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

小滿

這般花花草草由人戀,

生生死死隨人願,

便酸酸楚楚無人怨。

───牡丹亭湯顯祖

傅允風轉到三樓的“寰宇藝廊咖啡座”去獨飲一杯岩燒咖啡。辦公室已經不是純粹的辦公室,女秘書也已經不是單純的女秘書,實在有夠荒腔走板的。

自從他和龍瓏沾上邊之後,他的生活就被她搞得一團混亂。

自從龍瓏出現后,他們之間就一直在簽契約,變更契約。

此時,他的手機響了,另一頭傳來一個弔兒郎當的聲音,“聽說你的辦公室這陣子會發生核子彈爆炸,我現在要去關心一下慘烈的後果,畢竟我還是你名義上的老闆,多少要承擔點責任嘛!”

這小子回來了,他會想關心?到底誰那麼多嘴啊?然後傅允風想到了龍瓏還待在辦公室里做事,她的衣着……

他擱下才喝了兩口的咖啡,飛快地離開咖啡座。

他一進自己的辦公室,果然就聽見龍瓏傻呼呼的聲音,“去看鯨魚噴水?好像很有趣,北海道很冷吧?”

“我剛去的那個很冷的地方叫做阿拉斯加,靠近北極圈,但不是在日本。”說話的人斜睨了傅允風一眼,嘴角掛着一抹笑意。

很有意思的一個小迷糊,長得也很甜美可愛。他最近閑得發慌,不如下海幫幫忙,殺殺時間,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

“上地理課啊?還有咖啡喝?”傅允風斜坐在辦公桌上,因為他的位子已被人搶先生了。他瞪着胸前抱着一疊資料的龍瓏一眼。她對人裝傻裝笨的功夫實在有夠到家的。

第一次見到總裁,泡杯咖啡不為過吧?龍瓏望着傅允風鐵青的臉色,趕緊說:“我也幫你泡一杯。”然後就一溜煙地跑掉了。

“嘖!這麼乖的小美眉,你到底怎麼欺負人家的?小瓏嚇得臉色蒼白,我看了很心疼呢!”坐在椅子上的人呷了一口咖啡,濃眉不由得一皺。這個小女孩泡的咖啡有夠難喝,像苦茶。

傅允風可有得受了。一想到此,他嘴邊的弧度變得更大了。

小瓏?聽起來很刺耳。他居然一下子就和她打成一片了!顧不得他是自己推心置腹的好兄弟,傅允風的火氣硬是莫名其妙的提了上來,“邵希岳,樓上才是你的活動範圍,別想撈過界!”

哇!連名帶姓的喊他,看來好友火氣不小哩!打定主意要撈過界的人促狹的一笑,“哪敢,只不過想問問你,不搞辦公室戀情這一條規矩要不要做個牌子掛在門口?”小瓏能被放到他的辦公室,很耐人尋味,想來她對好友的重要性也非比尋常吧!

以前幹嘛說那種大話,現在可好,簡直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傅允風低聲嚷着,“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倒是你,這次準備留在台灣多久?”

邵希岳望着好友眉頭越擰越緊,他識趣的站起身往門口移動,“你老教訓我半個正經事也不做,所以這次我打算待久一點。如果小瓏不喜歡待在你三十一樓這裏,我可以把她調到樓上我那兒!那個女孩有着坦白誠實的眼睛,很討人喜歡。”

“哼!光看眼睛你就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孩?還口口聲聲小瓏、小瓏的,誰准你這樣叫她的啊!她可是我的……呃!秘書,你別打她的主意,不然別怪我和你翻臉。”不相干的人何必來陪他蹚這倘渾水呢!傅允風用這個理由來解釋心頭莫名不悅兼隱隱泛酸的感覺。

“嘖!認識你這麼多年了,還是第一次聽到你說這麼長串的話,看到你在辦公室發火。小瓏真不簡單哪!你現在的行為感覺起來才像個人!真是可喜可賀。”會發火就表示他還有感情,還有得救!

“欺負完小女生,也該帶人家去買點女孩子的貼身衣服嘛!萬一着涼了可不好。還是……你真不懂要怎麼疼惜女人呀?”邵希岳開完玩笑后,趕緊打開門逃命去了。

可惡!就知道他那雙花花公子的眼睛不會放過小瓏的。小瓏?傅允風鐵青着臉決定,他以後都要這麼叫她,這是他的權利,他才不會平白便宜了樓上那小子!

這樣的邵希岳完全不像他所認識的那個人,太詭異了!不過,也因為被他這麼一激,傅允風不到下班時間,就把龍瓏給逮到百貨公司去了。

傅允風大剌剌的對着專櫃小姐下達指示,“找內衣和睡衣給她穿,每一種款式都要。”

他這麼大聲的說話,讓周圍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龍瓏身上。她羞紅了臉頰,直想找個地洞躲起來,“那個我穿不慣啦!”她嘟釀着。

“不穿會下垂,我不喜歡。”傅允風將龍瓏直接丟給專櫃小姐,“帶她進去。”

試衣間裏,瓏龍心不甘、情不願的閉着眼睛由着人家搓圓搓扁,忙個不停的專櫃小姐則是語帶讚美的說:“你男朋友又帥又高,長得好像那個永遠的天王喔!”

“你也覺得他很像?”龍瓏訝異的睜開了眼,但小嘴依然噘得高高的。“他不是我男朋友啦!”

小倆口準是吵架鬧彆扭了,這樣的客人她見多了。專櫃小姐繼續說著好話,心中盯着如意算盤──這個月的高績效獎金,全靠這個身材惹火的美眉了。“你的身材這麼好,難怪你男朋友對你這麼大手筆。”

大手筆?多此一舉還差不多!龍瓏拗起來了,“我討厭我的身材啦!”害得她好好一份工作就要沒了,害得自己的心慌得沒處放,都是這副討厭的身材惹的禍啦!

“小姐,每一個女人都會羨慕你的,三十二E……該瘦的地方纖細,該凸出的地方高挺迷人。你男朋友一定很寵愛你。”

才怪!他現在只會吼她,又丟一張契約給她。她皺着俏鼻再次重申,“他不是我男朋友啦!”

突然,龍瓏看到穿衣鏡中的自己,忍不住大叫着,“哇!我不要穿這個東西啦!我快不能呼吸了。”

胸罩只會讓她胸部更加顯眼托高,她怕死了,所以,她從來都不敢穿。

“習慣就好。想想你男朋友,他是不是很期待呢?我保證他一定會樂昏了。”

“你聽不懂是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瓏龍懶得再耗下去,隨便抓一件內衣穿上好應付傅允風的吩咐,接着套上外套,就往外頭跑。

原來不是男朋友啊!專櫃小姐總算搞懂了,也跟着龍瓏走出來。

“都弄好了?”傅允風將白金卡丟給專櫃小姐,神情顯得很不耐煩。生平頭一遭陪女人購物,他越想就越覺得自己上了邵希岳的當,被人給整了。

專櫃小姐眉開眼笑的說:“我會將每一種款式都包一件給你太太,包管她每天的‘內在’都水水美美的!”

“太太?”傅允風和龍瓏的下巴差點掉在地上。

龍瓏擔心的看了傅允風一眼,後者一副快要發飆的模樣,她急得跟在也發現苗頭不對的專櫃小姐的屁股后逃跑,“呃!我跟着去看看。”

然而,逃得了一時,台逃不離了永遠,只見一會兒后,傅允風一手提着兩大包購物袋,一手揪着她的領子逼問:“你給我亂說話?”

“不是啦!是她自己亂說的,我還拚命否認你是我男朋友。”

“不然你說我們是什麼?”好戲才要開始,她這麼快就想撇得一乾二淨?傅允風心裏感到很不爽。

其實,打從下午見至龍瓏對邵希岳輕鬆自若的談笑風生時,他就已經很不是滋味了。她就只會像只小白兔一樣,眨巴着恐懼的眼睛看着他,當他是一隻充滿心眼的大野狼。哼!也不想想她自己的心眼會比他的簡單馬?

龍瓏被問住了。她打算明天偷偷地向人事部遞上辭呈,一個月後兩個人就什麼也不是了,但是,這一個月內呢?

正當她陷入苦思時,突然來了救兵,“龍瓏,是你啊!”淑美恰好他來這個新開的百貨天堂逛街。

“淑美,這麼巧。”龍瓏高興的拉着好友。她心想,當著外人的面,傅總的壞脾氣應該會收斂一點吧!

“回答我的話!”傅允風只是放開了龍瓏的衣領,固執的要得到答案。

“龍瓏,陪男朋友購物啊?什麼時候交的?你可真會保密喔!”雖然住在對面,但淑美一直沒見過傅允風,直當他是龍瓏的男朋友,好奇的猛對她眨眼睛。

“不是啦!”龍瓏急忙否認。唉!這下更解釋不清了。

“你滾開,小瓏沒空理你。”我行我素的傳允風抓着龍瓏就想走人。

“Albert,真的是你啊!”又有一個聲音加入混亂的場面中,一位長相艷麗、擁有模特兒身材的女人緩緩走過來。Albert是傅允風的英文名字。

傅允風眼中精光一閃,轉向這個他會約會過幾次的對象,唇線冷酷的彎着,“Julia,是你。”

“你有空陪小妹妹逛街,怎麼就沒有時間打個電話給我?”最近有風聲說傅允風又在找未婚妻,Julia期待着好運會降臨,因為白金卡真的很誘惑人呢!

小妹妹?太瞧不起人了吧!淑美忍不住替好友幫腔,“龍瓏,他是你什麼人啊?”

龍瓏低着頭,還是答不出口。

傅允風掏出從下午就放在皮夾中的白金卡,不由分說的塞到龍瓏手中,“給你,我讓‘寰宇銀行’趕辦出來的。我碰到老朋友了,你找你的朋友一起去玩吧!”

老朋友?龍瓏望着走遠的人影,手勾着手儷影雙雙,同樣高挺相稱的身材,她的心頭竟伏巴陣揪緊。

唉!他條件那麼好,就算有其他交往的對象也不足為奇吧?

“龍瓏,那個男人太可惡了,居然將你給甩了!”淑美拉着果若木雞的龍瓏往雪糕店走去。

不一會兒,雪糕店角落的位置,瓏龍一臉失魂落魄的光咬着雪糕的湯匙,“淑美,他就是我的老闆。”

淑美瞪大了眼,“什麼?他、他就是我家對門的鄰居,他就是你說的那個大好人?”見龍瓏輕輕的點頭,她轉而皺着眉頭道:“可是,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好的老闆,不但陪女秘書逛街,又送白金卡?他那副臭眸氣,我看了很感冒呢!”

“我猜,他對我很生氣,只想將我弄上他的床!”龍瓏雙手托着腮,做出這樣的結論。

“他對你生氣又會想要你?這說不通嘛!”淑美一下子就抓出龍瓏的語病。

龍瓏也搞不懂,不過,她知道這一切的轉變都是她的身材惹的禍!她小心的左顧右盼之後,這才解開外套的扣子,“你瞧。”

“哇!效果這麼好的魔術胸罩,快告訴我在哪裏買的?”淑美的眼珠幾乎要彈出來了,肆無忌憚的仲出食指戳了戳龍瓏的胸前圓挺,“咦?好像真的耶!”

“本來就是真的。唉!我快要煩死了。”瓏龍說得好像天就要塌下來一樣。

“龍瓏,我們好歹也同學三年,你居然悶不吭聲的瞞着我。你早點告訴我,人家也好拿你的秘方試一試……但現在都過了發育期,看來是沒指望了。”淑美直怪龍瓏不夠意思。

龍瓏急着解釋,“我哪有什麼秘方!除非是那些嬰兒奶粉……”然後她開始對着好友透露深藏在她心裏的秘密。

國中時,她必須喂初生的妹妹喝奶,如果沒喂完,繼母就會以為她偷懶,少不了一陣責罵。所以,每當妹妹沒喝完奶,她就會自己偷偷把它喝掉。

結果呢?當別人都還是小籠包兩個,或者根本仍是很凄慘的兩片荷包蛋時,她的就已經是高級水蜜桃了。

於是,女生們總是對她冷嘲熱諷,男生們則是找到機會就欺負她,等到升上高職后,她就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通風,不管冬天夏天都罩着一件大夾克,再也不敢暴露自己的傲人胸圍給別人知道。

聽完后,淑美忍不住送龍瓏一記白眼,“別人聽到你這樣抱怨,會以為你矯情哩!你啊!多少女人求都求不來的魔鬼身材,你居然當成天大的麻煩。如果能夠讓你把這個麻煩送給我就好了!”

龍瓏低呼,“這樣的麻煩你會想要?學校畢業后,我總要穿正式一點的衣服去上班,結果呢?卻老是被性騷擾,一年到頭不停的換工作。好不容易終於碰到一個好老闆,誰知道……唉!”

龍瓏的心手玩弄着白金卡,想到手提袋中放着的那張契約,又說出下午的事──

“一千萬?如果缺錢,就賣了啊!”淑美撇撇嘴,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那我以後還要不要嫁人?”龍瓏沒想到淑美的觀念這麼的開放。

“你真不是普通的笨耶!拿了錢再去整好那一層膜嘛!如果男人在意的是這個,就當成善意的欺騙好了。只要把安全措施做好,沒道理女人不能隨心情高興也玩玩一夜情嘛!像我,十三歲就開始交男朋友,拿得起放得下,才不死纏爛打。”

淑美狐疑的看着龍瓏臉上難得的哀愁,“我想,你是那種非常古板的稀有動物,只相信為愛獻身對吧?”

“我是不是又錯了?”貞操這種事,好像大家的標準都不一樣。

“這個你別問我啦!不過,那個男人可就大錯特錯了!”淑美一把搶過龍瓏手上的白金卡,拉着她逛起精品店。“這麼好的東西不用白不用!我求我老爸幫我辦一張,他死也不肯。龍瓏,我們一起去Happy一晚吧!”

“淑美,這樣不大好吧?”龍瓏總覺得不妥。

“有什麼不好?他都能當著你的面找別的狐狸精,你怕什麼啊?要玩大家一起玩,別太認真啦!我告訴你,Prada的皮包最棒了,我們去撈幾個。”淑美興高采烈的手舞足蹈。

龍瓏搖搖頭。

“那麼,chan已的春裝剛上市,不如買來過過癮。”淑美還是開心的提議着。

龍瓏再搖搖頭。

“Cartier的鑽表很精緻的,你看了一定會喜歡。”淑美臉上的笑容快不見了。

龍瓏仍然搖搖頭。

“買一雙Bally的鞋總可以吧?”淑美的嘴角已經垮下。

龍瓏終於說話了,“我不想用他的卡。”

“喂!我要被你氣死了。我問你,你是不是很想待在那個男人身邊?”淑美火大的問。

“我的東西都還在他那裏啊!”

淑美氣得捏着龍瓏粉嫩的美頰,“我懶得和你浪費時間。你能不能下定決心從此不理他、不見他?如果可以,我就回去求我老爸幫你想辦法,給你找個事情做。”

被淑美這麼一逼,龍瓏沉吟了老半天,終究還是說不出不見傅允風的話,“我想用這一個月的時間把一些事情虛理好……”

“屁啦!你騙得了自己騙不了我。沒見過像你這麼死心眼的蠢蛋,算我輸給你了。我們回家去吧!”

龍瓏拉住淑美往前走的身子,心裏有了決定,“我知道我要買什麼了,上個月的工資我給了繼母五萬后,手上還留有一些余錢,你就好心的陪我一起去買吧!”

★※★※★※

“你敢玩到這麼晚,明天上班就別給我打瞌睡!”

龍瓏一進門,就被一臉陰鬱的傅允風給削了一頓。

“知道了。”她本來想晚點回來,省得面對他的壞脾氣,誰知道還是逃不了,“我趕快去洗澡睡覺了!”

十一點,她總算進門了。傅允風等了好幾個鐘頭,等得滿腹牢騷一肚子氣。

今晚五星級餐廳的浪漫法式晚餐很難吃,因為Julia去了一趟化妝室回來后,身上的香水味頓時變得像殺蟲劑一樣,嗆得他神情恍惚,令他老想着小瓏的天然奶香味和火辣身材……

突然,他想起小瓏身上的鑰匙下午被他扯落,她會不會記得去撿起來?會不會她已經蹲在家門外等門了?

然後,他的夜生活居然離譜的在八點鐘就結束了!

“上哪裏去了?買了些什麼?”傅允風瞄到她手中多出來的一隻購物袋。

“就在商場裏隨便逛逛,後來就到對面淑美家聊天了。”龍瓏將手中的那個小袋子往身後擺,不想讓傅允風看見。

“是嗎?”她真的只在淑美家聊天?然而,她故意掩藏的動作讓他更起疑竇。女人只要一看到珠寶首飾,哪個不瘋狂搶購的!

傅允風一把搶過袋子,把裏面的東西一古腦兒的全倒在沙發上。

“啊!你別看哪!”這些東西她暫時不想讓他看的呀!傅允風眉一挑。這是什麼?一整套的有聲詩詞選集,一套兩片的BeeGees最新發行的歷年精曲選。

他的心臟猛然擂動,憤怒的情緒如洶湧的波濤襲來,覺得自己的弱點完全被看見了,而她竟敢當著他的面戳破?或者嘲弄?

這個女人真不是普通的可惡!

“你逛了一個晚上,就弄回來這兩件廢物?”他表情不屑的揚了揚拿在手中的有聲書和CD,毫無預警的奮力摔到沙發上。

龍瓏奔過去拾起,兜性懷裏仔細檢查着,還好沒摔壞,“我不知道你不喜歡,”難不成她又搞砸了嗎?

“我說過我想要了嗎?”心牆高築的傅允風固執的只怕信自己的直覺。

心意被當成了廢物,好難堪喔!龍瓏放下有聲書和CD,掩着面便想往浴室跑,一個人收拾悵然的情緒。

“我說過你可以走了嗎?”他冷酷的聲音將她喚住。

她不該回來的,只是那份不舍的感覺讓自己又回來,結果竟然是大錯特錯。笨啊!傻啊!怎麼會搞到這步田地呢?把眼淚拚命往肚子裏吞的龍瓏好想弄個明白。

自小隻知道自己沒有哭泣的權利,對許多事情不敢在乎也不敢多想,怎麼會在遇上他之後全都變了呢?

這種轉變是怎麼開始的?是從過年前的小年夜第一次的接觸?從那一百塊錢開始的嗎?彷彿她的命運已然註定要與他難捨難分了。

下午的衝擊喚醒了自己懵懂的感情開口,接下來竟然不受控制,一發不可收拾。然而,他與她之間的距離,卻宛如相隔的兩個星球般遙遠。心版上已然鏤下他的身影,日子怎麼回復到過去那無憂無慮的單純哪?

原來並非只是單純的喜歡,而是深深的愛上他了啊!

一份無可奈何的暗戀,喜悲隨他而牽動,心情因他而翻飛,從小管家、小秘書到現在的曖昧難明關係,初戀的情懷淚水竟然比歡笑還多。

陷在這個忽冷忽熱的男人的魅力里,她好想告訴自己別在乎,好想再裝傻的過完這一個月,可是,迷糊的腦子再也不肯迷糊,感情的心眼兒比什麼都還要清晰。

傅允風,一個霸道得近乎剛慢自用、自視甚高目空一切的男人,然而,她總覺得他冷漠的表相下是既孤獨又寂寞的。所以,她去買了有聲書和CD,想在離開邢天才拿給他,當作是自己付出的最後一份心意。

如今,全都亂了。她神情黯然的垂下頭。

如果求他今夜就讓她走,他應該會答應吧?畢竟他對她是這麼的嫌惡啊!

“過來!”眼見她還愣在那兒,一陣咆哮更是劈頭轟出,“你敢把我的話當耳邊風?”

“我來了,你別生氣!”

生氣?他有嗎?仔細的感覺之後,才明了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緒反應原來真的是怒火作祟。這個女人,居然控制了他的喜怒,不見她時讓他心焦,看到她的不合作,又讓他冷靜全失。

留下她原是想捉弄她,沒料到自己卻先承受荒謬的煎熬!

傅允風輕扯嘴角,猿臂一伸將她兜進懷中,往他的目的地──他的卧室而去,接着在他的大床上躺下,他額際的青筋仍隱約跳動着。

眼前這副柔軟的嬌軀勾起他身體的騷動,偏偏她卻擺出一副宛如要上刑台被殺頭的樣子,他的怒火不禁竄燒得更熾更烈。

兩人的身體密不可分,讓瓏龍全身僵硬,她雙手絞擰着衣服下獺,眼睛很駝鳥的閉上了。

他這樣子摟着她,不會是要直接上床吧?“呃!下午的時候你說……”

傅允風冷笑着打斷她的話,“不用你提醒,我知道我說過什麼話。我不會碰你的,除非你求我。”

“真的?”龍瓏睜開了眼。她不會求他的,絕對不會!

傅允風只用眼神不斷的愛撫她的身子,撩撥她的感官,要證明她根本錯得離譜。

龍瓏晶瑩的黑眸只能逃避着他灼熱的目光,卻避免不了身體不由自主的反應。

天啊!這是她嗎?她快要不認識這個顯得陌生的自己。

她輕舔着乾澀的菱唇,乞求着,“我一直在發抖,我想加一件外套。”

傅允風噴火的眼神好像就要將龍瓏給吃掉了,“你發抖是因為渴望。至於你那些難看的衣服,明早全讓垃圾車給載走,另外去買些稱頭的服裝,我要無時無刻看到你的美麗。”

龍瓏瞅着他滿布情慾的臉龐。他根本毋需碰她,她就幾乎要融化了,她逃得了嗎?“那麼,我去把詩詞選集拿過來念給你聽,你睡前都需要的。”

“詩詞?抱着你我會睡得更好。”他輕嗤着,眼神雖然火熱,聲音聽起來卻沒有溫度,“看看你的身體,想想它在渴求些什麼?”

他拉住她的手垂放在她的胸前,帶領着她搓揉着漲痛的胸乳,企圖點燃她慾望的火苗。

“我不知道啊!”她的腦中只剩一片空白,也失去否認的能力。

他輕啐着,“小騙子!還不承認?”

“如果我承認,你就會放過我?”龍瓏覺得全身彷彿着了火,下腹部有股奇異的空虛感。

“不會,我會享受的看着你被烈焰吞噬的剎那美麗而已。”他猛然抽離,雙手枕在腦後,斜靠在躺枕上。

“什麼?”龍瓏因他離開的動作而跌趴在他的胸前,她忍不住打起哆嗦。

“還喜歡當冰清玉潔的女人嗎?得不到滿足很難過吧?”他的嘲諷句句帶刺。

原來他只想看她出醜而已!她雙手互絞,咬白了櫻唇,“別這樣殘忍的對我,我甚至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如此折磨我?”“殘忍、折磨?哈!彼此彼此。”傅允風的眼底只有冷血寒光。

難道他也在忍受痛苦的折磨嗎?她不解啊!“我今夜就離開,我走了你也就不用煩惱了。”

原來感情的戲弄說痴說顱都還嫌不夠呢!心中仍捨不得他,最關心的仍然是他的喜怒情懷啊!自己只是一個很笨、很傻的織夢小女生,嘆息就留在唇邊徘徊,欲走還留最是無奈哪!

傅允風揪住龍瓏的臂膀,“想走?你作夢!”他倏地封住她泛白的唇瓣,給予不留情的嚴懲。

誰准她沒事來吹皺一池春水,燃起他無眠夜晚的希望,推翻他負面的人生觀,然後又再全部敲碎,不負責任的想揮揮衣袖一走了之!

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也不想一想她惹上的是什麼人!將內心莫名因她要走的慌亂解讀成憤怒使然,傅允風更加邪肆的品嘗她的甜美,只為確定她仍在他的身邊。

激情的火花在熱烈的擁吻中爆發,然後迅速蔓延,最終一發不可收拾,龍瓏根本不想也不知道該怎麼推拒,只能任由感官漸漸主導一切……

將她的衣服褪去之後,傅允風看到了鑰匙項煉掛在她的胸前。很好,只要她回來,一個月後他將會驕傲的宣示最後的勝利。

野魅的玲瓏曲線強烈的謹惑着他,讓他差一點就要不顧一切發揮掠奪的豪性。

不!不可以失控啊!傅允風的眉宇間被陰騺覆蓋,他痛苦的強忍了下來,只讓鬢角不受控制的熱汗強行冒出來而已。

龍瓏的身子瑟瑟發抖,渾圓酥胸劇烈的起伏着,來自於小腹陌生的抽緊感讓她嚶嚶的呼氣喘息着,“啊!我好熱……嗯……”他玩性大發的手所愛撫之處在在引起她的戰慄,發自她口中的呢喃句句是不成言語的請求。

愛已不能收,堅持也顯得太愚蠢,她真的只願意為愛而獻身!

如果路過他的生命是她的宿命,那麼又何必放棄這一個夜晚的美麗夢境?

傅允風緊盯着龍瓏粉嫩的臉頰泛出紅艷的光澤,雪白的柔軀消出細汗,來自她胸窩的奶香味瀰漫在涼薄的空氣中,形成最煽情的動情激素。然而,這場性愛只是一場遊戲,他不怒不笑,情緒冷絕的完成每一個步驟。

“不……啊……”龍瓏劇烈的擺動身軀,狂烈的吶喊着。

他的手指引領她體驗性愛的激情,感受到她緊繃身體的最後痙攣,那是他所見過最美麗的高潮姜面,她的容顏盈滿自然而不做作的神情。

雖然感到困惑,卻敵不過身體渴望得到釋放的猛悍本能,他享用了她豐乳之間的低壑,放任男性的欲潮釋放在她完美無瑕的胸前……

歡愛的氣味久久不去,固執的植入這個深沉的夜晚。

龍瓏埋首在傅允風的肩窩,羞煞得不敢見人。傅允風攘着她纖細的身子,渾厚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還想走?捨得嗎?”

捨不得了,在他帶領她探索男女情慾的風暴之後,她再也不確定自己先前堅決的心意了。今夜他沒有取走她的處女之身,並不代表以後不會。

龍瓏輕聲問着,“我是你的情婦嗎?”兩人的身體此刻還交纏在一塊兒,令她只能有這種想法。

激情過後,傅允風又帶上了魔鬼的面具,他狂笑着道:“哈!別高估了你自己!”秘書?情婦?未婚妻?不!她哪一個都不是!她只是他以一千萬做莊所下的籌碼而已。

龍瓏刷白了小臉,恍若墜落到無盡的深淵裏。她雙手抓住薄被裹着就想起身,未料傅允風的動作比她還快,從后攔腰抱住她,“你哪裏都不準去。”

凌亂的長發披散在她的肩上,龍瓏悲切的甩甩頭,“求你讓我走好嗎?”

他的手環住她胸前的圓潤柔軟,唇畔揚起一抹邪長的笑痕,“今晚只是淺嘗,我還沒要夠你,別忘了我們的賭期是一個月。”

“我不要你的錢,那張契約你拿回去,我會去跟淑美借錢賠償給公司的……我該怎麼說才能讓你明白啊!”逼自己把心關了的同時,她也逼出了可笑的淚水。

滾熱的淚珠不偏不倚的滴落在傅允風的手臂上。他過往的那些未婚妻總會往決裂時以哭相逼,那是因為她們不願、不捨得讓他走,然而,這個女人竟然是哭着求他放她走?

心頭一陣揪緊,讓他猛然拾起片刻前的懷疑,“就從你今晚買的那些東西說起吧!每一項都給我說得清楚明白。”

“我……”為何還要再說一次?他不是已經嘲笑她的多此一舉了嗎?

“快說!”傅允風低咆着。

被傅允風吃得死死的龍瓏總是軟化在他的疾言厲色之下,於是,她娓娓道來──

“我知道我不聰明,老是想一些沒有用處的,可是,我真的怕如果我走了,就沒人肯在煮完飯後把廚房刷得讓你滿意,而你早晚又得吃微波食物和三明治了……你的腸胃會搞壞的……”

龍瓏伸手抹去滾到唇邊的淚水,用力的深吸一口氣,“我越想越難過,就跑到書店去了。我若走了,就沒有人給你念詩詞,這樣你睡覺前會不會很不習慣啊?所以我想,也許一套詩詞有聲書能派上用場吧!”

龍瓏稍稍停住了,因為聲音哽咽,幾不成言。“我若走了,你生氣的時候,就沒有人給你罵了!我又想,如果播放你喜歡聽的音樂,這樣你會不會比較容易消氣呢?所以,我就把那首歌的旋律一直哼一直哼給唱片行的小姐聽,人家聽了好久,才終於聽懂我哼的是什麼歌,才幫我找到這一張英文CD。”

她吞下流到嘴邊的淚水,可憐兮兮的低聲道:“我連英文都搞不定,難怪你總是罵我笨……”

龍瓏雙手掩着面,剖白完自己痴傻的心意,而那不爭氣的眼淚也已然固執的決堤奔流。

傅允風忍不住緊摟着龍瓏,下巴貼在她的耳鬢邊,以大嚷大叫來掩飾自已激動的情緒,“笨蛋,這一切還不都是你造成的!沒碰到你以前,我從來都不吼人的,我的生活也不像現在一樣混亂。”

這個蠢蛋就只會說一些無是處的白痴話,然後他冷硬的心牆就只能跟着一塊塊的剝落,搗碎成一堆斷垣殘壁。

他的黑暗內心、孤獨世界,第一次被人赤裸裸的看透,當初他怎麼會對這個小迷糊蛋全然不設防呢?

“是我的錯,我走了就好了。”她不住的道歉。

“不行!”言簡意骸的宣示之下是另一層固執的開始。“哭什麼?眼睛腫得難看死了!”

他扳過她的臉,拿下她的手,以唇貼近,極緩慢、極溫柔的吻去她臉上的淚痕,首度發現原來眼淚也有一絲暖暖的溫度。

如同過去幾周的冰涼夜晚,此刻她的淚和她的聲音一樣溫暖了他,如果不是今天在辦公室中意外發現了她身材的秘密,他幾乎就要相信自己要得到救贖了。

這樣的柔情對待,縱使只有一些些,教她怎麼能拒絕?她傻呼呼的問:“為什麼不讓我走?”

“我沒有應酬時,誰給我弄晚餐?”除了晚餐,還有消夜,接下來是隔天的早餐。傅允風剛毅的唇線不禁放柔和了……

不行!才看了半場戲,結局還說不準的。反覆的思緒持續攀附在傅允風的腦海里,讓他不斷的掙扎着。

暗夜的孤僻遊魂當久了,該怎麼找回信任人的能力?那張契約真是個錯誤嗎?他非弄清楚不可,他會用這一月好好的觀察她。

什麼?人家聽不懂耶!龍瓏還想開口詢問時,傅允風便霸道的搶先截斷她的話。

“討論結束!睡覺。”傅允風將龍瓏的身子擺平,靠在他身邊。

“我覺得這樣子不好,我還是去地板上窩睡袋好了。”她的心跳又開始不規律了。

“啰唆!”傅允風伸手關掉床頭燈,靜寂的空間裏只聽到龍瓏緊張的喘息聲。

“我說過,我對你的處女膜沒興趣。”

“哦!”龍瓏還是拚命的往床邊縮。好怕和他睡在一起喔!會不會又來一次剛才那樣的男歡女愛?到時她會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啊!

“你搞什麼?”傅允風發出不悅的聲音。

“沒事,我怕我會睡不着。”離開好?還是留下好?龍瓏想得頭都要爆炸了,搞不好會失眠埋!

“我睡得着就好了。”他的唇角牽起一抹自私霸道的笑痕。從來沒試過抱着女人睡覺,或許他會睡得很好,這麼香柔的身子,靠着膩着都很舒服。傅允風將龍瓏摟得更緊了,下顎貼着她的額際,滿意地閉上了眼睛。

龍瓏哀嘆了一口氣,無奈的乖乖躺好。她真的完全沒轍了,因為不能害他睡不着啊!

怎麼會把心賠出去寄放在他身上呢?如果說給淑美聽,准又會被她罵到臭頭,她想,淑美一定會這樣說:“笨啊!你有點骨氣好不好?這樣的壤男人你也要!”

她是不是真的愚昧到沒救了啊?不!她只是死心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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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塊錢娶個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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