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客棧的上房裏,商別業心焦地直望着躺在床上的言心夢,只見她的臉色愈來愈黑。
“揚風,可有辦法?”
“我試試看。”鄔揚風根本沒有把握,但他還是要試一試。
鄔揚風取出懷裏的金針袋,攤開來,拿起金針,動作熟稔地往言心夢幾個大穴下針。
待鄔揚風將金針抽起,只見針頭沒入言心夢身上的那截處竟然全黑,接着她身上被針扎的針孔,竟慢慢地滲出黑血。
“怎麼會這樣?”商別業驚慌地說著。
鄔揚風也沒料到是這個樣子,趕緊從藥箱裏取出白玉靈芝丸往她嘴裏塞,只是言心夢怎麼樣也吞不下藥丸。
“揚風,我來。”商別業將言心夢扶起,並將鄔揚風手中的藥丸丟進自己的嘴裏,咬了幾口之後,就着言心夢的嘴,儘力地將葯送入她的口中。
見葯已順利人她的嘴,鄔揚風仍是一臉沉重,因為他根本沒有把握可以醫得好她,當他一幫她把脈時,便從她的脈象里發現,她的情形和聶狂那時中蛇毒的情形一模一樣。
將言心夢安置在床上后,商別業問鄔揚風,“現在怎麼辦?”
鄔揚風無言地搖着頭。
“不可能!怎麼可能會有你醫不好的病?”商別業激動地說。
“別業,別這個樣子。”步羽辰拉着他。
“因為她中的毒與聶狂的毒一樣,而我們手頭上又沒有第二顆九轉還魂丹。”鄔揚無奈地道。
一聽此言,商別業全身無力地癱在椅子上。
“九轉還魂丹……九轉還魂丹……”商別業喃喃地念着。
“揚風,真的沒辦法嗎?”步羽辰看商別業那個樣子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鄔揚風悲痛地看着步羽辰,“若可以,我願意用我的命來換她的。”
“揚風,你……”步羽辰沒料到鄔揚風會這麼說,從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某些不知名的情愫。
只是在一旁的商別業根本沒有聽到鄔揚風說什麼,因為他整個人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唉,你們兩個在這兒看着她吧!小土豆,我們下樓替他們準備些飯菜,讓他們有體力好照顧你師娘。”步羽辰輕拍小土豆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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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商別業與鄔揚風兩人衣不解帶地照顧言心夢,只是她的氣息愈來愈緩慢,絲毫沒有好轉的樣子。
第七天晚上,商別業與鄔揚風兩人皆沉默不話地直盯着床上的人,因為這天可能是她在世的最後一天。
“心夢,心夢。”商別業輕聲地喚着,可惜仍然喚不醒她。
鄔揚風緩步地走到兩人的身旁,雖然他的心與商別業一樣地哀痛,但他只能靜靜地看着。
“心夢,你醒醒啊!”商別業幾近哽咽地道,“心夢,你說說話啊!你平日不是最愛逗大哥說話,怎麼這會兒你不說話了?”
“揚風,你也來看看,心夢是不是睡著了?”商別業直要鄔揚風告訴自己答案。
但此時鄔揚風心裏的悲痛不亞於他,這叫他如何開口?
突然,房裏吹起陣陣陰風,連燭火也被吹得忽明忽暗,那感覺煞是詭異,令人不由得雞皮疙瘩都冒起來。
從地底突然竄起一陣白煙,煙霧瀰漫在整個房內,慢慢地,形成一個人形牛頭的樣子,從模糊到清晰。
“你是……”鄔揚風驚訝地看着對方,可是商別業一見對方,臉上突然出現生氣,高興地看着來人。
“你是不是心夢口中的那位牛七大哥?”商別業有點激動地問。
“嗯。”牛七點着頭。
“那心夢就有救了!”商別業高興地看着鄔揚風,”九轉還魂丹就是他給心夢的。”
牛七一聽到商別業說到“心夢就有救了”,臉色一變,看向床鋪,只見言心夢臉色全黑地躺在床上。
他動作迅速地一閃就來到床前。
“我一遇到牛二與牛三,他們就告訴我說九轉還魂丹被一個叫聶狂的人給服了,一聽,我就知道事情糟了,所以我馬上就趕了過來,誰知還是來晚了一步。”牛七無力地說。
聞言,商別業愣了一下。
“來晚了一步?什麼意思?”他問。
“因為九轉還魂丹我也只有那麼——顆,那時給她時,千交代萬交代,要她好好保存着,怎麼這丫頭還是像前世一樣,寧願救人連自己的生命也不顧。”牛七不知道是該罵她還是稱讚她。
“牛七大哥,那你的意思是說……”商別業遲疑地看着他。
牛七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心夢沒得救了嗎?”商別業兩眼無神地問。
“唉!”牛七無奈地搖搖頭。
商別業整個人跌坐在地上,因為連牛七也沒法兒救,那還有什麼可說的。
他默默無語地將身上的時辰鏡交給牛七,“心夢說這是你的,我想是該物歸原主。”
牛七看着時辰鏡,整個人也呆了。
此時,從門外又竄進一道白煙,慢慢形成人形。
“老六,你是來接心夢的嗎?”牛七苦着臉問。
“是啊!”牛六走到言心夢的身旁,伸手就要往天靈蓋覆上。
商別業見狀急着爬起身,推開牛六,護住言心夢。
“哎呀,你這個人怎這麼大勁啊?”牛六被他這麼一推,撞到房裏的衣櫥。
鄔揚風見狀,心裏也知曉幾分,上前架着牛七與牛六。
“對不起,我們不能讓你們帶走夢丫頭。”鄔揚風語重心長地說。
“你們這是做什麼?抓住老六就好了,幹麼連我也抓住?”牛七抱怨。
“什麼抓住我就好,你這個死老七。”牛六瞪着牛七。
“好了!你們都別吵了,心夢要休息了。”商別業輕輕地撫着言心夢的臉。
“老七,他得了失心瘋了啊?心夢不是已經……”牛六將舌頭吐了出來,表示言心夢已經走了。
“老六,你少說廢話。你真的是來接心夢的啊?”牛七不想與牛六多費唇舌。
“是啊!是來接心夢的,不過判官順便要我告訴你一件事。”牛六的眼裏閃着一絲光芒。
“什麼事?”牛七問他。
“判官要我告訴你兩樣東西,第一樣是你的牛角,第二樣是藥王谷。”牛六緩緩地說。
對喔!他怎麼忘了還有他留在心夢那兒的牛角?
牛七高興地將手用力一甩,甩開鄔揚風的束縛。
“若想救心夢,你也別抓着牛六。”牛七頭也不回地說著,逕自走向商別業。
“你這小子,也不早點告訴我,害我提心弔膽。”牛七撇了撇嘴。
“呵呵!”牛六咧開大牛嘴笑着,“好了,你先把他們定住吧,免得他們兩個以為我要對心夢不利。”
牛七大手一比,商別業兩人全部靜止不動。
牛六舉起手,往言心夢的天靈蓋上覆去,只見一顆漾着紅光的圓球緩緩地從她的天靈蓋升起。
牛六將圓球拿起后,突然往言心夢的心窩打去。
乍見牛六將圓球往言心夢的心窩打時,商別業與鄔揚兩人皆張大眼,想動也沒法兒,只有眼睜睜地看着那顆紅球往她的心裏竄。
“好了!大功告成,老七,剩下的就由你了。”說完話后,牛六又變成一陣白煙往門縫裏竄出。
看牛六齣去后,牛七對着兩人說:“你們仔細聽我說,牛六剛剛將心夢的魂魄收在她的心窩裏,是怕被別人知道她的魂魄該收卻未收,避免有其他小鬼來騷擾,不過我和牛六的功力也只能維持一個時辰,也就是你們人間的一個月,所以在這一個月之內,你們趕緊去藥王谷那兒找藥王,若我沒記錯,他那裏應該還有一顆九轉還魂丹。”
牛七頓了一下續道:“而在這段時間,為了她心窩裏的魂魄,你就將我留下的那個牛角先切一塊去研磨成粉,每日喂時,這樣就可以讓魂魄不散,還可以稍解她體內的毒,而要讓心夢的肉身不壞,你得每日將內力催入她的體內,如此才有辦法讓她再世為人時有肉身可棲,還有,取得葯之後,記得吹牛角叫我來,好讓我將她的魂魄從心窩取出,不然就算是吃了九轉還魂丹也沒有用。”
說到這兒,牛七突然走到商別業的眼前,直盯着他,那眼神看起來有點詭異。
“不過一個月之後,若是沒法兒得到九轉還魂丹,那心夢就沒辦法再活在人世間,屆時我會親自來帶她上路,因為一個沒有吃忘魂糕的人是不能投胎的,商別業,你聽到了吧!
“我話說到這裏,眼前的事你們兩個都不準對外人說起,要是被其他人知道我們沒收心夢的魂魄,我們不僅會被停差,心夢的魂也會被其他人給拘走,就這樣了,我走了。”
牛七用手一彈,商別業兩人隨即可以活動,而牛七也變成一陣煙竄回地底。
彷彿剛剛的事情沒發生過一樣,一切現狀都歸於平靜。
商別業看着言心夢那如睡着的容顏,神情堅定地說:“竭盡我所能,我也會求得藥王將那顆九轉還魂丹給你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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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商別業僱用了一輛馬車,眾人馬上趕往藥王谷。
步羽辰雖然不知道他們從哪裏得到的消息說藥王谷的藥王還有另一顆九轉還魂丹,但不管真假,至少還有一線希望可以救回言心夢。
一路上,商別業三人每日輪流將內力輸進言心夢的體內,幸好還有一個小土豆在一旁張羅一些小事,使得三人不用煩心。
一日小土豆邊駕着馬車,邊對着坐在一旁的商別業詢問。“師父,那個藥王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啊?”
“藥王?我也不知道,這要問你鄔師叔。”商別業說完話后,望向鄔揚風。
而鄔揚風愣了一下,不知該怎麼回答,不只是因為他沒見過藥王本人,而且所有有關藥王的事迹他也是從別人的口中得來的,大家口耳相傳間的事是不是真的他也無法得知,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他的醫術真的很高明。
“對啊!揚風,藥王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步羽辰見鄔揚風沒有回答,也好奇地問。
“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鄔揚沉吟了一下續道:“我只知他是一個醫術很高明的人,其餘的我就無法確定所聽到的傳聞是真是假了。”
“傳聞?他有什麼傳聞啊?”小土豆側着頭看着鄔揚風。
鄔揚風想了一下回道:“傳聞說他的脾氣很古怪。”
“哦!我還以為是什麼啊,一般所謂的名人不都是這樣,脾氣一堆,也怪裏怪氣的。”步羽辰不以為然地說。
“不只這樣,聽說他每醫好一人,並要他們去做一件事,或是向病人或病人的家屬索討一樣東西,而此樣事物是由他指定的。”
“有這樣的事啊!”小土豆撇着嘴想了一下,“那要是他要病人家屬的命或是要他去殺人放火怎麼辦?”
商別業與步羽辰聞言,兩人皆心驚地看着小土豆,因為他說的話不無可能,誰知道藥王會要什麼東西。
看着兩人同時直盯着自己,小土豆以為自己說錯話,囁嚅地看着他們,“我說錯話了嗎?”
“沒有,你沒有說錯話。”商別業淡淡地笑了一下,因為他也在想,若是藥王真的要這樣的條件,他該不該答應?
幸好此時鄔揚風開口說話解了他的擔憂。
“放心,藥王不會這麼做的,因為他的宗旨就是不會傷害人,不過給的人也要心甘情願。”
“這樣子啊!”小土豆點了點頭。
“好了,小土豆,趕快趕路吧!”商別業摸了摸小土豆的頭后,掀開帘子走進馬車裏。
雖然話題就此打住,但是這件事卻在商別業三人的心裏掛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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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十日,他們終於來到了藥王穀穀口。
“師父,我們到了藥王谷了!”小土豆指着谷口前立的一個石碑說。
藥王谷……心夢,我們終於到了藥王谷了。
商別業揭開馬車的車簾,看着石碑心中激動不已。
“小土豆,趕快駕車進去,不要再耽擱時間。”商別業催促。
“嗯!駕——”小土豆將手上的韁繩用力一甩。
怎知馬兒卻不聽控制,似乎受到什麼驚嚇一樣,馬蹄揚起,還不安分地嘶鳴。
步羽辰趕緊從自己的馬背跳至馬車的馬座上,幫小土豆控制馬兒。
“怎麼回事?”商別業皺着眉問。
“不知道,它就這麼突然地把腳提起來。”小土豆心有餘悸地說。
“如果沒什麼事,我們就進去吧!”商別業交代。
只是馬兒這時卻是怎麼樣也不肯前進,恁是步羽辰與小土豆怎麼揮鞭,他不前進就是不前進。
“怎麼會這樣?”小土豆一臉不解。
鄔揚風從馬背上跳下來,走到馬兒的前面,突然有一股靖香,若有似無地飄了過來,他聞了聞后,轉身對着大夥說道:“看來我們無法駕馬車進去,只能用走的進谷口。”
“為什麼?”小土豆問。
“藥王可能不喜牲畜,所以下了葯。”鄔揚風走到馬車前,對着商別業說:“我想心夢你就背着上山吧!”
商別業轉身回馬車內,輕柔地扶起言心夢,彷彿怕弄壞她似地,小心翼翼地將她背起。
“羽辰,就麻煩你和小土豆留在這兒照顧這些馬兒和馬車,我和揚風一起進谷。”商別業拜託着。
“沒問題,你們趕快去吧!”步羽辰點頭道。
望着商別業等三人的背影,小土豆不舍地問着身旁的步羽辰,“步師叔,師娘會沒事吧?”
“應該會沒事。”步羽辰嘴裏這麼說,可是心裏卻不敢肯定,而且也不知道藥王會要他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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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別業背着言心夢與鄔揚風兩人,一步一步地走進藥王谷里。
約半個時辰左右,看到前方有三間草屋相連,草屋的前方還有一個小小的庭院,裏頭種滿許多不知名的綠色小草,有的開着紅色小花,有的開着黃色小花,可以說是五彩繽紛,各式花朵都有。
庭院外頭還有一道用竹子圍起來的籬笆,連接着外頭石子路上有一幢竹樓,樓上掛着一個小小的竹匾,上頭寫着“藥王居”三個字。
兩人尚未走進藥王居,就聽到一個嬌嫩的聲音說道:“你們是誰?到這裏做什麼?”
商別業看向說話者,只見一穿着式樣簡單,紫色布衣的女孩站在庭院裏望着自己。
“姑娘,你好,我們是來找藥王,不曉得藥王在不在藥王居?”商別業誠懇地問。
布衣姑娘靜靜地看了商別業一會兒說:“藥王現在不在藥王居里。”
聞言,商別業與鄔揚風兩人對看一眼。
“那請問他會不會馬上回來?”商別業客氣地又問。
布衣姑娘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倒打量起他來,“你是誰?”
商別業此時雖然心急如焚,但仍有禮地回答,“在下商別業。”
“商別業?商何行號的商別業?”布衣姑娘挑了一下眉確定着。“正是。”
“誰生病了?”
“是在下的妻子。”
布衣姑娘踮起腳,仰着頭看了——下商別業背後背的人,“是你背的那拉?”
“嗯。”商別業點了點頭。
布衣姑娘看完言心夢之後,又把眼光移向鄔揚風,一絲慧黠光芒在眼裏一閃而過,許久之後才開口,“那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在下是葯鄔的鄔揚風。”鄔揚風清清楚楚地告訴她自己的身分。
“那你來做什麼?”
“在下是陪着好友而來。”
“這樣子啊!”
奇怪!這個姑娘到底是誰,問東問西的,不曉得要做什麼,也不知她的身分為何,又不能貿然地冒犯。
商別業和鄔揚風兩人對看一眼,心裏想的是同樣的事。
只見布衣姑娘低着頭像是在思索什麼,隨後才抬起頭來道:“你們先進來吧!”
“多謝姑娘。”
商別業背着言心夢,隨着布衣姑娘走進藥王居。
當鄔揚風一腳踏進藥王居時,布衣姑娘突然擋在他的面前。
“你還不能進來。”
“為什麼?”鄔揚風揚了揚眉。
“你身上的藥味太重。”布衣姑娘笑了笑,指着另一邊的草屋,“你去那兒將身上的藥味洗掉,至於用什麼洗,我想你一看就知道。”
鄔揚風有點不快地看着她,只是對方無所謂地睨了他一眼,一點也沒把他的怒氣放在眼裏。
從來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藥味竟然會“太重”,依照他以往的個性,早就甩頭不理人,但今日為了救人,鄔揚風什麼話也沒說,深沉地看了布衣姑娘一眼,無言地轉身走到另一邊的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