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柔弱書生
天漸漸地黑暗下來了,雨勢也越下越大,凌蔚暗暗地叫苦,一想反正走不了,何不就此打坐行功,提提元神。
正當凌蔚行功入室之時,忽然由雨聲中傳來一陣吁嘆。
凌蔚一聽,心中大動,暗道莫非真有事要我凌老二管嗎?他念頭才動,那嘆聲又起,凌蔚忙一口吹滅燈火,開門掩了出去,向那聲音出處尋來。
幾個轉折,凌蔚來到“蓮在庵”後院,正不知何處是吁嘆之人,突然由觀音殿左側一間房裏傳來一陣叱罵聲。
凌蔚走到那房子前用目向內看去,只見房內一個年輕的書生兩手扶着頭坐在桌子旁邊嘆氣。
兩個年輕的尼姑,滿臉脂粉妖媚無比的站在那書生的旁邊。
只聽一個尼姑說道:“范相公,你怎麼這麼迂,我們庵主對你多好,就拿救你一命來說,你也該感恩圖報呀,再說我們庵主人品武功,那樣不是絕代,難道還配不上你,我看你還是順了吧!你可要曉得她是能殺人的,真的把她惹火了誰都救不了你。”
書生聞言怒聲叱道:“要殺就殺,要我和她做盡傷廉恥的苟且之事,卻是休想,我范俊是懂得聖人明訓的人,怎麼會從她這種淫賤的女賊。”
尼姑給范俊這一罵,不由光火,當即冷笑一聲道:“好一個不識抬舉的書獃子,死到臨頭還不知好歹,我們庵主若不是講過不能傷害你,我今天就要給你顏色看。”
另一個尼姑忙從中轉團道:“師姐不要動氣,范相公呀,我看你還是和咱們姐妹去後院吧,庵主已經等了不少時候了,咱們庵主是何等的人,只要你從了她,不但享不盡的福,而且你那兄弟的心愿也一定能償。”
說罷,伸手過來拉范俊,道:“走吧!走吧!別這相迂。”
范俊一見尼姑動手動腳,不由急得面紅耳赤,忙摔脫尼姑的手大聲喝道:“男女授授不親,還不給我住手,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兩個尼姑見好說不成,也就不管什麼授不授得親動手硬拉。
書獃子自然一個勁掙扎,兩個尼姑雖然會武功,但到底是女人,一時還奈何范俊不得。
正當他們相持不下,忽聽一陣朗笑,屋門大開走進一個人來。
范俊和那兩個尼姑都被這位不速之客震住了,尤其是兩個小尼姑的驚詫,簡直莫可名狀,私下不驚暗暗忖度這個身穿白衣的美貌少年,究竟是什麼路數。
正當三人驚異發愕之際,忽聽來人朗笑說道:“這位仁兄也太不解風趣了,難得女師父們這般甜情密意,紅粉知己,理應捨身報效才是,牡丹花下死,做鬼與風流,怎的這般拘泥死板,難道不覺得太煞風景嗎?”
范俊聞言,面色一整道:“我看仁兄也是讀過聖賢書的人,怎麼說出這等悖禮的話來,聖人曰君子不欺暗室,何況在此清凈佛地,范某怎肯做那禽獸苟且之事,仁兄有意風流,盡可自便,恕范某不能合污同流。”
盲罷,微一拱手,轉身面壁而立,大有不屑多言之意。
凌蔚看了,心中不禁暗暗欽服,但一面卻仍然笑嘻嘻地說道:“范仁兄想是線裝書讀得太多,以致迂腐不化,詩三百以窕窈淑女,君子好逑為開宗第一章,孔孟二聖亦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聖人尚且不悖此理,常言道好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來來來!美色當前,咱們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仁兄何不暫抑悲懷,與兄弟同享此片刻溫柔如何?”
“住口!”
范俊猛地轉過身來,面紅耳赤的大聲叱喝,接着厲聲道:“你若再如此不知廉恥的信口胡說,莫怪范某要出口傷人了!”
凌蔚正要答話,兩個小尼姑齊聲言道:“這位相公,不要和這位書獃子一般見識,待會兒桌明了庵主,自然有他好受的,就請相公和我們到後堂去用酒吧。”
原來兩個小尼姑初見凌蔚時,心中頗存戒懼,後來見凌蔚一味油腔滑調,只道他是個貪淫好色的人,不禁暗暗歡喜。
她們心想這個少年不獨容貌比范俊秀美,而且風流知趣,若能帶到後堂去見庵主,定能博得嘉賞,說不定還能分一杯羹嘗嘗。
此時見范俊搶白凌蔚,深恐凌蔚亦聽了他那套迂腐之論,趕忙同聲向凌蔚勸說。
不料凌蔚非但不懊,反而哈哈大笑道:“仁兄既不消受美人恩,只好讓我獨享艷福了,你看我和她們多恩愛。”
說罷,伸手一邊抄起一個尼姑的縴手。
范俊見情,只當凌蔚要在自己面前,表現下流舉動,連忙將眼閉起,忽聽:“哎喲喲……”一陣慘叫,睜眼一看,兩個尼姑竟痛得身子直矮下去。
凌蔚卻若無其事的笑嘻嘻的問道:“二位師父怎麼啦?是不是肚子疼?”
可憐兩個小尼姑只覺手指如上鋼夾,痛澈心肺,除了連聲呼痛外,那裏還能答出話來。
范俊被這個景象嚇愕了,他不曉得眼前這個白衣美少年究竟是什麼人物,怎麼絲毫不動聲色的就把兩個會武功的尼姑治得驚啼燕叫。
但見凌蔚一鬆手,兩個尼姑跌翻在地,凌蔚劍眉微揚,面含殺機,厲聲叱道:“姑念你們年幼無知,饒你等不死,還不滾到後面快叫那萬惡的淫尼出來見我。”
兩個小尼姑那裏還敢多言,爬起來哭哭啼啼的向後跑去。
凌蔚待兩個尼姑去后,轉身向范俊施禮道:“適才對仁兄多有犯瀆,凌蔚當面謝過。”
范俊也忙還禮不迭道:“小弟范俊,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閣下竟是虯髯黃衫一流,適纔此舉,真是大快人心,令小弟好生羨慕。”
凌蔚聞言忙道:“范兄說那裏話來,如蒙見愛,今後請即兄弟相稱。”
說罷,二人又互相問問來此“蓮花庵”的原因,二人正欲敘說.屋外忽然傳來一聲斷喝,說道:“大膽小狗,竟敢來我‘蓮花庵’撒野,還不出來領死。”
凌蔚一聽發話者竟是男人,知道這“蓮花庵”還藏有其他江湖匪類,當即低聲對范俊說道:“范兄不必驚慌,這些跳樑小丑,凌蔚自信足能應付,但請靜坐室中,待小弟去打發他們就來。”
范俊心中雖然驚懼,但見凌蔚面不改色,隨即也覺得有恃無恐,忙點頭答應。
凌蔚一閃身掠出房門,只見院中立了一大群人,為首者兩男一女,女的是一個年紀花信的尼姑,長得十分美艷,一雙水汪汪的媚眼,不時在凌蔚身上打轉,顧盼之間,妖媚動人。
兩個男的一胖一瘦,瘦的是個中等身材,長頰細眼,面如黃土,手中提了一根鏈子槍。
胖的身材高大,面如火炭,滿面虯髯,手提一對板斧。
三人一見凌蔚現身,當由妖尼搶前兩步,手指凌蔚喝道:“大膽狂徒,本庵好心接待於你,反而恩將仇報,故意和本庵為難,念你年幼無知,速替我跪下認罪,饒你不死,否則休怪劍下無情。”
原來妖尼見凌蔚俊美絕俗,心存綺念,一意只圖將其降伏。
凌蔚在一見面時,對她的一付妖嬈之態,早巳厭惡,此時見她大言不慚,劍眉一挑,朗聲喝道:“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狗男女,佛門清靜之地,豈容你們沾污,速速齊上,以免我多費手腳。”
凌蔚此話一出,那長頰細眼的瘦子早已沉不住氣,只聽一聲狂吼!
“大膽小狗,休要逞口舌之能,吃李大爺一槍再說。”
鏈子槍一招“金蜂戲蕊”向凌蔚前臉搠來。
凌蔚待那槍頭堪堪已沾到衣上,忽地身形平平的向後退飛數尺,竟使那姓李的一槍搠空。
這使鏈子槍的瘦子,乃白蓮教主胡老道的弟子“四眼狗”李敖,此人深得胡老道真傳,一身武功甚是了得,加之生性狡詐陰險,隨機善變,故出道以來,尚未栽過跟斗,這李敖與“蓮花庵”的主人黃美芝早有苟且,此番有心在情人面前露上一手,故槍先進招。
李敖一招落空,忽然腦間掠過一段近日江湖的傳聞,又見來人裝束打扮竟與傳聞中的一般,心中頓時大駭,忙一面向後縱退,一面大聲向同伴示警道:“芝妹、招兄小心,這廝就是日前擊傷‘血影追魂’和毀去梅花觀之人,我們須合力將他拿下。”
蓮花庵主月空師太“九尾玉狐”黃美芝與“黑胡蜂”招德雄,見李敖才一遞招就向後退,正欲罵李敖狗膽太小,忽聽此人就是近日江湖傳聞的白衣俠士,當下也不敢怠慢,雙雙一擺兵刃撲了上來。
凌蔚這時也記起了眼前這個瘦子就是傷過瘦猴黃馥的“四眼狗”,隨即朗笑罵道:“原來你這傢伙就是‘四眼狗’,狗眼生得不錯,居然還會認人,小爺今天就先要你這雙狗眼。”
說罷,白影一閃,人巳飄到李敖身前,“二龍取珠”兩指向李敖的雙眼點去。
好李敖!也不含糊,“癩狗搖頭”避過凌蔚兩指,手中鏈子槍一掄,“毒蛇翻江,乘勢擰身向丹田穴襲來。
這時“九尾玉狐”黃美芝嬌叱一聲,手中寶劍一招“樵夫問路”直刺凌蔚的背心。
凌蔚一擊未中,不禁怒火填膺,一聲長嘯,白衣飛閃,黃美芝的寶劍與李敖的鏈子槍又雙雙落空。
左手單掌平揮,一招“畫角斜陽”以玄陽真力向李敖右肩劈去,右腳“青蛟鬧港”向黃美芝的鎖喉穴踢去。
“四眼狗”李敖一見單掌劈來,一投強勁的掌風已先掌而到,知不可力敵,“乳燕歸巢”全身向後斜竄飛退。
饒他避得再快,已被玄陽真氣掃中,右臂頓時如中斧砍,不能再擊,鏈子槍脫手落地。
“九尾玉狐”黃美芝側身躲過凌蔚的腳尖,劍演“玉女簪花”向凌蔚的腳踝便削。
誰知凌蔚招內有招,肩頭微縱,身形拔起,一腳橫踢在黃美芝的寶劍上。
黃美芝頓時覺得手中寶劍如中千斤鐵鎚,噹啷一聲,虎口崩裂,寶劍脫手飛去。
李敖、黃美芝兵器脫手正待閉目等死,誰知凌蔚並未急急進招,只聽一聲大喝:“狗賊找死!”
白影一閃,凌蔚反身向范俊藏身的房間撲來。
“黑胡蜂”招德雄,見李敖與黃美芝雙戰凌蔚,心想我何不趁此機會,進房去將那個小子宰了再說,當下一擺雙斧,向那廂房掩去。
招德雄身形才一縱躍,忽聽一聲斷喝,一陣勁風由頭上掠過,那白衣少年竟先他而至,擋在前面。
招德雄一見凌蔚身法,明知不敵,也只好硬着頭皮,雙斧一揮,向凌蔚當頭便劈,一方面打點退路,企圖全身而退。
凌蔚因見他竟向一個不識武功的人施用毒手,恨他的居心卑鄙,已不容他再逃出手去。
運足大力金剛指力,十指分張,兩掌一招“白鷺翹翼”,掃向招德雄的雙斧,同時飛起一腳向招德雄丹田飛踢,手腳並施,招德雄那裏還有招架之力,一聲慘哼,雙斧脫手飛去,身子也飛起丈余,口噴鮮血,跌斃在地。
凌蔚擊斃“黑胡蜂”招德雄后,二次飛身向李敖、黃美芝縱來。
“四眼狗”李敖一看“黑胡蜂”招德雄一個照面就遭擊斃,嚇得心膽俱裂,忙左於一揚,打出一掌硝火彈,接着飛身向“蓮花庵”外飛逃。
凌蔚發現迎面有暗器襲來,左手一揮劈出一股掌風欲將暗器震落。
誰知這種硝煙彈本是下五門的暗器,經掌風一碰,頓時爆炸,化成大片火雨與迷煙,圍觀的小尼姑當場被炸傷迷倒不少。
凌蔚一看,怒火更旺,大吼一聲,施展雲龍三現的輕功身法,向李敖追去。
李敖身形才向庵牆上一落,忽覺腰眼上一麻,頓時動彈不得。
凌蔚捉住李敖以後,白衣飄動,人又向庵內縱來。
就在凌蔚一去一來之間,“九尾玉狐”拾起寶劍竟向范俊的房中撲去。
凌蔚一見,忙抖手將李敖放向院中的假山上扔去,一面飛身向“九尾玉狐”的身後追來。
“九尾玉狐”才到房門口,忽聽身後傳來一聲慘嗥,回頭一看,原來“四眼狗”李敖已腦槳進流,一命嗚呼。
“九尾玉狐”黃美芝這一楞之時,凌蔚亦已追到,“手揮五弦”,一掌向黃美芝劈出。
“九尾玉狐”閃躲雖快,已被掌力掃中七成,當即“吭!”地一聲,口吐鮮血跌向房內,暈死在地。
凌蔚舉手投足之間,二死一傷,其速度可想而知了。
凌蔚與“四眼狗”等動手之時,范俊已由窗口一一看在眼內,見兩個匪徒已被凌蔚所殺,心中頓時又敬又怕,敬的是這樣俊美的人物竟有這麼高的武功,怕的是他竟能在舉手投足間致人於死。
凌蔚擊傷“九尾玉狐”黃美芝后,人也跟着走進房來,面含微笑地向范俊一拱手,道:“范兄受驚了!”
范俊忙拱身一禮,吶吶的說道:“大俠武功絕群,范俊衷心敬佩,但小生有一不情之請,還望大俠惠允。”
凌蔚聞言感到非常的詫異,當即藹聲道:“范兄不必客套,有話請講,小弟無不從命。”
范俊用手一指黃美芝慢吞吞地道:“此尼對小弟有救命之恩,還望大俠看小弟薄面,饒她一命,容她悔改為善。”
凌蔚聽罷,心裏覺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心想這倒好,我打了半天,結果你倒要做順水人情,繼之一想受恩不忘,本是丈夫本色,當下忙正色道:“范兄知恩不忘報,使小弟衷心欽佩,小弟看范兄之面,饒她不死。”
這時月空師太“九層玉狐”黃美芝亦已悠悠醒來,對凌蔚和范俊的對話,都一一聽到。
這時候,一群小尼姑也已擁到房門口,一齊哭拜在地,口中直叫:“求大俠饒了我們庵主,我們從今以後,決不敢再為非作歹。”
凌蔚向小尼姑和范俊看了一眼,慢步走到月空師太“九尾玉狐”黃美芝的面前,厲喝說道:“依你的萬惡淫行,就當殺卻不赦,今看范相公金面,饒你不死,還望以後改惡從善否則再犯到凌蔚手中,定不再饒。”
說罷,隨手丟給“九尾玉狐”一粒玉清丸,隨即又轉身對門外眾尼喝道:“現在我們已饒你等庵主不死,還不滾開,在此嘮叨作甚。”
“九尾玉狐”將玉清丸眼下,片刻之後傷勢已止住,起身走到范俊面前,整衣下拜道:“多蒙相公大德,小尼終身不忘,異日若有緣份自當圖報。”
說罷,又轉向凌蔚道:“小俠武功蓋世,今日之賜,小尼有生之日,亦當圖報。”
凌蔚知她心中不服,當即正色道:“師太既已跳出三界外,理應纖絕情緣,怎能作出這有污佛門之事,設若塵緣未盡,不妨脫去袈裟,再着羅裙,何苦在此留那僧敲月下門的話柄,至於師太對今日之挫,欲思報復,凌某隨時候教。”
月空師太“九尾玉狐”黃美芝本是一綠林大盜之女,生性雖好風流,但尚不肯無辜傷人,被凌蔚這幾句亦莊亦諧之話,弄得頓時面紅耳赤。
她略略地一尋思,便展顏笑道:“小俠金玉良言,使小尼茅塞頓開,今日之事到此為止,可否容黃美芝備一份水酒,略盡地主之誼。”
范俊聽了,心中卻老大不願意,正欲出言謝絕,但見凌蔚一笑應允,也就不好再反對了。
“九尾玉狐”黃美芝當即退了下去,張羅酒席,凌蔚當即向范俊問起身世。
原來范俊有一弟一妹,弟名范芸,母於四人相依為命,不料五年前,范傑突然失走,范母雖然四處尋找,仍舊無着,范芸稍長后又有弱病,范母本是個女中丈夫,頗能振興家業,但處在這種情形之下,悲兒憐女,懨懨成疾,范俊乃決心外出尋找幼弟,以慰親懷,誰知途中遇盜,被“九尾玉狐”黃美芝所救,帶來“蓮花庵”。
凌蔚亦將自己的身世向范俊略說了一遍,因為范俊比自己大三歲,即又再重申前言道:“兄長的品格,使小弟衷心傾服,如蒙不棄,就此兄弟相稱。”
范俊不再謙遜,互相拜了一拜,敘過兄弟之禮。
誰知凌蔚和范俊的相識,後來為凌蔚的命運帶來莫大的影響,豈又是凌蔚所能意料得到的呢!
范俊家住杭州,與凌蔚去莫干山正好同路,因此凌蔚決定將范俊護送回家,再往莫干山。
二人談話間,蓮花庵主“九尾玉狐”黃美芝已令人擺上酒宴,賓主入座。
黃美芝起向凌蔚二人各敬一杯后,正色說道:“美芝蒙二位指點迷津,深感往日所行所為,實愧對先人,今後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二位大德,容圖后報。”
凌蔚與范俊同時道:“庵主從善如流,某等兄弟不勝欽佩,仍望始終如一才好。”
宴罷,雨勢已停,范、凌二人起身告別,月空師太將二人送到庵門,臨別之際,黃美芝忽然向凌蔚道:“有一件事還請小俠留意。”
凌蔚忙問何事?
黃美芝道:“李敖是白蓮教主胡老道的徒弟,素得乃師寵愛,今喪生小俠手下,小俠要小心胡老道的報復,因此人心眼最窄,人雖無甚大惡,但只重個人恩怨,若知愛徒被殺,定不會善罷甘休。”
凌蔚道:“師太盡可放心,凌蔚既然敢殺李敖,大概還不會怕他什麼白蓮教主不白蓮教主,只要他敢來找我,凌蔚自當還他一個公道,師太好意,凌蔚心領。”
說罷,一拱手,帶着范俊揚長而去。
“九尾玉狐”黃美芝望着凌蔚遠去的背影,搖搖頭嘆息一聲,她不曉得這少年俠士的傲勁,究竟是可恨呢還是可愛!
凌蔚與范俊一路向杭州奔來,二人連日同行,互相又增進了不少認識,范俊知道凌蔚不獨武功絕倫,而且文采蓋世,不禁對凌蔚愈加敬愛。
凌蔚也了解范俊是個擇善固執的書生,天性又純孝,因此愈發敬重他。
誰知無巧不成書,二人竟遇了奇迹。
這時凌、范二人來到冒化城,連日趕路雖然雇有騾馬代步,但范俊到底是個文弱的書生,已感疲於奔命,於是凌蔚提議在此城休息一天,自己好用透穴打脈法為他治療勞累。
二人覓一客店投宿,次日攜手上街閑步,二人不知不覺來到該城練兵的校場口,忽見那校場的中心黑壓壓地圍了一大群,范俊就對凌蔚道:“賢弟!我們過去看看什麼事這樣熱鬧。”
凌蔚點頭同意,二人即舉步向那人群走去。
進得場來一看,原來是一批江湖賣藝的戲班子,在此撒場賣藝。
只見那班主是一個五十上下的高大老人,像貌長得非常悍鶩,另外有幾個男女均身着勁裝,抄槍執棍,完全是武行的打扮。
凌蔚低聲向范俊道:“大哥,這些都是江湖耍把戲的,一定有點玩意兒好看,咱們等着瞧瞧吧。”
正說話間,忽見一個中年大漢走到場心,抱拳向觀眾環揖一周,大聲說道:“蘇家班來到貴地,多承各位父老兄弟捧場,適才露了幾手不成品的小玩意,貽笑方家,現在再由本班獻醜幾手稍像樣的玩意,演得不好,尚請各位多多包涵。”
當下四周掌聲雷動,表示歡迎。
那大漢待人稍靜后又道:“現在先由蘇氏雙燕向各位爺獻一套軟紅金步。”
場中二端本豎有兩根大旗杆,那大漢說罷,雙手一揮,兩道銀光一閃,分向旗杆射去,兩桿之間頓時連起了一根軟紅絲繩。
又博得一陣如雷掌聲。
紅絲繩才一拉,大漢又喝了一聲:“雙燕何在?”
只聽一聲嬌喝!
一紅一黑兩條苗條的身影,已飛落在紅絲繩上,美妙輕靈,搖曳生姿,四周頓時又響起了一陣如雷的掌聲。
范俊定睛一看,原來是兩個美貌的少女,停身在那飄搖不定的紅絲繩上,一任那絲繩來回禁搖,二人依然面含微笑,神態自若,使人不自禁的有些兒飄飄之感。
范俊忙回頭向凌蔚問道:“賢弟這是什麼功夫?”
凌蔚微一頷首道:“難得她們已把‘紫燕蹈蓮’的功夫,練到這種火候,這是輕身術中一種中上乘的功夫,有此成就,亦算不容易的了。
這時繩上的兩個少女竟換了花樣,你看她們一會兒拿大頂,一會兒倒掛金鉤,一會兒又像穿花蝴蝶似的來回飛舞,一紅一黑兩條身影穿花閃動,看得人眼花繚亂。
就這樣玩了有一兩盞茶的工夫,忽聽二人齊聲嬌叱,平空躍三丈有餘,在空中一對掌,二人又落在紅絲繩上,向觀眾躬身施禮,臉不紅,氣不發喘,婷婷裊裊,有如波上仙人,看得眾人如醉如痴,隔了好半晌,才記起鼓掌吹呼。
兩個少女飄身落地后,隨即又有兩個年輕的漢子,每人手提一對四五十斤的石鎖,步入場中。
二人向觀眾微一施禮,亦不打話,竟用石鎖打在一起。
當時只見石鎖相碰,火星四射,完全是以死相搏。
四個石鎖運動如風,兩條身形疾閃如電,越打越快,看得觀眾一個個提心弔膽,深恐場中人一失手就要鬧人命。
二人打到最後,只見兩團灰影竄來竄去,震地一聲大喝,止住身形,躬身施禮退了下去。
這時那大漢又走出來,大聲宣佈道:“現在由敝班班主夫人向諸位獻一手飛火彈。”
言罷,一個頭包青巾的老婦人走入場來,同時蘇氏雙燕也各騎一匹騎馬,跟隨老婦的身旁。
老婦人向眾深深一躬,口中道了聲:“獻醜!”
一反手由背上取下一把鐵胎彈弓,揚手向雙燕一示意,雙燕立刻躍馬環場飛奔。
雙燕每人手中捧了一個銅盤,盤上立了一排九根管子,管上頂着一個圓圓雞蛋大小的紅球。
雙燕一手叉腰,一手高托銅盤,飛馬繞場疾馳。
班主夫人不慌不忙,兩手控定鐵弓,神態異常悠閑,停了片刻,忽地大喝一聲:“打!”
飛出一彈,那紅衣女手托銅盤中九根管子當中那根上面的紅球,球彈相碰,一聲爆炸,進出一蓬煙火,煞是美觀。
雙燕只顧催馬來回穿棱飛馳,那老婦每喝一聲,發出一彈,必然擊中一球。
一剎時一十八彈打完,未曾一彈虛發,紅球打完后,雙燕亦停身不馳。
那老婦人猛的對空射出一彈,待那彈落下時,又一彈飛出,將先前那彈擊中,在空中爆出一朵特別大的煙花。
隨後老婦人與雙燕並排施禮而退,眾人又報以熱采。
這時班主走到場中,朗聲說道:“多承諸位捧場,小老兒少不得也該向各位獻獻醜了。”
說罷,只見一個壯漢提了一大桶的水,置放在老人面前。
那老人一伸手,用兩個指頭捏住桶沿,輕描淡寫的把一桶百十斤重的水提到嘴邊,仰頭將水向口中便傾。
偌大一桶水,不多一會,竟叫老人飲了個乾淨。
老人飲水下肚,除腹部高高隆起外,依然神態自若,向眾人環顧一周道:“好水真解渴,不過我老兒肚子裏真裝它不下。”
接着一仰頭,由口中噴出一道水柱,筆直的向上激升,升到二三丈高並不四散,又像蛇信似的縮回老人的口中。
略一停頓,水柱二度射出,這次是兩細一粗三股,系由老人鼻子與口中同時射出。
這樣反覆了三四次,老人張口對那水桶噴去,滿滿一桶水依然是滿滿的一桶,不曾少了一滴。
范俊看這些絕技看得如醉如痴,簡直不相信自己是親眼所睹。
當老人表演完了以後,凌蔚方才低聲對范俊道:“這老人的內家真氣的確不太簡單,怕不有三四十年的造詣。”
范俊忙答道:“是呀!這實在是令人不可思議的功夫,小兄若非親見,真不會相信人間會有這種功夫。”
二人正談笑間,中年漢子又出場了,向觀眾大聲說道:“適才
已由本班的班主夫人夫婦和一千兄弟姐妹獻醜了,現在小可也該向各位表點敬意,要一套咱們北方人叫做黑蝦子耍狗熊。”
眾人聽到耍狗熊,不禁同聲鬨笑,因為這是罵人的話。
漢子又大聲道:“各位不必笑話,我這頭狗熊比別的狗熊不同,它不但會學人的動作,而且還會寫字算算。”
眾人聽那漢子自稱我這頭狗熊,又是一陣喧笑。
漢子也不再說話,轉身走進場中一個帳篷,由那帳篷中牽出一條黑色的狗熊,在場中耍弄起來。
這條狗熊與一般狗熊的確有點不同,它的外家似無一般狗熊粗壯,但當它模仿人的動作時,好像又較一般常見的狗熊逼真得多。
只見那狗熊一會兒翻跟斗,一會兒豎蜻蜒。
大家只顧看狗熊好玩,只有凌蔚在那狗熊一出現后就注意它的一舉一動,特別是他覺得那狗熊的眼神有些特別,同時他又覺得那狗熊,不時偷偷的用眼睛在向圍觀的人群搜索,似想找什麼人。
凌蔚看了雖然覺得詫異,但一時又想不出是什麼道理,只好心中暗自納悶。
漢子讓狗熊翻弄了一陣以後,停下來對觀眾道:“現以我讓黑小子寫幾個字,那位大爺點個題,讓我們這黑小子寫。”
當時就有一個好事的觀眾叫道:“就讓它寫萬古千秋四個字吧!”
漢子於是轉頭對狗熊喝道:“黑小子,這位爺要你寫萬古千秋幾個字,你是不是能寫呢?”
狗熊點了點頭。
當即有人送過來筆墨紙硯,狗熊立刻提筆一揮而就,而且四個字寫得非常有勁,一看就知是柳字的根基。
漢子待狗熊寫好后,牽着鏈子,讓狗熊舉着自己寫的字繞場一周。
誰知好狗熊走到凌蔚和范俊的面前,忽然停步不走,向凌蔚凝視了片刻,猛-掙扎脫了鐵鏈,躍出圍在場邊的柵欄,撲到范俊身上,雙抓將范俊抱定,眼淚直流,口中發出一種半人半獸的嗚咽。
范俊被這突發的事故嚇呆了,只顧一面呼救,一面掙扎。
漢子一時大意被狗熊掙脫了手,又看見這種情形,暗叫不好,忙一個箭步上前,一手捋捉鐵鏈,同時一掌向狗熊背上劈去。
就在狗熊眼看要斃於漢子的掌下的時候,忽聽一聲斷喝:“住手!”
白影一閃,大漢被一股無形真力,震得向後蹬蹬蹬退了一丈多遠,鐵鏈子已到了凌蔚的手中。
凌蔚一面出手震退大漢,一面大聲向范俊說道:“大哥休驚,我看這事必有內情,你我必須詳究一下。”
這時范俊也覺得狗熊沒有什麼惡意,當即大聲向狗熊喝道:“你要幹什麼?”
狗熊哭了一陣,見范俊不能理會,只見它用前爪在地上畫了一陣.示意讓范俊看。
范俊低頭一看,赫然是:“我是傑弟!”
范俊頓時慘呼一聲,撲上去把那變成狗熊的范傑緊緊抱定,同時向凌蔚哭喊道:“凌賢弟,這就是我要找的傑弟,被這些惡賊害成這種樣子,賢弟千萬不要放過這些惡賊。”
凌蔚聞言,亦是悲憤不已,仰天一陣長嘯,虎目怒睜,殺機滿面。
這時這漢子已由腰間撤下一根蛇骨鞭,大喝一聲:“小子你找死!”
一招“趕浪千層”向范俊太陽穴磕來。
凌蔚左手一揮,“探星摘月”,用柳燕影當年威震天下的降魔四式抓向蛇骨鞭,右掌屠龍手向那大漢的頸頂削去。
大漢覺得蛇骨鞭一震,虎口握不住,忙欲撤手後退。
但說時遲那時快,一聲慘叫只喊出一半,大漢的一顆頭顱已被凌蔚活生生的一掌劈下來,在地上滴溜溜地滾出了好遠。
那些看戲的人一見殺了人,嚇得一個個魂飛魄散,膽顫心驚,頓時全場大亂,哭喊喧天。
凌蔚忙對范俊道:“大哥與傑弟暫時在原地不要走動,防他們人多滅口。”
說罷,一伸手由衣內取出那根曾一招使“金刀鎮八方”黃士奇與“追風劍客”羅君亮兵刃脫手的天錦絹,同時扣了一筒當年“紫陽仙童”尚昆相贈的絕門暗器天星子母箭。
原來這蘇家班的班主鐵臂野豺蘇為勇,乃一綠大盜,專門假走馬賣解之名,作那殺人越貨的勾當。
蘇為勇之妻火彈夜叉蔣玉姑,也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盜,夫婦二人有三子二女,也都得他夫婦的真傳,故江湖上稱他們是蘇氏七煞。
蘇為勇與湖北襄陽歸魂堡主恨福來遲鮑嘯天,有同門之誼,此番到江南是想采點禮品給鮑嘯天賀六十大壽,不料卻遇到了凌蔚。
大漢是蘇為勇的大弟子,一個照面就被凌蔚擊斃,使蘇為勇大驚失色,知道今天遇到了硬點子。
當下蘇為勇向老伴一招呼,就向凌蔚迎來。
等到凌蔚面前丈余處,停身止步,怒聲喝道:“小子是什麼人的門下,和我鐵臂野豺作對,快報上名來領死。”
凌蔚是恨極了他們,冷笑一聲答道:“我罵你這該死的老狗,就憑你也配問小爺的師門,廢話少說,拿命來。”
人隨聲到,天錦絹向蘇為勇迎面疾點。
蘇為勇一見天錦絹,面色大變,忙飛身避過,大聲問道:“朋友是赤霞公主和玉孩兒的什麼人,望即言明,免生誤會,若朋友與此紅絹主人有關係,老夫願意服輸認罪。”
凌蔚這時已將蘇家班恨透,那裏還肯聽他說話,當即狂笑一聲,罵道:“你也配談紅絹主人,老賊不必多言,反正你們這群狗賊今天是死定了。”
蘇為勇見凌蔚不聽解說,當即怒吼一聲:“無知小狗,你以為蘇老子真怕你么?”
說罷,由背上撤下一把金背砍山刀,一招“橫斷秋山”,一片寒光卷向凌蔚。
凌蔚天錦絹一抖,直向那刀上點去。
刀絹一觸,“當!”地一聲,蘇為勇被震退三步,凌蔚紋風未動。
鐵臂野豺當年曾是玉孩兒與赤霞公主的劍下遊魂,心知這天錦絹的厲害,一招受挫,知道今天凶多吉少。
火彈夜叉蔣玉姑一看當家的情形不妙,忙一面發出連珠火彈,一面率領紅黑雙燕蘇玉珍蘇玉珠,與蘇氏三兄弟圍攻上來。
凌蔚一招震退蘇為勇,正欲再下煞手殲敵,忽覺暗器襲來,忙把天錦絹一揮,將連珠火彈全部捲住。
原來這天錦絹是武林一絕,任何暗器一被天錦絹捲住,即失去了它原有的威力,而施絹者卻可以收發隨心的用來傷人。
蘇為勇乘凌蔚施絹收揮之隙,金背刀二次掄起,改劈為刺,向凌蔚前胸點來。
蘇為勇此一擊,已將自己苦練十年的內家真力運足,設若凌蔚功力稍差,必被傷於當場。
好凌蔚不慌不忙,待那金背後刀眼見說要貫胸而過。忽地衣袂飄動,蘇為勇突覺一招遞空,接着一股勁風向自己丹田穴襲來。
凌蔚用“驚鴻照影”的身法,卸脫了鐵臂野豺致命的一擊,一腳“毒龍鬧海”踢向蘇為勇的丹田。
同時一抖天錦絹,將卷得的連珠火彈用子母棱的手法向蘇氏三狼打去。
蘇氏三狼中的老大紫臉惡狼蘇天祥橫刀當先竄來,一見暗器襲至,忙儘力將飛縱的身子向旁側閃。
不料凌蔚這種子母棱的手法,前一個暗器所射的位置,正是要你往第二個暗器上送,只聽蘇天祥慘哼一聲,烈火焚身,翻身倒斃。
一粒火彈正打在蘇生祥的華蓋穴上,火彈爆炸,火焰四飛。
黑眼狼蘇天祿,花尾狼蘇天福雖然僥倖避開火彈,一個左頰,一個右耳皆帶了花。
鐵臂野豺蘇為勇盡全身之力向後撤身,總算躲過了凌蔚這一腳“毒龍鬧海”。
火夜叉蔣玉姑縱到紫臉狼蘇天祥面前,低頭一看,頓時熱淚奪眶而出,蔣玉姑一咬牙,問頭對蘇氏雙燕與天祿兄弟道:“孩子們,把喂毒的暗青子盡量招呼,兩個丫頭去收拾那畜牲和那個窮酸,祿兒福兒隨為娘助你父收拾這個小賊。”
蘇玉珍、蘇玉珠姐妹倆應聲好,雙雙提劍撲向范氏兄弟。
誰知二人才一起身,迎面傳來一陣清脆的鈴聲,兩點銀星電掣而至。
蘇氏姐妹不知厲害,揮劍便撥,那暗器一觸寶劍,突然炸散,一篷銀星四敵飛射。
蘇氏姐妹一觸便知上當,忙各施“細胸穿雲”的身法,儘力躲閃。
饒她們輕功再好,但終是晚了一步,紅燕女蘇玉珍的左臂,黑燕女蘇玉珠的右腿各中了一支天星子母箭,透肉傷骨,慘叫栽倒。
這時昌化城的捕快亦聞風趕到,由三面向場心圍末,校場四周的人早跑了個七零八落。
鐵臂野豺蘇為勇一看情形不妙,當即大聲向正撲過來的火彈夜叉蔣玉姑喝道:“老婆子,快和小子們把丫頭們帶走,老頭子如栽不了,大家在歸魂堡會面,快走,鷹爪孫們來了就麻煩了。”
說罷,金背砍山刀運動如飛地纏住凌蔚,一心只望妻兒能脫身。
火彈夜叉蔣玉姑見蘇氏姐妹又被擊傷,情知再留下去等於送死,但數十年夫妻,怎能棄置不顧。
正猶豫間,蘇為勇呼聲又起:“老婆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再不走還等什麼?”
蔣五姑知道不能再事耽擱,當即叫了一聲:“老頭子,你照顧自己,咱們歸魂堡見。”
轉身對蘇氏兄弟一揮手,蘇天祿等抱起受傷的蘇氏雙燕,直向昌化城外飛逃。
常言一夫拚命,萬夫莫當,凌蔚雖然武藝絕倫,但鐵臂野豺也有四五十年的造詣,急切間實在還傷不了他。
凌蔚眼見火彈夜叉等逃出手去,不覺怒火中燒,殺心大起。
只見凌蔚一聲狂笑,飛身躍起五丈有餘,手中天錦絹化成一條飛龍,向蘇為勇當頭罩下。
鐵臂野豺不知凌蔚打法,式中有式,招中套招,隱有無窮的變化,忙將手中金背砍山刀施了一招“雲漫朝陽”向空中迎去。
怎料凌蔚這一招乃屠龍九式中的“金蛟戲水”,天錦絹一揮,竟將金背砍山刀纏住,同時一掌向蘇為勇天靈蓋擊來。
蘇為勇發覺不妙,情知除了金刀撒手,只有全力硬拼一招,當即集中全力,一掌向凌蔚和來掌硬接上去。
兩掌一合,蘇為勇忽然覺得一掌如中敗絮,不曾着力絲毫,頓知上了大當,忙撒手掉刀儘力撤身。
就在這剎那,凌蔚已將玄陽真氣與金剛指力盡數彈出。
鐵臂野豺蘇為勇竟被這反彈之力震得向後飛摔丈余,跌坐在地,凌蔚立即飛身縱落蘇為勇身前。
蘇為勇張口噴出一股鮮血,向凌蔚道:“朋友何不加我一掌,省得老夫在鷹爪孫的手中受折磨。”
凌蔚冷笑道:“老匹夫,凌二爺雖沒有興趣與你對薄公堂,不過這場官司你打定了。”
凌蔚言罷,正欲以大力金剛指將鐵臂野豺的武功廢去,忽聽范俊在身後喊道:“賢弟快來,傑弟不對了。”
凌蔚聞聲忙轉身觀看,誰知鐵臂緊豺蘇為勇竟趁凌蔚這一疏神的當兒,由地一躍而起,不出一聲,一掌向凌蔚背心擊來。
凌蔚及時發覺,躲避已不是及,玄陽真氣及時遍佈全身,一面運功護住心脈,一面運足大力金剛指反手向後力點。
只聽二人同時發出一聲悶哼,凌蔚向前踉蹌了四五步,鐵臂野豺蘇為勇則七孔流血,倒地斃命。
凌蔚因有玄陽真氣護體,所以雖然硬受了鐵臂野豺蘇為勇畢生功力的一擊,但傷勢還不算重,當即服下一粒玉清丸,一面側目向蘇為勇的屍體一看,冷笑一聲,轉身向范俊兄弟飛去。
范俊遵照凌蔚的指點,拉住變成狗熊的范傑立在原地不動,眼見凌蔚獨斗群賊,轉眼之間竟將一個神技驚人的蘇家班殺得死傷遍地,東逃西散,正暗自慶幸,不料范傑忽然慘叫一聲,暈絕於地。
范俊一急,即大聲向凌蔚呼救,竟使凌蔚遭了鐵臂野豺的暗襲。
凌蔚來到范傑身邊,一按范傑的脈門,面色微變,回頭對范俊道:“傑弟曾遭狗賊們下毒,至遲今夜四更,小弟當攜傑弟回店與大哥相會。”
說罷,在地上抱起身上披着熊皮的范傑,正欲離去,忽有人喝道:“相公請慢行一步,小的有事請教。”
凌蔚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個五十上下年紀,身着衙役裝束的老者,身後還跟了幾個同樣裝束的人,當即明白他們是什麼人,心中湧起一陣厭惡,冷冷地道:“你有什麼事問這位范相公好了,我要替人解毒,沒空奉陪。”
言畢白影一閃,已到了五丈以外,幾個起伏,蹤影不見。
范俊見狀,恐對公人過份難堪,忙上前道:“敝友急於為舍弟療毒,多有冒犯且容範俊當面謝過,一切范俊承擔便是。”
昌化城的捕頭於昌本是個老江湖,一聽校場口有變,忙急急趕來,事實上他也早知道蘇家班是專做黑買賣的,但是自己知道吃幾碗乾飯,惹不起的事還不敢自找麻煩,待他趕到現場,正是凌蔚以天星子母箭傷蘇氏雙燕的時候,他壓住屬下,眼睜睜的看火彈夜叉母子逃走,直到凌蔚擊斃蘇為勇,他才下命捉下幾個蘇家班的小腳色,同時出面向凌蔚招呼,不料卻討了個沒趣。
於昌正敢怒而不敢言,見范俊上前打話,忙躬身向范俊施了一禮,道:“相公說那裏話,我們吃這碗飯的,碰到這種事能不來嗎?只是這裏已有了人命,少不得要請你委屈一下,到衙里走一趟。”
范俊點頭道:“那是理當之事,請問頭兒,本城府台大人怎麼稱呼?”
於昌忙答道:“本城知府是廬德清廬大人。”
范俊聞言,面露喜色道:“原來是廬兄在此,府台大人是先父門生,就煩頭兒代為申報一聲,就說餘杭范俊約見府台大人。”
於昌一聽范俊與府台大人有舊,當下不敢怠慢,招呼馬驕把范俊請回府去。
凌蔚手捧范傑,出得昌化城,四處尋找一個適當的地方,準備替范傑和自己療傷,因為自己雖有百毒不侵之能,但蘇為勇的鐵沙煞氣,自己也需要行功及時治療。
終於在城外東山找到了一個竹林,凌蔚將范傑放置地上,先喂他服下一粒玉清丸,然後隨手拆了七七四十九根竹枝,插在自己和范傑的四周。
接着又尋了五塊百來斤的石頭按五行方置在竹枝之中,諸事停當后,坐地行功自療紫沙煞氣。
果然三個時辰過去后,凌蔚頭上冒出蒸蒸熱氣,亦已五元歸府,三花聚頂,玄陽真氣已遍歷十二重樓。
凌蔚自行行功已畢,將范傑抱置膝前,重新遍體察看一番不禁停下喃喃自語道:“這孩子除體膚與內臟飽受摧殘外,並服下九鴆草和天啞草,縱然憑自己的玄陽真氣可以為他脫去熊皮,及療去腑內瘀毒,但終究只是個廢人,而且要耗去自己不少真力,且行功之後三個時辰內自己功力全失,若有人闖進自己的七傷五景陣,則只有束手待斃,不過……”
一個念頭由凌蔚腦間掠過,他似乎看到了范傑母親輾轉病榻對愛子的苦念,范俊千里跋涉為愛弟所受的折磨,終於一咬牙堅決地道:“無論如何,先讓他恢復了人形再說。”
凌蔚正要運動玄陽真氣用干火煉金法,化去范傑身膚與熊皮間的瘀血,不料七傷五景陣中卻來了不速之客。
一個羽扇方巾的中年儒生,冒冒失失的闖進了七傷五景陣,此人一進陣,立刻發現上當,當即大聲喝道:“什麼人偷學了玉孩兒幾手鬼把戲在這裏搗鬼。”
凌蔚一聽來人竟認得出師父的玩意兒,大概也不是等閑之輩,就想現身接見,但既聽他出言無狀,將師父的陣法叫鬼把戲,不覺童心又起,誠心叫這人試試此陣究竟是如何利害的。
儒生見投有人搭話,果然發急,手中羽扇一揮,一陣勁風向前捲去,似想破陣而出。
誰知那儒生初入陣時,只看到一片竹林,才一走動頓時煙霧迷濛,幻象四起,發出去的真力全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化為烏有。
凌蔚見那人在陣中來回的轉了半天,始終未超出兩丈範圍,表情也越來越窘,心中又是好笑又是佩服,好笑的是這人才入陣時似乎氣派很大,現在卻狼狽不堪,佩服的是,師父這等陣法,果然了得。
那人轉了半天,終於沉不住氣了,二次大聲喝道:“你究竟是玉孩兒什麼人?若不答話,我可連玉孩兒都要罵了。”
凌蔚這時已看清那人的面貌,眉清目秀,鼻正口方,長得倒也還端正,只是眉宇之間似乎有一段散不了的悵惘神情,使人一看就覺得他似有無限心事似的。
凌蔚一聽那人要罵師父,當即大聲道:“你要敢有一句對我師父悖禮,我就讓你活活的困死在這個陣中。”
那人一見凌蔚答話,忙轉了口氣道:“小朋友,你既是柳燕影的門人,總聽你師父說過詹行戀這個人吧,你還不快些開陣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