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脫出虎穴
第二天,日升三竿之後,柳若梅才換了一身白色衣裙,緩步行入大廳中。
只見夏秋蓮、楊非子、柳鳳閣圍坐一桌,似正在商量什麼大事。
柳若梅未說話,悄然行到了母親身後。
三個人,六道目光,齊齊掠了柳若梅一眼,但卻沒人和她招呼。
只見夏秋蓮點點頭,道:“好!那就麻煩你楊神醫了。”
楊非子道:“在下理當效勞。”
站起身子,抱拳一禮,快步而去。
這時,整座大廳中,只有柳鳳閣和夏秋蓮母女兩人。
柳鳳閣輕輕咳了一聲,道:“三弟妹,小兄有幾句話……”
夏秋蓮笑一笑,接道:“我明白,你想取下臉上的面具。”
柳鳳閣道:“同時,小兄還想把柳家的財產管理之權,交給弟妹。”
夏秋蓮道:“大伯,這件事太急促了一些,咱們該從長計議。”
柳鳳閣道:“三弟妹,管理這一筆龐大的財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中間有一套很隱密的辦法,小兄願以此法相傳,以表明小兄的心跡。”
夏秋蓮笑一笑,道:“大伯,我明白你受了委曲,但目下的情勢如此,只好委曲你一陣了。”
柳鳳閣似是已自知無望,一欠身,改變了話題道:“三弟妹如是再無吩咐,小兄也告退了。”
夏秋蓮站起身子拱拱手,道:“大伯好走!恕弟媳不送了。”
她處處禮數周到,只聽得柳鳳閣啼笑皆非。
目睹柳鳳閣去遠之後,夏秋蓮突然拍拍身側的木椅,道:“若梅,你坐下來。”
柳若梅依言坐了下去,道:“娘有什麼指教?”
夏秋蓮道:“凌度月逃走了……”
柳若梅啊一聲,道:“怎麼逃走的?”
夏秋蓮道:“他既未中毒,也未被鎖綁,他要走,隨時都可以走了。”
柳若梅道:“娘,你為什麼不對他下些禁制呢?”
這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這母女兩人對答的做作,真叫人難測真偽。
夏秋蓮突然嘆一口氣,道:“若梅,是不是你要他走的?”
柳若梅道:“為什麼?我一直希望他留在這裏。”
夏秋蓮點點頭,道:“若梅,娘相信你的話,只可惜他這一走只怕是性命難保了。”
柳若梅若無其事地笑一笑,道:“娘在他身上下了毒?”
夏秋蓮道:“你知道,娘對用毒一道,一直不精,如何會對人下毒,不過,楊非子卻是此中高手,連我也不知道他在什麼時間對凌度月下了毒,不過,毒性很緩,要三天之後,才會發作,只要咱們三天內,把解藥交給他就行了。”
柳若梅年紀不大,但卻是冷靜得很,笑一笑,道:“女兒明白了。”
夏秋蓮道:“你明白什麼?”
柳若梅道:“娘的意思,可是要我去送解藥。”
夏秋蓮道:“為娘的的確確有這個主意,但不知你意下如何?”
柳若梅道:“娘!你叫我辦的事,我幾時推諉過了?”
夏秋蓮道:“那很好,我把解藥交給你,你找個空給他送去,不過這件事不能叫楊非子和你大伯父知道。”
伸手取出一粒丹丸。
柳若梅一欠身,接過解藥,道:“女兒明白。”
夏秋蓮道:“若梅,你夠聰明,我認為你一定有法子把這粒丹丸交給凌度月了。”
柳若梅道:“反正一個人只能死一次,最壞的結果,被人殺了就是。”
夏秋蓮嘆了口氣,道:“若梅,你如是不願意去,那就別去了。”
柳若梅笑一笑,道:“我只是一個小孩子,他們也許還不會殺我。”
夏秋蓮道:“小心一些,娘只有你這個女兒。”
柳若梅道:“女兒記下了。”
站起身子,出廳而去。
目睹柳若梅離去之後,夏秋蓮也轉回自己的閨房。
推開了卧室木門,緩緩向木榻行去。
她苦心策劃,一夜中掌握了全局,心中甚是歡愉,竟然未仔細查看門戶。
一腳踏進門內,突然右臂一麻,竟被人點中了穴道。
心中震駭之下,突然一縱身向前竄去。
但那施襲動作更快,未得夏秋蓮轉過身子,人已如影隨形而至,又一指,點中了夏秋蓮的左臂。
夏秋蓮雙臂穴道受制,人已全無反擊之力,心中明白,對方隨便可出手取她之命,不敢再動。
那施襲人點了夏秋蓮雙臂穴道之後,只是靜靜地站着,既不說話,也未再出手。
雙方僵持約一刻工夫,夏秋蓮才緩緩說道:“你是楊兄嗎?”
身後,仍然是不言不語。
夏秋蓮道:“你不是楊兄,定然是大伯了。”
身後人仍未答話。
夏秋蓮嘆口氣,道:“你怎麼不說話呢?小妹雙臂穴道被制,實已無反攻之能,你要什麼?可以提出來了。”
身後人似啞巴一樣,仍然是不言不語。夏秋蓮等候了良久,接道:“我可以回頭看看你嗎?”
身後人開口了,冷冷說道:“可以。”
夏秋蓮緩緩轉過身子,目光到處,微微一怔,道:“是你!凌少俠?”
凌度月笑一笑,道:“不錯,是否覺着很意外?”
夏秋蓮道:“實出意外,若梅告訴我你已經走了。”
凌度月道:“不錯,在下是走了,但我又回來了。”
夏秋蓮嫣然一笑,道:“其實你不該走的,你去了之後,楊非子才告訴我,他在你身上下了毒。”
凌度月道:“唉!當真是楊非子下的手嗎?”
夏秋蓮道:“他親口告訴我的,哪裏還會錯?”
凌度月淡淡笑一笑,道:“下的什麼毒?”
夏秋蓮道:“一種發作很慢的毒,我已派若梅給你送解藥去了。”
凌度月道:“三夫人,在下並沒有中毒?”
夏秋蓮道:“唉!凌少俠,楊非子為什麼會對我說謊呢?若梅既已替你送葯去,你如不信……”
凌度月冷冷接道:“三夫人,夠了,凌某人可以受一次、兩次騙,總不會再受第三次騙吧!”
夏秋蓮一副訝異神色,道:“我騙你什麼了?”
凌度月臉色一變,冷冷說道:“三夫人,我不再和你作口舌之辯,激怒我,我可能殺了你。”
夏秋蓮看他劍眉聳動,俊目放光,確有出手的可能,不禁一呆。
凌度月道:“三夫人,我想了解真正內情,你的用心?”
夏秋蓮道:“好吧!你想知道什麼?”
凌度月道:“在下少不更事,一旦失手,就可以傷了你三夫人的性命,那時,你縱然掌握了柳家的財富,也無法買回你失去的性命。”
夏秋蓮嘆息一聲,道:“凌少俠,去把廳門拴起來,咱們好好地談談。”
凌度月道:“三夫人大智若愚,裝出一付楚楚可憐的樣子,在下如非親身嘗試過三夫人的手段,決不會想到你三夫人惡毒心計。”
夏秋蓮突然微微一笑,道:“凌少俠,別說的太難聽,你心中想什麼,儘管提出來,只要我能夠作到,決不會讓你失望。”
凌度月道:“你能給我什麼?”
夏秋蓮道:“柳家舉世無匹的財富,和我的獨生女若梅。”
凌度月道:“真是財色兼收,人生的好事,要我一人得全了。”
夏秋蓮道:“凌少俠,我花了很多的心血,利用了那黑袍人的力量,才獲得今日這個結果,但凌少俠如若願意要,賤妾可以雙手奉送,片刻之間,你就是天下最富有的大財主……”
凌度月冷笑一聲,接道:“夠了,三夫人,咱們該談正經事了……”
夏秋蓮一皺眉頭,道:“我說的是真事,我可以把得到的全部奉獻。”
凌度月道:“很可惜,我沒有那份貪心……”
語聲突轉嚴厲,道:“那黑袍人究竟是誰?”
夏秋蓮道:“賤妾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突聽楊非子的聲音,遙遙傳了進來,道:“楊非子求見三夫人。”
夏秋蓮低聲道:“楊非子來了,要不要讓他進來?”
凌度月略一沉吟,低聲道:“你坐上木榻,擺出你最動人的姿勢,在下隱於門后……”
夏秋蓮點點頭。
凌度月閃身射入門后,兩道目光盯注在夏秋蓮的身上瞧着。
但聞夏秋蓮柔聲說道:“楊兄請進來吧!”
楊非子道:“三夫人,廳門下了拴,難道要在下破門而入嗎?”
夏秋蓮略一沉吟,道:“你破門進來也成。”
楊非子哦了一聲,未再多問。
凌度月站在門后,足足等了一頓飯的工夫之久,仍不見有人進來,立時心生警覺,暗道:
破門而入,大背常情的,似楊非子的老練,豈會上當。
心中念轉,頓覺無名火起,冷冷地看了夏秋蓮一眼,正想發聲,聞楊非子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三夫人一人,在下可以進入卧室嗎?”
夏秋蓮道:“你進來吧!”
凌度月一皺眉頭,忖道:原來他早已進來了?
但聞一陣輕微的步履之聲,傳入耳際,一身藍衫的楊非子,竟然舉步行了進來。
他似是未想到門後有人,雙目一直盯注在夏秋蓮的臉上,舉步而行。
凌度月右手疾快點出,直取楊非子的肩后腑穴。
指力落實,楊非子啊喲一聲,向前栽去。
凌度月右手如電,一把抓住了楊非子的衣領。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見寒光一閃,一把鋒利的匕首點上了凌度月的“命門要穴”。
凌度月呆了一呆,道:“什麼人?”
但聞楊非子的聲音傳了耳際,道:“在下楊非子。”
凌度月冷哼了一聲,揮手一推,那手中扣住要穴的假楊非子,一把給摔了出去。
楊非子哈哈一笑,道:“閣下是凌少俠?”
凌度月道:“是我。”
楊非子道:“在下手中這把短刀,不但鋒利無比,而且淬有劇毒,見血封喉。”
凌度月道:“凌某人既落在你手中,但憑處置。”
楊非子笑一笑,道:“三夫人,你說應該如何?”
夏秋蓮道:“我覺着咱們先放了他,不知你神醫的意下如何?”
楊非子道:“悉聽夫人吩咐,不過在下斗膽,有幾句話還要奉告夫人。”
夏秋蓮道:“小妹洗耳恭聽。”
楊非子道:“捉虎容易放虎難,何況這小子武功高明得很。”
夏秋蓮道:“楊神醫的意思……”
楊非子低聲道:“夫人如若不準備把他收為己用,乾脆咱們就想法子廢了他的武功。”
幾句話,字字如刀如劍,刺入了凌度月的心中。
夏秋蓮嘆口氣,道:“他這樣一身武功,廢去了實在可惜,何況,咱們還要他抗拒強敵。”
楊非子道:“夫人說的也是,可要在下喂他-粒葯吃?”
夏秋蓮道:“你要給他什麼藥物?”
楊非子道:“一種可以使人忘去憂慮,忘去自我的藥物……”
口氣一變,冷冷接道:“凌度月,張開嘴。”
凌度月心中一直等待反抗的機會,但楊非子很小心,手中的匕首,一直緊頂在凌度月的“命門穴”上。但聞夏秋蓮格格一笑,道:“楊非子,你給我住手。”
楊非子臉色一變,道:“夫人,為什麼?”
夏秋蓮道:“就憑凌度月這一點江湖經驗,豈能制住我嗎?”
楊非子微微一怔,道:“夫人的意思是……”
夏秋蓮接道:“我不過是裝作的罷了。”
楊非子道:“你裝作的,為什麼?”
夏秋蓮道:“我要騙出來凌度月的真正身份,想不到卻被你自作聰明的破壞了。”
楊非子沉吟了一陣,道:“就算夫人說的是句句真話吧,但楊某人已造成了騎虎難下的局面,說不得只好先制凌度月了。”
夏秋蓮冷笑一聲,道:“楊非子,你見過我的武功了?”
楊非子道:“見識過了。”
夏秋蓮道:“你在殺死凌度月的時侯,我如突然出手,是否可以取你之命?”
楊非子沉吟了一陣,道:“可以。”
夏秋蓮道:“除非你自己也不想活了……”
語聲一頓,接道:“退下去吧!我擔保凌度月不會找你報復。”
楊非子嘆道:“三夫人,在下是為了救援你三夫人,才出手制住他,想不到……”
夏秋蓮笑一笑,接道:“我知道你的用心,不過,你卻壞了我的事。”
楊非子突然哈哈一笑,道:“夫人,楊某人深精醫理,就我的看法而言,夫人是被人真正的點中了穴道。”
夏秋蓮厲聲喝道:“楊非子,你敢抗我之命嗎?”
楊非子笑一笑,道:“三夫人,沒有法子,在下不能留下凌度月這個強敵。”
凌度月感覺到尖刃已然破衣而入,接近肌膚,仍然找不到反抗的機會。
此刻,稍有失錯,立時會死在楊非子的毒刀之下。
夏秋蓮怒聲喝道:“楊非子,你可是覺着無法對付你嗎?”
楊非子道:“有!不過,那不是現在……”
突然,頸后一涼,一道寒鋒,頂在了頸后要害。
楊非子呆了一呆,道:“什麼人?”
但覺勁后一疼,似是鋒刃已經破了肌膚。
夏秋蓮冷冷說道:“你相信了嗎?”
楊非子苦笑一下,道:“三夫人果然是很精細的人。”
夏秋蓮道:“收了你的毒刀。”
楊非子無可奈何地收回了頂在凌度月背後的毒刀。
凌度月長長吁一口氣,緩緩向前行了一兩步,陡然回過身子。
只見一身白衣的柳若梅,手執長劍,劍尖正頂在楊非子的後背之上。
柳若梅對凌度月一伸舌頭,卻忍下未言。
夏秋蓮道:“楊非子,你手中那把毒刀不錯啊!把它丟在地上吧!”
楊非子道:“那黑衣人武功高強得很,在下才準備了這把毒刀,萬一再和他對壘之時,就用這柄毒刀對付他。”
夏秋蓮道:“你想的真是周到,丟下來,讓我見識一下。”
楊非子還想狡辯,凌度月卻突然一拍手,一道銀光射出,當的一聲,擊在毒刀之上。
楊非子心頭駭然,道:“無形劍。”右手一松,丟下毒刀。
他心中明白,凌度月如想取他之命,只不過舉手之勞。
但好的是,凌度月擊落他手中毒刀之後,就未再有攻擊行動。
這時,楊非子自知已完全沒有反抗的機會,雙手一垂,道:“三夫人,在下是一片忠誠。”
夏秋蓮道:“我知道,但你壞了我的事,不許回頭看,慢慢地轉過身子,退出去吧!”
楊非子無可奈何,緩緩轉過身子而去。
柳若梅手中的長劍,一直頂在他後頸之上,把他送出府院,蓬然一聲,關上了木門了。
楊非子一直沒有機會看清楚,暗算自己的是可許人物。
目睹楊非子離去之後,夏秋蓮忽然微微一笑,道:“凌度月,你現在有些什麼感覺。”
凌度月道:“在下覺着,諸位都是大奸大惡的人物。”
夏秋蓮道:“至少,我救了你的命。”
凌度月道:“這也就是了,我沒有殺死楊非子的原因,我知道,現在,他還有不死的價值嗎。”
夏秋蓮道:“可以解開我的穴道么?”
凌度月嘆口氣,伸手解開了夏秋蓮被點的穴道。
夏秋蓮伸展了一下雙臂,長長吁一口氣,道:“好險啊,好險,咱們今天是兩世為人。”
夏秋蓮緩步,伸手撿起了楊非子丟了在地上的短刀。
那是一把三尺二寸左右的短刀,鋒利異常,全身都閃着藍色的光芒,點點頭道:“果然是一把淬毒的利鋒,不知他的毒性如何?”
目光突然轉到那個假冒楊非子的大漢身上。
只見他瞪眼張口,講不出一句話來。
原來,凌度月在摔他出去時,已點了他身上的穴道。
夏秋蓮掂了掂手中的毒刀,伸手拍活了那人穴首,笑道:“你是什麼人?”
藍衫人道:“我是儲中的二帳房,我是那位楊大先生逼來的?”
夏秋蓮道:“你剛才看到的事,千萬別說出去。”
藍衫人道:“夫人放心,小人有八個膽子,也不敢胡說八道。”
夏秋蓮道:“那很好,你去吧!”
藍衫人道:“多謝夫人。”
轉身向外奔去。夏秋蓮右手一探,毒刀突然刺出,刺中了那藍衫人的左肩。
但聞那藍衫人啊了半聲,人已倒在地上。
就是這一瞬工夫,那藍衫人的臉上,已佈滿了一層黑氣。
夏秋蓮道:“果然是一把奇毒利刀,楊非子和那黑衣人對敵搏殺之時,就不肯輕易地拿出來,顯然,這把毒刀在他的心目中,份量很重了。”
凌度月目睹那短刀之毒,想到適才處境之險,不禁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夏秋蓮收好短刀,笑道:“最好的保密方法,就是殺人滅口。”
凌度月吁一口氣,道:“夫人,在下告辭了。”
夏秋蓮道:“為什麼?你心中定然有無數的疑問,為什麼不想問了。”
凌度月道:“不管如何?你救了我的命,咱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就此一筆勾消,在下就此別過。”轉身向外行去。
但見白影一閃,柳若梅突然出現,攔住了凌度月的去路,笑道:“現在就要走嗎?”
凌度月笑一笑,道:“若梅姑娘,道不同,難相謀,我看應該去了。”
柳若梅嘆息道:“凌兄,不肯和我娘好好地談談嗎?”
凌度月道:“談談?”
柳若梅道:“不錯,談談,你們應該很仔細地談談才是。”
凌度月道:“若梅姑娘,在下想不出應該和令堂談些什麼?”
柳若梅沉吟了一陣,道:“娘!那你和凌少俠談談嘛!”
夏秋蓮道:“孩子,讓他去吧!人各有志,勉強不得,他對娘的誤會很深,只怕一時間也無法談出什麼。”
柳若梅低聲道:“娘,你這樣不行啊!”
夏秋蓮道:“不行,哪裏不行了,咱們母女雖然經歷了無數的艱辛,但咱們不是好好行過來了?”
柳若梅忽然垂下頭去,道:“娘!那要不要女兒告訴他?”
夏秋蓮道:“若梅,不可以胡說八道……”
語聲一頓,接道:“凌少兄,你請吧!見着歐陽老堡主時,代我們母女問一聲好。”
凌度月似是聽懂了她們母女意思,但又似不太懂,但他內心之中,一直認為兩母女,都是極善做作,也會做作的人,當下急急一抱拳,轉身而去。
柳若梅似是忍不住放聲大喝,但卻被夏秋蓮伸手阻止。
凌度月全神戒備,一直離開了這座寬敞的知府府第。
他心中有太多的疑問,太多的感慨,已非他這樣年齡之人所能理解。
一路上出人意外的順利,一直走回了大祥記綢緞莊。
歐陽明老堡主早已得到了消息,匆匆迎了出來。
過關刀雷慶、歐陽成方,及杜天龍夫婦等,緊隨在歐陽明的身後,迎了出來。
雷慶和凌度月合作歷險,使兩人的感情上接近了不少。
急行一步,迎上來,抓住了凌度月一隻手,道:“凌兄弟,你好吧!”
凌度月道:“大概沒有事。”
杜天龍怔了一怔,道:“兄弟,這話怎麼說?”
凌度月道:“那地方太詭異,我無法確知自己是否身受毒害。”
杜天龍哦了一聲,道:“快請入廳中,試試查查看是否中毒?”
凌度月先對歐陽明抱拳一禮,在群豪護擁下行入廳中。
歐陽明一面吩咐準備酒菜,一面要凌度月運氣相試,是否中毒?
凌度月運氣默查,未發見中毒之徵。
歐陽明長長吁一口氣,道:“凌少俠,咱們本來要全力接應你……”
凌度月搖搖頭,接道:“晚輩已通知雷老首輩,要他轉告諸位,其實,他們之間,現在展開着一場殘殺,咱們如是一插頭,只怕弄巧成拙。”
雷慶道:“老弟,柳鳳閣和楊非子,哪一位掌握了優勢?”
凌度月道:“情勢變化詭異,柳鳳閣、楊非子,全都落敗。”
雷慶道:“老弟的意思是……”
凌度月接道:“目下最佔優勢的是柳三夫人夏秋蓮。”
雷慶長長嘆息一聲,道:“老堡主,還是你有先見之明。”
凌度月道:“怎麼?歐陽老堡主,早已推斷如此了?”
雷慶點點頭道:“不錯,薑是老的辣,歐陽老堡主,由老朽口中,知曉了那份情勢之後,就加了一句評斷說,這些紛爭之事,可能都來自那柳三夫人,夏秋蓮的身上,想不到,竟然被老堡主言中了。”
歐陽明嘆息一聲,道:“雷兄,咱們先聽聽凌少俠的高見。”
凌度月苦笑一下,道:“那裏的情勢很詭異,我只能把經過之情說出來。”
歐陽鳳道:“凌少俠說詳細一些的,咱們就多一份了解。”
凌度月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道:“真是一言難盡啊!”
當下,把經過之情,很仔細地說了一遍。
雖然有數日工夫,但其間的變化,卻是波譎雲詭,叫人目迷五色。
凌度月化了大半個時辰的工夫,才算把經過之情很仔細地說了一遍。
歐陽明聽得頻頻點頭,道:“想不到中間的變化,竟然如此複雜……”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凌少俠,你身歷其境,你看咱們應該如何?”
凌度月道:“在下覺着,柳家的財富太多了,多得叫人眼紅,才引起了這麼一番爭奪,同室操戈,兄弟相殘,連他們的夫人,也捲入了這場漩渦之中。”
歐陽明略一沉吟,道:“凌少俠,你是說他們新創不久,正在紛亂的局面之下,是嗎?”
凌度月道:“目下情勢,確然如此。”
歐陽明微微一笑,道:“凌少俠,如若老夫傾盡綠竹堡的實力,來一次全力夜襲,咱們能掌握幾成勝算?”
凌度月沉吟了片刻,道:“這個,晚輩無法估算,夏秋蓮掌握的實力,晚輩雖知道一個大概,但卻未能全部了解,致於老前輩這方面,晚輩就無法知曉了。”
歐陽明道:“老夫可以對付楊非子或者柳鳳閣,你凌少俠也可以對付一個,老夫再找兩位副手,合力對付一人,餘下的,以綠竹堡的屬下,都可以對付了。”
凌度月心中一動,道:“老堡主,晚輩心中有一點不解之處,不知可否請教?”
歐陽明道:“凌少俠但管請說,老夫能夠回答的立刻可以解說明白。”
凌度月道:“老前輩動員手下全部精銳,夜襲夏秋蓮等,不知用心何在?”
歐陽明呵呵一笑,道:“凌少俠,問得好,綠竹堡薄有田產,衣食無憂,決不會貪圖柳家的財富,但柳鳳閣和夏秋蓮憑仗那一份富可敵國的財產,胡作非為,武林之中,只怕很難得有安寧日子,如若能一舉把他們全數生擒,至少,江湖上可以保一個暫時平靜無波的局面。”
凌度月輕輕嘆息一聲,道:“就算咱們能一擊如願,但又如何處置柳家那大筆財富呢?”
歐陽明道:“這個,更不用煩心,柳鳳閣、夏秋蓮,所以能興風作浪,全靠那一大分資財,咱們只要散去他們大部份資財,他們就無法為所欲為了。”
凌度月道:“老前輩的意思,可是說把那批資財分於窮苦人。”
歐陽明道:“老夫正是此意。”
凌度月沉吟了一陣,接道:“不過,老堡主,這究竟是別人之物,取之傷廉,如若還要在下做主,此時此刻似乎是不宜乘人之危。”
雷慶突然接口說道:“兄弟,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萬一,等那夏秋蓮掌握了全局之後,再興風作浪,那將如何是好?”
凌度月道:“這個么?晚輩不敢保證,不過,就晚輩的看法,夏秋蓮雖然已暫時掌握了大局,但她很難一直掌握下去……”
歐陽明微微一笑道:“既是凌少俠如此解說,老夫也犯不着和他們拚命了。”
凌度月喝了一口茶,道:“老堡主,在開始就提過一位武功奇高的黑衣人?老堡主可還記得?”
歐陽明道:“記得。”
凌度月道:“老前輩能夠想出來,他是什麼人嗎?”
歐陽明沉吟了一陣,道:“這個,老朽無法預測,但凌少俠把他形容的,也未免有些過份了。”
凌度月急道:“那黑衣人的武功高明極了,他一人獨斗我們數人,還有餘力。”
交談之間,用完了一餐酒飯,歐陽明才沉聲說道:“凌少俠,咱們也用不着客套什麼?
這些時日中,你身處險境,一直難有放鬆的時間,還是早休息一下吧!有什麼話,明日再談。”
親自送凌度月到了一處靜室之中。
凌度月這些天來,確然一直都在警惕的戒備之下,可算得從無一場好睡,此刻,精神鬆散,再加上三分酒意,立時睡熟了過去。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耳際突然響起了木門呀然之聲。
一種本能的反應,凌度月突然想挺身而起,那知這一坐,竟然未能坐起。
這一驚非同小可,立刻是酒意全醒。
睜眼看去,只見燭火高燒,照的滿室通明。
身着長衫的歐陽明,臉帶笑容,正緩步行近木榻。
凌度月抬動一下右手,只覺手臂上,如壓着千斤重鉛,手臂竟然無法抬動。
但他的神志仍很清明。
歐陽明行近了木榻,輕輕吁一口氣,道:“凌少俠,好了一些嗎?”
凌度月呆了一呆,道:“老堡主,在下怎麼了?”
歐陽明道:“凌少俠受了暗算了!”
凌度月奇道:“什麼人暗算了我?”
歐陽明道:“這個,老朽也不清楚了。”
凌度月心中一動,忽然嘆一口氣,道:“老堡主不肯說,在下也明白了。”
歐陽明拂髯一笑,道:“你明白什麼?”
凌度月道:“暗算區區的,恐怕是你歐陽老堡主吧!”
歐陽明淡淡一笑,答非所問,道:“凌少俠,你果然是一位很聰明的人,只可惜年紀太輕了一些。”
凌度月暗中提聚真氣,只覺全身都癱了一般,連真氣也無法提聚。
歐陽明搖搖頭,接道:“可惜呀!可惜。”
凌度月道:“可惜什麼?”
歐陽明道:“可惜凌少俠這身武功了。”
凌度月道:“我……”
歐陽明接道:“你服下了一種失去武功的藥物,使十幾年苦學而成的一身武功,在片刻之間,完全失去。”
凌度月道:“哦!”
歐陽明道:“從此之後,你就變成了一個平常的人了。”
凌度月只聽得人心頭一寒,出了一身冷汗。
強自鎮定了一下心神,凌度月緩緩說道:“老堡主,在下心中一直有一件不明之事,死難瞑目。”
歐陽明道:“好!你說吧!老夫或可代為作答。”
凌度月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歐陽明道:“天下武林同道,有誰不識綠竹堡的歐陽明。”
凌度月道:“你和那柳鳳閣究竟有什麼關連。”
歐陽明道:“老夫和柳鳳閣,全然無關。”
凌度月道:“和楊非子也無關連了?”
歐陽明笑一笑,道:“不錯。”
凌度月道:“我明白了,你就是那夏秋蓮口中的神秘黑衣老人?這真是叫人難以相信的事啊!”
歐陽明伸出雙手,道:“老弟,我記得你說過,那人的手上受了傷?”
凌度月道:“他受了傷,不錯。”
但歐陽明的雙手,卻是完好無恙。
一下子,又把凌度月心中的構想,完全推翻下去。
如墜入五里雲霧之中,凌度月完全茫然了。
歐陽明道:“老弟,一個人如是手傷很重,決無法在極短的時間中,把傷勢醫好吧?”
凌度月輕輕吁一口氣,道:“老堡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在下完全糊塗了。”
歐陽明道:“事實上,事情很簡單,我不是那位神秘的黑衣老人。”
凌度月道:“但為什麼暗算了我?”
歐陽明淡淡一笑,道:“老弟,你能夠肯定嗎?”
凌度月搖搖頭,道:“不能。”
歐陽明笑一笑,道:“你確是一位難得的練武材料,也是位具有很高的才智的傑出少年,你仔細想想吧!老夫去了。”
變化是那麼意外,事實是那麼冷酷,凌度月完全陷入了一種莫可名狀的神秘之中。
凌度月盡量地保持心情的平靜,以便能想得清楚一些。
但他失望了,想不出自己是如何地受了暗算。
不知又過了多少時間,木門呀然而開。
一個長髯飄垂的老者,快步行近了木榻前面。
是雷慶。
雷慶輕輕嘆一口氣,道:“兄弟,你怎麼樣?”
凌度月道:“我很好,但卻不能行動,甚至無法舉動一下手臂。”
雷慶道:“歐陽堡主來過嗎?”
凌度月道:“來過了。”
雷慶道:“他沒有說什麼?”
凌度月道:“沒有,他只是證明給我看,他不是那位黑衣人。”
雷慶道:“兄弟,必須想法子,先把你身中藥毒解除。”
凌度月道:“我看,我似是在一種很奇怪的怪毒之下……”
雷慶接道:“不錯,所以,你必需要合作一些。”
凌度月冷冷說道:“如何一個合作法。”
雷慶道:“先答應他的任何條件,然後,再找機會。”
凌度月苦笑一下,道:“希望咱們能還有機會……”
語聲一頓,接道:“你,雷老前輩,為什麼還在這裏?”
雷慶嘆息一聲,道:“我們也受了控制。”
凌度月道:“什麼控制?”
雷慶道:“對我來說吧!我被人在身上刺了一針,每隔三日,都要服用一粒解藥。”
凌度月道:“你看過針刺的地方嗎?”
雷慶道:“看過,那只是一個很小的針孔。”
凌度月低聲道:“老前輩,這四周可有監視咱們的人?”
雷慶道:“沒有見到其他的人……”
突然,木門又開,杜天龍快步行了過來。
他步履很快,三五步,已到了凌度月的木榻前面。
目睹杜天龍,不禁使人想起了這些事端,都是由他而起,立刻火冒三丈。
杜天龍嘆口氣,搶先說道:“凌少俠,你好一些嗎?”
凌度月道:“我很好,被人在茶中下了毒,像服了軟骨散一般,躺在這裏動也未動一下。”
杜天龍道:“凌少俠委屈了。”
凌度月道:“夠了,杜天龍,我不想再聽這些甜言蜜語了!”
杜天龍道:“是!這一次在下來就是想請教一下凌少俠的用心!”
凌度月道:“先說明你的來意,再告訴我你的身份,然後,我自然會告訴你我的決定。”
杜天龍似是有些失措,苦笑一下,道:“我奉家岳之命而來。”
凌度月道:“想當然耳,他是不是最後的首腦人物,別要後面還有幕後人物?”
杜天龍道:“這個,在下就不清楚了。”
凌度月道:“說你知道的事。”
杜天龍道:“家岳要在下請教兩件事?”
凌度月道:“你看看,我如出掌如刀,可以斬斷你的雙臂。”
杜龍天道:“在下決不敢閃避。”
凌度月忍不住一腔怒火,直衝出去,道:“呸!偽君子,不要臉,還不如江湖中下九流的人物,他們至少也講究恩怨二字。”
杜天龍道:“凌少俠,請息怒火,我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我不能不來……”
凌度月道:“你也是受迫而來?”
杜天龍道:“是的!”
凌度月道:“逼你的人,就是你的老岳父了。”
杜天龍點點頭,沒有開口。
凌度月點點頭,道:“以名取人,歷盡蒼桑,他的名在江湖上是何等的響亮,想不到退隱了數十年後,才原形流露……”
杜天龍低聲道:“凌少俠,別太激動,處此情景,瞬息萬變,你必需保持着一份冷靜,才能自保。”
凌度月嘆口氣,道:“說吧!你的來意如何?”
杜天龍道:“家岳要我問問凌少俠是想死,還是想活?”
凌度月道:“死當如何?”
杜天龍道:“一粒毒丸,吞下去之後,會慢慢的昏睡過去,這一睡,就永遠不會再醒過來了。”
凌度月道:“死的方法不錯,活呢?又怎麼一個活法?”
杜天龍道:“活下去在下也可以沾沾凌少俠的光了。”
凌度月道:“我是階下之囚,用不着再替我戴什麼高帽子了。”
杜天龍道:“我說的是由衷之言。”
凌度月冷笑一聲,道:“此時此情,杜大鏢頭也用不着說恭維的話了,我只是想聽聽內情和你們的目的。”
杜天龍道:“如若凌少俠願意活下去,那就是願和家岳合作了。”
凌度月冷哼一聲,道:“以後呢?”
杜天龍道:“家岳用人,唯才是重,只要凌少俠肯和家岳合作,我就是他的副手了。”
一面放低了聲音,接道:“凌少俠,答應吧!這中間重重內情,在下也無法說的明白,還要憑仗凌少俠主持公道。”
提高了聲音,接道:“你聽到了沒有,一個是死,死則一了百了,活則享不盡榮華富貴,你自己拿個主意吧!”
凌度月道:“在下就答應了,那麼老堡主肯相信嗎?”
杜天龍道:“自然是不肯相信了。”
凌度月道:“不相信,在下就答應了也是無用。”
杜天龍眨了兩下眼睛,道:“家岳有一粒丸藥,只要你凌少俠服用下去,家岳就可以完全相信你了。”
凌度月道:“哦!原來令岳是一位用毒的能手。”
杜天龍道:“不敢相瞞凌少俠,家岳的用毒之能,只怕不在楊非子之下。”
凌度月道:“那真是可敬得很……”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你這乘龍快婿,自然也是位用毒高手了。”
杜天龍低聲道:“罵得好……”
語聲一頓,高聲說道:“用毒之道,屬於大智大慧,在下這點才智,自然不能和家岳相比了。”
凌度月道:“原來如此,你小子也知道謙虛二字。”
杜天龍道:“在下說的句句真實。”
凌度月道:“歐陽明名譽天下,江湖之上誰人不知他是一位大仁大義的英雄,退居綠竹堡,歸隱養老,似是已不問江湖上是非,誰知道他骨子裏,竟是暗中操縱江湖變局的人物……”
杜天龍又眨了兩下眼睛,向凌度月示意,口中卻接道:“凌少俠,土裏藏不住夜明珠,以你凌少俠這份能耐,不論誰完成了江湖霸業,都會重重的用呢?……”
凌度月冷冷說道:“夠了,夠了,別說下去了……”
忽然長長嘆息一聲,道:“你能作得主意?”
杜天龍道:“在下奉命來此,就是專談你凌少俠的事,別的事在下不能作主,但凌少俠的事在下也許能作得一點主意。”
凌度月道:“那藥丸服下之後,反應如何?一個人又變成了什麼樣子?”
杜天龍道:“那是一種奇烈的毒藥,如若不在一定的時間,服藥中和,立刻毒發而亡。”
凌度月道:“我看到了楊非子施毒之能,但他最後,卻自己被困在南荒蠱毒之下,受人擺佈。”
杜天龍道:“凌少俠,家岳還在等我的回信,凌少俠能不能給在下一個很肯定的答覆。”
凌度月搖搖頭,道:“你既然什麼都作不了主,也不用和你談了。”
杜天龍先是一怔,續而微微一笑,道:“這麼說來,凌少俠是希望和家岳談談了。”
凌度月道:“不!我要先和你那位老婆談談。”
“這個,這個,為什麼?”
凌度月道:“怎麼?你不同意嗎?”
杜天龍還未來及答話,一個威重的聲音,已傳了過來,道:“杜總鏢頭乃是大有風度的人,怎會不同意呢?”
這聲音很陌生,凌度月竟然聽不出是何人的聲音。
但杜天龍卻是如奉聖旨一般,連連應道:“同意,同意,在下這就去請她和凌少俠談談。”
轉身向外行去。
凌度月冷冷說道:“站住。”
杜天龍停下腳步,回過身子,道:“凌少俠還有什麼吩咐?”
凌度月道:“告訴他們,我只要你老婆一個人來,不許任何人暗中追隨她同來。”
杜天龍微微一呆,道:“好!在下據實奉告家岳,由他老人家裁決就是……”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家岳愛才如渴,尤其是對你凌少俠器重的很,想他老人家,萬無不應之理。”
凌度月晴暗嘆口氣,忖道:看來這杜天龍確也在一種惡毒手段控制之下,身難由己,連自己妻子的名節,也無能保護了。
杜天龍未再多言,轉身行了出去。
過一杯熱茶工夫之久,一股幽幽香氣,撲入了鼻中。
凌度月故意閉上了雙目,只見歐陽鳳含笑站在榻前。
她似是經過了一番刻意的修飾,只塗得脂粉嫣紅,柳眉彎彎。
凌度月心中忖道:“杜天龍也許是被迫行事,這歐陽鳳既是那歐陽明的女兒,只怕是早已知曉內情,說不定早已是這樁大陰謀中的核心人物了。”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杜夫人,經過這一番刻意的打扮,似乎是嬌艷多了。”
歐陽鳳微微一笑,道:“如論風情嬌媚,天下美女誰也難及夏秋蓮,凌少俠是過來人,自然比賤妾都要清楚了。”
平常時間,她端莊凝重,一看之下,就是出身大家的閨秀,武林中名門兒女,但此刻卻是語氣中滿含着輕佻之意。
凌度月吸一口氣,暗道:只有好色貪財之徒才會怕死,我如是想活下去,就是先消除他們心中之疑。
心中打定了主意,綏緩說道:“夏秋蓮確夠妖媚,不過在下覺着她欠缺了一些什麼?”
歐陽鳳道:“欠缺一份大家閨秀的風範、儀態?”
凌度月道:“嗯!姑娘這一提醒,倒叫在下恍然大悟了。”
歐陽鳳微微一笑,道:“凌少俠找賤妾來,只為談夏秋蓮的妖媚嗎?”
凌度月道:“那是題外文章。”
歐陽鳳道:“題內文章又是如何一個作法?”
凌度月道:“杜夫人……”
歐陽鳳微微一怔,道:“為什麼不叫歐陽姑娘,或是鳳姑娘。”
凌度月哈哈一笑,道:“你本來就是杜夫人了,是嗎?”
歐陽鳳點點頭,道:“是!”
凌度月道:“夏秋蓮也嫁過人了,而且還生了一個女孩。”
歐陽鳳道:“柳若梅,承繼了她母親的大部妖媚,日後也許青出於藍。”
凌度月輕輕咳了一聲,道:“在下已經不在那裏了,不用再談他們母女了。”
歐陽鳳道:“凌少俠想要談些什麼呢?”
凌度月道:“談談你杜夫人吧!”
歐陽鳳臉上突然一紅,道:“游罷崑崙不見山,你既然見識過夏秋蓮母女二人了,天下還有什麼女人會放在你的眼中。”
凌度月暗道:這杜夫人平日裏凜然,想不到現在竟然也如此輕佻,當下重重咳了一聲,道:“白菜、羅卜各其其味,也未必就輸給山珍海鮮了。”
歐陽鳳嘆口氣,默默無語。
凌度月暗裏嗑嗑牙,道:“杜夫人可知道在下此刻的處境嗎?”
歐陽鳳點點頭,也未說話。
凌度月道:“令尊和在下談過了。”
歐陽鳳道:“我知道,已告訴我了。”
凌度月道:“你丈夫杜天龍也來過了。”
歐陽鳳道:“是他叫我來的!”
凌度月道:“也是他叫你刻意地打扮一番嗎?”
歐陽鳳低垂的粉頸突然抬起,雙目中滿含淚光,似乎是想發作,但她卻突然又忍了下去,垂首說道:“是我自己要這麼打扮一番。”
凌度月道:“杜夫人可知區區要請你來的用心嗎?”
歐陽鳳道:“我不能說不知道,但也不能說很明白。”
凌度月道:“令尊要我作他的副手,但不知他有幾位副手。”
歐陽鳳道:“家父很看得起你凌少俠,就賤妾所知,你若答允和家父合作,你將是他手下第一副手,那是一個之下,千百人之上位置。”
凌度月道:“如若在下不答應,勢必難過死亡關了?”
歐陽鳳道:“所以你要報復他,想羞辱,沾污他的女兒?”
凌度月道:“你本來可以不必來的,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你已經嫁給了杜天龍,對嗎?”
歐陽鳳苦笑一下,道:“我知道自己的身份,用不着凌少俠提醒……”
語聲頓了一頓,接道:“凌少俠的時間並不太多,你應該作一個決定了。”
凌度月道:“這麼看來,杜夫人也是參與機要的人了。”
歐陽鳳拒絕回答。
凌度月接道:“在下還有多少時間?”
歐陽鳳道:“一個時辰左右。”
凌度月道:“如是在下一個時辰內,無法決定呢?”
歐陽鳳道:“那你就永遠不必決定了。”
凌度月道:“過了一個時辰之後就要把在下處死了?”
歐陽鳳道:“那是最後的限期,決不會拖延。”
凌度月道:“如果在下提出一些非份之求呢?”
歐陽鳳道:“我爹很器重你,也很需要你,只要你提的不太刁難,他都會答應呢。”
這時,凌度月自己認定歐陽鳳是參與機要的人物,由洛陽開始,她就可能知道了這個陰謀,不禁心頭火起,冷冷說道:“如是在下要你歐陽姑娘,杜夫人呢?”
歐陽鳳道:“我不是已經來了嗎?而且,刻意地打扮了一番。”
凌度月道:“令尊叫你來的?”
歐陽鳳點點頭。
凌度月道:“你丈夫也知道了。”
歐陽鳳道:“他奉了岳父之命,叫他的妻子到這裏來的。”
凌度月道:“杜天龍也算是英雄人物,想不到他竟然這樣窩囊。”
歐陽鳳苦笑一下,道:“我們都是俗人,所以我們的際遇和思想,也是那樣的平凡和庸俗,你和我們不同……”
凌度月接道:“有什麼不同?”
歐陽鳳道:“你是超人,所以你的際遇和處境,都非一般人能夠比擬,你是屬於那種實強貴賓,敵為大敵的人,不論是誰想利用你,都願意付出最高的代價。”
凌度月突然覺着歐陽鳳說得很有道理,不自禁地點點頭。
歐陽鳳吁一口氣,接道:“正因為你太強了,所以太容易折。”
凌度月道:“你的意思也是勸我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