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中年商賈冷笑一聲,身形一側,右掌五指“金豹露爪”疾探而出,一把扣實在勁裝漢子腕脈上。

只聽“喀擦”一聲,勁裝漢子腕臂已被中年商賈擰折。

勁裝漢子張嘴發出一聲凄厲慘。

中年商賈手內已多出一柄鋼刀,寒芒過處,勁裝漢子頭顱離腔飛起,墮向街心,鮮血泉噴,商賈左腳一抬,屍體被踢出老遠。

此刻——

塗鼎已轉身走出府門,領着七名武師快步走來。

一名武師殺氣滿面,搶越塗鼎之前,不料塗鼎-道:“混蛋,還不回來。”

中年商賈明明瞧見塗鼎走來,卻視若無睹,把奪來鋼刀拋棄地下。

那名武師聞得塗鼎喝聲,悚然一怔,停身不前。

塗鼎走在中年商賈身前,抱拳一笑道:“尊駕為何用刀殺人?”

中年商賈眼中*射兩道懾人寒芒,冷笑道:“閣下就是塗守備么?”

“不錯。”塗鼎眉頭一皺,道,“老朽正是塗鼎!”在此老鴉灘上無人敢當面直呼其名,數十年來這是頭一遭,無奈讓嚴震武這一來幾乎嚇破了膽,不敢再節外生枝,累及眼前性命。

中年商賈淡淡一笑道:“守備大人未曾目擊你那手下動刀行兇,在下迫於自衛出手,要知刀槍無眼,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有什麼不對?”

塗鼎強自按抑着一腔怒火,回面喝道:“將屍體清除,不許再無故生事。”

一雙武師快步搶出,將屍體頭顱踢去。

塗鼎只望了中年商賈一眼,率同武師轉身走去。

“慢着!”中年商賈冷笑道,“事情還未了咧!”

塗鼎及諸武師不由面色一變,旋身轉面,冷笑道:“尊駕既佔了理,還有什麼話說?”

中年商賢淡淡一笑道:“塗守備尚未詢問在下為了何事與死者發口爭執。”

塗鼎呆得一呆道:“為了何事?”

中年商賈道:“死者攔阻在下求見守備大人。”

塗鼎面色一變道:“求見老朽為了何事?”

中年商賈冷笑道:“在下有一同伴周大旺,兩日前在杏花樓喝酒取樂,不料你那孽子塗元慶正大張盛宴將整個杏花樓包下,驅逐周大旺離去,竟發生爭吵,你那孽子仗勢欺人,把周大旺帶走囚禁府內不放,在下為此前來索放。”

屋漏又遭連夜雨,行船又遇頂頭風,塗鼎面色慘自如紙,目注一名武師道:“有這等事么?”

那武師心神暗震,躬身答道:“小的不知,大人要問少爺。”

塗鼎目注中年商賈道:“老朽回府查明,如真有其事立予釋放。”

中年商賈道:“在下意欲同往。”

塗鼎也是老來運悖,幾曾遇過如此拂逆,儘管肝肺氣炸,此刻亦不得不忍氣吞聲,略一沉吟,頷首道:“好,尊駕請。”

中年商賈微微一笑,大模大樣邁步前行,自有職司迎賓管事接待導入前廳。

管事獻上香茗后,方欲詢問中年商賈姓名來歷,卻見中年商賈瞑上雙目,面上升布一層嚴霜殺氣,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溜到口邊的話又縮了回去。

約莫頓飯光景過去,才見塗鼎偕同一面目森冷如冰的華服少年走入。

中年商賈兩目猛然睜了開來,射出兩道栗人寒芒。

華服少年含笑抱拳道:“尊駕想是誤聽謠諑,兄弟塗元慶,前日兄弟未去過杏花樓,更沒有遇見周大旺其人。”

中年商賈冷笑道:“如此說來,在下來此顯然是有意無事生非了?”

塗元慶道:“兄弟並沒如此說。”

中年商賈道:“那就好,在下只求索放,誰是誰非並不過問,在下還明言相告,在下與周大旺自京城來此,奉命辦案,守備大人可以想到在下是何身份。”

塗鼎父子不禁相顧失色,其實是有周大旺這麼一個人,卻被塗元慶手下一群惡徒拷打死在獄中,如今怎放得出周大旺,只有堅不承認,推個一乾二淨。

塗元慶道:“兄弟實未見周大旺其人。”

中年商賈斷然冷笑道:“在下不信!風聞塗府內有一地室石牢,囚犯不下數百人,塗少主是怕在下羅織成罪,故礙難釋放,只有堅不承認一途。”

塗元慶心神一凜,笑道:“那有此事。”

中年商賈道:“口說無憑,在下要去地牢查明。”

塗鼎道:“自然可以。”

“那麼少主前導,在下隨後。”中年商賈身形疾閃在塗元慶之後,暗蓄真力平掌護胸。

明眼人均可瞧出中年商賈不放心塗元慶。

飛天鷂塗元慶面色平靜前導,卻有五名武師緊隨在中年商賈後面。

守備府建地極廣,石室地牢自然不小,分為東西南北四牢,囚房數百間毗連相通。

中年商賈隨着塗元慶之後走下地牢,只覺陰風慘慘,寒氣*人。

隨聞塗元慶喝道:“點燈!”

地牢中立時火光一閃,燃着了兩盞燈,照耀得十丈遠近光明如晝。

中年商賈察覺每一囚房中都關有犯人,一個二個不等,而且囚柵上編得有號,囚犯形貌枯槁如鬼,不禁面現冷笑。

良久巡視四牢已畢,卻不見周大旺其人,更不見祝薇華主婢五人,心中暗暗驚疑。

中年商賈顯然正是無憂谷主萬勝刀柏春彥,聞訊施展此計相機救出祝薇華主婢。

周大旺確有其人其事,為塗元慶囚禁更非謊言,但卻非柏春彥同道。

此刻,塗元慶道:“尊駕現在相信了吧,敝處並無周大旺此人。”

中年商賈冷冷一笑道:“焉知你少主不把周大旺移置別處,更難說周大旺已死。”

塗元慶面色疾變,怒道:“尊駕不要血口噴人,高奎官!”

中年商賈之後一雙武士拔刀出鞘,交叉劈下,出手之疾宛如閃電。

那知兩股刀光之中疾現一抹寒飆,只聽兩聲慘呼,一雙武師已自倒卧在血泊中,屍橫兩截。

中年商賈似刀未離鞘,若無其事般。

無疑柏春彥已施展迅快絕倫的刀法,但塗元慶卻未察覺柏春彥是如何出刀的。

塗元慶不禁駭然色變。

三武師亦心神猛凜,悚然退步。

塗元慶冷笑道:“尊駕太辣手了。”

中年商賈淡淡一笑道:“辣手的並非在下,而是少主,設若在下腦後未長眼睛,豈非屍橫三截,血濺地牢么?”

塗元慶咳了一聲,道:“尊駕還要瞧瞧么?”

“當然要瞧!”中年商賈左掌疾如閃電飛出,印在塗元慶胸后命門穴上,厲聲道,“今日在下非要見着周大旺不可,活的沒有,死的也行。”

塗元慶長嘆一聲道:“想不到尊駕固執如此,你們三個前面帶路吧!”

三名武師閃身超前,邁步走入一條深邃甬道,前行數十丈后已至盡頭,一方石壁緒死。

只見一人伸指按向右壁暗鈕。

一陣隆隆響聲過處,石壁洞開四尺許門戶,黑漆漆地瞧不清門內是何景物。

三名武師跨入門中,塗元慶柏春彥緊隨入內。

暗中火光一閃,柏春彥卻手掌一空,塗元慶及三武師均形影消失無影。

火光一閃又暗,柏春彥發現後路又被封死,只覺被關在一間石室中。

忽聽一聲蒼老笑聲道:“此乃尊駕一意孤行,自不量力之過,莫怨塗鼎父子心狠意毒。”

柏春彥道:“閣下何人?”

蒼老笑聲又起:“老朽是塗府長客,尊駕還是不要問的好,在尊駕未死之前,老朽命塗元慶不可虧待尊駕。”

柏春彥哈哈大笑道:“塗鼎父子不要打得如意算盤這麼好,在下還有後援,見在下久久末出,必馳驛去京,哼!一個芝麻大點兒七品世襲守備,竟敢如此無法無天,難道他不懼族誅之禍么?”

石室中寂靜如水。

片刻,才聞得蒼老語聲又起:“看來尊駕真是京中遣來奉命辦案的官差了。”

柏春彥發出一聲冷笑道:“不錯,須知擒虎容易縱虎難,在下要瞧塗鼎父子如何收拾。”

只聽老人長長一聲嘆息道:“此真是一難題,放之不可,囚之更難,老朽也無能為力,只有聽憑尊駕的造化了。”

柏春彥冷笑道:“在下造化大,決死不了,不用閣下費神。”

鄰室塗元慶目視戚壽山,面現極其憂慮之色。

戚壽山道:“此事要怨賢父子欠考慮,這人說得好,他同行決不會問賢父子要人,只馳驛去京,定獲族誅之禍。”

塗元慶道:“在下奇怪周大旺至死未說出半句是由京而來的。”

戚壽山面色微沉,道:“賢侄從來有讓人說話之度量么?”

塗元慶默然無語,尷尬一笑道:“老前輩責斥無用,此事必須轉圜,務請老前輩設法。”

戚壽山冷笑道:“賢侄有否探出此人姓名。”

塗元慶搖首道:“他拒不見告。”

戚壽山道:“無疑他奉命查什麼案也未探明了?”

塗元慶點點頭。

戚壽山長嘆一聲道:“那只有將此人軟禁在此,美酒佳肴不可或缺,待以嘉賓之禮,一切逆來順受,俟嚴震武離去后,徐圖釜底抽薪。”

塗元慶頓頓足道:“只有這麼辦了。”

驀地——

一青衣勁裝捷服漢子疾奔掠入,稟道:“祝夫人主婢逃走了,不知所蹤。”

常言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兒個塗府上竟是一波三折。

塗元慶聞報不禁大驚,面色如土,飛掠而出,奔入前廳,只見其父塗鼎面無人色,目睹塗元慶竟破口大罵,塗元慶也不分辯,邁步出外,召集人手四齣緝拿祝夫人主婢……

………………………

且說唐夢周等人坐在舟中聚飲,沙青雲探身入得艙頭,微微一笑道:“塗鼎真是此處土皇帝,岸上、水面上到處都是他的狗爪子,我等均在他嚴密監視中。”

唐夢周道:“不論如何,我等今晚必須離此。”

沙青雲道:“走得了么?”

唐夢周點點頭道:“如小弟算計不差,今晚二更時分必可離此。”

驀地——

艙外船舷上起了落足微聲。

唐夢周道:“小叫化來了。”

話音甫落,小化子羅思雲疾如電閃掠入艙中,抓起酒壺骨嘟嘟-了幾口酒,抓起一隻雞腿大嚼。

三口兩口嚼食已盡,只剩下一塊雞骨頭拋棄艙外,用衣袖拭凈油嘴,笑道:“公子,祝夫人主婢已逃出塗府,此刻已出得百裡外。”

唐夢周雙眉一剔,道:“好消息!”

羅思雲道:“在祝夫人主婢逃出之際,那無憂谷主柏春彥竟自投羅網,久久未見其出,看來凶多吉少!”並敘出柏春彥在府外動手尋釁經過。

沙青雲道:“柏春彥一定聽到風聲,祝薇華主婢陷身魔窟,藉周大旺之事欲探出祝夫人被囚之處藉機相救。”

唐夢周道:“不錯,正如沙兄所料,此刻柏春彥被困在塗府內,但有嚴震武在,塗鼎父子不敢加害於他。”

羅思雲道:“小化子得自傳訊,盛秋霆已逃出京城。”

唐夢周不禁面色大變,道:“他是如何逃出的。”

羅思雲道:“盛秋霆自覺岌岌身危,無法坐以待斃,竟被他找出一位久未懸壺年逾古稀的隱醫,雖未解開身罹奇毒,卻予壓抑不使發作,在府中留有遺書,說他病入膏盲不久人世,擇地隱秘深山作埋骨之處,司空祖師爺一步去遲,盛秋霆已無影蹤。”

唐夢周聞言,沉思良久,附耳向羅思雲授以密計,並道:“亡羊補牢,各大門派應小心謹慎。”

羅思雲疾閃而出。

唐夢周霍地立起,道:“沙兄,隨小弟前往。”

兩人先後離舟登岸。

唐夢周發現一短裝漢子偷覷着他們,不禁微微一笑,反而走向那漢子面前。

短裝漢子不由面色一變。

唐夢周神態從容,道:“尊駕可否領我等去塗守備府。”

短裝漢子正要說不知。

沙青雲右手一伸,抓住短裝漢子肩胛,朗笑道:“我等初至寶地,街道不熟,尊駕住此已久,帶帶路又何妨。”

短裝漢子只覺半身酸麻,胸前氣血狂逆,不禁駭然失色,忙道:“小的這就帶兩位前去!”

沙青雲微微一笑,五指倏放,道:“勞駕了!”

短裝漢子業已膽寒魂落,唯唯領前帶路。

沙青雲向唐夢周傳聲道:“盛秋霆這一逃去,必掀起一場血腥浩劫,賢弟為何似無動於衷。”

唐夢周道:“小弟憂心如焚,怎會無動於衷,只有命羅小俠趕回稟明司空老前輩釜底抽薪,並探明盛秋霆去向,天魔宮之行不能終止,我等只望速去速回。”

片刻,已至守備府外。

短裝漢子道:“這就是了,小的可告退么?”

沙青雲謝了一聲,抬面望去,只見守備府氣象森嚴,規模宏偉,不禁笑道:“小小守備衙門好大的氣派。”

跨前兩步與衛卒道:“煩勞通稟守備,就說京城嚴大人來拜。”

衛卒聞言心神咚的一跳,望了嚴震武一眼,面色大變,忙道:“您老請稍待。”倉皇撒腿奔往內面。

須臾,府內起了一片傳叫之聲,大開中門,塗鼎身着官服疾趨出迎。

嚴震武呵呵大笑,手挽着塗鼎雙雙進入,沙青雲緊隨身後。

大廳分賓主落坐,獻上香茗后,塗鼎執禮甚恭,請問沙青雲姓名來歷。

嚴震武笑道:“嚴某尚忘了為大人引見,這位是王差官,現在刑部衙門當差。”

塗鼎悚然一驚,道:“原來是王大人,下官失敬了,望請海涵。”

嚴震武正色道:“此次朝廷為整頓吏治,嚴懲貪黷,已頒下數十道密諭,命我等查訪民情,自然還須辦案,僅南陲五省,除嚴某外尚大有人在。”

說著轉顏一笑,接道:“嚴某查辦之案件重大,雖與塗大人無關,但望塗大人有所警剔,毋自貽罪責,滅門抄斬之禍非輕。”

塗鼎面如土色,連道:“下官怎敢!下官怎敢!”

嚴震武淡然一笑道:“這樣就好,但嚴某風聞一欽命差官為令郎誘擒,囚在府內,難道大人不懼革職問斬么?”

塗鼎心神巨震,暗忖:“壞了!”究竟薑是老的辣,面色平靜,說道:“莫非嚴大人風聞有誤?並無這等情事。”

沙青雲突面色一沉,冷笑道:“這位差官隨從周大旺前日在杏花樓飲宴,令郎塗元慶亦去杏花樓請客,將食客驅逐離去,周大旺不服逐起爭執,,令郎人多勢眾將周大旺架入府中,今日那差官登門索放,只見其入,不見其出,難道王某說錯了不成!”

塗鼎忙道:“劣子在外無法無天,實是下官治家不嚴之過,下官這就去查明,但不知這位差官姓甚名誰,王大人可否見告。”

嚴震武大笑道:“塗大人做官做了這麼久,連這個都不懂,我等均奉密旨前來,豈能隨便宣揚,王差官怎可說出。”

繼將柏春彥穿着服飾形貌詳細說出,又道:“萬不能領他來此相見,於你我顏面有關,盡可釋之離去故作不知,不要節外生枝。”

塗鼎喏喏連聲,連奔帶跑出得大廳而去。

驀地——

廳外隨風傳來蒼邁笑聲道:“嚴大人別來無恙?”

嚴震武不禁一怔,望了沙青雲一眼,知戚壽山前來,冷冷答道:“何人呼喚嚴某,請來相見!”

話聲甫落,戚壽山已飄然而入。

嚴震武緩緩起身離座,目中神光一亮,抱拳道:“原來是戚老英雄,不知有何見教?”

戚壽山凝注嚴震武良久,捋須笑道:“你我長遠不見,嚴大人與老朽反而顯得陌生了。”他只覺嚴震武語氣神情似有可疑,但又瞧不出絲毫破綻,不由暗暗納罕。

唐夢周與嚴震武交相莫逆,是以對嚴震武一切熟知能詳,更模仿神肖,此刻唐夢周已知戚壽山生疑,冷冷答道:“嚴某奉有王命在身,無法與武林人物交往,以避瓜田李下之嫌,請戚老英雄見諒。”

戚壽山搖首笑道:“無妨,這是老朽自己找上嚴大人的,老朽可斷言昔日所見之嚴震武似非今日之嚴震武。”眼中*射兩道懾人寒芒凝注在嚴震武面上。

沙青雲心頭大感駭凜。

驀地——

嚴震武跨前一步,與戚壽山面對面對立着。

戚壽山只覺一股殺氣*上身來,不禁“啊”了一聲。

眼前嚴震武突然消失無蹤。

戚壽山、沙青雲不禁目瞪口張。

一股澈骨裂痛自戚壽山背脊骨上升起,接着血行散亂,竄走如蟻,戚壽山面色慘變。

嚴震武身影自戚壽山之後現出冷笑道:“戚兄,這是你自恃過甚,怨不得我嚴震武心辣手黑。”

戚壽山自知不免,長嘆一聲道:“嚴大人說得很對,當年你我論武印證時,老朽較嚴大人尚勝一籌,不料嚴大人武功日益精進,在何處習得移經換脈手法……”

嚴震武冷冷笑道:“戚老師知道么?”

“當然知道。”戚壽山道,“移經換脈手法武林曠絕奇學,天下僅獨手人魔冷飛精擅。”說時頭上冒出黃豆般大汗珠,似不勝痛苦狀。

“戚老師知道太多了。”嚴震武手起一掌,疾按在戚壽山命門穴上。

戚壽山張嘴慘呼一聲,全身經絡根根寸斷,眼耳口鼻內鮮血齊冒,身形傾搖了搖,轟隆仰面倒地。

嚴震武右手疾出,在戚壽山身旁搜出一冊書卷。

此刻,塗鼎已立在廳門外,見狀不禁呆住。

嚴震武望了塗鼎一眼,沉聲道:“塗大人知罪么?窩藏匪類,令郎為非作歹,皆戚壽山之過。”

塗鼎躬身道:“下官知罪,回稟嚴大人,那位差官已離去。”

嚴震武微微一笑,道:“我等告辭!”面上泛起一層秋霜。

塗鼎堅留再三,身軀戰慄不安。

嚴震武不允,偕同沙青雲出得塗府。

兩人相偕緩步而行,指點街景。

嚴震武正行之間,忽斜出一步,遮在沙青雲身前,只聞破空銳嘯,兩支利箭疾射而至。

只聽嚴震武悶哼一聲,兩箭射在胸膛上,嚴震武兩手急忙抓住,面露痛苦之色。

沙青雲不禁大驚。

忽見嚴震武雙手疾揚,兩支利箭反射而出,疾如雷奔。

屋面上騰起一聲凄厲慘-,一條身影冒起,倒摔在街心上,橫屍在地。

沙青雲趨前尋視,原來是狗子塗元慶。

嚴震武面色一變,喝道:“速回舟中!”抓起塗元慶屍體。

兩人疾如飄風奔回江邊,只見江邊艙面上人影紛飛,兔起鶻落拚搏猛烈。

嚴震武大-一聲:“住手!”

襲攻嚴震武座舟的均是塗元慶徒黨及苗峒高手,目睹嚴震武手抓着塗元慶屍體,知大勢已去,紛紛如鳥獸四散。

沙青雲飛身上舟,穿入艙中,卻不見崔子云及春芙二人蹤影,駭然大驚失色道:“老前輩!”

只聽崔子云答道:“老朽在此。”

身影倏現,顯出崔子云、春芙兩人,一身灰白粉塵。

崔子云笑道:“老朽情非得已,施展排教小術半遁藏身。”

春芙織手彈了彈雲鬢,道:“匪徒襲舟,其中有天魔宮弟子在內,賤妾防為他們認出,誤了公子大事,故而置身事外。”

嚴震武飛步入艙,嘆息道:“塗元慶因柏春彥之故,岌岌自危,迫使鋌而走險,事成與否均驅使其父塗鼎不得不反,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其情可憫,其行可誅。”

沙青雲道:“就如此放過了塗鼎么?”

嚴震武搖首微笑道:“片刻就知。”

稍時,即聞訊塗鼎畏罪飲鳩自盡而死。

口口口口口口

距元江縣西南五十餘里,山道中的的答答轉出兩匹小毛驢,毛驢黃中透黑,鞍上騎着苗裝男女,女的俏麗美艷,靨含淺笑,策騎前導,男的一臉病容,無精打采,兩眼發愣。

驀地——

道旁閃出三個佩着柳葉刀漢子,其中一人嘿嘿發出淫邪笑聲道:“好漂亮的妞兒,給大爺抱抱好么?”

但一眼瞧真后隨一騎上的漢子,不禁臉色大變,驚呼道:“那不是苗副香主么?”

兩人正是春芙及苗凱。

春芙面一寒,叱道:“瞎了眼的東西!”

“叭”的一聲脆響,那出言輕薄漢子嘴上挨了一下重的,頓時左頰紫腫老高,口角溢血,蹬蹬跌出兩步。

另一漢子抱拳躬身道:“姑娘是……”

春芙叱道:“姑娘名叫春芙,君上身側廿四金釵你聽說過么?”

忽從不遠處傳來宏亮笑道:“姑娘回來啦,他們三個無知冒犯,你就原諒這一遭吧!”

一個面如黃臘,蠶眉蛇眼,長須及腹,年約四旬,身着一襲灰色長衫中年人疾步而至,目睹苗凱,神色一驚,道:“苗副香主別來無恙?”

春芙笑道:“佟舵主,苗副香主恐認不得你了,他身受重傷,神智迷失,須調治旬日半月才可恢復。”

佟姓中年人聞言呆得一呆,道:“這卻是為何?”

春芙道:“說來話長,非一言可盡,而且非向君上一人稟明不可,佟舵主,請速準備一乘藤兜與苗副香主乘坐。”

“有,佟某備兩乘就是。”佟姓中年人一瞥手下示意速去,繼又問道,“姑娘同行還有人呢!”

春芙面色一寒,道:“死了,死得很慘!”

佟姓中年人不禁一怔。

苗凱突出聲道:“佟南甫,你問得太多了!”

獃滯目光忽泛現一抹殺機。

春芙忙道:“你目前切不可動氣,防傷勢轉劇。”

苗凱鼻中微哼一聲,雙目眼帘緩緩閉合。

佟南甫驚得面色慘白如紙。

這時八個精壯-悍漢子分挽着藤兜放下,春芙摻着苗凱下騎坐在藤兜上,回面向佟南甫嬌笑道:“佟舵主切莫放在心上,苗副香主神智不清,時好時壞,暴爆易怒,不過佟舵主謹防強敵來襲……”

佟南甫面色轉和,欠身笑道:“佟某怎敢!”

春芙坐上藤兜,縴手疾揚,喝道:“走!”

八個精壯漢子倏地抬起,健步如飛而去。

山勢險峻,苗凱默記形勢,沿途險卡伏樁見了春芙自然放行。

哀牢山均是合抱參天古木,榛莽深林,霧瘴瀰漫,更隱藏毒禽猛獸險惡無比,人跡難至。

天魔宮既屏藩險惡,寸寸有險,步步死域,外人更難一至。

費了半日時光,方至一處激流騰湍,虺奔如雷澗谷前停下,苗凱忽聞春芙傳聲道:“對澗就是天魔宮了。”

只見春芙縴手一揚,擲出一彈丸狀物,半途爆散五色雲彩。

驀地——

水面下疾冒起數十支鐵柱,錯落橫斜,不規則已極,那抬兜健仆猛然挽起走下鐵柱步法有致,絲毫無有錯失,而且迅快如飛。

過了澗流,兩乘藤兜便放了下來,即聞一聲朗笑道:“春芙賢妹回來啦,愚兄望眼欲穿已久。”說時崖角忽轉出一英氣勃勃苗裝少年,約莫廿五六,腰間佩帶一柄軟鋼緬刀。

苗裝少年長得雖不英俊,眉目間卻*泛豪邁英氣。

春芙面色一紅,嗔道:“鍛羽而歸,待罪之身生死未卜,招舵主還有這心情說笑!”

苗裝少年不禁一怔,又見苗凱神色慘淡,詫道:“副香主?”

春芙道:“他認不得你了。”

只見苗凱注視少年艮久,喃喃出聲道:“招英傑!”

苗裝少年情知有異,道:“兩位請上路吧!芙妹,愚兄找個機會再與你晤談吧!”

春芙白了招英傑一眼,轉面與苗凱雙雙走去。

沿途山徑險嗽,伏樁隱隱,約莫頓飯光景,前途現出一幢大宅院。

春芙低聲道:“到了!”

苗凱道:“這就是天魔宮么?”

春芙道:“不是,此所宅院乃天魔宮外總堂,苗凱也住在此,一入其內,賤妾就無法予公子照顧了。”

苗凱點點頭道:“這個在下知道,一切照原定之計行事,姑娘更須小心,再說招英傑是個人物,姑娘莫辜負他一片深情。”

春芙玉靨一紅,嬌羞道:“賤妾與他並無什麼,公子不要管他。”

此刻,大宅院內紛紛走出廿餘人,老少不一,顯然他們已獲有傳訊,只見一身着絳紅長衫廣頤濃須老者走出一步,沉聲道:“苗副香主,你知罪么?”

苗凱神色木然。

春芙冷笑道:“廖香主,我花了多大力氣才將苗副香主帶回總堂,就為的送與廖香主治罪么?”

絳紅長衫老者吃春芙一陣頂撞,不禁面色煞白,呆得一呆,道:“春芙姑娘,你這話是何意?”

春芙道:“廖香主知否我等所遇強敵是誰么?哼!就是十個廖香主你也照樣死無葬身之地,苗副香主能全身回來,那是天大幸運,君上也未必將他治罪,廖香主說此話未免言之過早。”

絳色長衫老者不禁哈哈大笑道:“老朽沒有什麼不是,何須姑娘如此動怒。”

春芙急趨在老者身前附耳密語數句。

老者面色微變,道:“老朽自有道理!”

春芙道:“那麼我回宮覆命去了!”縱身一躍,疾逾驚鴻般無蹤。

老者牽着苗凱手腕,和顏一笑道:“賢弟一路辛苦,早點休息吧!”並肩相偕而行。

苗凱神情茫然,暗中察看宅內形勢,只覺門戶重重,錯綜岐異,隱含奇門,廖姓老者送苗凱入得一重院落第三間居屋。

廖姓老者問了幾句話。

苗凱只痴痴地一笑,木然不答,老者長嘆一聲退了出去。

一個年約三旬青衣婦人,婀娜走入帶着一盒酒食放置案上,忽回眸嫣然一笑道:“這麼多日來你辛苦了!”

苗凱默然不答,四顧茫然。

青衣婦人面色一變,道:“你……”

室外忽響起廖姓老者沉聲道:“苗副香主身受重傷,神智喪失,你不要煩擾他,防君上怪下罪來,誰也不能救你。”

青衣婦人低應了一聲是,疾閃不見。

苗凱端坐榻上,目光獃滯,一動不動,暗道:“這青衣婦人是誰,分明與苗凱異常親蜜,春芙怎未向自己說明。”

他茫然地立起,做作得很像,坐在案頭自酌自飲。

良久,忽聞傳來廖姓老者道:“苗凱弟,總壇有人來了,君上傳你晉見。”

門外突掠入一雙蒙面黑衣人,迅疾取出一塊黑巾將苗凱面目扎住,腦外點了一指。

殊不知苗凱精擅移脈封穴曠絕武學,並未昏迷,神智依然清楚,只覺一雙黑衣人架起雙臂走出門外。

他依希辨明已出得大宅登上車輛,一雙蒙面黑衣人分坐兩旁,四騎飛奔。

足足半個時辰過去,路程不近,車行倏地停住,苗凱被駕下馬車,又為一個黑衣人挾起,只覺兩耳風生,身形猶如騰空駕霧般,那黑衣人輕功迅快已極。

漸感黑衣人身法緩了下來,須臾停住,身形放下。

只聽一冰冷澈骨懾人女聲道:“解開穴道。”

苗凱感覺腦後又落了一指,指法極重宛如鐵鎚敲擊。

冰寒澈骨懾人女聲又起,喝道:“你倆速退,春芙,解開苗凱蒙面烏巾。”

春芙俯身小心翼翼將蒙面烏巾解開,只見苗凱角溢出一絲淡淡黑血,目光仍然獃滯,低聲道:“苗副香主起來吧,快參見君上。”

苗凱緩緩爬起直立着,兩道無神獃滯目光望去,只見上面端坐一黑衣人,那襲黑衣是一襲寬大發亮黑綢把首腳蒙住,僅留出兩個眼孔,難辨面目。

春芙目露憂急之色道:“啟稟君上,苗副香主神智喪失,請饒恕他無禮,婢子一路而來費盡周折,雇了一輛馬車,乘坐時點他睡穴,除外一應照顧均由車把式護持。”

“那車把式呢?”

“殺之滅口。”

“嗯!辦得好。”

天魔宮主忽倏地離坐掠出,伸指抓住苗凱腕脈,只覺苗凱血行散亂,六脈逆沖,須臾,冷冷出聲道:“春芙,你說對了,苗凱罹受一宗極厲害點穴手法所制,血行滯阻已久,體內臟腑受傷沉重。”

春芙道:“因為苗副香主探出隱秘甚多,君上非將他留在宮內不可,避免漏泄風聲,而且婢子知道白衣邪君黨羽已然滲入天魔宮……”

“你說什麼!”天魔宮主一身黑衣似一陣顫撼,沉聲道,“不要捕風捉影,淆惑視聽。”

春芙目露惶恐之色道:“婢子怎敢胡言亂語,苗副香主未受制之前如此說過,而且少主也決非無的放矢。”

天魔宮主心神一震,道:“你們與少主見過了面?”

“見了,少主嚴囑婢子等不可再去找他!”

“他還說了什麼?”

春芙搖首答道:“無有!”

天魔宮主略一思索,取出一隻翠綠瓷瓶傾出兩顆黑色丹藥,道:“你們服下。”

春芙接過吞下一粒,另一粒送在苗凱唇近,道:“苗副香主!”

苗凱望了春芙手中丹藥一眼,伸掌接過放入嘴內。

春芙道:“婢子告退。”

天魔宮主道:“你去歇息吧!千萬不可吐露少主之事。”

苗凱仍是獃獃地立在大殿中,毫不挂念春芙離去。

天魔宮主擊掌兩聲,發出清脆的掌音。

殿側飄閃入來兩條魅樣的黑衣蒙面人,躬身立在天魔宮主身側。

天魔宮主久久不發一聲,似在作重大決定。

苗凱只覺天魔宮主有種*人無形的殺氣,使這整個大殿瀰漫著寒慄氣氛。

他還發覺一雙黑衣人四道眼神落在自己面上,雖是一掠而過,卻隱泛惡毒煞氣,猛覺一怔,忖道:“莫非正如所料,天魔宮內滲有白衣邪君羽黨。”

半晌——

只聽天魔宮主發出冷峻語聲道:“將苗副香主送往偏殿內歇息,這是例外恩典,如有失閃惟你們是問!”

黑衣人道:“君上是指……”

天魔宮主道:“苗副香主身受重傷,我片刻之後須為他施治。”

一雙黑衣人低聲稱是,轉身走向苗凱身前,帶着苗凱走去。

苗凱只覺被領入一間石室,這室內僅有一尺許徑口圓窗,一扇鐵門,室內陳設朴雅,石壁堅厚,除鐵門外無由出入,暗道:“這倒可以便宜行事,無虞行藏敗露!”

但聞一黑衣人森冷語聲道:“苗副香主,你有甚需要,只須擊掌,我等立可前來聽候吩咐。”

苗凱茫然不答。

一雙黑衣人相視了一眼,轉身退出門外。

“碰”的一聲大響,苗凱重重地關上了鐵門,但並未落拴躺在榻上,不久他喉中發出痛苦的呻吟,身形轉側不停,面額上冒出豆大汗珠。

約莫一盞熱茶時分過去,鐵門被推開,天魔宮主走入將門掩好,兩道眼神注視苗凱良久,手中把着一隻茶碗及一枚鮮紅的果子,比桃還大,清香撲鼻,放在案上。

苗凱雖在痛苦中,高聲道:“君上么?恕屬下不能行禮。”

天魔宮主道:“這不能怪你。”五指疾伸,抓住苗凱腕脈察視體內血行變化,須臾接道,“欣見你神智恢復,但內腑罹傷過久已呈潰爛,若不療治必難活命,來,挺熬住坐起!”

苗凱竭力挺身坐起。

卻渾身顫抖,面泛青紫,汗溢如珠。

天魔宮主拿起鮮紅珍-,道:“快服下,此乃千年芝杏,功能起死回生,脫胎換骨。”

苗凱目中突泛驚喜之色,接過芝杏,三口兩口嚼食一盡,只覺入嘴就化,甜如蜜醴,滿口芳香。

天魔宮主手指蓋碗一下,冷冷說道:“這是參漿,你也服下。”

苗凱取起蓋碗,一飲而盡,芝杏參漿服下宛如立竿見影,汗流漸止,面泛血色,痛苦驟減,迅疾伏地叩謝救治之恩。

天魔宮主緩緩落坐於瓷墩上,道:“風聞你武功機智並不比秦堂主為差,無如秦堂主身膺內四堂之職,所以此行以秦堂主為首,不料秦堂主功未成卻身已先喪……”說著語聲略略一頓,“這且不談,你將此行及探出隱秘詳細稟明!”

苗凱略一思索,答道:“君上命屬下等隨秦堂主去京,但此行任務只有秦堂主知情,屬下等一切聽命於秦堂主,但由此去京萬里長途,頻頻發現可疑武林人物遙躡身後,由是可見如非屬下等不慎敗露形跡,即是本門潛伏有姦細在內,將屬下等行蹤泄漏……”

天魔宮主冷笑道:“這不可能,此行任務除秦堂主外只有我一人知道。”

苗凱抗聲道:“屬下以為可能。”

“何以見得?”

苗凱正色道:“至少本門遣出廿七名高手,此乃不爭之事實。”

天魔宮主不禁一怔,點點頭默然無語。

苗凱又道:“屬下等雖發現躡蹤可疑人物,卻無法知他們是何來路,鬼祟行藏,似奉命不與屬下等為敵,卻意圖獲漁翁之利,一至宛平郊外雪野中,秦堂主忽察覺身陷重伏,有性命之危,忙將此行任務密囑屬下,並命屬下與春芙擇處隱藏,不論情勢如何,均不得露面……”

說著面露凄楚神色,黯然一笑道:“果然屬下與春芙方藏身在厚密冰雪中,立即現出一背劍灰白人影,而目模糊不清,喝命秦堂主等率眾歸降……”

“此人是誰?”

“白衣邪君!”

“判明無誤么?”

“事後才知,千真萬確是白衣邪君。”苗凱道,“秦堂主大怒,猛揮雙掌撲向白衣邪君,屬下藏身雪穴正巧對準他們動手相搏之處,瞧得異常真切,那白衣邪君屹立不動,秦堂主堪堪撲至近前,忽撲勢衰竭“嘭”的一聲栽仆在雪中,餘人大驚,撲前搶救,那知邪君肩后的卻是白虹劍,只見匹練狂卷,寒颶驚天,慘-聲中,身首異處者至少有七八人。血肉之軀怎敢強櫻其鋒,幸見同門四散奔去。

白衣邪君仍站在原處不動,把劍回鞘。

須臾,四方八面疾掠而至,邪君門下挾着本門逃去弟子,只聽白衣邪君森冷一笑,道:‘秦羽留下帶回,老夫還要訊問口供,餘眾俱點了死穴,毀屍滅跡。’

片刻之間凶邪匪徒走得一乾二淨,死者屍骨銷化無存,匪徒臨去之際移來積雪掩覆,再無痕迹可尋。

屬下與春芙急竄出雪穴隨後躡蹤,隨在燕京城腳下一所大宅中,為春芙力阻不可涉險,轉而拜見少主,懇求設計相助救出秦堂主,怎料為少主嚴詞斥責,說屬下等恐為他帶來一場危機,死者已矣,豈可為了秦羽一人,誤了大事……”

天魔宮主頷首道:“他說得對。”

苗凱目泛迷惘神色,長嘆一聲道:“也是屬下之過,堅須救出秦堂主,隻身潛入那所大宅中……”

“那所大宅是否就是白衣邪君潛藏之處?”

“不,”苗凱道,“是那魔頭門下隱藏之處,他本人並非住在宅中,屬下潛入此宅,只覺戒備並不嚴密,在旁屋中窺聽得兩人聚飲敘話,謂屬下等未出總壇已得傳訊,並知屬下等共是廿七人,可惜未悉數殲戮,尚有二人漏網,分明本門總壇已隱伏有魔頭卧底姦細。”

天魔宮主心神一震,冷笑道:“真的么?”

苗凱道:“屬下天大膽子,也不放無中生有。”語聲略頓,又道,“繼又聞秦堂主現在大廳中正被白衣邪君與五毒堡主申屠宗*問口供……”

“怎麼,五毒堡主申屠宗亦為這魔頭卵翼么?”

苗凱道:“申屠宗與屬下曾有數面之緣。屬下忙掠上大廳屋面,揭開兩片屋瓦觀望下去,廳內光亮昏暗,只聽其聲不見其人,不錯,果是申屠宗語聲道:‘門主,我等何不先發制人,兼程趕往天魔宮,內應外合,將天魔宮瓦解或收伏作為臂助?’

白衣邪君道:‘一來老夫尚未把紫電劍得手,只須將孫道元老鬼探明,遲早紫電劍終必為老夫所有,再則老夫生平行事謀定後動,天魔宮中雖布伏几着狠棋,但老夫仍未盡明天魔宮隱秘,尚有顧忌。’

繼而哈哈大笑道:‘若紫電白虹俱得,再有申屠堡主相助,自可傲視武林,天魔宮何足為懼。’

申屠宗道:‘孫道元行蹤門主探明了否?倘短短時日內不能取得紫電劍,武林風雲幻變無窮,對我等恐大大不利。’

白衣邪君道:‘老夫成竹在胸,破天魔宮易如反掌,申屠堡主無庸掛慮,不過……’忽地憂然止口不語。”

天魔宮主詫道:“他為何不語。”

苗凱道:“屬下也是這麼疑心,原來秦堂主就躺在他們兩人身前,動了兩動。

白衣邪君道:‘秦羽醒來會感覺生不如死,天魔宮隱秘不愁他不吐實!’

申屠宗道:‘依屬下看來,秦羽醒轉還要半個時辰。’

白衣邪君詫道:‘這卻是為何?’

申屠宗道:‘秦羽身蘊蠱毒,屬下用毒攻毒*向空穴,依照周天血行計算時刻,尚須半個時辰醒轉。’

正說之際,忽見一青衣勁裝人奔入稟道:‘啟稟令主,孫道元下落已得。’

雙邪聞言倏地疾掠而出,屬下未遑尋思,只覺機不可失,急於救出秦堂主,竄入大廳抓起秦堂主,忽感一股異香撲鼻襲人,不禁手足酥軟跌翻在地。

突聞一聲陰寒刺耳冷笑入耳,抬目望去,只見雙邪立在身前,白衣邪君伸指點了屬下數處穴道,沉聲道:‘尊駕上當了!老夫料知尊駕必來相救秦羽,果然中計。’

屬下悶聲不答。

白衣邪君冷笑道:‘秦羽在宛平郊外雪野中已死,他死得其時,但尊駕眼前求死不得,卻生不如死,尊駕當明白老夫話中涵意。’”

…………………………

苗凱說此,忽目注天魔宮主道:“君上諒知白衣邪君在屬下身上所施展的是‘陰火搜魂’手法?”

天魔宮主似身軀一震,怒道:“這魔頭也太以狠毒!”

苗凱凄然一笑道:“屬下漸感五內逆翻,宛如萬蛇攢心,只聽白衣邪君*問屬下吐露隱秘。”

天魔宮主道:“他問什麼?”

“魔頭已知本門在京城布伏了一名高手,卻不知那是少主,*問屬下吐實有何圖謀,此其一,其次*問柏月霞囚在魔宮何處,第三*問天魔宮一切布署及圖謀。”

天魔宮主道:“你說了么?”

苗凱道:“屬下自然不能說,事實上屬下也知道得不多,其時屬下所受之痛苦只求一死而已。”

白衣邪君見屬下堅不出聲,面色一變,暴泛殺機,冷笑道:“尊駕也太不聰明了,天魔宮內已有老夫卧底之人,尊駕以為堅不吐實,就當老夫永遠無法探悉天魔宮內蘊秘么?”

屬下道:“敝宮上下一心,忠貞不二,閣下此話未免無稽,若真箇如此,閣下相*似嫌畫蛇添足,多此一舉。”

白衣邪君狂笑道:“老夫之言並非欺人之談,派往天魔宮卧底之人每半月均有傳訊到來,老夫可以拿真憑實據給尊駕一瞧便知不假。”

苗凱說此忽面色慘變,額角汗珠不停滲出,兩道眼神卻瞧着房門外似有所覺。

天魔宮主情知有異,悄無聲息掠至門首,伸手開門疾閃而出,幾乎是同一時間之事,迅快已極。

只聽兩聲凄厲慘-騰起,不忍卒聞。

身影一閃,天魔宮主再度掠返室內。

苗凱已倒在榻上,面色蒼白如紙,滿面冷汗,似痛苦不禁。

天魔宮主伸手一搭脈象,察覺殘餘蠱毒未凈,為白衣邪君所施的奇毒封閉在一處空穴內,千年芝杏及參漿靈效亦未能攻入此一空穴,忙舒左掌抵住苗凱后胸命門穴上,右手戟指向“將台穴”戳下。

只見苗凱身形一震,面色漸轉,道:“屬下叩謝君上恩典。”

“這倒不必了!”天魔宮主道,“你說的不錯、宮內果有那魔頭姦細滲入,你身蘊蠱毒未凈,將門拴好睡上些時,本座晚間再來問話。”轉身緩緩走出門外。

苗凱立起將鐵門拴住,抬面望了望圓窗一眼,身影忽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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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流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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