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長夜迢迢,月光如水,在這黃山赤雲峰關帝古廟前,正展開着一場武林間罕見的激烈拚鬥。
黑道魔頭白無常向修,被天南三星以“三星伴月陣”困在核心,白無常向修沖不出這天下聞名的“三星伴月陣”,而天南三星以三人之雄厚功力,也僅僅能將其困住,卻無法傷他分毫。
似如此,已支持了三個時辰之久,這時,在關帝古廟門橫匾之上,正探出個小孩的頭來,注目凝視場中。
這小孩也就是書中的主角,仇恨。他在離開白無常向修后,曾一路沉思,向修這頎長的身軀,能穩坐黑道第一把交椅,屆數十年之久而不衰,其本身武功,當有奇詭精奧之處,而天南三星之“三星伴月陳”,亦是武林絕響,白無常向修既不願傳授武功與我,我偷學還不成嗎?今夜黃山之會,千萬別錯過。
啊!不,還是早點去吧!找個地方隱藏起來,我就是偷學了他的武功,還要把他瞞在鼓裏。
於是,仇恨上了黃山,在關帝廟前巡視了好半天,適才在這橫匾之上躺下,睡了個甜甜的夢。
仇恨被說話之聲所驚醒,張開眼,月亮已爬上樹梢,最初他連動也沒敢動一下,因為今夜來的四人都是武林中絕頂高手,他既被白無常向修所驅逐,他高傲的脾氣就不願再讓白無常向修知道,他仍然隨後追來了。
說話聲是天南三星,而所談的都是關於三尊玉星的事,在他還沒聽出個頭緒之前,驢蹄“嗒嗒”之聲已遠遠傳來了。
白無常向修一到地頭,與天南三星沒說上兩句話,就交上了手,從聲音中仇恨判別出,一開始雙方似乎都在觀望,慢慢的,他從掌風呼嘯中聽出了戰鬥已接近高潮。
這時仇恨再也忍不住了,他推測雙方都在聚精會神搏鬥之下,絕不可能再來顧忌別人什麼了,所以他從橫匾后,小心地探出了頭,但是當他雙眼接觸到斗場時,又不禁莫名其妙地呆住了。
這哪象是拚命!這簡直是開玩笑,四個人在兩丈方圓的一塊草坪上遊走着,不時對上一掌,也有眨眼間連對四五掌者,可是四人身形看來都輕逸已極。
漸漸的,仇恨從四人的神色中,瞧出了形勢的緊張,白無常向修慘白的臉上,看不出所以然,但是那緊皺的兩道長眉中,和那抿得僅餘一條線似的嘴唇,可以看出他的功力已提足到十成以上。
而天南三星,除壽星公賽南山,臉白須動以外,福星公勝東海與祿星公富三江臉色都是紅如充血,就象廟裏供奉的關雲長。
驀然,天南三星一聲暗號,三人急驟的加緊了攻勢,三人同時舍卻了掌力,掏出了各自獨門的兵刃。
只見四周虎虎生風,杖影翻飛,福星公勝東海的大蒲扇與祿星公富三江的玉如意交織成一片,宛如烏飛獸竄。驀地,白無常向修雪也似的長臂疾向壽星公賽南山胸前抓到,壽星公賽南山身形一斜,飛身縱高主尺,與福祿雙星三般兵刃齊齊往白無常向修兜頭罩下。
白無常向修右手疾抓壽星公賽南山,左手亦在同一時間裏撤出量天尺來,見壽星公賽南山往上飛縱,當即左手一式“皓月當空”,硬生生地將三種武器架開,其速度之快,竟連天南三星亦未看清楚。
此時,躲在橫匾上的仇恨心中嘀咕道:“本想偷學他的武功,不想竟連其出手亦未看清,如此就算看上一輩子也休想學得一招半式。”瞬時,場中激斗已生變化,原來祿星公富三江一招走空收勢略緩,右手腕已被白無常向修的量天尺所拍到。
這一下,如若是換個通常武林中人,手腕準會立即折斷,可是天南三星,功力均非等閑,但祿星公也被這一下颳得辣辣生痛。
然而,白無常向修在同一時間裏,卻被福星公勝東海的大蒲神扇將衣襟給刮裂了一道口子。
“嘶”的一聲,把白無常向修驚得愕了一下,百忙中瞟眼一瞥,白色長衫下開了道尺許長的口子,這一來,白無常向修心火突發,高冒三丈,一聲震天價的虎吼,量天尺划空一閃,一招“流星趕月”,快捷無倫地走出三招,分襲天南三星,尺風飄忽莫測,似左、似右、似中,叫人無可捉摸,不知他主要攻的是誰?
天南三星中除壽星公賽南山的一支蟠龍杖,敢與之硬接硬碰外,福星公勝東海的大蒲神扇與祿雖公富三江的玉如意,都是不堪一擊的。
白無常向修只一招,即將壽、福、祿三位星公每人逼退尋丈,立即騰起身形,想以逐個擊破的方式,將這“三星伴月陣”給擊散。
可是白無常向修忽略了“三星伴月陣”潛在的功力,這“三星伴月陣”,它能躋列天下七大名陣之一,自有它特長之處。
白無常向修凌空折身,他首先找的是福星公勝東海,因為福星公勝東海神扇傷了他的白儒長衫,他氣憤得飛身猛撲,量天尺一招“威震八方”風聲呼呼,銀光閃閃,真可說風雨不透。
白無常向修的心事是,他只要傷了三人中任何一人,這“三星伴月陣”的威力立即大減,屆時,他即可將這“三星伴月陣”之輝煌的名譽毀滅。
誰想,就在白無常向修飛舞着閃閃生光的量天尺,撲到福星公勝東海的頭上,眼看着福星公勝東海蒲扇橫張,難逃白無常向修的量天尺之際,驀地,一股絕大的潛力,將白無常向修硬生生的給橫推半丈,落回到陣勢的核心中。
這潛力原是“三星伴月陣”中的救命絕招,不管是誰遇襲,而自身無法抵禦時,另二人必借陣中旋轉衝刺的勁力,一個猛推,一個狂吸,讓那受襲之人,在措手不及之下,得一緩手機會。
白無常向修眼看着已然得手,突然被這股潛力推得一怔,他想不透這潛力的來源,但是,他卻不敢稍歇,因為略一疏神,就有生命的危險。
於是,白無常向修又展開了嚴密的防守,可是,這次卻又不同了,他突然間感到從沒有過的威脅,壽星公賽南山一支蟠龍杖,在這“三星伴月陣”倏變之中,威勢突增,而福星公勝東海的大蒲神扇與祿星公富三江的玉如意,也自配合得妙到毫巔,任你白無常向修量天尺招術精奇,“白骨神功”武林絕響,一時之間,也窮於應付。
漸漸的,白無常向修慘白死板的臉上,已滲出了汗珠,油晃晃地閃着亮光,然而,白無常向修究非等閑,他在尋找着出奇制勝的機會,他只要脫出這個圈子,他就有制勝的可能與把握。
驀然,激斗中,但聽福星公勝東海道:“向兄,我們可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深仇血恨,同屬武林中人,三星還不願做那趕盡殺絕之事,只要向兄將三尊玉星交出,從今後化干戈為玉帛,向兄以為如何!”
此語一出,白無常向修一聲怒嘯,聲震夜空,道:“要我交出玉尊星,那簡直是等天開門,白日做大夢,除非你們有能耐將姓向的毀了!要不,哼……”
“着”的一聲暴響,祿星公富三江左手腕應聲低垂,連動也無法動了,可是祿星公富三江右手的玉如意也同時脫手飛出,快如閃電地飛向白無常向修的腹部。
白無常向修在三人分心聽他說話之際,突然出手點中了祿星公富三江的左手腕穴道,心中禁不住狂喜雀躍。
喜尚未了,即見雪光刺眼,玉如意已近小腹,這一驚又驚得白無常向修冷汗直冒,倉促間,量天尺下探疾點玉如意,正在量天尺與玉如意相觸未觸之際,又覺勁風呼呼,當頭壓下,白無常向修渾身一霹,量天尺上下難以兼顧,猝然間,只得側身閃退。
可是,這卻真正地着了“三星伴月陣”之機關,踏入了大蒲神扇的扇風中,待白無常向修正驚覺時,早巳不及,背上一陣劇疼,白無常向修反手一兜,也正好搭在福星公勝東海執扇的手腕上。
一聲“哎呀”福星公勝東海被拋出兩丈餘外,白無常向修一聲裂帛似的怪笑,響徹雲霄,良久方止,說道:“白無常向修,黑道小卒,以一命換雙星,總還值得,賽南山,你還要比嗎?向修以僅存的一口氣,仍可接你一陣,如何?”
這一陣突變,早將壽星公賽南山驚得呆了,祿星公富三江玉如意出手后;站在那就沒再動一下,福星公勝東海被拋跌地上也沒再爬起來,這種情勢之下,壽星公賽南山知道,這兄弟兩人定然凶多吉少,禁不住凄聲慘笑道:“向兄,這真是出乎我賽南山意料之外的事,你……你請吧!賽南山縱然無能,也不做這種趕盡殺絕之事。”
白無常向修聞言;依然冷冷地道:“你不打,我可要走了,但是我不會領情的。”說完,一聲呼嘯,即聽蹄聲“得得”疾馳而去。
這一陣慘絕的收場,將藏在橫匾上的仇恨也嚇得呆了,他眼見白無常向修困難的翻身上驢,然後傲然地端坐驢背上,可是神驢緩慢地走着,在明亮的月色下,還沒走出仇恨的視線,白無常向修已然支持不住,伏倒在驢背上了。
這時,壽星公賽南山突然朝橫匾上一瞪眼,因橫匾正背月,看不清,但聽壽星公賽南山喝道:“什麼人藏在上面,還不給我滾下來!”
仇恨渾身一震,驚忖道:“這下可糟了,他們誤會我是白無常向修的徒弟,這一見面,壽星公賽南山豈能將我放過?”
總算仇恨膽識超人,自語道:“管他呢,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不相信憑天南三星的名頭,會對我這後輩下毒手!”
隨見仇恨從橫匾上躍出,輕飄飄地落在壽星公賽南山的身前。
仇恨,他今年只十四五歲,雖然武功未成,可是輕功早已練得出神人化了,仇恨這一出現,壽星公賽南山也不覺為之一怔道:“小哥兒,你不是白無常向修的徒弟嗎?你怎麼不隨他去呢?你師父也傷得不輕,命在旦夕啦!”
仇恨靦腆地搖搖頭道:“我不是他的徒弟!”
壽星公賽南山聞言又是一愕,道:“你怎會不是他的徒弟呢?難道說,你見他快死了,就不願做他的徒弟嗎?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我雖和他有仇,也不能見你這種武林的叛徒……”壽星公賽南山越說心中越氣,越說聲越厲,到最後竟將蟠龍杖揚起,竟欲一杖就將仇恨給斃了般似的。
仇恨一見,立即出聲道:“老前輩,千萬不要誤會,我與他在酒樓上也是第一次相會,他欲收我為徒,是我不能背叛師門而被他所逐……”
壽星公賽南山一聲怒喝,道:“臭小子,你敢在我面前撒謊,吃我一杖!”聲落,隨着蟠龍杖橫掃,一招“玉帶圍腰”,疾使而出。
仇恨見壽星公賽南山不聽他的解釋,並冤他撒謊,禁不住傲勁突發,閃身避過一招,氣憤地叫道:“老前輩對我仇恨不相信,可別怪我無禮啦!”
壽星公賽南山聞言,更是氣憤,蟠龍杖一摔,說道:“臭小子,你竟敢在我面前叫陣,你是找死!”說完立即揮掌猛撲。在這種情勢之下,仇恨絕不能畏懼退縮,他高傲的本性,不能讓人平白地冤枉,即算明知不改,他也要較量一下。
壽星公賽南山憑他的身份,怎可欺侮後生晚輩,他只是藉此試探仇恨的武功,看他是不是真的非白無常向修之徒,因是白無常向修出招救人,那已屬天下奇聞,若不是有關係的話,誰會相信呢?然而這幾招過後,壽星公賽南山立即驚疑,閃身退過一旁,說道:“小子,武當紫陽真人你怎麼稱呼?”
仇恨見壽星公賽南山如此一問,知道他已從自己掌招中認出了,連忙恭聲地答道:“正是晚輩恩師。”
壽星公賽南山“啊”了一聲,又復朝仇恨打量良久,方始說道:“原來是武當紫陽道長高足,那倒失敬了,紫陽道長據說已然仙逝……”說道這倏然回首朝他那已死去多時、周身已變為烏黑的兩位兄弟看了一眼,深深嘆了口氣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本只為當年一口氣,想不到變生倉猝,使老朽亦心灰意冷!哥兒,煩你助我一臂之力,將我這兄弟兩人給埋了好嗎?”
仇恨見壽星公賽南山如此說話,立即爽朗的答:“好!”
在西山月沉,晨曦迷空之際,黃山赤雲峰關帝古廟的後面,堆起了兩座新墳,壽星公賽南山對仇恨說道:“今日一別,相見遙鏗,適才煩哥兒相助之情,無以為謝,這有數頁書圖,聊表寸心,即算哥兒不恥於學,日後若遇有緣之人,辦可代為相贈!”說完遞過了薄薄的一本手掌大的線裝書,不待仇恨答話,已然縱身下山而去。
仇恨眼看着壽星公賽南山漸漸地隱沒于山中晨霧,心中不禁泛起了莫名的愁緒,“英雄難免陣上亡”,想想這三星於武林中的聲望,是如何地高昂,誰想到會能驟死黃山……仇恨想着,隨瞥了手中的小書一眼,見小書上寫着“三星伴月”四字,心中倏的一怔,驚疑地忖道:“‘三星伴月’,他交我這‘三星伴月’怎的?難不成還要我另外找兩個人也同時練功,這真有點近乎玩笑啦!”可是當他一頁頁約略地看完之後,他又禁不住驚喜雀躍,原來這書內是天南三星每人以最精奧、最具威力的四招摘錄下起,連成一十二招,取名“三星伴月”。這十二招,若分三人練習,每人只學四招,組合起來,即是他們三人所因以成名的“三星伴月陣”,若只一人學練,這十二招可以任意連綿,招招貫通,式式相連,確實是一套精美無比的招式。
朝霞映空不久,太陽緩緩的從天邊雲層之後跳起,這時,仇恨將那賽南山所贈的“三星伴月”小書收起,從身背解下那把隱藏着自己父母身世的金龍赤火劍,雙手壓在劍鞘之上,一邊撫摸,一邊默禱……這是仇恨每日晨問必做的功課,自從離開武當山後,從未間斷。
禱畢,又複試着拔劍,雖明知無用,他依然每日要在撫摸默禱之後,試行拔一次,然後再背回背上。
仇恨從關帝廟后回到廟前,閃眼即見場中一道銀光閃閃,趨前一看,原來是白無常向修所用的翡翠量天尺,禁不住掉首朝白無常向修那匹神驢所奔行的方向望去,想起白無常向修在驢上禁受不住,伏倒在驢背上的情景,心中十分難過,忖道:“假如你昨天答應傳授些絕藝給我,沒將我趕走……雖然現在依然不能傳藝,我還是會追着你去,伺候你的傷勢,再不幸也可替你掩埋屍體,不致暴屍荒山,慘遭獸吻。”
仇恨思忖及此,不自覺地弓身拾起量天尺,見那上面“無常一到,萬事全休”的八個字,不禁微微一笑,不由自主的朝那方向奔行而去。
依照那點點鮮血的指引,恨仇翻過了兩座山頂,在一座低崖之下,看到了那匹“追風奔月神驢。”
仇恨遠遠地停下了身子付道:“低崖神驢守護下的定是白無常向修無疑,然而,假若他沒死,依他的脾性,他真可能出人意外的給我一掌。以天南三星那等高厚深沛的功力,尚且難以抵受他‘白骨神功’毒沾肌的一觸,那又何況於我這微渺的功力……那死得才叫冤呢!”
約有一盞熱茶工夫,仇恨手執量天尺,依然遠遠地站着,未敢稍進一步,倏然神驢一聲嗚叫,叫得仇恨心中一寒,忖道:“我在此這麼久,未聞些許呻吟痛苦聲息,他莫不是早已死去了!”
終於,仇恨提足了勇氣,緩緩移步……
誠然,白無常向修閉目橫躺崖下,早已氣絕,仇恨用手觸了觸他的肌膚,冰冷僵硬,禁不住搖頭嘆了口氣道:“一代條雄,也不過落得如此下場……”
隨後,仇恨放眼四顧,見一株百年古拍之下,地勢甚佳,逐用量天尺及身上寶劍在古柏下挖了個土坑,把白無常向修端正地平放土坑裏,隨後又將那支尺余長的翡翠量天尺擱放白無常向修身旁,始叫道:“老前輩安息吧!你老人家的神驢,我會為你送回盛家莊去的……”
倏的白影一閃,白無常向修從土坑中躍出,端立在仇恨身側,將仇恨嚇了一跳,縱身避開尋丈,蓄勢喝道:“老前悲,仇恨對你並無錯處,何以死後仍然要嚇人?而且……”還沒說完,忽見白無常向修慘白死板的臉上隱現笑容,不覺又是一怔,終於停止了說話。
白無常向慘凝視了仇恨好半響,始道:“恨兒,我自信必死,可是在我死前,仍有憾事未了,正感彷徨之際,恰巧你來了,為了探你心地是否光明,遂靜血閉氣裝死。因為有些人知道,我的‘白骨神功’乃是從一本上古遺留的秘笈中得來,而這本秘笈我是刻不離身的,多少人覬覯,卻又畏懼我的神功已然練成……”
語至此,緩了口氣,隨又說道:“在酒樓上,本就疑心你存心不良,誰知你卻志不在此,如今,我將這上古奇書轉贈與你,但卻要你為我完成三件身後未了憾事,你可願意?”
白無常向修的聲音本就陰陰的,到後來卻漸漸地變得低弱無力。
仇恨聽他這麼一說,心頭不禁直打鼓,暗道:“這事僥倖我事先不知,如我事先知道,焉有任其隨你永埋荒山之理,這真是不幸中之萬幸。”
隨見白無常向修站在那渾身顫抖,知道他已瀕死不遠,這只是內功渾沛,強提的一口真氣,遂連忙趨前將白無常向修扶坐地上。
仇恨不經意的在挽扶之時,瞥了白無常向修受傷的肩背一眼,方才他人已死了,看也無用,如今傷處一旦入目,駭得仇恨舌頭也短了,兩眼也直了,心想:“不愧為一代梟雄,就憑這一點,如若換個旁人,怕不早已命斷氣絕。”
可是,白無常向修剛坐好,立即“咯咯”地吐出了數口鮮血,隨着向後一倒,身體一陣抽搐,兩眼一翻,就此咽下了最後的一口氣。
仇恨在旁,本待聽他的三件憾事,接受那本上古秘笈,這一來,反倒束手無策了,獃獃地靜站一旁,直待過了兩個時辰之久,日已中天,證明白無常向修確實死了,方始在白無常向修身上一陣掏摸。誠然,在一個軟皮經中,仇恨發現了這本上古奇書,“白骨神功”秘笈,驚喜之餘,匆匆的將白無常向掩理了,一個人就在那山崖下,翻看着那本上古奇書“白骨神功”秘笈。
可是,只一瞬間,仇恨即雙眉緊皺,待他將全書匆匆閱畢,已氣得英眉倒剔,怒目圓睜,恨恨的將那上古奇書“白骨神功”摔在地上,自言自語道:“我仇恨,縱有一天二地恨,三江四海仇,也不能去學這種歹毒的‘白骨神功’,用這歹毒的功夫而去殺害數以百計的人群。”
仇恨語至此,即欲掉頭不顧,下山而去,忽的想起,這書既是如此歹毒,就是自己不想學,也不能讓它留落人間,如若不巧被什麼壞人得去,豈不更助長其為惡凶焰,對世人為害更烈。
想着,仇恨再度將那“白骨神功”秘笈拾起,忖道:“我即不想學,又不欲讓人得去,倒不如將之付之一炬,一了百了,省得它為害塵宇。”
仇恨點燃了隨身的火摺子,剛待點上那本“白骨神功”秘笈的上古奇書。
倏然,一陣疾風過處,火摺子熄滅了,手中“白骨神功”秘笈也不見了,眼前現出個儒衫飄飄的中年書生,手中正捧着那本上古奇書“白骨神功”秘笈,在不經意地翻閱着。仇恨心中一顫,怒聲喝道:“還我!這不是好東西。”音未落,人已撲前去搶。
中年書生身形微動,已避開了仇恨的撲勢,說道:“小夥子,別急,這書我絕不要,更不欲學,不過,似這等上古奇書,真是武林至寶,前人花了多少心血,始才研鑽出來的一門武學,豈可輕易的讓你付之一炬”!
仇恨聞言,不禁愧容隱現,誠然,創造一門武學,豈是輕易之舉,仇恨心中知道不對,但口中卻偏偏傲慢地搶的道:“此書非你所有,關你何事?我愛怎的便怎的!”
中年書生爽朗的哈哈大笑,笑聲直透雲霄,久久方歇說道:“小夥子,你不用倔強,你臉色已然告訴我,你已經深有悔意了,喏!拿去吧!這一點也不希罕,而且我還可以告訴你,這‘白骨神功’,無需死人白骨,同樣可以學得很好,只看你本身的天份罷了!不過,假如你願意拜在本人門下,這撈什子的‘白骨神功’,不學也罷!”
這最後兩句話,聽得仇恨渾身悚然一驚,轉眼朝中年書生上下一陣打量,心中忖道:“竟敢口出狂言,當必另有來頭。”
驀然中,仇恨記起了恩師講述過九州八奇中的老大,儒俠孔達,禁不住歡欣欲狂了一聲歡呼,叫道:“前輩莫不是高居九州八奇之首的儒俠孔前輩吧!請恕晚輩眼拙之罪!”
中年書生又復一笑:“你能將我認出,實已非易,想必是什名門之後,小夥子,若真想拜本人為師,遂將家世源源道來。”
仇恨一時高興,卻忘了別人想叫他拜師之事,如今一聽,心中不禁感到十分為難,似這等邀游武林中之奇人,百年難得一見,武功之高,神鬼莫測,如若當面錯過,機緣難再。
然而,仇恨卻不願棄師再投,雖說恩師已然逝世,但恩師慈祥和藹的臉龐,卻永遠活生生的在他心頭。
這一點,仇恨感到十分為難,脾性高傲,在酒樓白無常向修的面前,已然嘗到滋味,他不願一而再的將這些武林奇人放過,然而,他該怎麼辦呢?他心中萬分地疼痛,如蛇咬,如針戳。
忽然間,被他想起了一條妙計,但聽他說道:“儒俠前輩,並非我不想拜你為師,實因我有一個滅門的血海仇人,其武功之高,鮮絕寰宇,恩師逝世前,曾遺下寶劍一把,前輩請過目!”
邊說邊解下金龍赤火劍,雙手恭敬地奉上。
儒俠見仇恨對拜師一節,似顯猶豫難決,不禁大為詫異,儒俠孔達,既能高居九州八奇之首,其武功當有精奧獨到之處。
適才,儒俠因事路過黃山,在小峰上發現了白無常向修的“追風奔月神驢”,一探之下,正好白無常向修從土坑中閃躍而出。當然,隨後所發生的一切事情,與白無常向修的說話,也被儒俠看見了和聽見了。
儒俠孔達,他驚奇白無常向修之傷死,更驚見仇恨那一表學武的人材,他從白無常向修的說話中,了解仇恨與白無常向修之間,毫無關係。
這一會,聽仇恨所說,他師父也已逝世,並遺留有一口寶劍,這怎能不使他驚異萬分呢?
儒俠接過寶劍,在他略一仔細過目之下,發現劍鞘微現金光,不禁“啊!”了一聲,說道:“原來哥兒還是武當名門,紫陽道長高足,失敬了。紫陽道長,據傳於西湖三潭印證武學盛會中,不幸逝世,傳言未明真假,哥兒願否為儒俠一道?”
仇恨見妙計得逞,效力已生,連忙答道:“恩師之噩耗,來得本就模糊不知真假,晚輩亦無從說起,只知這柄寶劍是恩師赴會後所留,其中隱藏極大機密,請前輩抽出一觀,或能略知一二。”
這話又不禁使儒俠孔達疑心頻犯,寶劍中隱藏機密,何以你自己不會抽出觀看,非要我抽出不可?
然而,仇恨一再提及這把金龍赤火劍,想必其中定有蹊蹺,不自卻隨手輕輕一抽,他以為金龍赤火劍定然應手而出。
誰料寶劍非但沒應手離鞘,甚至連些許的顫動皆無,不覺更奇,驀然潛運功力,貫注雙臂,運勁一拔,寶劍依然紋風不動,儒俠不禁慚愧得臉色倏變。
好勝之心,油然而生,儒俠孔達驀的一聲長嘯,將畢生數十年渾沛精力,齊聚雙掌,一聲暴喝,隨着“噗”的一聲,儒俠孔達隨聲跌坐地上。
這一切動作,仇恨卻仔細地看在眼裏,他莫名其妙儒俠孔達怎會在運勁拔劍之下,倏地震得跳了一下,跌倒塵埃?
儒俠孔達摔跌地上,額頭髮問,冷汗直冒,良久方始從地上緩緩立起,愧疚的對仇恨說道:“哥兒,你這一試,真把我這九州八奇之首的儒俠,臉面丟盡,不過,辱由自取,我並沒怪你之意,但是,我可想不通,這劍中所隱藏的機密,難道說會是紫陽道長畢生之功力所聚嗎?”
仇恨聞言不解其意,立即追問道:“前輩,你方才說什麼?說什麼功力所聚?”
儒俠孔達聞言,說道:“我只是說,劍中隱藏的機密,怕是紫陽道長將畢生精力貫注其中,因此抽它不動……啊!是啦!一定是這關係,錯不了啦!方才我運功拔劍與劍鞘相持之下,沒將寶劍拔出,反被其回抗之力,震跌地上,周身功力散失不少,哥兒,這該是你的福緣啦!”
“紫陽道長這種做作之下,定是意欲將本身數十年功力轉移到你的身上,哥兒,你若能得到你師父的全部功力,你也將得到我儒俠的一半功力,如今,讓我索性將你成全到底了吧!”
語音未畢,儒俠孔達握着連鞘寶劍,在身前挽了個劍花,輕輕刺出,倏然間,但見金光耀眼,疾風沁人。
仇恨猛然吃了一驚,這劍法確是駭人,看他慢慢不經意的揮灑,每一招卻藏着極精微的變化,妙處可謂妙到毫巔。
仇恨連忙收斂心神,靜氣凝視,默記招式,一遍、二遍,三遍過後,逐漸的已由慢而快,舞到急處,儒俠孔達就似陡然間幻出了無數化身,劍鞘金光,端如晨曦朝霞,萬道金蛇,盤空飛舞。
儒俠孔達這套劍法,雖只短短的七招二十八式,但卻精奧奇詭,迅捷無倫,從緩慢的一招一式,至迅疾的盤空飛舞,無不威猛至極,怪誕異常。
終於,儒俠孔達喘聲呼呼,汗下如雨的將勢收住說道:“哥兒,這精力損失得實在太大了,連舞一趟劍都會如此疲累,沒個三五年日夜勤修苦練,絕難恢復。哥兒,這趟劍法,名為‘七絕劍’,別看它僅僅七招,其威力之猛,無與倫比,其命名之由來,只要你把劍招練純熟之後,定能體會得到。”
仇恨對儒俠孔達,感激非常,一再地行禮致歉兼道謝,他萬萬想不到金龍赤火劍中,競藏有他師父紫陽真人蓋世之功力,如今又將九州八奇之首,懦俠孔達的精力也自吸收過半去了。
仇恨萬分伶愛地撫摸着金龍赤火劍的劍鞘,好半晌工夫沒說上話來。
驀的,儒俠孔達一聲微嘆道:“紫陽道長擁有這等深厚的功力,怎的西湖三次印證武學,均未能得到指揮武林的無上信符‘武林帖’的執掌權呢?這真是怪事!”
隨着,儒俠孔達一聲怪叫道:“哥兒,看你的長相,也能測知你的智慧,這‘七絕劍’法大概總已記了個八九不離十吧!對嗎?趕快舞一趟讓我瞧瞧,不對之處,我再講解講解,總也就差不多了。還不趕快,日落西山,我可就要走了。”
儒俠孔達語言未畢,仇恨已然揮動着帶鞘寶劍,依照着他記億所及,一招一式仔細地演練出來。
儒俠孔達跌坐一旁,雙眼凝注着仇恨的出手、收招,時而出聲驚呼,時而搖頭嘆息,驚呼的是仇恨這孩子智慧之高,誠然罕見。嘆息的是,可惜自己與他沒有緣分,不能收他為徒。
終於,仇恨將所記的,全部施展完了,儒俠孔達不住地點頭認可,說道:“好,好!不錯!不錯!難為你怎麼記得,不過這‘七絕劍’中以穩、狠、迅、辣為主,望你能不斷練習,切記,切記!”
說完,從地上站起,抬眼打量一下天色道:“時已不早,我該走了,白無常向修人雖已死,但黑道中,他的至友故交,他以往手下親信,仍然不勝枚舉,此事不傳揚開去,還則罷了,一旦泄出江湖,你恐怕將會擔受許多無名風險。但願你善自珍重,好自為之,俗語曰:‘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當你知道後悔時,已太遲了,當你體會了解時,也恐怕太晚了。”語畢,再次朝仇恨看了兩眼,隨着飄身,越山而去。
仇恨瞧着飄身離去的儒俠背影,心中有說不出的感激,他感激儒俠孔達告訴他,思師紫陽真人畢生精力都貫注在這柄寶劍之上,他感激儒俠孔達匆匆的傳藝,雖然只這麼七沼二十八式,但他深深體會到這七招二十八式所具的無上威力。
一日夜來,仇恨都處在緊張的情緒之下,未眠亦未食,未眠尚無大礙,未食則腹飢如雷鳴,“咕嚕”直叫。
然而,因絕藝的新得,未敢稍怠,儒俠孔達一走,仇恨又復連連演練,唯恐稍有遺忘,可是只演得一次,驀見兩個黑衣老頭,從左右圍來,但均都顯得矮胖,可是兩個矮胖老頭,瞪着眼睛那股神情,就好象要吃人般的。
仇恨心中一寒,立即收招停式,將長劍背回背上,因為長劍過重,不十分應手,更何況裏面隱藏着機密,他害怕一旦失手,被人奪去,那才冤呢!所以在萬不得巳時,他情願用拳,用掌,打不過施展開蓋世輕功,一走了之。
仇恨將劍系好,見兩個矮胖老頭行得更近了,不由得怒叫道:“你們是什麼人,來此作甚?”
左邊矮胖老頭跨前一步,向仇恨仔細打量一會,“嘿”的一聲乾笑,陰惻惻地道:“小娃兒,你叫什麼名字?”
仇恨聞言即感不說,喝聲道:“我叫什麼,你管不着!”
那老頭又是一聲乾笑道:“你可是武當派的……”
此語一出,仇恨禁不住嚇了一大跳,喝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話猶未了,那老頭忽的反手一掌,打向仇恨的臉部。
仇恨根本就不認識這個老頭,這一記耳光,大出仇恨意料之外,險險被他打中,雖然總算避開了,但掌風過處已颳得面上火辣辣的隱隱作痛,仇恨這一氣非同小可,“呼”的一招“跨步登山”一記長拳猛擊而出,並隨口罵道:“世間竟有你這種兇橫的老賊,你以為我好欺侮嗎?”
那矮胖老頭輕易地化解了仇恨一記長拳,仰天一陣大笑道:“這一記長拳已證明你是武當派無疑,如今想活命,乖乖地給我磕三個響頭,聽憑我的吩咐!”
仇恨化拳為掌,“呼呼呼”連劈三掌,雖然掌小力微,亦如亂石崩雲、驚濤拍岸般的。
這矮胖老頭競被他逼退了兩步,仇恨一招得手,更是勇不可擋。
倏聽矮胖老頭,一聲虎吼,聲響如雷,罵道:“好小子,你不識抬舉,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周年祭日。”語音未落,左右兩個老頭,四掌齊揚。
仇恨至此方才看得分明,這兩個矮胖老頭,相貌甚為相似,都是一般矮胖,不過,一個是黑臉,一個是紅臉,一個掌心黑墨墨的,一個掌心卻似塗了硃砂,掌風過處都有一股撲鼻腥味。
仂根猛吃一諒,厲聲喝道:“你這兩個老賊,敢情是冀南雙煞嗎?”
這冀南雙煞,乃是一對孿生兄弟,黑臉是大哥,名叫劉松,練的是鐵沙掌功夫,紅臉的是老二,名叫劉柏,練的是赤沙掌功夫。兩人掌心均有劇毒,若被擊中,一個對時之內,便要毒發身亡,這兄弟二人是冀省黑道中名噪一時的人物。
那黑臉老頭哈哈笑道:“你小子既認得大爺的名頭,還不乖乖地給我們各磕三個頭,還可饒你一命,小子,聽到沒有?”
紅臉老頭忽然也暴聲叫道:“你還敢動手,哼!你當真不要命了嗎?”
仇恨脾性,高傲非凡,吃軟不怕硬,明知雙煞毒掌厲害,卻是毫不示弱,昂頭挺胸,傲然說道:“憑你們這兩雙狗爪子,也不見得就奈何於我!”說畢雙掌一錯,左掌右指,掌打劉松,指戳劉柏。
霎時間鬥了十數余招,仇恨的掌法,已得武當精髓,再加輕功絕妙身子靈活,在雙煞四臂之下,飄忽如風,倏忽在前,瞬息在後,劉氏兄弟在一時之間,還真的對他莫可奈何!
忽的,劉松嘿嘿冷笑道:“二弟,我們上當了,我們身子沒有他靈活,當然受制,不如乾脆停住,以靜制動,還怕他飛上天去。”
這一來,仇恨真的走投無路了,可是忽然被他想起背上長劍,這冀南雙煞以毒沙掌威名江湖,從不攜帶兵器,也從不用兵器,仇恨遂快速地址斷了繫繩,握劍在手,一上來就是儒俠之“七絕劍”七招二十八式,攻前拒后,攻左抵右,只一瞬間,又復將冀南雙煞逼退,拉回危勢。
這時,暮色已然四合,峰頭一片朦朧,月亮緩慢的從天邊升起,滾圓的月光似乎含着隱隱的笑容,笑這大地的污濁與不潔,笑這人間隱藏的罪惡,似乎是說,瞞得了任何人,卻瞞不住我。
仇恨在雙煞環攻之下,已接戰了一個多時辰,逐漸的已顯出功力之不足,身子遲滯了,手中帶鞘寶劍,揮舞間也顯得有氣無力。
如今,仇恨才想到逃走,可是一日夜未眠未食,在激烈拚鬥一個多時辰之後,哪還有餘力作逃走打算。
正在萬分危急之際,忽聽蹄聲急驟的“得得”傳來,劉松忙道,“快!二弟,趕快收拾他,這絕不能讓第三者知道。”
劉柏聞言,觀定時機,在仇恨進退維谷之際,倏然手掌一翻,那朱紅如血的掌心,帶着一股腥風,立即便向仇恨當胸印去。
仇恨本就精疲力盡了,哪還禁得起他們的呼喝恐嚇,經聽到掌風颯然逼胸,閃避已自不及。
忽聽得一聲清脆聲響,叫道:“劉叔叔,請手下留情!”竟然是女子的聲音,劉松一掌劈出,又收了回來,氣得臉紅脖子粗。
仇恨只呆得一呆,即感一陣昏眩,再也站不住了,倏然跌坐地上,盤腿潛自行功調息困累。
仇恨雖在潛自練功,但耳眼卻因利害相關,不能不看,也不能不聽,只見來的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可是冀南雙煞對其竟然執禮甚恭。
劉松忽然說道:“姑娘不在谷中,這麼晚了,還到峰上來,可有什急事嗎?”
小姑娘似乎嬌縱慣了道:“你管我……只是這人怎的與你們相拼,你們怎麼兩個大男人打一小孩呢?”夜色中,少女雙眼亮如炯星,一閃一閃的,逼得這兩個黑道魔頭一時之間怔怔的答不上話。
終於,小姑娘又嬌聲叱道:“好呀!原來又是平白無故,在本山欺壓善良,瞧我回去給我爹說不,屆時不把你二人廢了趕出谷去才怪!”
冀南雙煞似乎對這小姑娘的父親畏怯萬分,聞言連忙哀聲要求道:“英姑娘,求求你千萬別說,我們是為了一本書,迫不得已……”
這被稱英姑娘的少女,聞言仍然尖聲喝道:“什麼書?值得你兩人一齊動手,說……說呀!”
劉氏兄弟對望了一眼,似乎是說,說吧!不說不行啦!遂聽劉松道:“英姑娘,這本書你要,我就搶來給你,可是你千萬別對你爹說去!”
英姑娘本是離得仇恨遠遠的,這會兒輕移蓮步,走到仇恨面前一站,雙睛寒光閃閃的對仇恨一陣打量,接着“咦”的叫了一聲道:“喂!他們說你有書,你有的什麼書?拿出來我瞧瞧!”
仇恨本是微闔雙眼,用耳注神地聽着他們對話,今見少女行前,本待起身行禮,還沒動作,即聽少女毫不禮貌的問話,不由氣得雙眉緊剔,倏然雙眼一瞪,緊緊地盯住少女,意思是說,象你這樣問話,我根本就不恥回答,隨着雙眼又微微闔上。
英姑娘生性倔強,可也最喜歡倔強的人,她見到仇恨那破爛骯髒的衣服,本就準備回身,可是當她接觸到仇恨那軒昂氣字、煥然英姿,禁不住“咦”的驚叫出聲。她問話后,見到仇恨那滿含堅毅倔強的大眼睛,更禁不住怦然心動,雖然他們年歲都小,但這種無形的熱情的喜說,卻是出乎真情。
英姑娘見他將眼微闔上,連忙回身喝道:“劉叔叔,你們兩人走吧!我不告訴爹就是啦!不過請叔叔替我叫蘋妹來一趟好嗎?我先謝謝!”
冀南雙煞莫可奈何地說道:“英姑娘,能否請他把那本書交出來!”
英姑娘雙眉微蹙道:“劉叔叔怎的如此羅索,若有可能,我定不使你二人失望就是。”說完小嘴一噘,象是又欲大發嬌嗔般的。
冀南雙煞連忙抽身下峰,轉瞬沒了人影。
此際,良夜迢迢,月光如水,英姑娘天真嬌憨、根本不懂做作,一見二人去遠,立即回身問道:“喂!你叫什麼名字!”
仇恨專心一意運功療困,對英姑娘的問話當耳邊風,不理不睬,英姑娘連問三句,沒得到迴音,心中大怒,翻腕抽出身邊長劍,嬌喝道:“你再不答話,可別怪我對你無禮了!”
仇恨似乎休息已足,驀然縱身躍起,恨聲答道:“神氣什麼?難道我怕你不成!”說畢也自橫劍當胸,蓄勢以待。
英姑娘一聲嬌笑,說道:“我以為是個啞巴呢!原來也會說話,我問你話,為什麼不答,難道你連姓名也沒有嗎?”
仇恨本是氣她不客氣,太強橫,可是被她一說,差一點也笑了,隨見她又是強橫的問話,立即雙眼突睜道:“你是什麼東西,我偏不答你的話,怎麼樣?有種我們就較量較量,別那麼盛氣凌人,我可並不怕你!”
英姑娘又是一聲清脆嬌笑,說道:“你不答我的話,終於還是答了,你還強的什麼?你要找我比劃,這倒是奇聞,谷中就沒人敢說這大話!不過,這樣也好,你不怕我,就讓我將你打怕,看你能不能承受得住我的急打!”
說完,一聲嬌喝,隨着盈盈一笑,柳腰一挫,短劍挽了個別花,分心就刺,只一眨眼,劍光映着月色,端如水銀瀉地,花雨繽紛。
仇恨猝然間,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心中自忖:“武當九宮連環劍法,我已深獲心得,儒俠孔達七絕劍亦稱絕響,若與這少女相比,只怕還未必能勝她。”
仇恨接了十餘招后,立被逼得退出尋丈,不由急得冷汗暗流,陡然間,少女身形修變,在仇恨身外頻頻轉動,就象幻成了無數化身,一時之間,使仇恨左右前後難以兼顧。
就在仇恨轉得昏頭昏腦之際,驀然“當”的一聲,仇恨手中金龍赤火劍應聲墜地,忽聽少女一聲嬌叱道:“你是服與不服,不服再打,非將你打服了不可!”
假如英姑娘只問一句話,相信仇恨會低頭臣服,並想學這等厲害的劍法,可是英姑娘的后兩句話,又復激起仇恨的天生傲骨,憤聲說道:“不服,又待怎的?要打再打,我仇恨還會是個禁不起磨練,怕打的人嗎?哼!你等着瞧吧!待我武功練成,我會找你……”
英姑娘一聲嬌叱叫道:“仇恨,仇恨!啊!多怨毒的姓與名,不好!我不喜歡這名字,你最好能改一改,啊!什麼?你練成武功后,就會到這裏來找我,真的嗎?”
仇恨怨恨的從地上拾來金龍赤火劍道:“為什麼不?我武功練好,就要先來找你,報復今日之受辱,你怕嗎?”說完兩眼寒光如電,緊緊凝注少女。
少女被仇恨看得心中一寒,倏然揮臂,振劍又刺,說道:“來日的來日再說,今天可非先打服你不可!”
驀地,夜空裏傳來一聲呼叫。
“英英……”
“英英……”
少女聞聲一怔,收劍躍開一旁,說道:“爹在叫我啦!我不能不去,仇恨,我這不能留你,但你武功練成之後,真能到此一會,你是找我報仇也好,別的什麼也好,我總等候着你……”
倏然,夜空中“英英……”的叫聲更急。
少女急急道:“我走了,趕快離開此山,記住!藝成之日,千萬到此……”說完人已縱身躍下峰去。
仇恨莫名地聽少女漫聲訴完,口中不自覺也輕輕喚了兩聲“英英……”他不能了解這是如何?方才兇巴巴的互相爭論、拚鬥,最後卻微妙地散開了。
驀然的,夜空裏傳來柔婉的歌聲,配合著琴聲陣陣,彷彿中,仇恨似乎聽到:
……那個人呀!那個人呀……
適才捨生忘死!不許別人攔阻!
如今強敵已退!何故他又躊躇!
……那個人呀!那個人呀……
深谷梅枝掩月!花香撲鼻襲人!
別忘給我捎信!別有疏遠我心!
仇恨遙聽琴聲歌意,深恨自己對詩歌無緣,抬頭凝望玉字無塵,銀河瀉影,月光如水,良夜迢迢。
在殘星明滅,寒露沾衣的次日凌晨,仇恨,這被人們所遺棄的孤兒,終於下了黃山,再次奔波跋涉於他的尋求絕技的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