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黑白雙妹

第四章 黑白雙妹

那名在“無回玉女”劍下飛頭的少女,在倒地之際,包袱脫手,正巧掉在“無回玉女”的腳邊,她順手撿了起來。

方石堅心頭為之大震,暗忖:“莫非她也認為包袱內有‘賽神仙’妄指的小冊子,而想據為已有?”

“賽神仙”望着“無回玉女”手中的包袱,眼珠直打轉,看樣子他正在打什麼主意。

“綵衣仙娘”咬着牙道:“好,好,蔣蘭心,你敢公然毀老娘的愛徒……”

“賽神仙”突地揚聲道:“蔣姑娘,你得了那東西沒用,老夫有樣東西跟你交換……”

“無回玉女”偏偏頭,道:“什麼東西?”

“賽神仙”聳了聳肩,顯得很神秘地道:“無價之寶,武林人夢寐以求的東西。”

“喲!真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九轉造化返魂丹。除非被分了屍,否則死人可以復活,中毒解毒,負傷療傷。”

“嗯!九轉造化返魂丹,這名字很動人。”

“怎麼樣?”

方石堅的眼裏冒了火,如果“無回玉女”真敢以包袱交換,雙方之間不死沒完。

“綵衣仙娘”轉目瞪眼道:“矮東西,你到底有多少九轉造化返魂丹?”

“賽神仙”肥短的手一攤,道:“稀世之寶,可遇不可求,還能有多少,只有一顆。”

“綵衣仙娘”怒聲道:“你答應了老娘,現在又許別人,你活的不耐煩了,是不是?”

原來這人妖為他賣力,是為了想得這顆靈丹。

“賽神仙”苦笑着道:“老大姐,小弟的目的是得回師門遺物,這……怎麼辦?”

“綵衣仙娘”回顧“無回玉女”道:“看來我們要大打一架了,看誰有命活着出廟?”

“無回玉女”輕鬆地道:“我們的事稍等再談!”說著,目注“賽神仙”道:“如果包袱里沒有下所要的東西又怎麼說?”

“賽神仙”愣了愣,道:“何不先打開來看看,如果不在包袱里,或許會在姓方的小子身上,如果全沒有,金丹照送,不過……金丹只有一顆,看兩位如何去自己決定屬誰吧!”

方石堅咬牙切齒地道:“誰敢打開包袱,在下和他沒個完!”

“無回玉女”聲音不失嬌媚地道:“賽神仙,閣下的計智超人一等,不過耍手段得要看對象,否則會全軍盡沒。我與老大姐即使要拚生死,不會在這裏,也不是現在,用不到閣下放野火……”

“嘖!嘖!老夫是就事論事,怎麼算是放野火?”

“好,不算。如果搜不到東西呢?”

“老夫說過那粒金丹照送!”

“無回玉女”笑了笑,眼珠一轉,道:“金丹我不要,棄權,算讓與老大姐。”

這一着夠厲害,“賽神仙”老臉為之一變,但他是只老狐狸,慣會見風轉舵,立即笑呵呵地道:“那好,省得老夫居間為難,蔣姑娘真是明理人。”

“無回玉女”迫緊不放地道:“那就把金丹先交與老大姐,反正遲早要拿出來!”

“賽神仙”心裏把“無回玉女”恨透,但表面上卻沒顯露出來,怔了怔,道:“那金丹沒帶在身邊!”

“你閣下想賴賬?”

“笑話,對別人猶可,對老大姐我怎敢?那種稀世之寶帶在我身邊,豈不是自找麻煩?讓人知道了後果難以設想。”

“師門傳寶,閣下尚且帶在身邊,為什麼獨獨不敢帶那九轉造化返魂丹?這麼說,是丹丸比那小冊子更值錢?”

“那不同,小冊子別人得了沒用。”

“綵衣仙娘”大嘴一咧,道:“矮子,你只有一條命,只能死一次,你自己估量着。”

“賽神仙”連聲應道:“當然!當然!”說完,轉向“無回玉女”道:“姑娘怎麼說?”

“無回玉女”秀眉一挑,道:“我說過我與方少俠是一路,我不能出賣他,但事實又非澄清不可,我有一個條件,閣下答應了,你可搜查。”

“什麼條件?”

“如果搜不到東西,我就摘下你的腦袋!”

“賽神仙”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尷尬地打了個哈哈,說道:“姑娘別說笑了,搜不到便拉倒,老夫另尋線索……”

“無回玉女”粉腮一寒,冷聲道:“這不是說笑,捉賊捉贓,武林人視名聲逾生命,可殺不可辱。”

方石堅不由大感緊張,並不是為了“無回玉女”要和“賽神仙”賭人頭,而是包袱里的東西不能入他人之眼,如何阻止她不這樣做呢?不讓人搜,便是情怯心虛,事情便坐實了,縱有蘇秦之舌,張儀之才,也不能使人相信。

想着,額頭上冒出-了冷汗。

“賽神仙”瞪着怪眼大聲說道:“老大姐,您說句公道話。”

“綵衣仙娘”吊角眉一蹙,道:“蔣姑娘,這樣做……未免太過份了吧?”

“無回玉女”輕笑了一聲,道:“老大姐是怕他死了得不到那粒九轉造化返魂丹?其實,有沒有這東西,只有他心裏明白,就連所謂的傳派之寶,內中可能也有文章。”這幾句話相當有份量,顯示出她的慧黠。

“綵衣仙娘”哼了一聲道:“我不相信矮子有這大的膽,敢對老娘玩詭計……”嘴是這麼說,但心裏已經起了疑雲。

“賽神仙”看出情況不妙,連忙大聲道:“老大姐,您可不能聽她的,她的目的是護着這小白臉。”

突地,方石堅靈機一動,沉冷地發話道:“在下同意檢查包袱外帶搜身……”

“賽神仙”肥短的身軀向前一晃,說道:“你同意?”

“不錯,但有條件!”

“您還有條件?說吧,什麼條件?”

“如果搜出東西,在下當場自絕,如果搜不出的話……”

“怎樣?”

“當場要你的人頭,同時,由你自己動手搜查,旁人不許過目。”

“賽神仙”怔住了,他真不敢冒這個險,萬一真的沒有,老命就得賠上,如果只有方石堅,他敢賭,現場有“無回玉女”,他毫無脫身的希望。

“無回玉女”深深望了方石堅一眼,手中金劍一抖,道:“這很公平,我來作證人。”

“賽神仙”的確心計過人,立即道:“這一點也不公平,如果他拿了放在別處,不帶在身邊,老夫難道白白送命?”

“無回玉女”淡淡地道:“不敢接受這條件便拉倒!”說著,脫手把包袱擲還方石堅。

方石堅伸手接住,心裏着實感激,對她的反感也沖淡了些,脫口說道:“蔣姑娘,在下再記下你的一筆人情。”

“無回玉女”嫣然道:“算了吧,我不希罕你感激我。”

“綵衣仙娘”粗聲暴氣地道:“矮子,你究竟打什麼主意?”

“賽神仙”苦着臉道:“小弟正在想……”

“綵衣仙娘”大嘴一撇,道:“那你就慢慢想吧。不管如何,那粒金丹你必須送上。”說完,轉向“無回玉女”道:“你毀了老娘愛徒,這筆帳怎麼算?”

“無回玉女”毫不為意地道:“現場了斷也可以,改日再算也可以,悉聽尊便!”

“綵衣仙娘”道:“老娘一向不喜歡賒欠,現錢現貨。”

“無回玉女”點頭道:“那好,劃出道來吧?”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之際,兩名披着大紅風披的勁裝少女,進入院中。兩少女長得勻稱窈窕,一模一樣,像是同胞姐妹,只是膚色顯着地不同,一個瑩白如玉,一個卻是黑里泛紅,年紀約在二十二三之間。

一黑一白兩少女旁若無人地直趨勢院地中央,四隻烏溜溜的眼珠,老遠便投在蔣蘭心面上。由於兩少女來得突兀,神情有異,“綵衣仙娘”等不期然地轉過目光,但誰也不知道兩女的來路。

“綵衣仙娘”手下那名少女上前橫身道:“你兩個做什麼來的?”

白皮膚很不屑地掃了她一眼,沒開口。黑皮膚的卻發了話,道:

“你也管得着嗎?”

那少女跟隨“綵衣仙娘”,所到之處,無人不怕,已經驕傲慣了,當然不吃對方這一套,眉毛一揚,冷笑着道:“會講話嗎?你知道本姑娘是誰?”

黑皮膚的道:“管你是誰,識相的滾遠些。”

那少女怒極反笑道:“找死也不是這等找法。”

“這可是你說的?”

“當然!”

“那太遺憾了。嗨!真是下不了手。這麼著,你先出手吧?”語音很平和,但神色中那份不把人放在眼裏的驕狂之氣,任誰也受不了。

少女平常對人也是這種神態,當然更受不了,縴手一揚,抓向對方心窩。

黑皮膚的亮了亮掌,毫無聲息,也沒火氣。那少女的手氣,距離對方的前胸約莫兩三寸,突地嗒然下垂,向後退了兩步,嬌軀一陣劇顫,栽了下去,連半聲哼聲都沒有,這一手,震驚了全場。

“綵衣仙娘”的臉色變了,怒哼一聲,上前一摸手下少女的脈息,直起身來,登時雙目爆出,朝天鼻的鼻翼,連連扇動。

看情形,不用說那少女是死了。

方石堅不由頭皮發炸,這是什麼身手,殺人於投手之間?

白皮膚的開了口:“老太婆,別扮鬼臉嚇人,你最好是請便,一大把年紀了,應該懂世故。”

“綵衣仙娘”咬牙切齒地道:“老娘撕了你兩個小賤人!”那份獰惡怪態,使人不寒而慄。

黑皮膚的接回話頭道:“老太婆,還是走的好!”

“綵衣仙娘”雙掌暴揚,曲指如鉤,分朝兩女抓去,白皮膚的俏立着連動都沒動,對來爪恍若未睹,黑皮膚的又亮了亮掌,驚叫聲中,“綵衣仙娘”抽身電退八尺,老半天才栗聲說道:“天魔掌!”

黑皮膚的淡淡地道:“你老太婆不差,還算真是識貨!”

“你倆是……”

“住口,你敢說出來?”

“綵衣仙娘”果然噤聲不語。

方石堅更是駭極,“天魔掌”是什麼他不知道,但能一擊而退這不可一世的女魔,卻屬不可思議。兩少女年紀輕輕,竟有這等功力,看來現場無人是她倆的對手。他把詢問的目光投向“無回玉女”,但“無回玉女”只望着傷心發怔,沒見他的目光。

“賽神仙”半聲不吭,冬瓜似的身形快速地朝廟門滾去,轉眼而杳。

白皮膚的道:“我們辦事吧!”

黑皮膚的點點頭,雙雙朝方石堅走近數步。

“綵衣仙娘”窒在原地,真不知道她現在是在想些什麼。

“無回玉女”挪步與方石堅站在一起,粉腮凝重,那股常帶在臉上的媚態,消失得連影子都沒有了。

從目光,方石堅知道對方是為著自己來的,既困惑,又震驚。

白皮膚的少女目光一掃“無回玉女”,跟着說道:“你想來便是被江湖人稱為女煞星的‘無回玉女’蔣蘭心了?”

“不錯,兩位是……”

“無妨告訴你,我叫白妞,她叫黑妞!”

“哦!兩位有何指教?”

“他是你的愛人嗎?”

“唔!”她居然承認了。

方石堅有些啼笑皆非,她倒是一廂情願。他仍然冷漠如故,什麼表情都沒有。

白妞笑笑道:“你真會揀,天下最好的被你揀去了,論年紀,我姐妹要託大叫你一聲大妹子,也許你可能猜得到我姐妹的來路,不過,請你守口。”

方石堅大感驚奇,為何這報名白妞黑妞的女子,會對“無回玉女”如此客氣,還套上了交情?

黑妞回頭向窒住的“綵衣仙娘”道:“請你離開!”多了個請字,但字據是命令式的。

“綵衣仙娘”生平還沒栽過這大的跟斗,醜臉連連抽搐,從地上抱起兩個愛徒的屍體,兩個嚇得面無人色的轎夫扛起空轎,狼狽離開。

“無回玉女”略一皺眉,說道:“這廟裏的和尚,是……”

白妞道:“我不否認,是我姐妹殺的,別的你就不必再問了。”

方石堅心頭暗震,怪不得昨晚掩埋的那些和尚,死得那麼離奇,原來是這兩個女子下的手。

“無回玉女”期期地道:“兩位此來必有事故?”

白妞看了方石堅一眼道:“是的,聽說……”說著,目光正視方石堅道:“少俠叫方石堅?”

方石堅定定神,道:“不錯,正是在下?”

“從荊山出來的?”

“嗯!”

“那好,請你跟我姐妹走一趟。”

方石堅星目大睜道:“為什麼?”

“我家主人要問話!”

“貴主人是誰?”

“到時自知!”

“如果在下不願去呢?”

“這個……恐怕由不得你,最好我們好來好去,不要破了臉。”

“無回玉女”皺眉道:“兩位要帶他走?”

黑妞道:“不錯,大妹子,你盡可放心,不會有事的。問完話,還你一個好端端的人。”

“無回玉女”知道反對無用,只好閉口不言。

白妞一擺手,道:“方少俠,我們好走了。”

方石堅喘了口大氣;道:“走就走吧!”

蔣蘭心轉面道:“慢着,我還有句話要問你的。”

方石堅道:“什麼?”

“無回玉女”很莊重地道:“說實話,你包袱里是否有‘賽神仙’所說的什麼小冊子?”

方石堅不假思索地斷然應道:“沒有!”

“那你為什麼死也不肯給人看?”

“裏面有在下私人的東西,不願落入人眼。”

“這麼說……也是很重要的東西?”

“在我來說是很重要。”

“好,我相信你的話。”

“在下非常感激蔣姑娘對在下的關心。”

“那倒不必,凡是性情孤傲的人,都不會說謊話的,我相信你這一點。”

白妞一偏頭,道:“我們走吧!”

“哈哈哈哈,你小子真是走了桃花運!”話聲中,兩條人影,步入廟院。貴介公子裝束的,正是“金龍幫”少幫主“毒心公子”佟大業,話是出自他的口,另外一個藍衫中年,赫然是曾在禿頭峰下石坪出現過的該幫巡察洪文遠,說方石堅是“神燈”傳人的流言,就是他放出來的。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方石堅的星目瞪大了,眸中燃起了火焰。

“無回玉女”滿面鄙夷之色。

黑白雙妞粉腮寒了下來,剛才“桃花運”三個字十分刺耳。

“毒心公子”斜瞟了方石堅和雙妞一眼,然後面帶奸笑,走近“無回玉女”,道:“心妹,我到處找你……”

“無回玉女”冷冷地道:“佟大公子,我們一無瓜葛,二無牽藤,找我幹嗎?”

“心妹,你……”

“佟大公子,請你改個稱呼,妹呀妹呀的聽了叫人噁心。”

“毒心公子”面不敢色,死臉厚皮地道:“心妹,我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你,打罰任便,只請你別再生我的氣。”

“無回玉女”噘嘴道:“喲!少幫主,我憑什麼生你的氣,這不是笑話嗎?我看,你還是請便吧!”

“毒心公子”笑笑道:“心妹,我們認識了三年,這是你第一次發這大的脾氣……”

“無回玉女”側過面去,不睬他。

“毒心公子”臉上有些掛不住了,眉毛一挑,道:“你真的愛上了這身份不明的小子?”

方石堅可按捺不住了,向前跨了一個大步,冷沉地道:“姓佟的,咱們的帳該算算了。”

“毒心公子”輕蔑地斜着眼道:“怎麼,你從什麼地方借了膽子來,不要小命了?”

洪文遠掃了方石堅一眼,道:“公子,卑座確實親眼見他掌劈‘金冠道人’,您……”

佟大業揚手止住他的話道:“我還是不太相信,如果他有那大能耐,為什麼在我手下學狗爬?”

方石堅怒聲喝道:“佟大業,我現在就要你學狗爬!”

“毒心公子”不屑地打了個哈哈道:“妙啊!你小子如果真的辦得到,將是件轟動江湖的大事,你可以因此而成名。”

方石堅雙掌一錯,拍了出去,氣勢相當驚人。

“毒心公子”臉色微微一變,道:“是有點怪!”隨說,隨推出雙掌,準備硬碰硬試試方石堅是否真的與三天前不同,他對巡察洪文遠所說的話,存着極在的懷疑。

“波!”地一聲,四掌接實,“毒心公子”只覺對方潛勁如山,馬步一浮,退了兩個大步,登時面露駭然之色,叫了一聲:“怪事!”三日之隔,一個無還手之力的人,會突然具備駭人功力,這是無法思議的事。心念之中,脫口叫道:“你小子真是‘神燈’的傳人?”

方石堅冷哼了一聲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毒心公子”大聲喝道:“本公子不信這個邪!”雙掌圈划中,奇詭絕倫地攻向方石堅。這一輪快攻,奇、詭、厲、辣兼備,等閑的高手,的確接不下。

方石堅內元充盈,但他從“芒山老人”那裏學到的,只能說是正規的防身之技,所以武技與內心無法相輔為用,當場被迫得手忙腳亂,連連後退。

“毒心公子”得意地暴笑道:“小子,原來不過爾爾,趴下!”掌勢一變,猛印方石堅前胸。

方石堅突地穩住不動,施展“鬼冢主人”傳他的挨打奇技,“蓬”地一聲,“毒心公子”的右掌切實地印上了他的前胸,但聲音如擊敗革。“毒心公子”頓感情況不對,電閃收掌後退,但方石堅是蓄足了勢的,就在對方收掌的電光石火之間,挾十成功勁,推出一掌。“毒心公子”反應再快,也無法應變。

“砰!”挾以一聲悶哼,“毒心公子”的身形向後倒,就地打了一個旋,才算穩住,逆血涌到喉頭,他硬生生反它吞了回去,臉色的難看,可就不必提了。

“無回玉女”十分吃驚方石堅的功力,冷冷地開口說道:“少幫主,如何?你還是放聰明些的好!”

“毒心公子”眸中突現煞芒,單掌上揚,五指半屈,齊腕以下,驟呈血紅之色,看起來委實令人心驚,江湖上不知有多少高手,毀在他這一式殺手之下。

方石堅在心裏暗叫了一聲:“金龍血爪!”

“毒心公子”粉腮一變,厲聲道:“佟大業,你真的敢?”她手中的“金劍”還沒收起。

“毒心公子”連眼皮都不眨一下,他已下決心要毀掉方石堅。

就在此刻,白妞嬌軀一橫,站在兩人中間的對角處,脆生生地道:“你不是找死吧?”

“毒心公子”一撇嘴,道:“好大的口氣,你大約也愛上了這小白臉?”

白妞素掌一亮,就這麼一亮,別無動作。

“哈……”只笑出了半聲,“毒心公子”閃身彈開丈許,臉頓呈蒼白,眸中的獰氣,變成了駭芒,右掌的血色,立告消褪。

巡察洪文遠見狀,雖然不明究里,但也面目失色了。

黑妞在一旁道:“你讓是不讓?”

“毒心公子”做夢也估不到這白皮膚女子的功力,比“毒心公子”的金劍還更可怕,這實在是陰溝裏翻船,栽到家了,他怎麼也想不出這一黑一白兩名少女的來歷,因為從來沒聽說過江湖上出了這等驚人的高手。他以江湖第一大幫少幫主的身份,當然不能抱頭鼠竄,臉上的肌肉抽動了數下,栗聲道:“報個來路?”

“算了,你不配!”

“你存心與‘金龍幫’為敵?”

“別扛出這個招牌,唬唬別人可以,姑娘我可不在乎!”

“毒心公子”氣得發昏,但他不敢再嘗試對方的邪門功力,若非他練就了閉穴封脈的至上玄功,剛才就得橫屍當場。窒了窒,挫牙道:“你不敢報來歷?”

黑妞陰陰地道:“如果報出來,你便只有死路一條。回去問問你老子,也許他能告訴你這種神功的來處。不過,本姑娘不想使你失望,記住,我叫黑妞,她叫白妞,現在請便!”

“咱們以後走着瞧了!”

“隨便你,自己估量吧!”

“毒心公子”狠狠盯了方石堅和“無回玉女”一眼,轉身與洪文遠疾步出廟而去。

“無回玉女”困惑地望着方石堅,欲言又止。

白妞聳肩一笑,道:“我們走!”

黑白二妞,走路和平常人一樣,一個時辰走不到二十里。方石堅十分納悶,他怎麼也猜不出二妞的來歷,連“綵衣仙娘”與“毒心公子”這等江湖上有數的高手,都只一個照面便不敢還手,實在是駭人聽聞。她倆如此,她們的主人就更是不可思議了,奇怪的是她倆對“毒心公子”不但客氣,還套交情,那是為什麼?

走了一程,他實在是憋不住了,開口道:“我們是去什麼地方?”

白妞道:“別急,天黑准到!”

“哦!兩位走的這麼慢,目的在等天黑?”

“你真聰明!”

“貴主人召在下到底為了什麼?”

“問幾句話!”

“問什麼話?”

“我姐妹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不會告訴你。”

方石堅啞口無言,看來問什麼都是多餘的了,只有聽其自然。

傍晚,來到中平鎮,這是個很熱鬧的市鎮,背靠荊山余脈。

三人在鎮頭人店打尖,白妞不用說是個美人,黑妞雖然皮膚黝黑了些,但黑里透俏,肌膚也很細膩,仍不失是個美人,有一種別有風韻的美,方石堅是個美男子,三人一進店,便引起了食客的注目,不過,江湖人是不在乎被人看的。

二妞酒量驚人,一口便是一杯,方石堅為之咋舌。

小二添了三次酒,二妞言笑自若,了無醉意,方石堅卻已有些不勝酒力了,看在眼裏的人和物,都成了雙雙對對的,倔強的性格,使他不甘心向女子認輸,但是酒這東西是絲毫不能勉強的,過了量必醉,是現所當然的事。

等到方石堅發覺眼皮子沉重得撐不開時,他已經醉了。他在心裏一直嚷着,我不能醉,太丟人,但他還是醉了,伏在桌上,再也起不來,不但起不來,還呼呼入了黑甜鄉,鼾聲雷動。

醒來,發覺自己坐在一間結麗的大廳中,燈光耀日生輝。他吃了一驚,揉揉眼,心想:這不是夢?自己不是醉了嗎,怎會到了這裏?目光四掃,不見人彩影,頭腦有些昏沉沉,身旁茶几上,有碗碧綠的茶,蓋子翻在一邊,端起來,就口一試,茶已經涼了,在口乾舌燥的情況下,他不客氣地幾大口喝光。喝完了,才覺出齒頰生芳,清涼無比,看來是上等好茶。

不久,昏沉之感消失了,清醒而舒坦。

他開始想,這是什麼所在,是二妞所說的主人居處嗎?是了,二妞故意把自己灌醉,然後乘醉移來此處,這樣,自己就無法知道地點了,像這類人,通常行動都有幾分神秘的……

心念未己,一條嬌俏人影從屏風後轉了出來,是白妞。方石堅正待開口,白妞已衝著他嫣然一笑,搶先道:“方少俠,什麼也不要問,現在準備回答家主人的問話。”

方石堅半張的口閉合,心頭下意識地感到一陣忐忑。

屏風後傳出了一個女人的聲音:“你叫方石堅?”

怔了怔,方石堅應道:“是的,請問……”

那女人似不願讓他發問,立即又道:“聽說你是‘神燈’的傳人?”

內心一陣怦然,方石堅沉聲道:“不是!”

“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

“說說你的來歷?”

“在下是個孤兒,談不上來歷。”

“但你會武功?”

“是的,在下……”

“但你會武功?”

“是的,在下……”他忽地想起“芒山老人”囑咐的話頓了頓和道:“沒有正式投過師,只胡亂向人偷學了些把式,也說不上是武功。”

“你言不由衷!”

“……”方石堅默然無應,他不知道對方是何許人物,也不知道對方的目的何在,只是意識到這問話的女人,當是不可一世的人物。

“你身具百年功力,這並非尋常人能辦到的,你解釋看看?”

方石堅駭然,對方怎知自己具備百年功力?應該怎麼解釋呢?想了想,道:“一定要在下解釋嗎?”

“唔!一定要!”

“在下……無從解釋起。”

“那恐怕不行!”

“請問芳駕是誰?”

“這你不必問!”

“可是……至少芳駕得見示相召的原因?”

“現在不正在問你嗎?你只據實回答就是。”

“在下都是據實回答的,沒有假話。”

“好,我問你,你真的姓方?”

“這……當然!”他有些慌亂,姓方是“芒山老人”說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我說你姓歐陽呢?”

一陣錯愕,方石堅期期地道:“芳駕怎說在下會姓歐陽?”

沉默許久,使人感到惶惑不安,聲音再起,近乎嚴厲的盤詰:“你與‘冷麵秀士’歐陽仿是什麼關係?”

“冷麵秀士歐陽仿……”

“嗯!說!”

“在下不但不認識其人,連聽都不曾聽說過。”

“胡說,你與他必有相當淵源!”

“這從何說起?”

“你是不敢承認,還是故意做作?”

“在下無從回答。”

“你知道後果嗎?”

“後果,什麼後果?”

“如你不說實話,將淪入萬劫不復之境。”

方石堅打了一個冷顫,但倔強的個性支持着他,抗聲道:“什麼才算是實話?要在下胡亂應承嗎?”

“你不說?”

“無從說起!”

“好,聽清楚,‘神燈’的主人是誰?”

方石堅窒了一窒,道:“這個問題恐怕沒有人能夠回答,不然這謎底早揭曉了,不會施了十年之久。”

“那就交代你的出身?”

“交代過,還是那幾句話。”

“倔強對你沒好處。”

“但在下也不能胡謅一通。”

“你會後悔莫及!”

“……”

“白妞,把他押下去,先把他功力給封了!”

“遵命!”白妞恭應了一聲,轉身走向方石堅,粉腮其寒如冰。

方石堅虎地站起身來,怒視着白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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