叫了一聲:“苦也!”
只見這火從四周百丈之外,延燒而來,火焰已連成了一個圓圈。
風借火勢,火仗風威,呼呼轟轟,夾以樹木倒地之聲,駭人至極。
陳霖飄身下樹……陳幼梅焦急的道:“怎麼樣?”
陳霖一咬牙道:“我們如想不出脫身之計,勢非葬身火海不可!”
呼轟之聲,震耳欲聾,濃煙瀰漫,鼻息漸有窒塞之感,熱浪炙膚如烤。
“如意叟”白眉緊鎖,憂急的道:“可發現有火勢稀薄之處?”陳霖苦笑着一搖頭道:
“沒有,四周火海直徑均在百丈左右,插翅難逃!”
陳幼梅尖聲道:“難道我們坐以待斃不成?”
火勢越來越近。
死亡的陰影,籠上三人的心頭。
除非有奇迹發生,三人勢非葬身火海不可。
“白骨教”這一着確實毒辣,在陣勢、毒網,均不足以阻止對方時,竟安排了這火攻之計。
陳霖絕望之餘,仰天一聲悲嘯道:“難道我陳霖就這樣含恨以歿么?真是天絕我了!”
滿腔恨怨,無處發泄,下意識的運足畢生功勁,朝所立之處不遠的一座假山,猛劈過來。
以他相當於兩甲子以上的功力,全力發掌,勁勢之強,武林罕見,一聲天塌地陷的巨響過處,一座五丈高下的假山,立被夷平。
奇迹,果然發生了……地下,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穴口。
陳幼梅極口而呼:“地穴!”
烈焰夾着濃煙,暴卷而至,熱浪觸膚如割,涕泗橫流,有目難睜。三人的生死,只在分秒之間。
陳霖暴喝一聲道:“快躍入地穴!”
一手拉着陳幼梅,奮身跳下,“如意叟”也跟着躍下,穴洞不深,距地面不到兩丈,下面是徑約一丈的甬道,甬壁之上,每隔數丈,置有一叢磷火,照得人髮膚俱碧。
身落其中,股股陰森鬼氣襲人,令人不寒而慄,如置身幽冥地府。
三人喘了一口大氣,狼狽至極的相視一笑,仍由陳霖前導,沿穴道淌入。
“如意叟”邊行邊道:“依老夫判斷,這地穴可能直通白骨教總壇!”
陳霖道:“在下也有如此想法!”
行行重行行,估計深入已有數百丈遠近。
甬道的右壁,突地現出一道門戶。
陳霖心忖:“這是一間地下室,說不定室內有人!”心念之中,那門戶之內倏然傳出一聲蒼老的喝聲:“什麼人?”
三人不期然的停下腳步。
又是一聲怒喝:“外面是什麼人?”
“如意叟”激動的叫道:“是他……”
陳霖一愕道:“誰?”
“牙笏叟褚江!”
“牙笏叟?”
“不錯,老夫認得出他的聲音……”話聲未落,一個毛茸茸的怪物,從門內一躍而出,三人同時一震,定睛望去,竟然是一個目光灼灼,鬚髮盤虯的高大老人。那怪老人掃了三人一眼之後,舉掌便劈!
“如意叟”急叫道:“褚老兒,是我!”
“牙笏叟褚江”恍若未聞,掌出如故。
陳霖可深知“武林雙老”功力並非泛泛,身形微挫,揮掌疾迎。
“波!”夾以一聲輕哼,“牙笏叟褚江”被震得倒退入那小門之內。
“如意臾”閃身上前道:“掌門人,請勿出手,待老夫與他說清楚!”
陳霖和陳幼梅只好向旁閃開。
“如意叟”正待開口,“牙笏叟褚江”從門內一晃而出,半言不發,舉掌就攻,“如意叟”身形一劃而開,大聲道:“褚老兒,你連故友都不認了?”“誰和你是故友!”
又是一連三掌攻來,掌掌俱挾無傳威勢。
甬道狹窄,避無可避,“如意叟”無奈,只好舉掌還攻。“波!”的一聲大震,雙方各退一個大步。
“牙笏叟”暴喝一聲:“好匹夫!”惡狠狠的再度出手。“如意叟”連思索的餘地都沒有,應勢封擋搶攻,兩個本來形影不離的“武林雙老”,在甬道中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惡鬥。陳霖奇詫無已。
“難道這老兒真的變節降魔,連老友都不認了?”或許他不是“牙笏叟”本人,“如意叟”認錯了對象?兩人功力在伯仲之間,而“如意叟”似乎心存顧忌,不願下重手,如此一來:頓被迫得險象環生,先機盡失。
而“牙笏叟”卻半點也不放鬆,出手厲辣無比,盡朝致命處下手。
“如意叟”倏有所悟,猛攻數招,迫得“牙笏叟”連退了五步,然後一抽身向陳霖道:
“掌門人,制住他,但別傷他!”陳霖微一頷首,旋身上步,掌指齊施,連攻十幾招,迫得“牙笏叟”手忙腳亂,倒退不迭,只聽一聲沉喝:“躺下!”“牙笏叟”應聲栽倒在地。
“如意叟”搶步上前道:“謝謝你,掌門人,我這老友已被藥物迷住心志……”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隻羊脂玉小瓶,倒出三粒藥丸,納入“牙笏叟”的口中,然後疾點他數處穴道,最後,朝“令門穴”上重重一拍。
“牙笏叟”倏然睜開眼來,凝視了“如意叟”半晌,“噫!”了一聲,一骨碌爬起身來,激動又似茫然的道:“如意老兒,我們是夢中相見?”
“如意叟”爽朗為之一笑道:“不是夢,是事實!”
“我被魔崽子害慘了,我不知做了些什麼?”
“你替白骨教擺下了‘白骨鎖魂大陣’!”
“真的?”
“嗯!”
“老夫罪孽可深重了,這兩位是……”“血影門第三代掌門人陳霖和他的妹妹!”
“哦!這怎麼……”
“如意叟”匆匆的把事情經過一說,“牙笏叟”頓時氣得鬚髮逆立,張口狂喘大氣,半晌說不出話來。
陳霖忙道:“尊駕遭了小丑暗算,被藥物迷失本性,這非尊駕之過!”
“唉!想不到老夫這大年紀,還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上!”“事已成過去,尊駕不必自責了,目前穴道之外,火勢正熾,白骨總壇,僅此一面通路,現在天險已變成了天絕,如果此際闖入總壇,那批么魔小丑,盡成了瓮中之鱉,不知這甬道通往何處?”
“向外的出口是陣中的假山,向內通至令廳之後!”陳霖不由狂喜道:“好極了,‘百幻書生’縱有通天徹地之能,也難逃出生天,我們現在就……”驀在此刻-一陣雜沓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牙笏叟”低聲道:“壇內有人來了!先讓老夫出出這口冤氣!”
陳霖輕輕一笑,道:“尊駕且憩,由在下代勞!”
笑容一斂,代之的是一層恐怖的殺機。
“牙笏叟”是第一次和陳霖見面,那濃重的殺機,看得他一皺眉。
六七條人影,邊談邊走而來。
陳霖等人,閃身進了地下室的門內。
只聽一個聲音道:“‘血魔’此刻,怕不早已化為灰燼!”另一個道:“只怕未必,那魔尊功力通玄……”
“嘿嘿,縱他是金剛下凡,也逃不過這萬丈火海!”陳霖發出一陣懾人心魄的冷笑,閃身出了地下室,橫攔來人之前,冷冰冰的道:“在下候駕多時了!”
七個白骨教的高手,方才被那冷笑聲驚得止步停聲,倏見陳霖現身,齊齊“啊!”了一聲,駭極亡魂,冷汗大冒,轉頭就待……“各位還想走不成!”身形一劃,如鬼魅般的穿越眾人,橫阻在頭裏。
七個白骨教高手,登時膽落魂飛,做夢也想不到會在這密道之中,碰上了這煞星,想活着離開,眼看是辦不到了。其中一個青面老者,顫巍巍的道:“閣下準備怎麼樣?”陳霖冷冷的道:“超渡你們!”
七人面色陡變,情急之下,頓生拚命之心,不約而同的齊攻一掌。
陳霖不屑的冷笑一聲,視對方七股絕猛勁道如無睹,欺身直進,飛指疾點……一陣凄厲的慘號過處,地上橫陳七具屍體,每人眉心之間,一個拇指大的血印。
室內三人,急跨而出,“牙笏叟”駭異的道:“掌門人,這可是傳說中的貴派絕技‘飛指留痕’?”
“是的,不敢當尊駕法眼!”
“掌門人太謙了!”
“事不宜遲,請尊駕帶路如何?”“老夫當得效勞!”
一行四人,由“牙笏叟”前導,順着甬道,向總壇里淌去。總壇令廳前的廣場上,“白骨教主”巍然正坐,其餘手下如屏風也似的圍在身後,一個個面現得色,在欣賞那滔天大火。在他們的想像中,“血魔”早已化為劫灰。只要“血魔”一除,“白骨教”就可肆行無忌了。
“白骨教主”環顧左右,一陣哈哈狂笑道:“‘血魔’雖有蓋古凌今的身手,但終竟落入本教主的算中,哈哈哈……”一頓之後,又道:“各堂香主何在?”
“屬下等在!”
“待火勢稍戢之後,率屬把那些自命名門大派的人物悉數擒來,有了近百人質,本教將可和七大門派作上一筆交易!”“遵令諭!”
驀在此刻-一個教徒,跌跌撞撞的來到場中,向“白骨教主”單膝一屈,道:“稟教主,大……大……事不好!”
“白骨教主”一怔神,喝道:“什麼事驚慌成這個樣子,從頭說來?”
“血……血……”
“血什麼?”
“血魔……”
所有在場的白骨教眾,一聽“血魔”之名,登時冷汗直冒,面現駭容。
“白骨教主”挺身離座,沉聲道:“‘血魔’怎麼樣?”“現在……在……”“在哪裏?”
“令廳之中!”
“噢!有這樣的事?”
“血魔”突然在令廳之內現身,確實出乎所有教眾意料之外。誰也想不透他何以能脫身火海?
鼓噪聲中,所有的教眾齊齊轉身面對令廳。
總壇之內,立時罩起一片慘霧愁雲,每一個人都在顫慄,這不啻是宣佈白骨教的末日來臨。
“血魔”的功力,他們差不多都見識過,在他的手下,無人能倖免。
死亡的氣氛,緊緊地壓迫着每一個白骨教眾。
“白骨教主”環顧了屬下一眼,掃了一遍熊熊的火海,身軀不自禁的抖戰起來,一時之間,他想不出任何辦法應付“血魔”,甚至連脫身之計都沒有。
一個血紅的怪物,從令廳門內緩緩現出身來。
“血魔!”
“血魔!”
教眾之中,有不少驚呼出聲。
“白骨教”中不乏高手,而且個個皆能用毒,對付一般武林高手,可以說大有唯我為尊之概,但對目前這恐怖人物,卻成了羊群見虎,死活聽天了。嘿嘿嘿嘿……”
一長串陰寒刺耳的冷笑,發自“血魔”之口。
這笑聲代表着死亡,恐怖、血腥……所有的教徒,一個個心顫膽寒,觳觫不已。
死-畢竟是可怕的。
“白骨教主”面對陳霖三丈之地而立。
雙方互相眈視,暫時無語。
火焚林樾的呼轟聲,仍不斷傳來。
陳霖一雙赤芒閃爍的眸子,略不稍瞬的盯在“白骨教主”的面上,冷冷的道:“百幻狗賊,現形領死!”
“百幻書生”陰惻惻的一笑道:“小狗,你別張牙舞爪,咱們走着瞧,還不定是誰死呢!”
陳霖面對殺父仇人,恨不得立時把他生吞活剝,挫骨揚灰,暴喝聲中,雙掌倏然劈出,血紅的勁氣,以排山倒海之勢,卷向“百幻書生”。
“百幻書生”豈敢硬接,身形電掣一劃,橫移兩丈。一片慘號,撕空而起,“百幻書生”身後的教徒,想不到教主不接不架,朝旁閃避,一窒之下,血紅的勁浪已告及身,首當其衝的幾人,立時五腑離位,五官溢血,橫屍當場,其餘在場的教眾,被這駭人功力,震得亡魂出竅。
陳霖一掌劈空,迅快的欺身進步,和“百幻書生”又成面對面之勢,咬牙道:“百幻狗賊,任你千變萬化,今天你卻遁不了形,認命了吧!”
這一下,在場的白骨教徒可聽真了,教主竟然被“血魔”稱為“百幻狗賊”,不由駭然驚怪,難道教主是“百幻書生”的化身?“百幻書生”恨聲道:“小狗,你想把本教主怎麼樣?”陳霖切齒道:“我要拿你活祭亡父之靈!”
靈字尾音未落,身形已電划而出,曲指如鉤,抓向“百幻書生”面門。
“百幻書生”靈蛇似的一扭一旋,險險避過這一抓之勢,口裏大喝道:“本教弟子上!”
隨着這一聲令下,狠辣迅快已極的連攻一十六掌,這一輪快攻,挾其畢生功力,而且形同拚命,威勢自不能小覷。陳霖身形連划,讓過這一輪快攻,間不容髮的拍出三掌,快得猶如一掌。
“百幻書生”躲開了前兩掌,卻避不開第三掌……“砰!”挾以一聲悶哼,“百幻書生”張口噴出一股血箭,踉蹌後退。
幾乎是“百幻書生”受傷的同時,白骨教香主以上的高手,已蜂擁而上。陳霖怒哼一聲:“找死!”
身形側轉,“血影神功”以十二成力道劈出!
紅浪暴卷之中,慘號隨起,迎頭的六個高手,被震得飛瀉而出,“砰砰!”連聲,摔落三丈之外,寂然伏地不起,其餘的也同時被震得嘴角溢血,跌撞後退。
“百幻書生”彈身就朝令廳方向……陳霖冷哼一聲,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電旋而起,只是紅焰繞空劃了一個半弧,接着是一聲慘哼……“百幻書生”被擲回原地,面具被扯落,原形畢露。所有在場的白骨教徒,一陣嘩然!
他們的教主,竟然真的是“百幻書生”所化,不言可喻,真正的教主,已是凶多吉少,這突來之變,使他們忘了“血魔”在場,齊齊把目光逼向“百幻書生”。
“百幻書生”見事如此,一切已告無法挽回,惡念陡生……陳霖舉步欺身,緩緩移向“百幻書生”。
“百幻書生”一抹口邊的血漬,陰陰的道:“姓陳的,算你有種,你認得此物吧?”
說著,從衣底抽出一柄長劍,迎向陳霖一晃。
陳霖一看之下,不禁脫口道:“龍紋劍!”
他曾聽“飄萍客李奇”說過,“龍紋劍”是他父親所用的兵刃。“百幻書生”把劍一拋道:“接住!”
陳霖本能的伸手接住,心中大惑不解,不知“百幻書生”此舉何意?
“百幻書生”接着又道:“本人將公開一件武林秘密!”陳霖心裏一動道:“什麼秘密?”
“百幻書生”道:“與你關係至大!”
“你說說看?”
“是一件東西,你一看就知道!”
“現在何處?”
“令廳之內!”
陳霖心念一連數轉,終竟撇不過好奇心的驅使,他極想知道“百幻書生”所說的那件與自己有關的武林秘密,當下冷聲道:“好,本人倒想見識一下,是什麼樣的秘密,不過,先告訴你,今天你插翅難逃,白骨教中不會留下半個活口!”
“百幻書生”從喉底“哼!”了一聲,道:“隨我來!”所有在場的白骨教徒,得悉了他們的教主竟然是“百幻書生”的化身時,一個個悲憤填膺,若非陳霖在場,他們可能會向“百幻書生”出手。
“百幻書生”既然易容化身教主,那原來真正教主,毫無疑問的已遭到了毒手。
這事的底蘊,只陳霖一人知道。
陳霖隨着“百幻書生”進入令廳之內。
“百幻書生”若無其事的向廳壁之間一按,壁上立時裂開一道門戶,兩老者一少女,赫然呈現在裂開門戶之外。原來這壁后正是陳霖藉口入壇的甬道進口。
“百幻書生”驚愣萬狀的向後退了三個大步。
兩老者一少女正是“武林雙奇”和陳幼梅。
“牙笏叟”哈哈一陣狂笑道:“百幻小子,你竟然敢愚弄老夫,可惜,天道還好,你仍不免惡貫滿盈!”
“百幻書生”恨恨的哼了一聲,轉回身來,向陳霖道:“小子,原來你是從這甬道進來的?”
陳霖冷冰冰的道:“不錯,現在廢話少說,你所說的武林秘密呢?”
“百幻書生”陰殘的一笑道:“在這裏!”
說著移身令桌之後,用足朝地上一跺,“咔嚓!”的一聲,跳出一根頂端成環形的木柄……“牙笏叟”暴吼一聲:“阻止他!”
但,遲了,“百幻書生”的手,已抓上了那從地上冒起的木柄的環扣。
陳霖不由一窒,一時之間,不禁感到有些手足無措。“百幻書生”發出一陣凄厲的笑聲道:“這就是武林秘密!”陳霖已約略的覺出中了對方的圈套,厲聲道:“你想弄什麼玄虛?”
“百幻書生”嘴角浮起一絲陰殘的笑意,道:“血魔,活閻羅,血影門第三代掌門,哈哈哈哈,小子,你這幾個名頭夠響亮,然而,一切將在剎那之間,變成鏡花水月……”
陳霖身形一欺,揚掌……“百幻書生”大喝一聲道:“別動!”
陳霖被這一喝,不期然的止住前欺之勢,手仍然上揚……“百幻書生”
詭笑一聲道:“小子,你毋須出手了!”陳霖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寒顫,怒聲道:“百幻狗賊,你在弄什麼玄虛?”
“玄虛?哈哈哈哈……白骨教,血影門,從此灰飛煙滅!”“牙笏叟”
低聲向陳幼梅和“如意叟”說了幾句,三人同時面色如土,焦灼不可名狀。陳霖已看出事態相當嚴重,問題可能在“百幻書生”手握的那環把上,也不自禁的惶然心驚,再次喝道:“百幻狗賊,你想玩什麼花樣?”
“百幻書生”陰陰的道:“小子,我“百幻書生”有你們幾個和全部教徒殉葬,也不算冤了!”“你再胡扯,我一掌劈了你!”
“小子,來不及了,我說過用不着你動手了,令廳周圍百丈方圓之內,全是炸藥,只要我的手一拉,小子,一切都解決了!”陳霖登時頭皮發炸,上揚的手掌,不自禁的放落下來。這部署確實毒辣。
“百幻書生”得意至極的道:“小子,你滿意這歸宿嗎?”陳霖氣得肝膽皆炸,但卻莫奈其何。
只要“百幻書生”手一拉,百丈方圓之內,勢將瓦片不存。“百幻書生”知道陳霖無論如何不會放過他,同時,他的面目已被揭穿,白骨教徒與他之間,也成了勢不兩立的局面,目前,別無他途可循,只有彼此同歸於盡。令廳之內,氣氛緊張得令人透不過氣來。
廳外,白骨教徒麇集,他們認為“血魔”既是為“百幻書生”一人而來,而最終,“百幻書生”當然逃不過“血魔”之手,他們反成了局外人。
殊不知,死神已悄悄地站在他們身後。
陳霖心回百轉,兀自想不出應付之法。
“百幻書生”獰笑一聲道:“小子,夜長夢多,現在是個好時辰……”
事急燃眉,危機千鈞一髮,陳霖連思忖的餘地都沒有,暴吼一聲:“退入地穴!”
這話當然是對陳幼梅等三人而發。
吼聲中,閃電般撲向“百幻書生”,一把抱個結實。同一時間,“百幻書生”已拉動環柄。陳霖抱住“百幻書生”滾出壁間小門,落入地穴,和陳幼梅,“武林雙老”三人,撞做了一堆。
“向里滾!”
陳霖抱着“百幻書生”朝甬道內疾滾,其他三人也亡命的翻進去。
“轟!轟!”數聲暴響。
炸藥已然引發,整個甬道,已被埋沒。
久久之後,爆炸聲息。
四人齊齊抹了一把冷汗,驚魂入竅。
“天音叟”慨然一嘆道:“白骨總壇,已徹底的被炸毀了!”陳霖疾以指點了“百幻書生”的“軟麻穴”,朝地上一擲道:“且喜元兇並未漏網!”“百幻書生”穴道被制,口不能開,身不能移,索性閉上了雙目,他已知道他自己的命運。
“牙笏叟”向陳霖一揖道:“掌門人,老夫謹謝救命大德,若非掌門人誤打誤撞的進入秘道,老夫此生就算結束了!”陳霖一閃身,還了一禮道:“不敢,尊駕令在下汗顏無地,這只是巧合而已!”
陳幼梅“嗖!”的抽出了“無虛劍”……陳霖伸手一攔道:“你要做什麼?”
陳幼梅恨恨的道:“我要把他剁成肉泥!”
“且慢!”
“為什麼?”
“他現在不能死!”“不能死?”
“是的,還有些事,需要他向七大門派交代,然後,要帶他到‘生死坪’上,活祭爸媽在天之靈!”
說到最後一句,忍不住掉下淚來。
陳幼梅把劍還鞘,也跟着頻頻拭淚。
“如意叟”道:“目前後路已斷,我們只有仍循來路出穴了!”三人同時一點頭,向甬道通向前山的一端馳去。
出得洞穴,眼前一片殘象,遠處,煙焰正烈,中間一段,已成了一片焦土,只有些未燒完的餘燼,在冒着輕煙。
回望白骨總壇,已成了一片瓦礫,房舍蕩然無存,人,不用說,也同時被炸得半個不剩!
不可一世的白骨教派,至此灰飛煙滅,變成了武林中的陳跡。
就在此刻-無數人影,排成一條長龍,緩緩移近。
陳霖這時已卸去了“血影神功”,回複本來面目,眼光掃處,已看出來的正是各大門派的高手。當即向“武林雙老”道:“我們迎上去吧?”
“武林雙老”互望一眼之後,齊聲向陳霖道:“掌門人,願仍有再見之期,老朽二人就此告辭!”
聲落,同時彈起身形,飄然而去。
陳霖目送二老身影消失,點頭一嘆,向陳幼梅道:“妹妹,我們走!”
陳幼梅默默地點了點頭,跟在陳霖身後,向人群迎去。
轉眼之間,已臨切近。
鍾小翠疾迎上來,激動的向陳霖道:“霖哥,梅妹,謝天謝地,你倆無恙!”及至看陳霖脅下挾着的人,翠眉一豎道:“他就是……”
陳霖接住答道:“百幻書生,也就是冒牌的白骨教主!”
接着-“飄萍客李奇”、“猴叟曹貽”、“少林癲僧”、“武當狂道”,暨各門派近百高手,齊圍了上來,你言我語,把陳霖當作了神,做夢也估不到他仍能活着出來。
陳霖隨即把一切經過,向眾人敘述了一片,聽得眾高手奇詫駭愣不已。
“少林癲僧”打一問訊道:“掌門人,‘百幻書生’是否交由……”
陳霖急止住對方的話道:“老禪師,‘百幻書生’慘殺‘太極’‘華山’兩掌門和各門派弟子這一段公案,在下要他向各位交代,至於他本人,對不起,在下必須帶走!”
“武當狂道”接過去道:“掌門人,貧道等之意是把他交由各派掌門人處置?”
陳霖毅然的道:“對不起,歉難遵命!”
說著逕自拍開了“百幻書生”的穴道,卻又點了他的殘穴,廢去他的武功。
“百幻書生”怨毒至極的朝陳霖瞪了一眼,厲聲道:“小子,我做鬼也要找上你!”
陳霖嗤之以鼻,不屑作答。“少林癲僧”激動的道:“百幻施主,太極、華山、桐柏三掌門人都是你下的毒手?”
“百幻書生”似傲然不馴的道:“不錯,禿驢,怎麼樣,可惜一着之差,讓你等漏網!”
“少林癲僧”氣得打了一個噎!
高手群中,起了一片怒哼之聲,數條人影,越眾撲出……陳霖一把抓起“百幻書生”往身後一帶,冷冷的道:“各位要怎麼辦?”
其中一人道:“索債!”
陳幼梅忍不住冷哼了一聲道:“各位倒是懂得圖現成?”這話說得幾個撲入場中的高手,面紅耳赤,答不上話來!陳霖不願再事糾纏,一拱手道:“各位可以回去了,在下先告辭!”
說著向“飄萍客李奇”等一頷首,挾起“百幻書生”,逕自大步走去,猴叟等人,緊跟着離開。
工夫不大,下了山峰。
陳霖語帶悲凄的向“飄萍客李奇”道:“師叔,侄兒兄妹擬上‘生死坪’祭奠亡父!”
“飄萍客李奇”一撫長髯道:“我們一道前往吧!”
“不必了,師叔還是先回桐柏山‘碧雲山莊’為妥,恐怕還有少數的昔日桐柏門人回山歸派!”
“好,你倆早去早回!”
陳霖又轉向鍾小翠道:“翠妹……”
鍾小翠芙蓉嬌靨之上掠過一抹特異的神色,幽幽的道:“霖哥,恭喜你大仇得報,元兇成擒,大師伯二位亦當含笑九泉了,我打算隨李師伯赴‘碧雲山莊’,恕不陪你一道了!”
陳霖一聽鍾小翠以陳氏門中媳婦的身份,稱自己的父親為師伯,心中微感不悅,但並未形之於色,淡淡的道:“生死坪事了,再來與翠妹相晤吧!”
“猴叟曹貽”上前兩步,小眼一眨道:“小兄弟,我老猴兒就此告辭!”陳霖心裏不由感到一陣別緒依依,黯然道:“猴叟,你要走了?”
“小兄弟,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我當然得走了,不過我老猴兒能結識了兄弟你,倒是件畢生欣慰的事!”
“願能再見?”
“會的!”
“猴叟曹貽”說完之後轉身邁步,突然又回頭來道:“小兄弟,你花燭之日,我老猴兒必到,叨你兩杯喜酒!”
陳霖俊面微紅道:“恭候台光!”
出了山區,“飄萍客李奇”和鍾小翠直奔“碧雲山莊”,而陳霖兄妹帶同“百幻書生”
則疾馳向大別山中的“生死坪”。三日之後,陳霖兄妹來到了“生死坪”。
“血池”自被炸填沒之後,面目全非,陳霖撫今思昔,不由潸然淚下,世事白雲蒼狗,變幻莫測,這多麼像一場夢啊!陳霖把“百幻書生”放落坪中,兄妹雙雙跪下,含淚祝禱道:“父母親英靈不遠,孩兒為您倆報仇了!”說畢,“刷!”掣出他父親昔年所用的“龍紋劍”,向”百幻書生”胸前刺去,一挑,慘嗥聲中,血泉迸濺,心肺五腑,流了一地!陳幼梅也自拔出“無虛劍”,割下“百幻書生”的人頭,拋向那“血池”廢窪之中,接着,雙劍齊揮,“百幻書生”被斬成了一堆肉醬。
仇消事了,兄妹兩人又回頭馳回“碧雲山莊”。
路上,陳幼梅向陳霖道:“哥哥,我看新嫂子是個冷血人!”陳霖一怔道:“為什麼?”
“我只覺得她冷漠得不近情!”
“不,你誤會了!”
……兄妹一路談談說說,不消數日,來到了桐柏山“碧雲山莊”,尚未進庄門,“飄萍客李奇”已迎了出來!滿面沉重憂急之色!兄妹倆忙上前見禮,陳霖忍不住道:“師叔,翠妹呢?”“飄萍客李奇”一聲長嘆道:“她走了!”陳霖不由全身一震,道:“她走了?”
“不錯,這是她留的字條!”
陳霖接過一看,只見上面寫道:“霖哥,我走了,但我的心是永遠負疚的,你得承認,我們之間,沒有建立愛情,你說愛我,接受婚約,只是基於對先父的報恩心理,你的愛,是一種施捨,為了不讓你終生痛苦,所以我必須離開你,願你珍重,去愛你所愛的人,那樣才是幸福。
鍾小翠留”
陳霖感到一陣麻木,面上的肌肉,不停的抽搐。
吳如瑛-死了!楚玲-也死了!
鍾小翠-走了!
他感到莫名的空虛,幻滅……“飄萍客李奇”語音凝重的道:“霖兒,你必須找到她!”陳霖茫然的一點頭道:“是的,我必須找到她!”但另一個意念卻在心裏道:“她說對了,我現在才發覺我對她沒有愛情,有,那只是基於感恩圖報而產生的一種義務心理!我必須找到她!我該找她嗎?”
心念之中,轉頭向陳幼梅道:“妹妹,我走了,你也是桐柏派一份子,你該留在這裏,襄助李師叔恢復門派!”說完把“龍紋劍”交給“飄萍客李奇”道:“師叔,這是先父遺物,該與‘軒轅經’同列為桐柏傳派之物!”“哥哥,你到哪裏去?”
陳霖黯然道:“我去找翠妹!”
說完,向“飄萍客李奇”一拜,轉身下山。
這煊赫不可一世的人物,孤獨的離開了他的親人。
他留給武林的,是傳說不盡的駭人事迹-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