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黑色怪卵
山脊之上,人影連晃,劍氣森森,直射鬥牛,鐵菱、宋彩兒與燕姊兒,三枝利劍,連環揮舞,光幕恍同銀山,使得風雨不漏。
俄而,風雷並作,旋流滾滾,勢比怒濤,四方八面,都是人影,三枝利劍,都變成銳利鋒藝,着着不離要害之處。
莫三娘擅九幽修羅功,更仗着神箏奇異,能作怪響,箏影所及,葉飄枝揚,異響旋迴,令人耳迷目眩。
纏戰一陣,三女立感心頭泛惡,真氣不支,使劍的人,必需劍與神合,否則動作失靈,不移時,箏影暴漲,弦箋大震,三枝長劍,竟被神箏着着封回,包圍圈也愈散愈大。
韓起龍朗聲大笑道:
“三娘,箏力已見神奇,速行施展個別擊破!”
平地突捲起一道亮跟銀光,鏘鏘之聲大作,耳聞秋娘出語警告道:
彩兒姊兒,速行後退,盪天箏五丈之外,音便無功!
鐵菱女接近秋娘,身子似乎被人一推,往斜刺里飛落,三娘趁勢還手,滿頭白髮,根根直豎,黑衣無風自飄,露出瘦骨嶁嶁,雙臂全黑,微微作抖,箏影如山,排空直盪,秋娘雖嫻御劍之術,竟也被她這種奇異招式,把劍氣拔開。
旁立的韓起龍,一雙精眸,凝住着秋娘的一招一式,突縱背上,拔出那臀可伸縮的仙人指,狡猾一笑,旋台足挫腰,雙膝微屈,兩手抱着那奇特兵刃,精眸炯炯,望着指尖。秋娘一柄利劍,如神龍飛舞,人身為鋒光所蔽,簡直無從看出,箏劍迷離,駭目驚心。
起龍指勢極緩,人已緩緩前移,一絲寒風,朝劍幕之內穿去。
這是海心山了如上人的一指玄功,在江湖上可以說是初次露面。
秋娘被他這一指之力,立感劍身上壓力陡增,御氣之術,全在於一個快字,眼前竟使他如同水中舞劍一般,非常吃力,不由暗氣道:
“我倒要運天遁劍在他倆人面前試試,必要時,只好毀他兵刃!”
長劍拖起一道銀光,似朝後遁。
箏影閃閃,卸尾而來,仙人指發出厲嘯刺耳之音,齊頭並進。
突聞秋娘冷笑喝道:
“再接兩招。”
長劍打閃,划空如練,一陣金鐵交鳴之聲,火花爆起逾丈,箏劍齊揚,韓起龍和莫三娘不由往後一退,眼光落在兵刃之上,古箏無恙,一點未傷,仙人指卻被利劍削去了半寸長的一節指頭。
這可把韓起龍氣得劍眉頻揚,俊臉發青,面朝莫三娘略使眼色,正待巧使計謀。
星光之下,人影疾馳,突飛落兩憎一丐和一位陰陽怪氣的道者。
海心山朱霞尊者和積石山的弧岑岑走在前頭,南海雲逸江人和華山威靈君,卻在身後,緩行數步,四人卻一一分開,口中唾沫橫飛,但暗中即已蓄滿功勁,分從四面包抄。桃源灼姬微一怔神,知道脫身已成絕望,暗中已打好主意,寧可身死,不願受辱,忙回顧三女笑道:
“你三人可立即返洞,負責招待來賓,此間事,由我一身自了,不必躊躇,火速去罷!”
三人那裏肯走!
韓起龍與莫三娘卻是冷笑連聲,抱元守一,蓄勢擒人,朱霞尊者朗聲冷笑道:
“你無需害怕,此來絕對成全你們!”他以長輩口吻,朝韓起龍道:
“事情不能操之過急,瓜熟自落,水到渠成,這道理,難道你不懂得?”
秋娘臉上罩着藍紗,喜怒無從判別,卻把身子移在三女之前,意圖護衛,聞言答道:
“本幫主既敢散武林帖,邀海內外名家,渡周年大典,不論誰來,都盡地主之誼,既無害人之意,亦無畏懷之心,這一層,倒不需上人慮得!”
話中含着鋒芒,朱霞尊者,一聲佛號,接着便是冷言峻語:
“老僧出語無隱,不論你是何等身份,今晚之事,如不作答,可別怪我們喧賓奪主!”
“這倒是武林奇聞,海心武陵,遙程千里,寧願自忍不諱,作那喧賓奪主之事,老禪師,你且說出來讓我聽聽如何喧賓奪主?”
“師侄韓起龍,對你極為傾慕,特請老僧前來主婚,你答不答應?”
“如不答應,禪師又當如何?”
“你可知道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是一種什麼滋味?”朱霞尊者,幾乎吼了起來。
孤岑丐齒牙大笑道:
“老禿,你倒會積娘兒們磕牙,把人捉到手裏,交給韓師侄,底下的事,就是被窩裏的玩意,他還不會么?……”立聞波的一聲,突把老丐話語打斷,弧岑丐立即起了一陣乾咳,摔腹大肚,狼藉不堪,原來不知是誰,在他裂嘴大笑時,賞了他一團黑物,吸氣入咽,黑物隨之入腹,惡臭直透腦門,底下便是翻腸倒胃,五暈七素,紛至踏流,奇腥撲鼻,中人作惡,老乞兒,把一肚子冤氣,盡情發泄在秋娘身上,陰惻惻的冷嘯連連,旋轉戰絕無僅有,迎風疾轉,閃人雙目,槳葉如刀,厲嘯椎心,身法更是奇絕怪極,滴溜溜的轉若陀羅,罡氣天來,光華繚繞,勢如千軍萬馬,捨生突圍,銳不可當。
秋娘朝眾女暴喝道:
“速行退開,這是魔家獨門戰法:‘浪卷流沙’,風勢可以致人於死!”
長劍往前一封,劃出半彎銀虹,神與劍合,劍與身隨,旋輪戟被劍氣封住,光輪大減,但秋娘前撲之勢,也立被擋回。
三女已知險在眉睫,抱着一死衛主,首出燕姊兒發難,鋒鋼劍迎着旋輪一指,“白虹貫日”,老叫化一聲狂笑,翻身半轉,旋輪后帶,朝上疾迎,把長劍套個正着,槳葉頗重,速又高,劍薄而鋼脆,燕姊兒利劍,竟一斷為兩,斷劍被旋葉激撞而回,疾逾飛匕,燕姊兒作夢也未想到,待發覺已遲,劍由左乳直貫右肋,損及心肺,燕姊兒慘號一聲,竭最後一紮,人由地上,疾躍而起,竟把身子,朝輪中猛撲。
敵我都無人料及,塵世間,會有這種忠心剛毅的女子,孤岑丐雖然把她砸得血雨橫飛,但左臂也中了秋娘一劍,雖是傷在皮肉,功力業已大減。
鐵菱女和宋彩兒,長慟失聲,兩人顧不得再看屍首,人若瘋狂,欺身而進。
秋娘聲帶嗚咽,厲聲吒道:
“你們還不快走,難道都願步婉妹後塵?於我無益,對已有損,千萬不可違逆!”
孤岑丐狂笑道:“想走請入澧都,否則只有期諸來世!”輪戟疾旋,光華艷艷,直逼而來。
朱霞尊者,狂笑一聲,鐵蓮花朝前一砸,十五片蓮花花瓣,迎風作嘯,出手生寒,秋娘劍幕起落之間,立感壓力奇重,因為二女已離開身後,心無後顧之憂,皓腕微沉,劍光暴欹,嬌軀微縱,人已拔空,如飛燕穿雲,往東北疾退。
韓起龍狂叫道:
“師叔,不能讓她逃跑!”
“上天下地,老僧也得把她退回!”
朱霞尊者和孤岑丐,同把雙臂一抖,人如兩隻大雕,唧尾疾馳而去。
韓起龍與莫三娘,隨同雲逸上人與城靈君,分從兩面包圍,沿着山脊,直抄近路。
不久,已到雁來谷峰脊之上,但聞叱吒連連,煞風怒作,銀光閃爍,劍幕如山。
秋姐苦戰青海兩位絕頂高手,雖嫻奇絕劍術,但也無法久持,尤以朱霞尊者手上鐵蓮花,亦達身刃合一之境,而且用的都是玄門絕招,着着攻來,虛實莫測,重重劍幕,盡被對手刃風激撞而回,鏖戰已逾百合,秋娘內力難繼,而且莫三娘、韓起龍、雲逸上人與威靈君分從左右趕到,孤岑丐更是穢語百出,好幾次,秋娘的劍,幾乎被震出手。
武陵幫新興不久,無老一輩武功奇高的人,作為助力,而所遇見的人物,武功均已達至極,並且人手又多,秋娘本事再大,也屬徒然。
眼看事情危急,這位巾幅少女,突地朗笑一聲,響同襲帛,劍芒乍斂,嬌軀卻縱向脊壁之旁。孤岑丐還想逼攻,旋輪戟“揮戈反日”,倒搠下盤,忽聞一聲“阿彌陀佛”,銀虹起落,惡丐竟被震退丈余,不由笑罵道:
“老禿,我被你邀來助拳,你卻給我一記悶棒,這是怎麼搞的?”
和尚冷然道:
“事情已經差不多了,搠壞了她,豈不全功盡棄?”忽又把雙眉一揚,目光釘着秋娘,笑問道:
“老僧所言,你從與不從,趕快說罷!”
秋娘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嬌軀卻微微朝後一轉,低頭不語。
大凡談及男女婚事,總是女的害羞,莫三娘把韓起龍輕輕一撞,詭笑道:
“你多年的想思債,總算如願以償,還不上前,去賠小心。”
韓起龍也大感躊躇,雖是深夜,但星光之下,加以眾人又都練就精純夜目,自然看得清楚,固然是惡計逼婚,卻也帶來一陣奸笑。
雁來谷上,可以說是群魔亂舞,就在他們高興當兒,秋娘突地扭轉嬌軀,疾揚右臂,暴喝:
“賊子看打!”
六絲寒光,按着不同方向;正飛向六位魔頭,此一出人意表之舉,把他們弄得手忙腳亂。
韓起龍距離最近,又值得意忘形之時,身子幌動,未能完全避開,一枝三寸多長的爛銀訂,正穿在肩胛骨上,一陣酸脹,幾乎使他叫出聲來。
華山威靈君,算是第二位受傷的人,釘穿左臂,鮮血殷然,其餘四枝暗器,不是被對手避開,就被人打落。
惡丐凶僧和那絕毒寡婦,那肯輕易饒過秋娘,疾撲而上時,秋娘慘笑一聲,長劍朝雁來谷一丟,翻身便倒,頭下腳上,如星飛九瀉,墜落百丈絕谷。
韓起龍不顧肩上痛楚,跺足道:
“師叔,這賤婢假裝投谷自盡,想必有詐,我們同往谷里一探如何?”
莫三娘連忙阻止道:
“雁來谷可以說是附近的鬼門關,裏面不知有多少毒蛾,人一入內,多變成白骨骷髏,晚間入內,恐更危險!”
朱霞尊者詭笑道:
“人已死了,入谷何用?只是老僧千里奔馳,勞而無功,殊難自釋罷了!”
韓起龍最是信服師叔,聽說人已死掉,不由驚問道:
“你老如何知道她不是逃跑?”
“連兵刃也丟了,功力散失,頭部朝下,自損百丈絕谷,他還活得了么?這一次,你雖沒有得到老婆,但能在此處立定根基,收穫已經不少,趁武林名派,齊集此間,不妨在大典之中,以你聰明武功和才智,暴露一手,使人震懾,真正有那些不知死活的人,來此搗亂,有我們兩位師叔擋橫,只管放心便了!”
韓起龍突然徑叫一聲,雙手朝面上便拍,雲逸上人,也叫道:
“這是什麼蟲子咬人?”
威靈君更是語帶驚愕,拿手朝鼻子上嗅了又聞,皺道:“此物好臭!”
絲絲之聲四起,無數黑點,麻麻密密,從谷里直涌而上,在眾人頭臉手臂之上便落。
莫三娘拿手在空中一招,捉了幾隻,原來那是長逾半寸的黑蛾,身上長着白翅,入手之後,翅便脫落,不能再飛,翅尾開夾,用力咬人,使人又痛又疾,不由驚道:
“這是谷里臭蛾,不知如何被人驚動,飛出咬人?”
孤岑丐忙問道:
“難道谷里此物特多麼?它們容易長翅,可以飛行,但不能及遠,繁殖率強,富合群性,如輕授其鋒,勢必傾巢而出,而且毒性頗重,傷者昏迷,倒地不起,如毒蟻過多,能將人體整食殆盡,的是可怕之物!我們趕緊退避為上。”
莫三娘領首稱是,詣人逆不遲疑,威靈君和韓起龍,雖然受傷,也只好捏着傷口,隨着群魔疾朝翠薇洞裏奔去,暫時不在話下。
武陵幫主聶秋娘本抱必死之心,從山谷頂脊,摔了下來,大凡高度愈大,越落越快,散去功力的人,幾和常人一般,氣血上沖,直透頂門,不久人即昏絕,這一來,自然粉身碎骨。
就在山臂半腰,凸着一塊石頭,全被松針敗葉掩蓋,幾乎無法分辯是石是土,這時上面坐着一位儀容韶秀的少年,他略顯疲乏,而且一身衣着,撕破之處極多,厥狀極為狼狽。
突見一道銀光,帶着嘶嘯之聲,朝谷里疾落,他知道這是一柄利劍,滿以為定是上面有人比劍,一方落敗,長劍被震出手,飛落谷里所致,正待設法入谷,把劍找回,得一趁手兵刃而後會合義姊,找武陵總幫了結前仇,再設法尋葯,想念到此,已立起身來。
頭上,突然呼聲震耳,疾流直撲而下,這少年,抬頭一看,不由啊了一聲:
“這是誰家的女子,被人打落,可惜已極!”
最不湊巧,還是她瀉落方位,離石塊約有一丈遠近,無法出手救援。
他略一遲疑,突起了一種奇異念頭:
“見死不救,我和世上的惡人,有什麼兩樣?也辜負了青娥姐姐對我一片情義,還有她……”
這一來,不由氣血翻騰,拿準時機,從石上一衝而出,剛好,那女子束裙之物,正是一根兩指寬的絲條,隨手一抄,即把裙帶扣住,隨着人家一同望谷里疾落。
他把真氣盡量上提,遇着壁上伸出來的藤條樹枝,必隨手一撈,因為合兩人體重,速度又快,驟然停止,除非精藤大樹,絕難吃力,但經過幾次失敗,下落之勢,業已減低不少。
谷底下,削石如林,還有好幾處,射出水光,少年正是靈舒,不由暗道:
“如不及時把身子隱住,一旦掉落石上,這女子,必死無疑,救人救徹,寧肯我自己摔環,也不能讓人家摔死!”
他把身子往旁一擺,無巧不巧,左邊橫出一段樟干,靈舒雙腳一鉤,立把身子掛住,只一緩勢,危險立解,樹距谷底,已不過五六丈高,帶人縱落,就靈舒言,那是常事。
他把雙腳一松,如星飛丸瀉般,直落而下,雖是一處石地,雙足一彈,兩手把少女緊緊抱住,並未受傷。
這一來,不由心中大喜,暗裏卻不住搖頭道:
“這真是死裏逃生,危險之極!”
略一定神,似覺一股幽香,直透腦門,不由如夢初醒,把懷中少女一看,人家還昏迷在自己懷裏,臉上藍紗,仍然未去。
她酥胸正貼在自己胸前,玉峰極饒彈性,馥馥蘭香,隨着她的呼吸,吹入自己鼻中,有道是異性相引,靈舒心脈,不由漸漸加速。
她一身天藍淡裝,衣着極為考究,全身幾無一處皺紋,脂膚蝤領,修長肥瘦,有如一具至為名貴完美的雕刻,無處不是鬼斧神工,不能加減絲毫。
靈舒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心說:
“天下的女人,難道都是這般美好?”
他突覺左手有點麻木,立把手臂動了一動,忽發現少女的背上,竟有不少血跡,不由大感吃驚道:
“衣服未破,如何受傷?莫非被人震傷內腑,血從皮膚中滲了出來!”
忙了一陣,實看不出少女有傷,最後發覺,還是自己左掌,從絕壁瀉下時,攀藤抓樹,弄破了皮,出血還真不少!
翻掌一看,創痕斑斑,皮開肉綻,人在緊張時,什麼痛苦也都不覺,但一經發覺,立感精神鬆懈,而痛苦也隨之俱來。
他取出青娥留給自己的藥粉,碧玉瓶猶帶余香,就傷處撒了一點以後,旋用指甲,挑着藥粉,揭開藍紗,朝少女鼻孔彈去。
她真美,星光下,只覺膚光襲人,加以翠眉星目,瑤鼻通梁,粉臉朱唇,蝤領皓齒,無一點一處,不美媚入骨。
靈舒把藍紗仍輕輕放下,暗裏嘆了一口氣,心說:
“女人生得太美了,是禍水,否則,她也不至被人從山上打落下來!”
又想到青娥和月嬋,一個是白首為盟的妻子,一個卻是救過自己的義姊,如今自己又搭救了別人,好像在最近兩年,一直總離不開女子,沒有異性,似乎感到無比的空虛和寂寞,可是這種美麗的動物如果太多,那麻煩確也使人難於想像!
胸旁,有東西軟綿綿的動了幾動,她未睜開眼來,卻先嘆了一口大氣,腿子伸了一伸,嬌軀緊緊靠着舒兒,又昏迷迷地睡去。
舒兒也累了,就這樣摟着美人,迷迷糊糊的過了一晚。
晨曦射在兩人的臉上,她比他先醒,一睜眼,覺得人家摟住了自己,而且還是面對着面,乳峰全壓在人家的身上,偏生對方衣薄單寒,一呼一吸,竟連自己也產生感應,少女秋娘,不由粉臉通紅,她暗中把對方看了又看,只覺人家文秀異常,眉目如畫,不由芳心一動,心說:
“我只道弟弟男生女像,天下沒有男人比他再美,誰知血人就在自己前面,谷頂惡戰,尚盤環在她腦海,死亡一幕,更是可怕已極,如不是他把自己救着,此刻已粉身碎骨,暴屍原野。”
想到此處,她已不寒而慄,又拿眼在他臉上仔細打量,芳心有說不出的慌亂。
她賴在他懷裏,不想起來,平日見着男人,似乎總不順眼,以韓起龍的像貌,似乎可獲得自己的芳心,但總覺很他語言無味,引不動自己的感情,又見人家睡得這股香甜,抱着自己,全無邪念,如是別人,早已不知產生什麼情景。
她心頭鹿撞,不住的回味感激,禁不住拿起舒兒的左手,順便一看,不由使她落下淚來。
他左手受着擦傷,顯得血肉模糊,雖說並不嚴重,但這種傷勢,卻是奇痛異常,他雖然已經撒上粉葯,但決沒有自己的金創續命膠,顯得奇效。
遂從革囊里取出玉盒,揭開盒蓋,現出一種碧綠晶瑩的膠質物,芬芳撲鼻。
她拿取玉簪,挑了一點,放在自己指頭之上,而後遍塗傷口,但這一動,舒兒也醒了轉來。
男女之間,乍見之下,總免不了矜持,她不由自主的把手一縮,嬌軀也從他懷裏立了起來,雖然臉上仍罩着藍紗,但仍把臉兒轉向別處。
靈舒只覺自己的臉上,麻辣火燒,俊臉弄得通紅。
雙方僵持頗久,對方才開口問話:
“你是陸家公子么?”
舒兒又驚又喜,嚅囁道:
“姐姐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賤妾聶秋娘,掌武陵總幫,不料手下有人暗圖不軌,勾結外人,妄抱寧死不屈之心,打算一死以了,卻蒙公子營救,並還為妄受傷,恩義如山、沒齒難忘,請受我一拜!”
語罷,竟儀態萬千的拜了下去。
靈舒雖然飽讀詩書,卻也弄得拉也不是,受更不行,終於靈機一動,也把雙膝跪落,互相對拜,禮畢之後,秋娘忽又問道:
“你和那位義姊,還沒遇上么?”
靈舒驚道:
“你是說月嬋姊姊,她和你已經會上了面?”
秋娘笑了一笑道:
“豈只會面,她還逼着問我要人,手上神箏,震傷兩江幫主,不得已,我才……”
底下的話,她故作不說,兩眼光芒,卻從藍紗中一閃而出,射落在舒兒的俊臉上。
“難道你把她打傷了么?她是我的義姊!”靈舒話語中,帶着七分冷峻,只聽得秋娘突覺一絲涼意,直透頂門,對方目光,突從一雙燦若明星的朗目,掃了過來,他冷峻中似乎含着困惑,秀眉不時皺動,秋娘玲瓏透頂,芳心更是忐忑不安,心說:
“他已愛上了她!”
突地芳心一橫,也故作冷語道:
“你今生今世,無法和她會面了!”
靈舒幾乎吼了起來,額上突然進出冷汗,兩行清淚,順腮而下,急問:
“難道你殺了她?”
“那是出於萬不得已,因為她手上的古箏,過於厲害,我守着先賢明訓,先下手為強,才用身劍合一之術,將她用劍刺死!”
靈舒仰天一陣狂笑,熱淚如珠,滾滾自落,口中還不斷自言自語道:
“恩怨牽連,嬋姊姊,我真愧不欲生!”
秋娘知道這一玩笑,絕不能繼續再開,忙撲上前,拍着他的肩膀,柔聲喝道:
“陸公子,這是戲言,絕勿作賓,令姊並未為我所殺,但她恐為奸人所乘,目下安危,殊難逆料,只是我有一事問你,你救我時,曾否揭開臉上的藍紗?”
靈舒見她說的鄭重,知道所言非假,不由舒了一口長氣道:
“你沒殺他,我們不是仇人,否則,眼前這一死結,你我就無法解脫,你面上的藍紗,我已揭開過了,那是因為你昏迷不醒,向你鼻子吹葯,才冒昧出此,如果這樣關繫着什麼禁忌,你儘管對我處罰,就是在我身上刺上兩劍,我也絕不還手!”
秋娘嘆息一聲道:
“生是女兒身,事事不由人,如果你能仔細體會這兩句俗話,則我終身感激不盡了!”
她隨手把藍紗揭去,放人革囊,晨曦,射在她的臉上,如一朵初綻的玫瑰,只覺容光照人,儀態萬千。
舒兒看得有點着迷,不由含笑問道,
“姐姐為何揭掉這藍巾?”
“這道理,不說你也知道,不過尚非其時,貴庚為何?請說出來,好定稱謂。”
靈舒與他同年同月,卻長她三日,舒兒笑道:
“那你就得叫我一聲哥哥了!”
對方笑了一笑,含羞不答,猛可里,舒兒憶及一事,立邁開腳步,朝西北方向便奔。
谷里,樟樹極多,但樹葉都成黃色,而且每一樹上,都長着無數拷拷般的黑眸,一股酸臭,略帶三分醋味,隨着曉風,不斷飄來。
靈舒感到奇特,不由放緩腳步,凝眸望去,肩上突被人用手扳住,香氣襲人,反回頭,秋娘已立在身後,脈脈合情,嬌笑道:
“你冒冒失失,跑上那兒?”
靈舒笑道:
“你手頭兵刃,還丟在谷里,眼前就得應用,如不取回,豈不危險?”
秋娘怔了一怔,悠又紅巾掩口,低聲笑道:
“幹嗎對我這樣關懷?”
靈舒俊臉微紅,嚅囁道:
“我覺得你心腸很好,確是俠義中人,如讓奸徒巧計得逞,實有說不出的痛恨。”
“可是你也不能為著別人,不顧自家危險。”
“谷里不是靜悄悄的么?難道你還有什麼特殊佈置?”
秋娘已偎依在他身側,柔聲道:
“雁來谷為黃土層,地多黑蟻,窮年累月,蟻丘如山,谷里樟樹,盡作蟻巢,雖然一物一克,內有紅鱗穿山甲和它作對,但黑蟻繁殖,至為驚人,附近山谷,幾盡成蟻丘,此物泥土極松,人踐其上,雙足內陷,驚動黑蟻,附足而上,有飛有爬,驅之不走,成千成萬的毒蟻,可於一兩個時辰之內,將人體吃蝕殆盡,你雖關懷我失去趁手兵刃,但這種危險之事,我如何讓你獨斷獨行?還是快隨妹妹,一同出谷吧?”
舒兒一聽紅鱗穿山甲,不由精神倍長,忙反問一句:
“你可知道這種紅鱗穿山甲,如何捉捕?”
秋娘猛吃一驚道:
“鯪鯉為物,穴墳而居,膽小多疑,潛伏畏敵,硬鱗製藥,可去濕瘡,色作赤紅者,可以解百毒,為曠世奇葯,可遇而不可求,谷里雖然有人發現此物,但以毒蟻太多,無法捕獲,遠在年前,有青城弟子,冒險入谷,終為黑蟻所斃,連屍首也陷在裏面,不得出來,你如何想得這種東西?”
舒兒苦笑道:
“不是愚兄貪心,但有人身懷絕症,沒有這種靈藥,她連性命亦將不保?”
“此人為誰?得的什麼病?”秋娘見她說得鄭重,知道事情絕不簡單。
“她是世上最關心我的人,沒有她,我也失去了一切!”
“是月嬋?”
舒兒搖首苦笑。
“比她還有與你更親近的人?這麼說來,你是專門在脂粉隊裏打滾,你,你好壞!”秋娘把粉臉一沉,星眸里,已蘊着一苞熱淚。
舒兒吃驚道:
“萬般都是命,半點不由人,我曾救她,半年歡聚,乃締鴛盟,這中間,純由我本身主動,而且海枯石爛,此情不渝!”
“那武月嬋又為的什麼?”
“我和她是結義姊弟,止於姊弟而已。”
“她同意?”
舒兒縱聲朗笑道: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金石為盟,指日可表,這不是嬋姊姊同不同意的事!”
秋娘粉臉微變,緊閉星眸,靜了一陣,忽又帶着一種溫和無比的笑容,柔聲道:
“妹妹敬重你這種重義鍾情,臨事不苟,不過,你得看清,是女人,誰都一樣,她們都具有一種痴情涵蓄的心,其表面上強笑為歡,背着人,卻在那兒吞聲飲恨,武月嬋就是這種典型,我相信,她比你那有病的姊姊,更加痛苦,這情形,你必需知道,否則,你就斷送了人家!”
靈舒弄得似懂非謹,劍眉皺了一皺,不禁又問道:
“這是一種什麼道理?秋妹似乎懂得,何不告我?”
秋娘把嬌軀扭了一扭,淺笑道:
“是姊姊,這道理,只能意會,不可言傳,下次會着你那嬋姊,慢慢體察,自然會懂,來,我和你取劍去,紅鯪鯉未可必得,但也不一定希望全無,時運不來,說不定我和你全餵了螞蟻,剩下兩具骷髏,供後人憑弔,只是人家弄不清我們彼此間的關係罷了。”
舒兒爽朗一笑道:
“人如死了,和草木一樣,還能顧及什麼?”
秋娘嗔道:
“幹嗎這麼說呢?你就是這些地方,惹人傷心。”嚇得舒兒不敢再問。
谷里儘是一處一處的黃泥土丘,黑蟻出入,丘為之掩,枯黃的樟樹上,儘是蟻巢,相隔數丈,即聞“——”之音。
靈舒頗有童心稚氣,突地一聳身,仗着體輕如燕,朝谷中一株大可合抱的樟樹上落去。
樹梢不過微微一晃,但因身子太快,撲起一陣風聲,立聞“莎莎”之音大作。
飛蟻密如驟雨,均從樹葉之內,疾彈而出,此物一經發動,即勢不可當,距離舒兒頭部,十丈方圓,片刻之間,盡被這種奇異飛蟻,擋成一片陰暗。
黑蟻飛翅,易脫易長,由於空中飛蟻,麻麻密密,亂而無章,不免互和撞擊,翅脫蟻落,紛紛而下,蟻性合群,盡朝舒兒所立之處,蜂湧而來。
同時,蟻丘的無翅黑蟻也傾巢而出,先是莎莎作響,丘上無數的小口,蟻頭一陣鑽動,成千蟻群,滿地鑽爬,頭上觸鬚,蟻對蟻互相接觸之後,不久即列成陣勢,向四外延伸,地上,似有無數匹黑布,從蟻丘朝四周卷出,吱吱之聲,椎心刺耳。
秋娘驚叫一聲:
“糟了!”
她身上的遁天劍,業已失去,但背上猶剩着一枝玉簫,正待抽簫相助。
樟樹梢上,冷蒙蒙的現出一溜銀光,如匹練橫空,從樹梢之上,倒掛而下,群蟻隨着劍鋒罡氣,紛紛避易,陸靈舒卻在樹梢之上,用游蜂戲蕊身法,拔空而起,手揮長劍,一陣疾旋,劍刃迎風,噝噝作嘯,那身子競愈升愈高,樟干中心,為黑蟻蛀空,被舒兒用力一踩后,不住搖幌,旋聞克嚓一聲,樹榦竟從枝權之處,立即折斷,黑蟻如潮,傾巢而出,蔚為奇觀。秋娘已仗簫朝樹,上撲來。
這是荊山碧玉廣寒簫,出手便是閃閃碧華,晨曦一照,光芒四繞,無如蟲蟻喜光,空中飛蟻,本在一退之後,預備再襲舒兒,這一來,逐轉移目標,層層密密,捨生拚死,如一道天幕,朝秋娘頭上罩來。
廣寒簫迎風作嘯,罡風奇勁,勢若排山,但黑蟻體小質微,而且又生着薄翅,前面擊落,後繼者仍趁旋風轉勢,一繞而來,而且那斷翅的毒蟻,急如驟雨,紛紛下墜,不多時,竟落了不少在秋娘的頭上,一經著肉,此物張嘴便咬,秋娘只着頸上和耳根,又癢又痛,眼看離樹不遠,委實再難支持,她原擅先天奇罡,身劍合一之術,忙將真力運在簫上,嬌軀反彈,玉簫幾揚,又後退回原地,除了松衣解帶,兩手不住捉捕毒蟻以外:芳心更是紛亂如麻,一雙妙目,不住的朝半空打轉。
靈舒用旋劍升空之法,眼看離地面已有二十來丈,但心裏確也放不下秋娘,而且這種奇特異技,不能過分持久,漸感手臂酸麻,放眼下看,蟻群無蹤,於是停劍下落,又復縱落樹上,飛蟻正朝着自己來路,紛紛擾擾,已沒法看清秋娘所在?
樟干中空,群蟻盡出,蟻糧大如米粒,色作乳白,幾乎滿干都是。
舒兒不由好奇,心想:
“螞蟻合群,性如蜜蜂,遇着可食之物,含回洞裏后即從口中,吐出一種沾液,將食物封存,經年累月,積久不壞,一遇天候不佳,無計覓取食物時,始動用存糧,想不到此樹群蟻,存糧竟是如此豐富!”
邊想,邊蹲着身子,朝空心干孔往內直覷。
但覺一道黑油油的烏光,從干里直衝而出,仔細一看,卻是一隻其色如墨,大如鵝卵之物,放在蟻糧之內,因為樟干彎曲,部份斜仲,而蟻糧又多,故未跌落底部。
靈舒倒提劍尖,伸手而入,用闕光護手,輕輕朝那黑物一靠,費了不少時間,才把那東西移到護手之上,小心翼翼的往上一提。
剛到穴旁,私心一喜。
突聞秋娘銳叫一聲,接着似在驚喚。
“靈哥!靈哥!”
一陣急促腳步之聲,竟由秋娘坐處,直朝西北奔去。
靈舒一驚之下,那形似鵝卵的黑蛋,突從手中滑出,往下直落,舒兒下意識拿左手朝下一抄,順手把蛋抓住,不料此物殼軟易破,竟被舒兒手指,戳了一個大口,裏面流出之物,卻是一種其色如墨,極饒粘性的膠質。
舒兒稚氣十足,同時,以久未進食,有點嘴饞,用舌尖在手指上砥了一砥,立覺甘美異常,而且帶着一股花香。
黑蛋白被戳破,軌殼下坐,膠液從裂口不斷流出,弄得舒兒一手。
他可沒法再拿,乾脆拿嘴對着破口,不斷吮吸,剩下的蛋皮,雖想甩掉,但可不知此物何名,不如暫用油紙包上,寄諸革囊,以便和秋娘一道研究。
天上飛蟻,有不少業已返洞,地上蟻群蛆動,只覺——片漆黑。
舒兒急於知道秋娘,何事銳叫,忙舞動闕光,往斜刺里飛落,身上已落了不少飛蟻,頭臉脖子乃至衣領之內,為數總以百計,肌膚上,蟲蟻鑽動,麻麻作癢,匆忙中把衣服一陣抖動,人已衝到谷邊,立感肚子一陣奇癇,腹脹如鼓,嘩嘩之聲,隱約可聞,因為貪食蟻巢內不明之物,他懷疑自己業已中毒。
於是兩手捧着肚子,高喚秋娘,但空中蟻群,地下蟻陣,——之聲,置身絕谷之內,使人所去,有如戰鼓爭鳴,呼聲竟盡為毒蟻飛爬之聲所挽蓋。
秋娘人已不見。
毒蟻也從谷中漸向兩旁攻襲。
絕谷兩邊,多屬石層,怪石嶙嶙,雜以灌木杉樟之屬,舒兒知道秋娘人在前面,但無法預料,她是否已遇危險,於是強提真氣,竄了幾步,無如內急甚劇,委實不能再忍,只好松帶方便一番。
一陣劇瀉,如決河堤,似乎腸胃中,所存之物,都一掃而空。
按說,大瀉一過,普遍都感覺疲乏無力,可是,這一次,舒兒卻立感意外。
他不但不覺疲勞,而且立感身子一輕,丹田裏,發出一股陽和之氣,上透百匯,下達湧泉,橫及掌心,人體頓感輕飄飄的,直欲乘風而起。
靈舒急於覓獲秋娘,倒未在意,身子一躍,逕朝前面飄來。
一塊高若兩丈的麻石之後,躺着秋娘,一張吹彈欲破的嫩臉,不但通紅,而且腫起老高,身上已蓋着一層黑蟻,人已昏絕過去。
舒兒這一嚇,直是一佛出世,二佛涅盤,他已不顧男女授受不親之嫌,更不顧毒蟻厲害,忙一把將人抱起,在她身上一陣拍打,為她驅走這種可怕之物。
說也奇怪,舒兒手到之處,她身上的蟻群,立即紛紛退開。
秋娘身被蟻傷,因發覺尚早,尚無性命之虞,靈舒恐她衣褲之內,還藏着毒蟻,又不能代她脫去,一陣焦急,實難形容。
他抱着她,輕輕在她頭上拍打,但蟻毒可以使人昏迷,推宮過穴,並無奇效。
絕谷里,除了蟻聲之外,幾乎聽不到其他一切,但莎莎聲中,似含着一種輕笑,笑得又脆又甜,舒兒乍聽之下,一顆心,幾欲衝口而出。
這種笑聲,聽來非常熟悉,而且引起了舒兒愁思,他確欲——見這發笑的人,惟有她,才能使他滿足一切。
他困惑悵望,凝眸四顧,那裏有什麼人影?
“她受傷了,快吮吻她,用純陽內罡助她一陣,將蟻毒從汗液中發散出來,即可還你一位活生生的妹妹!”絲絲俏語,如泣如訴,但卻帶着三分幽情,就這樣,已使靈舒忍受不了,不由高聲呼喚:
“青娥!青娥!”
這聲音,有血有淚,蕩漾在雁來谷里,發話的人,並沒有回他,也不見她的蹤跡。
靈舒抱着秋娘,已從地上立起,沿着谷邊,找了一陣。不但沒有見到慕容青娥的影子,也沒有見到別人,天上的飛蟻,地下的蟻群,仍如潮水一般,不斷湧來,但又立即退去。
秋娘嬌軀,在他懷裏動了一動,她臉上更顯得浮腫,陣陣蘭香,從她身上散了出來,確是一種誘惑,但舒兒業已無心領略,想到青娥,熱淚便紛紛自落。
懷中抱着病人,顯得過份累贅,他把那黑蛋軟殼,重又取了出來,裏面還有剩餘的膠液,取了一點,塗上秋娘患部,然後用嘴貼着她的雙唇,不住渡氣。
不久,秋娘果然出了一身冷汗,人也醒了轉來,臉上手上的浮腫,雖然逐漸消退,但她好潔成性,一見那雙黑手,不由驚問其故。
靈舒含笑,把黑蛋殼朝她懷裏一丟,笑道:
“你看,這是什麼?”
秋娘拆開油紙,立即顯得一驚,人從地上跳了起來,拿起蛋殼,就着太陽,看了又看道:
“你如何得着這種稀世奇珍,卻又把它弄破?”
靈舒笑道:
“你知道此物來歷么?”
秋娘卻末置答,立從革囊里,取出一隻玉瓶,拔開瓶塞,把蛋殼放了進去,油紙上沾着的膠液,她卻不憚其煩,用纖指刮在瓶里。
舒兒嘆道:
“早知道此物如此珍貴,我也不會把它全部吞吃了!”
秋娘一聽,立睜大眼睛,似乎懷疑自己把話聽錯,急問道:
“你吃了蛋殼裏面之物?”
靈舒點首笑道:
“這是蟻糧,我還以為它含着毒呢?它把我瀉壞了!”
秋娘顯得大喜過望,嘆息道:
“這正是上天奇賜,曠世福緣!百世難求一滴之物,卻被你吃了這多,無怪你要大瀉!”
舒兒問故。
秋娘立說出了一段奇異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