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摧花辣手逢高招
武繼光一見來人竟是金蜈宮四大護法之一的三苗之神,暗暗一驚之下,迅速把僅余的二顆解毒丹納入口中,凝神斂氣調息,以便應付即將展開的惡戰。
羅浮子和昊天不弔等人,見來人語氣蠻橫託大,竟有把在場之人一網打盡之意,頓時大怒,昊天不弔跨步上前,冷笑道:“閣下是那條道上的朋友,竟敢目中無人?”
三苗之神猙獰地笑道:“老夫知道你們這幾人,都是中原武林道上享有一點虛名的人物,可是今晚遇上金蜈宮的三苗之神,那就叫做煞神臨門、死星照命。嘿嘿,乾脆就認了命吧!”
昊天不弔平生冷傲,眼高於頂,不想今晚遇上一個比他還要蠻橫狂妄的人,直氣得鬚髮倒豎,三棱眼精芒暴射,嘿嘿冷笑一聲。
倏地一揮腕,狹長的烏金劍,宛如干空閃起一道長虹,冷森森、勁風似箭般攔腰卷到。
側里虎吼般一聲暴喝,呼的一陣急疾勁風,狂飄一般卷到,震得吳天不弔的烏金劍,嗡的一聲直盪開去,人也被逼得借勢左跨二步。
一個黑塔似的粗壯苗裝大漢,閃電般衝到場中,暴喝道:“憑你這賊道,也配和三苗護法動手?”
喝聲剛了,第二掌又挾着排山倒海之勢攻到,急疾、凌厲迅猛之極!
這位苗疆老武士綽號黑殃神,與其弟赤煞神,同以掌力雄渾著稱,號稱苗疆雙絕掌,力能裂石開碑,渾身刀槍不入,天生筋骨結實異常。
昊天不弔微感吃驚之下,倏忽大怒起來,閃身避過掌風,厲嘯一聲,長劍猝出,疾若飄風,快逾電閃,頃刻之間,攻出-十八劍-
時掌風怒嘯,劍氣漫天,展開一場龍爭虎鬥。
三苗之神目光冷森森地對着眾人一掃,厲聲道:“你們還不與我自碎天靈,難道還要老夫動手?”
霧美人眼看目前情形,悄悄地拉了一下繼光,輕聲道:“弟弟,我們撤吧!你先走,我用‘七彩蝕骨神砂’斷後,料想他們也無可奈何我等。”
繼光慨然答道:“若單圖全身而退,武某自信還有這分把握,只是穆天虹夫妻乃本門罪人,絕不能落入這般人之手。”
霧美人又復勸道:“事到如今,不能顧那麼多了,你身中劇毒,等下發作起來怎辦?”
提到毒傷,繼光不禁豪氣盡消,黯然一聲長嘆。他知一等解毒丹的藥力一過,毒性發作起來,自己就只有束手就擒了。
霧美人又催道:“快走吧!不要遲疑了。”
反於已扣住了一把神砂。
事到如今,繼光已知再也不能逞那匹夫之勇了,丹田微一斂氣,人已騰空而起,腳尖剛剛點到-株古松之上,驀然
半空一聲暴喝道:“小子,你還想走么?”
呼的一股剛猛無儔的掌風也已當蓋下,原來樹梢之上,早已埋伏了金蜈宮的高手。
繼光惟恐毒發不敢妄用真力,雙臂一抖,借勢一飄身,人已倒竄而回,剛好和由后趕到的霧美人會合在一處。
繼光身懷黑名單和前古奇珍“金精玉魄劍”,金蜈宮的目的就是他,怎敢再讓他輕易逃走?
繼光剛剛飛起,三苗之神已向他衝來,陰森森地獰笑道:“老夫勸你還是老實聽候發落,免得吃那眼前之苦。”
霧美人一聲不哼,抖手一把神砂呼地劈面擲去,這一着陰險毒辣之極。神砂出手宛似平空驟起一屏彩霧。
三苗之神猝不及防,幾乎被他打個正着,怪嘯一聲,雙掌齊出,捲起一陣陰風,將神砂震得漫天激射,人已倒竄而回。
羅浮子為人陰險奸狡,他靜立一旁,時時準備乘機撤走,眼看三苗之神等目標正在繼光等,立時悄悄轉身,脫兔般向林中射去。
不料,身形剛剛衝到林邊,身後已焦雷一般響起一聲暴喝,一個赤發靈官似的苗裝大漢,早把他去路擋住,這位凶神就是煞神的胞弟,苗疆有名的赤殃神,雙目綠光閃閃,巨靈掌一把劈胸抓來。
羅浮子微感意外地-滑步,人已暴退五尺,誰知,這位赤殃神看似笨拙無比,身法卻是靈快異常,一抓落空,倏地往前一趨身,另一隻手已捷逾電掣似地又向他手腕扣來,端的詭幻玄奧異常。
羅浮子號稱七大門派中的第一劍手,也為這一抓之勢駭然大吃一驚,惶然又退八尺,錚的一聲,古劍出鞘,順手一劍平削而出。
嘶!嘶!發出一陣刺人耳鼓的尖嘯,倏地身前湧起一重劍幕才算把赤煞神前攻之勢遏止。
但,這位凶神,絕不因攻勢被遏便行停手,怒嘯一聲,縱身再進,呼呼八掌連環一氣兒攻出,剎時,一陣陣的蝕骨陰風,呼嘯山涌,挾着雷霆萬鈞之勢匝到,直震得羅浮子的古劍龍吟嗚嘯,閃閃亂顫。
於是,又一場劍掌互搏的猛烈拚鬥展開,暫時無法分出勝負。
妙因師太與九丘叟,眼看金蜈宮來人兇殘無比,早放棄了向繼光和穆天虹夫婦進行的打算,就在羅浮子撤身逃走的同時,低宣一聲佛號,連地下慘死的追魂叟和摩雲叟的屍體都無法顧及,便即雙雙縱身而起,疾向羅浮子相反的方向奔去。
驀地,急風如飄,一條人影,挾着一串陰森怪笑,鷹隼般尾隨追到,呼的一陣勁疾如突的掌風,由背後山涌壓來。
九丘叟雁行折翼,悲憤填膺,霍地一旋身,大喝一聲,雙掌齊出,猛向襲來的掌風迎去。
妙因師太眼看金蜈宮人手腕一振,白棕拂塵一式“孔雀開屏”疾迎來招,左掌推波助瀾,又攻出一式“力撼天山”。
照理,這二大高手各出全力迎擊,來人必難討好。不料,九丘叟的掌力甫和攻來的那股潛力一接觸,陡發一聲狂嗥,人已似斷線風箏一般飛起,凌空幾個翻滾,倒翻了出去,一口上涌的逆血,隨口噴出二三尺遠,被掌風餘力一卷,恍如驟灑一陣血雨。
妙因師太禪功深湛,白棕拂塵一入掌風之內,驀覺心神一震,駭然一驚之下,左掌疾撤,但已不及,砰!蓬!一聲巨大震響,直震得妙因灰緇飄飄,身形暴退,嘴角沁血,溢出二行紫血。
發掌攻擊他倆的人,乃是三苗之神,目睹二人,一死一傷,倏發一陣夜梟般地桀桀怪笑道:“今晚凡屬在場之人,均已身登鬼錄,任何人也休想活命!”
箕張着雙掌,滿面殺機地緩緩向妙因師太逼來。
妙因師太自知難逃,低喟一聲,強提一口真氣,把傷勢壓住,手中白棕拂塵斜斜舉起,左掌凝功護住胸前,神色一片凄厲。
就這時刻,林外慘呼聲起,一條白影飛鴻一般由林梢飛起,凌空向場中疾瀉,其勢快逾閃電。
三苗之神面容倏變,霍地一旋身,雙睛藍焰暴射,縱身一掠,疾向射來的白影迎去。
驀然
林外又是一聲嬌喝,一條纖纖紅影,挾着一道極其強烈的青芒,白練也似地攔中向三苗之神撲出的身形一截。
來勢突兀,迅猛之極,但見人影交錯,突然疾轉,霍地兩人一分,雙方各自後撤五尺。
繼光目光一閃之下,已看清截住三苗之神的乃是莫丹鳳,白影則是白衣羅剎符小娟,心裏不由稍安。
符小娟落地之後,一見莫丹鳳已把三苗之神截住,立時羅衫飄飄,轉向繼光撲來,驚呼一聲道:“光哥哥,你負傷了?”
此時,二顆解毒丹的藥力已過,繼光已無法再行控制那蔓延的毒性,不禁黯然一嘆。
小娟一見這情形,心裏更加着急,順手抓住他的手臂,惶恐地道:“這究竟是什麼東西傷的?怎麼如此厲害?”
“摧花公子的銀色彎刀。”
“好毒的東西!有天如果被我碰見,我要他的命!”
霧美人在旁冷冷地接口道:“現在不是逞意氣,說狠話的時侯,我們還是早點離開此地吧,再遲他的傷勢就不行啦!”
白衣羅剎冷冷瞥了她一眼道:“你算什麼東西!姑娘的事用不着你管。”
“你的事情我當然管不着,但你應知道,他是我弟弟,我有權叫他即速脫離險地。”
“他是你弟弟?”
白衣羅剎不禁奇怪萬分,迅即轉向繼光道:“光哥哥,她說得對嗎?”
繼光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旋又想到她捨死忘生的護衛自己,實不應拒人於千里之外,況且人家年紀本來比自己大,叫聲姐姐也不為過,遂又把頭連點。
符小娟不禁把嘴一撇,冷笑道:“一會兒說不是,一會兒又說是的,究竟不知你們是什麼關係?”
氣沖沖地一扭身,剛好,目光射到斗場,倏發一聲嬌喝,人已疾向場中撲去。
原來莫丹鳳截住“三苗之神”之後,二人疾雷奔電的交換下二招,便行分開,三苗之神一見來者,竟是一個年紀輕輕的紅衣姑娘,不由心中有氣,暴吼一聲道:“女娃兒,你是什麼人?何苦年紀輕輕趕來送死!”
莫丹鳳冷笑道:“姑娘就是你們金蜈宮蓄意謀殺的莫丹鳳,你有本事儘管使出來,看你家姑娘怕是不怕?”
三苗之神一聽來人竟是“金蜈牌令”上必欲殺死的人,乾癟少血的臉上殺機湧現,嘿,嘿,二聲獰笑,倏地叉開五指,劈面抓去,鬼爪連伸之下,疾出一十八招。此魔功力深厚,武功詭異,心腸更是狠毒異常,攻勢一經發動
頓時,漫空勁氣迴旋激蕩,前後左右儘是幻變莫測的掌風指影,不出幾招,便把莫丹鳳圈入一片掌山之內。
莫丹鳳自二度從黃龍子學藝后,武功大非昔比,又悟徹了“玄都寶笈”中不少的玄奧,立時長劍一震,竭力迎擊,無奈經驗欠缺,被三苗之神搶去先機,一時竟無法騰出手來出招還擊。
但,三苗之神急切間也無法找到她的隙漏,所以連續猛攻了十五六招,仍然難以奈何她。
三苗之神以一個金蜈宮的護法身份,竟然收拾不下一個女孩,頓時凶性大發,厲吼一聲,掌法突變,呼呼轟轟,撤出掌影,凌厲無匹地連攻三掌。
莫丹鳳正竭力運劍,抵抗他強烈的掌風,驀覺壓力驟增,身重如山嶽,每發一劍,都須運足全力,心裏一急之下,也把功力貫注劍身,逐漸把劍光圈子擴大。
可是,終以經驗、功力均不及對方,仍然處在一個被動挨打的地步,白衣羅剎正一肚皮不高興,眼見莫丹鳳不敵,同仇敵愾之心油然而生,立時縱身揮掌加入,一上手便把“瑞雪繽紛三疊式”施出,她的武功絕不在赤地千里符風之下,一經介入,情勢立變
但見陣陣陰風匝地而起,掌影重重疊疊浪潮般湧來,饒是三苗之神功力深厚、武功絕倫,竟也被攻得連退三步。
莫丹鳳原不過是暫時失去先機,身上所受的壓力一減,青芒陡長,劍氣森森,反卷而上。嘶!嘶!頃刻之間攻出九劍。
這一來,縱令三苗之神功力通玄,也被攻得手忙腳亂,身不由主地又倒退了五六步。
霧美人見莫丹鳳和白衣羅剎已將三苗之神圍住,而繼光的傷勢卻是越來越不行了,心念一轉之下,驀地一俯身,將繼光抱起,隨又伸手囊中,扣住了一把神砂,展開身法,疾向林外縱去。
穆天虹夫婦自三苗之神來到之後,便一直閉目調息,沒有作聲,此時默察形勢,覺得這是一個絕好的逃走機會,霧美人一起步,他倆夫婦也縱身而起,尾隨急奔。
幾人剛到林邊,倏聞一陣暴喝,衝出一批人來,厲喝道:“想逃走么?沒那麼容易,還不與我回去!”
呼,呼,數道掌風,劈面襲來。
霧美人疾地一閃身,玉手疾揮,兩把“七彩神砂”連環擲出,這種歹毒無比的暗器一經出手,猶如半空突起一屏彩霧,慘呼聲中,早有幾人倒地。
穆天虹大喝一聲,獨臂一揮,一股勁疾掌風跟着劈出,人也跟蹤猛撲而上。他倆夫婦都算得是江湖一流高手,雖在重創之下,餘威仍在,這番情急拚命,端的威猛無比。
剎時,便沖開一個缺口,突出林外。霧美人也乘機衝出,唯恐金蜈宮的人追來,返身擲出兩把神砂,方才展開身法,急如星瀉地飛馳而去。
三苗之神明明瞥見繼光等逃走,但被二位女魔星一輪輪地急攻,自顧不暇,哪能抽出身來阻擋!
那面昊天不弔對黑煞神之戰,羅浮子對赤殃神之戰,這時已漸分出勝負,昊天不弔和羅浮子,雖都用的是自己成名兵器,但二人都是一般地隨時思量逃走,都不願出全力,故經兩個苗疆有名的武士一陣兇猛攻勢之後,漸漸陷於被動挨打地位。
羅浮子為人沉鷙,一經發現,那位可怕的人物三苗之神已被白衣羅剎等纏住。立時一震劍反守為攻,急如狂風驟雨艇連攻八劍,一時漫空金蛇亂舞,森森劍氣,着膚欲裂,竟把赤殃神逼得倒退八尺。
羅浮子本意不在攻取,八劍攻出后,疾地一撤身,古劍挾着一溜金芒,直向林外衝去,他號稱七派中的第一劍手,這番存心突圍,金蜈宮雖暗中布有許多高手攔截,仍被他從容突圍而出。
那位昊天不弔,見在場的人都已突圍,心裏着急起來,不料就他微一疏神之際,砰的肩膊之上。竟結結實實地中了黑煞神一掌,悶哼一聲而踉踉蹌蹌斜出七八尺遠。當下,也顧不得身上傷勢,厲嘯一聲,騰身而起,沒命往林外衝去。
黑煞神和赤殃神,一旦驟失對手,齊感一怔,驀見三苗之神受到二個女娃的雙攻,已經有些手忙腳亂,立時怒嘯一聲,雙雙猛撲而上。
白衣羅剎自小便在打鬥環境中長大,她頭腦始終保持冷靜,尤其知道今晚的局勢,對自己這方極為不利,拚命攻擊三苗之神,無非是牽住他,讓繼光等走遠-點,這時見二個黑塔似的苗疆武士揮掌加入,便不願再繼續戰下去,對着莫丹鳳高喊一聲道:“喂,不要打了,我們也該走啦!”
玉掌翻飛,連攻三掌,人已借勢,疾向林中掠去。
莫丹鳳心掛繼光安危,白衣羅剎對她一打招呼,也立時長劍一緊,嘶,嘶,削出二劍,返身隨着符小娟直向林外衝去。
等到三苗之神和黑煞神等,避過劍勢,再起步追時,二人走得沒了影子。
再說霧美人羅翠黛背着武繼光急奔了一程,見後面並沒有人追來,芳心稍安,遂停下腳步,慢慢把他放下。
這時的繼光神智已漸呈昏迷狀態,傷口一條條烏紫色的黑紋,直向全身伸展,尚幸他功力異常深厚,仍能用那一點未渙的真元護住心脈,不令劇毒攻入心臟。霧美人看了一會,不禁緊蹙雙眉,暗中焦急萬分,默算他從負傷到現在,至少已經有了五個時辰,再過六七個時辰,便是仙丹,也難挽救他的生命。
她為人素來冷漠,江湖出名的手辣心黑,但不知怎麼,卻和這個少年竟發生了深厚的感情,她盡量搜腸刮肚,思量找尋何人,始可替他解去身上所中的劇毒。
儘管她提出許多可能救治的人選,但,不是住地太遠,便是行蹤不定。時限只餘六七十時辰了,如無絕對把握,走去撲一空,那麼繼光的一條性命便算完了,故她始終舉棋不定,不敢輕易造次。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仍然緊蹙雙眉,站在一旁發獃。
就這時刻,突然
一個冰冷而又微帶調侃的話音在身後響起,陰森森一笑道:“姑娘,不用空自發愁啦!
這小子在下保證他已經死定了!”
霧美人一驚之下,霍地一旋身,就勢扣住了一把“七彩神砂”,見一個錦衣白皙臉的少年公子,正滿面淫邪地站在她的身後,不由粉臉一寒,嬌喝道:“你胡說!”
錦衣公子緩步上前,涎着臉嘻嘻淫笑道:“我摧花公子幻影神刀下,幾曾逃過活口,難道還會騙你不成?”
霧美人心裏一動,暗罵道:“原來是你這小子下的毒手。”
正思忖間,摧花公於又復趨前二步問道:“這小子究竟是你什麼人?如果你能答應我一個小小條件,在下立時可將解藥奉送。”
說完縱聲一陣大笑。
霧美人猛然省悟,暗叫道:“我真急糊塗了,既然是這小子施的毒,自然攜有解藥嘛!”
當下故作驚喜地說道:“那真謝謝你啦,他是我弟弟,如果你能拿出解藥,待他醒來,我一定着他向你道謝,以往的事也一筆勾銷。””哈哈,那倒不必,我只希望姑娘能答應在下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這事簡單之極,男人向女子的要求永遠是那麼一回事,在下的要求自然也是那件事羅。如果姑娘希望保全令弟一命,這個小小的要求,就該爽快地答應。況且,於姑娘有益無損,何樂而不為呢?哈哈哈……”
霧美人自出江湖以來,還沒有人敢於對她如此無禮過,只氣得粉臉發青,渾身亂抖,暗中一咬牙,強把怒火按下,格格一陣嬌笑道:“這事確實不難,你先把解藥拿來,我答應你就是。”
摧花公子伸手從懷內拿出一個玉瓶,懸空一晃道:“解藥現成的在身上,只是等他醒來后,便無法辦了,我們還是先辦完了,再替他解毒,這樣決誤不了事。”
霧美人暗罵道:“好小子,你敢調戲姑奶奶,你是嫌命活長了。”
當下,格格一陣嬌笑道:“我答應了你,你一定得把解藥給我呀!”
娉娉婷婷,直向他面前走去。
摧花公子死星照命尚且不知,眼看霧美人笑容可掬地向他走來,幾乎全身都酥軟了,哈哈大笑道:“當然,當然,那還用說嗎,哈……”
笑聲未已,急風撲面,只覺一陣奇疼攻心,霧美人的一把“七彩蝕骨神砂”彩霧一般,全部擊在他的頭臉之上。
這宗神砂奇毒無比,距離又近,摧花公子縱有通天本領也無法閃避,驀地狂號一聲,噗通倒地,立時七竅流血而死。
霧美人格格一陣嬌笑,伸手從他懷內拿出玉瓶,倒出二顆葯,塞入繼光口內。繼光這時鼻息微弱,連呼吸都成問題,哪有辦法咽下丹藥,無可奈何之下,抬頭四下看了看,見沒人來,立時運集一口真氣,俯下臉去和他嘴對嘴,用力吹了下去。丸藥入腹,腹內頓起一陣雷鳴。
霧美人不禁大喜,再度運起一口真氣,正待吹下時,驀然
林外噗嗤一笑,直驚得她如遇蛇蠍般跳了起來,滿面嬌羞,直從額上紅到脖子根。她活到二十多歲,就從沒有和任何男子肌膚接觸過。這次實在是因為事急從權。同時,在她心目中,繼光是她弟弟,故不避嫌這樣做了。不料,偏偏被人看見,確實令她無地自容。
林外那人一笑之後,人也跟着直飄過來,原來竟是白衣羅剎符小娟,她這時可投心思調侃霧美人,縱身躍到武繼光面前,連喊道:“光哥哥,光哥哥……”
霧美人趕緊上前,把她攔住道:“快別喊啦!他已吃下解藥,不久便可醒來。”
白衣羅剎冷冷朝她瞥了一眼道:“你哪裏弄來的解藥?”
霧美人一指地上的摧花公子道:“就這是小子身上的。”
白衣羅剎一見他腰間的那把銀色彎刀,遂順手解到手中道:“光哥哥就是這彎刀傷着的,我也叫他嘗嘗這滋味。”
呼的一刀斬去,咔嚓一聲,摧花公子的一條大腿已被齊根斬下,奇怪的是傷口一片烏紫,並沒投有鮮血流出。
遂又喊道:“好啊!原來這彎刀如此毒法,我要把它留着,以後好對付金蜈宮的人,也讓他們吃足苦頭。”
說著果然把那柄彎刀系在腰間,她原不過一種好玩性質,後來卻為之增添了許多的麻煩。
系好穹刀,又把身形扭轉向繼光察看。摧花公子的解藥果然靈效異常,身上的烏紫煞紋已漸形消失,人也漸漸蘇醒過來。
如此又過了半晌,繼光的身形忽然轉側了二下,輕輕地哼了一聲,翻身坐起,白衣羅剎一見,心中大喜,縱身狂撲而上,嬌喊道:“光哥哥,你不礙事啦?”
不料,卻被霧美人一手攔住,輕喝道:“不要驚動他,讓他好好調息一番,逼出餘毒。”
符小娟一團高興地被她阻止,立時小嘴一嘟,張口正待發作,及見繼光果然正襟危坐,不言不語,方才又把剛要出口的話咽下,但仍然狠狠地白了霧美人一眼。霧美人微微一笑,並不和她計較。
白衣羅剎既對霧美人懷有敵意,繼光又正入定未醒,場中一時變得十分沉寂。
一陣山風拂過,颳得遍山草木蕭蕭,暗影中似乎有許多魔影潛伏,蠢蠢蠕蠕。這二個江湖中人視為魔女煞星的少女,雖然常走江湖,竟也被這種靜寂、蕭然的景象驚得玉容失色。
女人常被人形容為“蛇蠍”與“魔鬼”,卻天生膽小,最怕的也就是這二種東西,符小娟和霧美人自不例外。符小娟這時有點沉不住氣了,輕輕咳了一聲,緩緩湊向霧美人身旁,霧美人雖也害怕,到底年齡大幾步,見識比她要多得多,一見她這一動,不禁暗暗發笑。
就在她倆人疑神疑鬼之際,一個殭屍一般的苗疆老者,已從暗影中幽靈一般閃了出來,箕張着雙手,緩緩向繼光接近,只要一縱身便可把繼光抓着。
幸好,她倆儘管心裏害怕,卻絕未鬆弛對繼光的看護,首先發現的是白衣羅剎符小娟,她認得這老者乃是金蜈宮護法三苗之神,立時嬌喝一聲,縱身疾撲而上,玉手一揮,一陣陰風潛潮般匝地而起。
三苗之神猝不及防,驀地雙掌化抓為拍,陡的往上一翻,硬接來勢。但聽裂帛似地-聲脆響,白衣羅剎羅衫飄飄,空中連接幾個迴旋,人已斜落在八尺開外,三苗之神雙肩連晃,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二步。
白衣羅剎經這一招硬碰,知道自己功力稍遜一籌。但她絕不甘示弱,身形才落,陡的往前-飄身,又疾逾閃電地急攻而上,掌揮腳踢,頃刻之間攻出一十五招,踢出八腳,幾乎使三苗之神沒有還攻的餘地。
就在白衣羅利攻上的同時,霧美人反手又扣好了一把神砂,腳下輕跨,已悄然立在繼光身側,全神貫注着四周。她深切了解,三苗之神既已跟蹤趕到,就決不只他-個人,恐怕隨後趕到的人還多得很呢!所以,神態之間緊張萬分。
果然不出她所料,三苗之神一經和白衣羅剎動上手,林中一陣暴喝聲起,呼的射出二個黑塔似的苗裝大漢來,疾若一支脫弦之箭,凌空直向繼光撲來。
霧美人又急又怒,玉手一揮,一連擲出二把“七彩神砂”,迎着黑漢射去,山風怒嘯中,恍若二道彩霧,電漩星轉地激射而出。
這二個黑漢乃是赤殃神與黑煞神二兄弟,生性雖然兇殘無比,卻絕不敢招惹這宗絕毒的暗器,空中猛地一剎腰,呼的各自劈出一掌,人也藉著那股反彈之力,霍地兩下一分,飄身落到一丈開外。
霧美人一把神砂擋退敵之後,反手早又扣了一把在手,冷笑一聲道:“你們若不怕死,就儘管上吧!”
黑煞神和赤殃神相互看了一眼,一時之間,倒也想不出進攻的辦法,雙方方僵持了一會。
突然,黑煞神就象旋風一陣,轉入林中,咔嚓一聲,折了一根碗口粗細的松枝在手,暴喝一聲道:“上!”
呼的縱身而起,疾向繼光撲去。
霧美人一急之下,尖吼一聲,一把神砂劈面擲面。黑煞神蠢人有蠢主意,猛地一聲大喝,手臂一抖,松枝連枝帶葉,急向神砂迎去。他天生臂力雄渾,松枝又已注滿內力,但聽沙沙一陣聲響,一把神砂,已全部打在松枝之上。
等到霧美人再度伸手入囊去抓神砂時,他早已連人帶松枝撲到,逼得她只得放棄神砂,揮掌來迎。
黑煞神一着成功,赤殃神立時厲嘯-聲,縱身猛向繼光衝去,這一動作疾逾閃電,不要說遠在五六丈外的白衣羅剎搶救不及,就是近在咫尺的霧美人也分不出身來。
眼看赤殃神距離繼光只有五六尺了,只須一舉掌便可將他擊斃,驀然
一道青芒,白練也似地由高空疾掠而下,直向赤殃神捲去,劍氣森森、蝕骨生寒,映得赤殃神鬚眉畢露,一驚之下,硬生生把前撲的身形往後一撤,嘿地一聲,擊出一股掌風,方才險險地把這一招避過。
來人一劍將赤殃神驚退,立時把劍一收,抱劍屹立繼光身旁,並不再行前攻,霧美人羅翠黛正自着急萬分,突然發現來人乃是莫丹鳳,心中才覺稍安。
金蜈宮來人絕不只三人,因為三苗之神腳程最快,故走在最前面,其次便是赤殃神兄弟。經這一陣耽擱,其餘的人也都陸續趕到,立時在四周佈下了一道人牆。
就在當兒,人群驟起一陣驚呼,高喊道:“啟稟三苗護法,摧花公子已經被害啦!”
三苗之神正展開掌法,看着向小娟進逼之際,猛聽這聲喊叫,不禁大吃一驚,摧花公子乃是金蜈宮主人最得寵的弟子,竟忽然被人殺死,自己身為護法,奉派主持全局,寸功未建,卻遇上一樁這般大事,縱使他性情沉鷙,也難掩心頭的慌亂。
倏地一收掌,疾向發聲處衝去,果見摧花公子滿臉青紫,七孔黑血迸流,一條右腿齊根被人斬去,早已氣絕多時。
立時,又急又怒,呼的頭上白髮根根倒豎起來,三棱眼一睜,碧光隱射,暴吼道:“這必定是她們所做的好事。”
猛地往前一趨身,指着霧美人,陰森森地喝道:“摧花公子可是你這賤人害死的?”
“他自己找死,怨得誰來?”霧美人仰面向天,冷冷地哼了一聲。
這時,白衣羅剎符小娟也已回到了武繼光身旁,三人成品字形,把繼光夾在中央,一見三苗之神對摧花公子之死,似乎十分注意,不由拍着那柄銀色彎刀,格格嬌笑道:“出手懲戒那個淫徒,姑娘也有一份,你若不服氣,就儘管上好啦!”
三苗之神此刻已暴怒如狂,凶性大發,暴吼一聲道:“先殺了你,再找那賤人算帳!”
呼的一掌,猝然推出。這一掌是他畢生功力所驟,力足裂石開碑,威不可當。掌勁未及,一股令人窒息的陰風潛力,直颳得符小娟羅衫飄飛,畢剝作響。
符小娟身後不及五尺便是武繼光,如果閃避,掌風必定波及到他,只得暗中一咬牙,素手疾揮,卸去一部分力道,倏地單臂一穿,呼的迎去。
嘭!一陣隆隆悶響,小娟素掌飄飄,倒退四五步,粉臉湧起一團紅暈。
三苗之神雙肩也連搖了二搖,往後踏退二步,他絕料不到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竟敢和他硬拼掌力,當下微一凝神,第二掌已急如狂飆般拍出。
白衣羅剎此刻已感胸間血涌,心房跳動加速,但她仍然緊咬牙關,腳踏子午,雙掌一圈,陰風驟起,又硬行迎出。
但聽一聲裂帛似地脆響,符小娟腳步踉蹌,又連退了三步,鮮紅的血,直從櫻唇中噴出,灑得羅衫斑斑點點,儘是一塊一塊梅花似的血跡。
莫丹鳳冷眼旁觀,只覺心頭隱隱作痛,恨不得是即時衝上前去,將她替下,但四周虎視耽眈,儘是金蜈宮的人,她怎敢移動半步?
腦際電旋一轉,驀地出聲的道:“何必和這般兇徒硬碰,快撤出你的兵刃來。”
白衣羅剎平生就沒有用過兵刃,經丹鳳一提,突然想起摧花公子的那柄銀色彎刀,立時一反手,一溜銀光已沖霄而起,彎刀已撤到手中,強壓心頭隱痛,張口噴出一團紫血,倏地往前一趨身,猛向三苗之神攻去。
也不知是那來的一股力量,這一衝之勢,迅猛異常,手中彎刀,宛似一輪旭日,閃出一片耀眼精芒,嘶!嘶!頃刻之間,攻出一十八刀。
三苗之神連攻二掌,將小娟震傷后,自己內腑也受到了劇烈震蕩,略事調息復原后,正待再度進攻,白衣羅剎的彎刀,已挾雷霆萬鈞之勢,刀山一般攻來,倉卒中,竟被攻得連撤了七八步。
立時凶性大發,厲吼一聲道:“一齊上,先把這幾個丫頭收拾了再說。”
雙掌一挫,已縱身突入那幢銀色光幕中。
他這一聲令下,四周的人立刻潮水一般涌了上來,刀光劍影,掌風呼呼,沒頭沒腦地攻到。
霧美人早料到有此一事,手中已扣了滿滿一把神砂。金蜈宮第一批兇徒才到,她已呼的一把神砂劈面擲到,彩霧迷漫中,慘呼聲起,噗通!噗通!首當其衝的幾個兇徒立時倒地死去。
跟着莫丹鳳也嬌喝一聲,長劍恍若白練亘空,急迎而上,立時展開-場兇狠無比的搏鬥。
霧美人連續擲出幾把神砂后,堪堪將捨命撲來的敵勢遏止。
驀然……
一陣急風,由側里襲來,黑煞神手舞一根碗口粗細的松枝,由側里橫掃而至,霧美人知道,再使用神砂也決收不到效果,只得棄砂用掌,躍前迎戰。
她們三人,都可算得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這番又是豁出命地死拼,故金蜈宮的人雖多,一時竟也無法突破她們品字形的防線。
狂號、怒叱,震蕩原野,刀光、劍影,閃耀空中,這場兇殺,繼續了足有半個多時辰,面繼光仍然盤坐中央,一動不動。
白衣羅剎強忍着內傷迎戰,幾度都差點倒下,奇怪的是,每到危急時,就好像暗中一股力量支持着她一般,驀地嬌喝一聲,銀刀一閃,又惡狠狠地奮力攻出。許多人就這樣死在那柄奇毒無比的彎刀之下。
霧美人和莫丹鳳都知此刻危機一瞬,不能有半點馬虎,只要金蜈宮任何一個人沖入圈內,武繼光便算完了。因此,各人都盡情把壓箱底的功夫施出,每一招都隱含十成功勁發出,也可以說,都是不要命的拚命打法。
三苗之神率同黑煞神、赤殃神二兄弟,再加同來的數十位高手,竟無法突破三個女娃的防線,心裏不禁怒極,嘿嘿一陣冷笑道:“爺爺今晚若不能把你們三個賤婢收拾,便枉為金蜈宮護法了。”
霧美人偷眼一看繼光,只見他此時頂上已蒸蒸升起二團青白色的薄霧,迷迷濛蒙,籠罩在四周,心中不由暗喜,知道他已經快功德圓滿了。
立刻高聲喊道:“不要聽他們那些鬼活,弟弟快要醒啦!”三苗之神大怒,縱身一掌,劈面向符小娟攻去,這一掌之勢,疾若狂突,力道猛極,而且突兀萬分。
白衣羅剎避無可避,銀刀虛虛胸前一劃,左掌忽的迎出。
彭!旋風激蕩中,白衣羅剎驚叫一聲,噗塌!跌坐地下,三苗之神也被她那股玄陰罡煞魔功,震得踉蹌連退三步。
就在白衣羅剎摔倒的瞬間,二條人影已急如箭矢,疾向繼光射去。白衣羅剎一急之下,驀地縱身而起,銀刀連閃,挾着一道飛虹,回空一卷。場中立起二聲絕命慘呼,二個偷襲的兇徒,竟被腰斬於地。
白衣羅剎攻出一式后,驀地一個踉蹌,幾乎跌倒,連忙用銀刀拄地,哇,哇,又噴出二口鮮血。
此時,金蜈宮的高手們,大部分已被激怒,紛紛不要命地攻上,霧美人的一雙玉掌和莫丹鳳的一支長劍,已無法再擋這般瘋狂的攻勢,被逼得步步后轍。
三苗之神略微調勻了一下真氣,又箕張着雙手,一步步向符神小娟逼近。
符小娟喘息了一會,驀地一抬頭,銀色彎刀又緩緩舉到胸前,左掌凝足十成玄陰罡煞魔功,斜舉在左方。
她此刻的神態,已成了名符其實的“羅剎女”,披着一頭亂髮,一件羅衫濺滿了鮮紅的血跡,連嬌靨上也斑斑累累,儘是血跡,雙目閃射着一種可怕的光焰。
三苗之神雖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兇徒,竟也為這種兇狠毒之狀,驚得心裏直發毛,他就從沒見過這宗可怕的兇狠女郎。
所以,抬起的手掌,始終未曾擊出,雙方就這樣一直僵持着。
驀然,符小娟雙眼向上一翻,頹然向下倒去,噹啷!銀色彎刀也摔落地下。
三苗之神一見,倏發一陣哈哈大笑,掌心一吐,一股急勁無儔的掌力,疾卷而出,這一掌如果打實,符小娟和武繼光均將變成肉餅。
勁風卷處,人影一閃,嘭的一聲,震天價響,三苗之神腳步踉蹌,蹬!蹬!蹬!一連倒退了六七步,跟着一人朗聲大喝道:“住手!”
聲若龍吟虎嘯,直震得在場諸人耳鼓隱隱作痛,不由自主地齊把身形一窒,滿臉驚奇地向前看去。
就這時刻,武繼光已氣定神閑地屹立在三女中央,沉聲道““鳳妹,請你照顧小娟,待我來打發這批兇徒。”
陡的往前一跨步,衝到了三苗之神面前,冷冷地道:“乘人之危,算得什麼英雄?閣下既準備來中原稱雄,咱們不妨明鑼正鼓的拼一拚死活。”
原來繼光就在符小娟力盡倒下的剎那也已醒轉,伸手接下了三苗之神乘危攻出的一掌。
三苗之神猝不及防,被繼光一事震得血氣翻騰,連連倒退。駭然大驚之下,竟一時答不出話來。
繼光又逼前二步,長笑一聲道:“金蜈宮的人,既擅長群打圍攻,就乾脆齊上吧!不然,武某可要大開殺戒了。”
黑煞神與赤殃神此刻驚魂甫定,驀地一聲暴喝道:“小子,你狂個什麼勁?有種就接我兄弟二招!”
雙雙一縱身,一左一右攻來。
繼先閃目四下一瞥,除黑煞神兄弟以外,至少還有三五十個,勁裝疾服的苗裝大漢,虎視在旁,躍躍欲動。
再看自己這面時,白衣羅剝昏迷未醒,霧美人一臉疲憊之容,莫丹鳳的神色也十分黯淡,看樣子均已繼光受這群兇徒的群打圍攻。
心念一轉之下,一絲殺機直涌眉睫,已打了一個速戰速決的主意。黑煞神兄弟攻到,倏地往後一撤身,哈哈狂笑道:“上天雖有好生之德,武某卻無法再讓你們逞凶。”
陡的往前一趨身,一招二式,左攻黑煞神的“巨闕”“玄機”兩穴,右掌疾逾閃電地猛向赤殃神的“章門”穴拍去。
黑煞、赤殃,雙雙一聲,呼地舉掌迎出。
繼光長笑一聲,掌勢突變,但聽一聲狂嚎,赤殃神一個巨大體軀,竟被他一掌震得騰空飛起一丈二尺,噗通一聲,摔入一片衰草中。
黑煞神駭然一驚之下,只覺人影-閃,“血門”、“商曲”穴上,早着了一下,立時一個踉蹌,萎頓地下。
三苗之神眼看手下二員得力助手,走不上二招,便傷在繼光手下,直氣得他凶睛暴凸,厲吼一聲,縱身猛撲過來。
但繼光此刻殺機已起,一招得手后,驀地一個迴旋,急如鷹隼般,朝人群激射而去。
立時,人群響起一陣令人心悸的慘呼,叭噠,叭噠!至少有四五個人,在他這凌空一擊下喪命。而他卻絕不就此住手,掌法施開,就在人群中住來衝突,盡揀那些威力奇猛的狠招施出。剛猛無匹的掌風過處,一片斷臂殘肢,漫天激射,慘呼怒吼之聲震憾天地。
這是一場慘絕人寰、泯滅理性的大屠殺。但見一條淡煙似的人影,於人群中,突然急轉、上下飄飛,所過之處,血雨飛濺、慘呼頻頻,金蜈宮五十多個武士,就在頃刻之間被殺死了三十多個,只餘十餘人,兀自舞着兵刃,拚死頑抗。
三苗之神瘋虎似地和繼光兜了半天圈子,才好不容易地把他堵住,暴吼道:“小子,老夫才知你竟是這般心狠手辣!”
繼光哈哈狂笑道:“當你們金蜈宮指使穆天虹夫婦,慘殺中原武林人時,可曾想到這‘心狠手辣’四個字?小爺以牙還牙,自是天經地義。”
三苗之神怒極,厲嘯一聲,雙掌平胸推出一股威猛急疾的掌風,划空生嘯,怒潮一般橫卷而至,其勢凌厲已極。
繼光嘴角隱泛冷笑,雙眉一掀,單掌倏劃一太極圖式,疾地往前虛虛一按,這一招匯是兩極混元乾坤手的起式,那麼急疾的掌風,一到他身前,就和石沉大海般,無影無蹤。
三苗之神不由駭然失色,驀覺一股無聲無息的巨大潛力,泰山一般壓到,想到閃避時,已是不及,狂嗥一聲,忽的被彈起七八尺高,尚幸他功力深厚,身子重心一失,立即斂氣凝神抱元守一,空中一個翻落,落下來才保了一個頭上腳下。
可是,內腑經兩極混元真氣一震,已經離開了原來的位置,張口連噴了幾口鮮血,自知若不趁這時逃走,決經不起對方再度的攻擊。
於是,強壓住一口上涌的逆血,一聲凄厲慘笑道:“小子,你不用得意,今晚的這筆賬金蜈宮主人早晚會加倍奉還。”
繼光面色一寒,冷冷地道:“我也煩你向金蜈宮主人傳個信,她這惡行若不更改,小爺早晚必來金蜈宮,梨庭掃穴,殺她一個寸草不留。”
三苗之神不敢再答話,高喝一聲道:“撤!”
人已率先飛起,急如星瀉地轉眼消失。
其餘的人見三苗之神已走,也一齊轉身飛馳而去。
繼光向場中血肉模糊的屍體看了一眼,不由慨然發出一聲長嘆,緩緩轉過身來,向符小娟走去。
只見霧美人正閉目站在一旁調患,莫丹鳳則怔怔地望着符小娟,不知如何是好。繼光走到她身旁,抓起她的手,按了按脈膊,黯然搖了搖頭。
莫丹鳳素來心軟,見狀不禁淚流滿面道:“她不要緊吧?”
繼光低喟一聲道:“看樣子似乎受傷不重,但脈搏卻很微弱,待我先把她的經脈打通,讓她醒過來再說吧!”
隨命丹鳳把小娟扶起,盤坐地下,自己由斂氣凝神,緩緩把真氣調勻,倏地出手如電,連拍了她一十八處穴道。
稍停,又十指齊彈,點了她三十六處小穴,方才輕吁一口氣,把手停下,就這一會工夫,額上已沁沁汗出,面容也略現蒼白之色。
白衣羅剃符小娟,漸漸地蘇醒過來,莫丹鳳一見大喜,立刻從懷內倒出二顆其紅似火的丹藥來,一顆塞入符小娟嘴裏,一顆送到繼光面前道:“光哥哥,這是黃龍師伯練的回生丸,你也吃一顆吧!”
繼光搖頭道:“這宗靈丹配製不易,我又沒有受傷,何必吃它呢?”
莫丹鳳硬把丹藥塞到他嘴裏道:“你剛替小娟通穴,耗去很多元真,快吃下調息一會便復原了。”
繼光無奈,只得把它吞了下去,暗中把真氣運轉了一小周天。他的功力本來就深厚無比,稍經調息,便已復原,吃下那顆丹藥簡直就是多餘的。
這時,霧美人也已調息完畢,睜開眼來,格格一陣嬌笑道:“這次總算萬幸,沒有讓金娛宮的人得手,不然,我這姐姐可就罪孽深重啦!”
繼光忙道:“這次蒙姐姐全力維護,小弟感激不盡,倘當時真箇不幸落到金蜈宮之手,那也是命該如此,何會怨你呢?”
他這聲姐姐原是順着霧美人的話風說的,但在霧美人聽來,卻十分受用,又一陣嬌笑道:“區區小事,還用得着謝嗎?只要你不嫌棄我這姐姐就行啦!”
抬起身來,理了一下鬢邊的亂髮,妙目瞥向莫丹鳳道:“你們談談吧,姐姐該走啦!”
隨又把得自摧花公子的那瓶解藥,遞給繼光道:“這個你帶着吧,萬一臂上毒傷再患,有這個就不怕了。”
莫丹鳳本來很看不慣霧美人那放蕩不羈的樣子,經這一戰後觀念大改,忙上前握着她的手道:“你打死了金蜈宮的摧花公子,他們必定不肯干休,我們還是同走吧!”
霧美人格格笑道:“姐姐一生不知結有多少仇家,我倒不信他們能把我怎麼樣。”
繼光也上前叮嚀道:“姐姐一身絕技,固然不會怕他們,但總以小心為宜,我們不遠送了。”
霧美人黯然點了點頭,眼看他倆麗影雙雙並排而立,心頭不禁興起無限感慨。自己年將三十,仍然孤形隻影獨自一人,這在往常她並未察覺,這時觸景生情,不禁凄然淚下。
她是一個個性十分倔強的人,絕不肯把這種感觸讓繼光發現,仍然強綻笑容,對他倆擺了擺手,縱身躍去。
但女孩於們心細如髮,她這種神態,絕瞞不過玉雪聰明的莫丹鳳,目送霧美人的背影消失后,突然輕輕一聲嘆道:“黛姐姐真是一個好人。”
繼光不知她的用意,隨口漫應道:“嗯!”
丹鳳忽又若有所感地說道:“她很可憐!你以後應該好好對待她。”
“我……”繼光不禁愕然。
“是的,她很孤獨,我們都應把她當作大姐姐一般看待。”
繼光這才鬆了一口氣,輕吁一聲道:“當然。”
隨把身子轉過去道:“娟丫頭不知醒了沒有?”
隨口一句話,已隱然把師叔身份露出。
驀然……
一個冷冰冰的語音接口道:“哼!妄自尊大,娟丫頭豈是你叫的?”
白衣羅剎符小娟就象一尊冷麵觀音一般,向他緩緩走來。
繼光暗道:“我身為師叔,如何叫不得?”
但,嘴裏卻絕不好意思說了出來,隨即哈哈一笑道:“就算我妄自尊大好啦!”
略微向她臉上端詳了一番,覺得她除了神情稍現疲憊外,似已完全好了,遂又拱手一揖道:“這次多虧了你捨命相護,才使我免遭金蜈宮的毒手,真得謝謝你啦!”
小娟仍是那般冷冰冰的面容,冷笑道:“大概我剛才就是為了貪圖你這聲謝謝吧?”
繼光真拿她沒有辦祛,隨又訕訕一笑道:“大家都累了一晚,我們趕快找個地方歇息,吃點東西吧。”
莫丹鳳看了白衣羅剎一眼,沒有表示意見,白衣羅剎則掏出一方素娟,滿面亂揩了一陣,又用手攏了攏亂髮,不用說這就是同意的表示。
此刻東方曙光已經漸露,金黃色的朝霞從樹隙中直透進林來,三入略微整頓了一番服裝,又復向武漢疾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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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繼光領着莫丹鳳、符小娟,一路向武漢疾馳。他們三人年齡相仿,只是因為赤地千里符風的關係,繼光心理上總把白衣羅剎當作晚輩看待,所以,態度上和對奠丹鳳自然而然就不同了。
而符小娟的心理則恰恰相反,她從武繼光由長沙護送莫丹鳳去北京那時起,便對繼光一往情深,她只知愛其所愛,絕不去顧及什麼輩份不輩份的問題,繼光的這種態度,實在大大地刺傷了她。
事實上,越是這種冷僻、高傲的女孩,內心所蘊藏的情感越是豐富,一旦爆發出來,足可以把一座冰山溶化。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繼光自己並不覺得。而莫丹鳳卻早已覺察出來了,故對繼光總是若即若離,盡量讓他倆有接近的機會。繼光哪裏想到這裏,有時自然而然地便會把真情對莫丹鳳流露出來。
他們三人,表面上是同起同息,一路說笑。實際上內心的感情複雜已極。尤其符小娟更覺失意萬分,她幾乎不能忍受繼光的這種冷漠。
這天總算到達武漢,三人剛剛落店,驀然人影一閃,黃龍道長由門外大步走了進來,喜得丹鳳直跳起來道:“師伯,你也趕來了?”
黃龍道長滿面陰沉地點了點頭,丹鳳不禁一怔,由黃龍子的瞼色,她已推測出必已發生了極其重大的事情。
果然,黃龍子落坐后,立時開言道:“丹鳳,你不必再在江湖瞎闖了,即速到你師父庵里去。”
莫丹鳳不禁滿面詫異地睜大眼睛道:“為什麼剛剛出江湖便要我回去嘛?不!我不要回去。”
若在往昔,也許黃龍子會哈哈一笑置之不再堅持,可是今天卻顯得神情異樣,立時面色一沉道:“不行,你馬上就動身吧!一則你玄都寶笈上的武功還須繼續練習,再則,我意已決,難道你不聽師伯的話了?”
莫丹鳳自隨黃龍道長學藝后,就從沒見他正言厲色過,這時見他如此,不禁淚眼汪汪地朝繼光看了一眼,低頭弄着衣角道:“侄女怎敢不聽師伯的話。”
黃龍子驀然一嘆道:“這就對啦。”
莫丹鳳不敢再耽擱,上前向黃龍子道了福,又對繼光和白衣羅剎說了聲再見,便低着頭向外急奔而去。
武繼光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獃獃地望着黃龍子,連丹鳳向他打招呼都沒有看見。
莫丹鳳走後,黃龍子又把目光朝向白衣羅剎道:“令尊可是赤地千里符大俠?他已經專赴漠北,姑娘不如也
回到‘書淫’大俠那邊去吧,這樣亂跑會使令尊不放心的。”
符小娟一聽他爸爸已去漠北,不禁跳起身來道:“我爸爸去漠北了?不知幾時去的?”
“貧道是前月在‘書淫’處和他會晤,大約走有一個來月了。”
“爸爸也真是,連這種大事都瞞着不告訴我。哼,他不讓我去,我偏要去,我就不信,漠北會是龍潭虎穴,會把人吃了。”
對待符小娟,卻不能象對莫丹鳳一般,黃龍道長手捻長髯徐徐地道:“依貧道看來,姑娘此去有損無益,最好是不要去。以令尊的機智與武功,此行萬無一失,況且漠北廣闊無邊,你往哪裏去找令尊?”
小娟不禁默然,她是一個極其驕縱任性的姑娘,任何事情一經決定,旁人絕無法阻止。
她雖不便當面對黃龍子堅持,但心裏早已作了決定,當下起身告辭道:“你們想必還有極要緊的事情商量,我不打擾你們了。”
跨步往外便走,繼光忙從后追出喊道:“小娟,你回來,有話對你說。”
“有什麼話快說吧!”小娟頭也不回地答道。
“你單身一人,絕不能去漠北。”
“去與不去,你管得着嗎?”
“你這是什麼話?”
“我又不是莫宮主,那用得着你擔心?況且我也沒有那麼嬌氣。”
繼光不禁怒道:“你胡說!我不准你胡鬧。”
符小娟格格笑道:“別那麼大脾氣啦!我告訴你,我並不是莫宮主,就是不幸死了,除了我爸爸外,也絕不會有人心痛的!”
她雖明明在笑,尾音卻早變成了哭聲。話音一落白衣一閃,颯然越過高牆恍眼不見。
繼光連喊了二聲,不見回答,不禁黯然若失。
黃龍道長冷眼旁觀,暗中嘆息不已,暗道:“此子如此多情,將來不知要鬧出多少情孽牽累。”
但這事又不便直言開導,只有隱忍在心裏。繼光在院中怔了一會,方才無精打彩地返回房中。
黃龍子見他悶悶不樂,突然臉色一正道:“方今武林劫運已起,賢侄正應振奮精神,以圖負起挽救之責,怎可為那無關宏旨之事愁眉不展。”
繼光不由栗然一驚,很想解釋幾句,但知這宗事情說也無益,遂也正容道:“道長今日來此,必有重大事情,能否賜告一二?”
黃龍道長慨然一嘆道:“貧道本已身如野鶴閑雲,不再過問江湖之事,只怕這番為了救人之事,要大開殺戒了。”
稍頓一頓又道:“你可知貧道一再逼迫莫宮主前往三光神尼處的用意么?自莫郡王被刺,以及後來江湖連續發生許多的事情,依貧道看來,均與莫郡王有極大的牽連,所以,在事情未明真象之前,實不應讓她常在江湖露面,況且貧道不日便待前往漠北,暫時也無法再照顧她。”
繼光一聽黃龍子也將赴漠北,不禁怦然心動,立時接口道:“晚輩隨同道長一道前去如何呢?”
“若以你的武功來說,同去自然沒有問題,只是你尚有許多事情要辦,還是暫時不要去的好。”
“晚輩也已隱隱覺出,一切的禍患根苗都在漠北,況且家師萬里雲煙陸通一去漠北,迄無消息,為弟子者不能不問。”
黃龍道長且不回答他的話,雙目炯炯地緊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哈哈一笑道:“貧道真箇糊塗之極,相交許久,竟未問及你的身世,令尊可是……”
繼光忙答道:”晚輩迄今身世不明,更不知家父何人,此事也許師父知道。”
旋又黯然一嘆道:“如果師父他老人家真有個三長二短,那我真得抱恨終身了。”
黃龍道長不由地也為他那悲涼的語調感染得搖了搖頭,他為人率直豪邁,不願用那些無關緊要的話去寬慰人家。二人相對默然了一會,黃龍道長忽又開言道:“黃山論劍之期已經近了,你有把握奪那天下第一劍手,不妨一試,這就是你要把你留下的第一件事。
也許因為最近武林一再發生慘案,論劍之事可能延期,另有一樁極其艱苦之事也須你去辦的。”
“你當記得金蜈宮曾一再向你索取,那張當年莫郡王保舉旌揚隨征俠士名單之事?如果貧道猜得不錯,武林不久將會發生比香車事件更為慘酷之事,為了武林正義,你應挺身而出為江湖伸張正義。”
“晚輩年輕力薄,這宗大事能擔當得了么?”
“不用氣餒,以你現在的成就,再加上那支無堅不摧的寶劍,定可力阻凶焰。”
提到金精玉魄劍,黃龍子忽又問道:“金精玉魄劍據說另有一套本身的劍法,你可曾學會了?”
繼光伸手摘下劍鞘,雙手送到黃龍子手上道:“有倒是有,只是晚輩看不懂。”
黃龍子接過看了半響,驀然一嘆道:“可惜一代劍聖楚水長鯨陳大俠遠去漠北,迄今毫無消息,此人胸羅萬有,畢生深研劍術,必能悟澈其中的玄機。”
繼光不由心裏一動,他雖不認識楚水長鯨,也曾聽萬里雲煙陸通一再提到過他,經黃龍子再一提,不禁十分嚮往。
暗忖:“楚水長鯨和鐵木道長、凌霄劍客。為上屆黃山論劍之一二三名,劍術精妙,必不致全部遇難,將來去漠北時,我倒得留心打探一番呢。”
黃龍子慨嘆了一會,把劍鞘交還繼光,立起身來道:“關於黃山論劍之事,你不妨去武當向凌風道長打探一番,貧道即日便將起程前往漠北。”
話落大步往外走去,繼光目送黃龍子走出店門后,心裏不禁躊躇起來,他唯一擔心的事,便是白衣羅剎會睹氣單身去漠北,她雖身懷絕技,終歸是一個弱女子,倘有閃失如何對得起赤地千里符風呢?
他本想即時也趕赴漠北,但黃龍子說得那般鄭重,絕不是無的放矢,又不能不先行去武當。
於是,決心先到武當山見了凌風道長再說,如無別事那時還可邀同石逸結伴同行,主意想定,立時結帳上路趕往武當。
到達武當,遠遠便看見上清宮的那片巍峨建築,心裏一喜之下,倏把身法展開,捷如一縷輕煙,轉瞬山門已經在望。
驀然
道旁一聲清喝,閃出四個佩劍的年青道士來,稽首施禮道:“尊客且請止步,不知來到上清宮有何貴事?”
繼光還禮道:“在下武繼光,特來拜見貴派掌門人凌風道長。”
凌風道長一派之尊,平日來訪的都是江湖負有盛名的成名人物,象繼光這等年青小夥子,可謂絕無僅有。更兼近月風雲緊急,武當山已加強戒備,那四個道士一見繼光如此年輕,又直呼凌風之名,不禁心裏犯疑,隨又帶笑問道:“尊客技宗何派?來訪敝派掌門人,是慕名抑是素識呢?”
繼光急於見着凌風,見四個道士一再嘮叨,心裏很不高興,隨把眉一皺道:“在下地靈教主便是,和凌風曾有數面之緣,故來拜訪。”
說著舉步往裏便走,這四個道童都是武當派三四代的弟子,甚少江湖走動,根本不知有個地靈教,更不信象這樣一個毛頭小子便是一派之主,聽他口氣託大,越發犯起疑來,同時一齊一排站在路的中央將繼光擋住,沉聲喝道:“尊客請自尊重,貧道等並未聽說江湖有個地靈教,掌門師祖更不會與這宗邪魔外道交往,尊客來意如何,不妨坦率說來。”
邪魔外道四字一入繼光之耳,直氣得他劍眉掀動,冷冷的道:“這話可是凌風告訴你們的?哼……”
他沒繼續說下去,但只此一語足以激怒對方。就這時刻,路上突現一條人影,好快的身形,只幾個起落,已到了眾人面前,卻是一個精瘦漆黑的苗裝少年,背上斜插一把銀色彎刀,神態冷傲地向繼光一看,迅即向一個道士道:“貴派振掌門人可在觀內?希速予通報,本人有事面見。”
又是一個要見掌門人的,四個道士不禁一愕,反聲問道:“尊駕什麼人?”
“銀刀摩勒吳倫。”
“哪個門派的?何事要見家師祖?”
“哈哈,你這是問客么?簡直是辱慢客人。”
這位銀刀摩勒吳倫可沒有繼光那麼好說話,倏地一聳身,竟從四道士的頭頂掠過,直向山門衝去。
繼光在旁,驀見苗裝少年背上那柄銀色彎刀,不由心裏一動,暗道:“難道他也是金蜈宮的?”
為要看個究竟,也立即把身形拔起,只一掠,呼地一聲,和苗裝少年不先不后落在山門之內。
銀刀摩勒誤以為繼光也是來武當尋事的,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笑意,低贊一聲道:“兄台好俊的輕功。”
繼光在未明對方身份之前,不好意思不理會對方,也報以一笑道:“兄台過獎啦!”
就在這說話的剎那,四個年青道士已從後面趕到兩人身前,隨後也飛來一個背劍的中年道長,朗聲喝道:“二位擅闖武當意欲何為?”
銀刀摩勒仰天嘿嘿一陣冷笑道:“特來面見武當掌門人,傳送拘魂令蝶。”
中年道長一愕之下,也朗聲宏笑道:“這倒是新鮮事,武當派自開山以來,這還是頭一次!就憑尊駕這份膽量,便使我一塵子佩服之至。”
隨即側身一讓道:“請!”
銀刀摩勒傲然一笑,對着繼光微一頷首,大步當先走去,繼光本想對那個道號一塵的中年道士說明來意,繼而一想,見了凌風自然認得,此時何必羅嗦,說不定又得費一番唇舌,便也舉步往前便走。
凡是來武當山的人都知這規矩,許多成名人物不願在此解下成名兵刃,多半預先把兵刃留在山下客店內,獨有這二個少年不知此事,而且認為是一種侮辱。
武繼光微微把眉一皺沒有出聲,銀刀摩勒卻是面露殺機地哈哈一陣狂笑道:“留下兵刃不難,你得露二手給我們看看呀!”
那個道士倒被他這句話說得怔在那裏,半晌方道:“尊客休怪,此是本山祖師所訂下的陋規。”
“哪個怪你呀?不是猛龍不過江,小爺若沒有二手,也不敢單人來到武當。”
銀刀摩勒已完全把用竟弄錯,認為這是武露當派有意刁難他,繼光也覺武當派此舉太過對賓客無禮,故任由銀刀摩勒發作,沒有表示意見。
一塵子見二個少年均已面含怒容,如果堅持解劍勢必動手,不讓他們解吧?山規如此怎可破壞?在這一行人中,他的輩份最高,此時不容再緘默了,忙上前道:“尊客切莫誤會,凡屬武林人,均知武當有解劍池,並非專對二位而設。”
銀刀摩勒來自蠻荒,哪知那些羅嗦過節,經這群道士們一再阻攔,已是野性大發,冷笑道:“見一個臭掌門,竟有這麼多羅嗦,去你的吧!小爺不會自己去么?”
單掌突然往前一揮,人已騰身而起,直向大殿飛去。
但聽二聲悶哼,解劍池旁的二個道士,猝不及防,竟被他雙雙劈倒。
此舉不僅大出一塵意外,連繼光也未想到,等到發覺縱身追時,身後四個道士的長劍,已不由分說的四面攻到。
一塵道長也大喝道:“這人交給你們了,我去對付前面豎子狂徒。”
繼光真被他們弄得哭笑不得,眼看四支長劍,挾着絲絲劍氣湧向四周,倏地腳下一滑,暴撤五尺,大喝道:“你們簡直胡鬧!”
但,解劍池畔傷人,已成了武當的強仇大敵,四個道士責任攸關,幾乎眼都紅了,對繼光的話竟是充耳不聞,四支長劍寒光耀眼,又復攔腰卷到,繼光知道再解說也是枉然,身形倏地一閃,“貌合神離”身法展開,刷地一聲,又脫出了圈外。
這四個看守山門的年青道士,本來專有一套用以對付強敵的合劍擊法,二度未曾截住繼光,立時四下一分,縱身再進。
驀然
一篷金芒驟雨一般,由側里激射而來,立時,嘶嘶之聲大作,繼光和那四個道士全部都在威力籠罩之下,變生肘腋,繼光已無法顧及旁人,陡的一聲大喝道:“快閃!這是‘百足金蜈燕尾針’!”
呼!呼!虛空劈出二掌,人已借勢沖霄而起,脫出針網,但聽一陣凄厲無比的絕命慘呼響起,四個年青道士立時渾身血污,慘死地下。
繼光已經二見這宗歹毒無比的暗器了,這番在武當山發現,不禁氣憤填膺,猛地一縱身,直向髮針處躍去,哪知到達當地,四下一望,只覺空山蕩蕩,不見半個人影。
四下查看了一會,耳聽上清宮鐘聲急響,一片慘呼怒喝,知已出了事情,霍地一旋身,正待奔向上清宮。
突聞一個蒼勁的口音,冷冷發話道:“武當派與你何仇,竟爾毒手頻施,你就看準上清宮內沒有人能收拾你么?”
繼光不由駭然一驚,四下一看,原來自己竟已在不知不覺中,處在九個道士的包圍之下。細看這九個道士,除了發話的是一個年約六旬的紫面重瞳老道長外,其餘都是年在三十四十歲的英年,相信都是武當派的精銳。
眼看這群道士左手劍訣前指,右手長劍斜舉右方,一個個神色凝重,緩緩向前逼來。不由大急道:“道長們切莫自誤,還是趕快回宮應付強敵,在下並非你們的敵人。”
“哼!不是敵人,卻已傷了本派四個門下弟子,若果是敵人時,只怕整個上清宮也得被你毀了。”
紫面重瞳老道長說完這席話,更不容繼光再開口,健腕一抖,遙遙一劍削來,一片森森劍氣中,隱夾千條銳風,來勢凌厲已極。
繼光認得這一招是武當劍術中,最有名的“雨橫風狂’,凜然之下,不敢大意,腳下倒踩七星,微微把肩一沉,身形斜轉,嗚地一聲,白玉笛順手撤出,一式“殘紅飛絮”,疾在身前,撤出一重耀眼毫光,封住來勢,張口還待解釋幾句時
八道劍勢已動,一時漫天劍氣縱橫,冷風刺骨生寒,武當山絕技“九宮劍陣”也已施開,九人縱橫交錯,電轉星旋,劍山一般四面壓來。
繼光又急又怒,只有把地靈九打白玉笛招使開封住來勢,心裏卻暗罵這群道士着實糊塗,這宗對消實力,無異自掘墳墓。
他猜得一點不錯,紫臉重瞳道長乃是凌風的師弟微塵道長。
這八個中年道長也是二代弟子中,挑選出來的精銳,放棄上山的事不問,而來對付繼光,這宗損失實在太大了。
可是微塵卻絕對投有想到,只因近日連得警兆,得知強敵近日將犯山,故日夜加緊防備,而繼光卻剛好在這時來到武當,而且和那“銀刀摩勒”走了一路。
此時,陣勢已越轉越疾,圈子也愈縮愈小,四周的劍氣密密層層,已布下一幢天羅地網,但見光影中銀蛇亂閃,疾若萬箭齊發,簡直一無漏隙可尋。
若非武繼光精通各派劍術,怕早已失手傷在劍下。氣憤之下,陡把“午夜驚魂”三式施出,大喝道:“你們這群臭道士,簡直糊塗透頂,還不與我閃開。”
千縷劍氣中,突起一溜亳光,沖霄直上,剎時劍氣波裂,立被沖開了一個二丈方圓的裂口,四周的道士們也驚得連連撤後,但陣勢仍然絲毫未亂。
繼光志在突圍,就趁機緩之時,左掌倏出,虛空向前一按,-陣微風過處,當面三個道士驀地驚呼一聲,長劍嗡的脫手,人也踉蹌倒退了七八尺。
他那兩極混元乾坤手,威力果是驚人,才使半招,便把武當有名的“九宮劍陣”破去一環,就在道士們驚惶失措,手下稍緩之際,繼光早已捷逾閃電地突出陣外,直向上清宮疾馳去。
到達元始殿外橫七豎八,倒了五六具道士屍體,凌風道長滿面肅穆地站立在殿前,身後鴉雀無聲地跟隨了九個道士,繼光剛剛跨步踏上台階
驀聞一聲大喝道:“站住!”
二支長劍青芒耀眼,一左一右攻來,繼光此刻玉笛已經收起,立把身形一偏,一掌已斜封而出,嗡然一聲龍吟聲響,二支長劍被震得幾乎脫手。
進攻繼光的乃是二個中年道士,攻勢被阻,嘿的一聲,劍隨身轉,長劍挾着一溜青芒,又惡狠狠地攻來。
繼光劍眉一掀,正待發作,驀聽凌風道長一聲震喝道:“貴客來臨,你們二人還不與我退下。”
二個道士一聞掌門人發聲喝阻,趕緊猛地一收劍,閃身退到路旁。
繼光目光向二道士臉上一掃,冷笑道:“武當不愧一大劍派,簡直和瘋狗一般見人就咬,這也和解劍池一般是祖師傳下的規矩么?”
這時,凌風道長也已迎了上來,稽首含笑道:“小徒們不知是武少俠駕到,請萬勿介懷。”
繼光哈哈大笑道:“若不是在下學得幾手功夫,只怕此時早已橫屍貴派山門之外了。”
凌風道長不由一愣,跟着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微塵道長已率領八個道士旋風似地趕到了殿前,一見掌門人正和繼光對面而立,立即四下一分,又把陣勢擺開,凌風道長倏把臉色一寒,沉聲道:“你們剛才哪裏去了?”
微塵道長躬身稽首道:“小弟無能,至讓這兇徒衝到元始殿。”
凌風道長慨然一嘆不再說話,舉手向繼光-讓道:“此非是談話之所,請到裏面再談吧!”
領着繼光直向元始殿內走去,微塵道長和八道不禁面面相覷地怔在那裏,不知這少年究竟是何來歷。
繼光隨着凌風道長-逕穿過大殿,來到一所小小精舍坐下,小道士送上香茗。
凌風從懷內取出一塊閃着烏光的鐵牌和一張素箋,遞到繼光手中道:“少俠可知此物的來歷么?”
繼光細看那塊鐵牌,式樣、圖案以及上面“眾志成城,信誓旦旦”八個字,都和四海神偷交給他的玉牌一模一樣,只是顏色不同而已。
再看那張素箋,上面觸目驚心地寫了四個血紅的大字:“拘魂令牒”!另有幾行小字是:“今晚二更,債主上門,血債血償,寸草不留。”
不禁失聲喊道:“這是那個銀刀摩勒送來的?”
凌風點頭喟然一嘆道:“貧道因近日江湖風雲緊急,正在潛練一種功夫,把外面的事都交給一塵、微塵二位師弟掌理。不料,一塵竟傷在那苗裝少年銀色彎刀之下,而微塵又莽撞不已,和少俠發生衝突,致被那兇徒傷人留柬從容逸去。”
雖然這次武當被人衝進宮來,連續傷人,咎由自取,繼光也覺甚是過意不去,忙接口道:“這事依在下看來,必定是金蜈宮所為,貴派今晚倒不可不防。”
凌風道長點頭道:“少俠所論極是,貧道也是如此看法。”
旋又仰天一陣狂笑道:“這樣作一次總的了斷也好,貧道正要看看究竟是魔高抑是道長?”
說到這裏,突然軟簾一動,微塵子滿面焦急地走了過來,道:“啟稟掌門師兄,-塵師弟傷勢惡化。原來那兇徒的銀刀竟淬有劇毒。”
繼光心裏一動,還未轉念,凌風道長已神色凝重地站立起來道:“我等先去看看如何?”
繼光立即起身道:“正應如此。”
隨着微塵快步到一塵雲房,只見一塵的胸前被銀刀劃一條足有三寸來長的裂口,傷口一片烏紫,絕無一點鮮血流出,竟和自己的傷口一模一樣,人已昏迷過去。
凌風眼看這情形,不由連連搓手,對着微塵問道:可曾服藥?”
微塵皺着眉頭道:“本門的靈丹差不多都已服過,只是毫不見效。”
繼光驀然想起霧美人曾交給自己一瓶得自摧花公子的解藥,忙從懷中取出,倒出一顆遞給凌風道:“請道長將這個給他服下試試。”
微塵不由滿面疑慮地對繼光看了一眼,欲言又止地正待開口說話,凌風已接過丹藥,大步走近床前,伸手把一塵下顎一捏,迅速將丹藥送入他嘴內,又命道童替他灌下二口開水,方才輕嘆一聲道:“傷勢既然如此,只有盡人力而聽天命了。”
繼光也拿不準銀刀摩勒的銀刀上淬的毒是否和摧花公子一樣,故也沒有絕對把握。
三人靜坐雲房緊盯着一塵,以觀藥力發散后的效果。如此過有盞茶時間,一塵的傷口已經轉紅,沁沁流出血水來,人也輕喊一聲道:“哎唷……”
凌風不禁大喜,繼光忙道:“快將他扶起來,若有一位功力深厚的人助他排出體內餘毒,那就好得更快。”
微塵此刻對繼光的觀感已稍稍改變,聞言立即走上前去,運起一口先天真氣,伸手貼上一塵的“命門穴”,同時輕聲道:“師弟趕緊運氣活脈,待愚兄來助你排毒。”
凌風見這情形,知已不礙事了,遂對繼光道:“我們不要打攪他們,外面坐吧!”
領着繼光又返回精舍,繼光本擬和凌風商談此行來意,但武當強敵即將上門,便不好再提此事,遵把話風轉到晚上應戰問題。
凌風道長認為金蜈宮既然明目張胆地叫戰,必有所恃。也猜不出他與武當派究竟結有何仇?而要用這等殘酷的手段來對付。
繼光想起黃龍道長的話,不禁義形於色道:“依在下看來,武林劫運已起。金蜈宮此次行動和香車如出一轍,貴派可能只是首當其衝而已。倘道長不以在下藝業低微,今晚倒頗想借貴派之威和這批漠北來的兇徒一分高下。”
凌風哈哈大笑道:“武少俠言重啦!武當今晚能得少俠來助拳,真箇僥倖已極,如今時間尚早,少俠不妨到客房歇息一會,容貧道稍作安排再陪你長談。”
繼光知道今晚這一戰,關係武當存亡興衰,凌風必須作慎重安排,自己是外人怎好打擾。忙起身告辭道:“道長儘管請,在下暫時告退。”
凌風也不再和他客氣,立命身旁道童,將他送往客房歇息。
繼光回到客房和衣斜倚床上,心裏卻不斷地推斷着金蜈這次突然明着向武當派進攻的問題
第一,金蜈宮若欲爭霸中原,盡可以武功懾服群雄,用不着以這宗殘暴手段,大肆展開屠殺。
第二,若與中原武林人有仇,最多一二個門派,何以會牽涉到所有門派呢?
第三,過去金蜈宮曾一再想謀奪那張黑名單,何以最近沒有行動?難道他們已經得到另外的一份?
腦際想着伺題,耳畔不時聽着瓦面,不時傳出衣袂飄風之聲,知道武當派已出動全派之力,以應付強敵。
就在這當兒,瓦面一陣重濁的腳步聲,踩得屋頂瓦片破碎之聲,心念一動之下,倏地穿窗而出,堪堪縱到階沿,一條人影已從檐頭疾撲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