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花珍眨眨眼道:“那人的武功太高了,我眼看他無聲無息拂了五個妹妹的穴道,不敢驚動你,所以事先將穴道閉住,假裝受制,原是想出其不意來幫助你的,誰知道你們距離太遠,使我找不到機會……快!那人要走遠了!”
李平候見那人的身形果然已走出很遠,連忙大叫道:“老傢伙,老殺才,你滾回來!”
那人停了一停,還是決心不理,又向前走去!
花珍低聲道:“罵得再難聽一點,把他引到附近來……”
李平候遂又放開嗓子叫道:“老王八蛋,老狗頭,老渾蟲……”
他把所知道的難聽字眼都叫了出來,那人果然忍受不住,倏地轉身,電閃似地飄了回來!
花珍輕輕一推李平候道:“再跟他打……”
底下的話她不敢再說了,因為那人已來至五六丈處,李平候一跳而起,搶得地下的寶刀悍然而去。
那人走出大樹的陰影,在暗淡的月光下,可以看出他是個五十左右的中年人,相貌清癯而冷酷。
一身黑衣,臉色白得怕人,長髯似垂柳飄拂胸前,形容略見清瘦,可是那一對眼睛卻亮得像閃電!
他厲瞪了李平候一眼冷冷地道:“小子!你是真的想找死?”
李平候一攏寶刀叫道:“你是什麼人?憑什麼你不許我找自己的母親?”
那人似乎微微一怔,半晌才道:“這話也有道理,你儘管找好了,我並沒有禁止你!”
李平候連忙叫道:“可是你不肯告訴我……”
那人搖搖頭道:“我並不知道,就是知道,我也不能告訴你!”
李平候急忙問道:“為什麼?”
那人怫然道:“不為什麼?不能就是不能!我用不着告訴你理由!”
李平候知道好好問他是絕對不會有結果的,唯一的辦法是擊敗制伏他,可是憑自己的力量萬難及此!
因此他朝花珍望了一眼,隨即朗然道:“我也不想問你,可是有兩件事你卻非做完了才能離開,第一、你必須把這些女子的穴道解開……”
那人冷笑一聲道:“辦不到,我聽說她們都是你的妻室?”
李平候一抬眼,那人搶着道:“你不必多說,我對你最近的行動很清楚,你一個人要娶這麼多老婆幹嗎?我看不順眼,所以替你收拾一下!”
李平候怒聲道:“她們還沒有正式嫁給我,再說你也管不了我的事!更不能對她們下這種毒手,你若是不解開她們……”
那人又搶着道:“我並不想殺死她們,等你走了之後,我會替她們解穴的,不過我必須廢掉她們的武功!”
李平候瞪着眼道:“你敢……”
那人哈哈大笑道:“我沒有什麼不敢的,你有本事就自己解開她們,否則就只好聽我擺佈,現在你說第二件事!”
李平候指着地下的碎土道:“我要你賠我母親的塑像!”
那人臉色一沉道:“這更不行了,你所雕塑的不是你母親的像……”
李平候一怔道:“你胡說……”
那人庄容道:“我一點都不胡說,你雕塑這樣雖然與你母親一般無二,可是她那時候還沒有生下你,這份形容完全是我筆下的作品,這個影子也只能由我一人保存,任何人都不準分佔,即使你是她的兒子也不行……”
李平候心中一動,連忙叫道:“你是丹青妙手葉青……”
那人臉色一變,隨即悵然道:“過去是的,現在不是!”
李平候倒是一怔道:“這是怎麼說呢?”
那人默然片刻才輕輕一嘆道:“自從三十年前我在黑旋風的背上刺下這付肖像后,即已罷事作畫,還叫什麼丹青妙手呢?”
李平候怔了片刻,才知道這又是一個為情所迷成痴的人,他不禁有點生氣起來了,自己的母親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人,才使得這些男人一個個為她如痴如狂,紅顏禍水,這句話真是一點都不錯,連帶自己這個做兒子的也跟着倒霉,年幼時受盡痛苦,到現在連身世都弄不清楚……
因此他神色一變叫道:“這麼說兩件事你一件都不肯做了?”
葉青沉聲道:“不能!殺了我都不能!”
李平候怒道:“我非要你做到不可!”
葉青冷笑道:“小子!我對你已經夠客氣!你不要逼我……”
李平候神色忽然轉為平靜道:“你以為這樣做便能阻止我了嗎?你毀了一尊塑像,我可以到別處去再塑一個,你毀了這幾個女子,我可以再去找別的女子,不僅是六個,十個八個,只要我願意,更多我都可以娶得到……”
葉青怔了一怔才叫道:“小子!我沒有想到你會壞到這種程度,看來我的確應該殺了你,免得你一直作惡下去!”
李平候冷笑一聲道:“這都是你們把我逼成這個樣子的!”
葉青怒聲道:“放屁!誰逼你了?”
李平候怒道:“你們!你們這些心懷鬼胎的卑劣之徒,我知道你們都暗戀着我的母親,卻把怨氣出到我的身上!”
葉青臉色激動了良久,才輕輕一嘆道:“小子!你快滾吧!這六個女子我負責替她們解開穴道,隨你怎麼辦吧!只是你不準再塑像了……”
李平候悍然道:“不行!我非找到我的母親,問清我自己的身世不可,你明明是知道的,為什麼不告訴我!”
葉青怒道:“我就是不說你又怎麼樣?”
李平候將心一橫道:“你不說我就再製成一尊塑像,逢人就問,甚至於將黑旋風墓中的那幅肯像,翻印成版廣傳天下……”
葉青怒叫道:“你敢……”
李平候道:“為了找我的母親,任何人都不能說我做得不對!”
葉青目中殺機突現,一隻手抬了起來,李平候卻又後悔了,因為他與花珍約好的計劃並不是如此的!
假如葉青此時突然發難,出手必是殺着,花珍力不能及,自己又無法抵敵,死得實在太冤枉了!
所以他眉色一動,轉變口氣道:“算了吧!既然你把那幅畫像看得如此珍貴,我也不忍心去利用它,找人的方法很多……”
葉青的神情也松馳了下來道:“只要你不動那畫像的腦筋,隨便你用什麼方法我都不管,那畫像是我一生的心血……”
李平候卻冷笑一聲道:“這座雪峰神女廟建立有幾百年了,那神像也塑立了幾百年,那時你還沒有出生呢?”
葉青點頭道:“不錯!可是我替芝娘作像並沒有見過這神像,後來在此地見到了之後,我也認為這是一種巧合……”
李平候搶着道:“所以你不準晏家的族人修廟……”
葉青點頭道:“不錯!原來的神像鬼斧神工,我不忍毀棄,只有讓它自然坍敗,可是我絕不允許它再次建立起來!”
李平候想想又道:“那三十年前替晏家莊人消滅蝗災也是你所為了……”
葉青點頭道:“是的!那時我們都住在雪峰山的另一邊,晏人龍雖然是晏家的族人,卻與他們不通往來,我那時剛剛完成肖像,聽說雪峰神女的奇迹,到此地來看了一遍,才發現這件怪事,就約了黑旋風等人完成了那椿神跡。”
李平候想想又道:“這三十年你一直守在這裏?”
葉青搖搖頭道:“不!我在這裏只有二十三年,完成畫像后七年,我突然灰心世事,便決定以此地為終老之所了……”
李平候一計時月,那時自己已經兩歲多了,葉青所謂灰心世事,一定是受到自己母親的影響!
從他完成畫像到灰心隱居,共有七年之久,而自己的身世變化,也一定是在那七年中發生的!
那七年中究竟發生了什麼呢?為什麼每一個知道的人都不肯說呢?自己的母親晏美芝究竟嫁給了誰呢?
他實在被這個問題困擾得太苦了,於是他淡淡地道:“你把她們的穴道解開吧!”
葉青沉吟片刻,走到花珠身畔,在她的鎖骨上拍了一掌,花珠應手而倒,李平候臉色一變。
葉青卻道:“你放心,她死不了,因為穴道閉塞太久,血脈滯淤,過了一下,她自然會好的,你要是不放心,不妨幫她推拿一下,這樣可以使她恢復得快一點!”
李平候為了要配合花珍聯手合攻,遂搖搖頭道:“不用了,只要你不另外施手腳就行了!”
葉青冷笑一聲道:“我答應你不廢她們的武功,自然不會食言,我也不怕她們醒來后找我麻煩,以武功而論,你們都差得遠了!”
李平候不理他,靜靜地看他一一施為下去,第三個他就拍到花珍身上,李平候一緊手中寶刀,以為她會發作的!
誰知花珍居然毫無反應,他不禁怔住了,過了一下,他才明白花珍所以繼續裝做的原因了!
第一、這葉青武功卓絕,正面出手,一定無法得逞。第二、其餘三個人的穴道受制還要靠他解開!
一直等到葉青把六個人的穴道都解開了,李平候認為時機已到,寶刀一擺,厲聲叫道:“剛才你還打了我一下,這筆帳應該算!”
葉青微怔道:“小子!你是嫌命太長了……”
花珍在他背後做了個手勢,李平候看見了,挺刀叫道:“不錯!我這個人就是受不得一點欺負!”
說著揮刀猛砍上去,葉青抬手一架,刀砍在他的手臂上,錚然作鳴,火花四散,葉青卻全無所傷!
李平候心中大驚,幸好花珍也適時發動,駢指點向葉青的后心,李平候為了吸引葉青的注意,挺刀又攻了一招。
葉青的確沒防到背後,抬臂又架住了他的攻勢,這次憤形於色,用力很足,直把李平候推后好幾步。
而花珍的一指卻點個正着!用的力量也很大!
葉青的身子不過朝前沖了一步,絲毫不受影響。
而花珍卻捧着手跳開了叫道:“李大俠,這老傢伙身上的衣服有問題……”
給她這一叫,李平候也明白了,他的寶刀無堅不摧,砍在葉青身上卻毫無所傷,而且還有火花冒出!
內力深厚,氣功練到家,固然可以避刃,那是以柔克剛的功夫,斷然不可能會有火花冒出來!
這下子知道了對方只是靠着衣服上的怪異,李平候立刻感到勇氣大增,挺身過去,又是一刀逕劈!
這一刀他取的下三路,那是長衣所不能及之處,目的就是試探花珍的觀察是否正確以及對方的反應!
葉青果然不敢怠慢,連忙拂動長袖,把他的寶刀撥開,神情卻變得有點惱羞成怒,另一隻衣袖電閃似地揮到。
他的功力仍是非凡,雖然只仗着長衣護身,而兩隻長袖卻是攻敵的利器,這下子含憤出手,尤見辛辣!
李平候的寶刀剛被衣袖撥開,來不及回招自保,驟見勁風迎面而至,也不禁慌了手腳,急切間彎腰縮頸避過!
葉青卻似狠定了心要取他的性命,手勢一變,兩隻衣袖像兩片薄刀似的削了下去,口中還厲喝道:“小畜生!饒你不得!”
由於葉青的動作太快,李平候根本來不及作任何自衛的準備,危急之際,斜里飄來一道白影!
那是花珍也揮舞長袖趕了上來,四袖交觸,唯聞幾響裂帛,花珍的羅袖立刻迎刃而斷!
幸好有她這一打岔,李平候已脫出危境,抱刀退出了七八尺,葉青的怒氣卻全轉到花珍身上。
不過他卻不敢冒然輕上,因為他見到花珍居然能突然行動起來,不禁大表驚奇,沉聲問道:“賤婢!你是怎麼逃過我散骨手法的?”
花珍兩攻失利,第一次施指暗襲被撞折了指骨,第二次又被削斷了雙袖,心中暗自吃驚,表面上仍裝做平靜道:“你別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根本我就沒被你點中穴道,假如你敢脫下外衣,我相信在拳腳上未必輸給你!”
葉青怔了一怔,隨即冷笑道:“我說呢!在我散骨手法下……”
說到這兒,他突然有所警覺止口不言。
可是李平候已聽出破綻,厲聲問道:“在你散骨手法下怎麼樣?”
葉青怔了一怔才陰陰一笑道:“現在告訴你也不要緊,在我散骨手法下,全身的骨節鬆散,再也無法動手與人對敵了。”
李平候息聲道:“你對她們都用了這種手法?”
葉青點頭笑道:“不錯!我言出必踐,這幾個女子的武功都有相當根底,我不能讓她們助你作惡,所以必須……”
李平候怒不可抑,厲聲大叫道:“放屁!我幾時作過壞事了?”
葉青冷笑道:“我看出你的刀法系得自海西日的傳授,像他那樣一個作惡多端的人,還能教出什麼好徒弟?”
李平候一怔道:“海西日是誰?”
花珍卻道:“李大俠令師不是署名叫海天夕陽嗎?海西日與海天夕陽是同一的意思,自然是令師了?”
李平候恍然道:“那我師父的本名叫海西日了?”
葉青怒聲道:“誰知道他真正叫什麼?他那個人鬼鬼祟祟,心毒手辣,黑旋風他們叫他陰魂不散倒是一點都不錯!”
李平候立刻叫道:“胡說!我師父殺人雖多,卻從沒有錯殺過一人!”
葉青沉下臉道:“誰告訴你的?是海西日自己嗎?”
李平候搖頭道:“不!是無影神偷向飛向老爺子,他說我師父所殺的那些人,都是黑旋風列在黑名單上的。”
葉青冷哼一聲道:“原來是那老偷兒多嘴……不管怎麼樣,我總認為海西日不是好人,所以你也不會是善類,……”
李平候怒叫道:“放屁!你才不是好人,你已經答應過不廢除她們的武功,可是你還是對她們下了毒手……”
葉青冷笑一聲道:“我並沒有廢除她們的武功呀!她們武功的基礎仍在,只是無法使用出來傷人而已……”
李平候大叫道:“你是世界上最卑劣的小人……”
葉青臉色一沉道:“小子!我本來看在芝娘的份上,想留下你的一條命,可是你自己不想活,可怪不得我了!”
李平候不顧一切地挺刀再度攻上,花珍也從另一邊徒手進攻,葉青哈哈一笑,長袖一分,迎向二人。
他對李平候並不在意,只想將他逼退回去,全付精神都用在對付花珍身上,長袖上所用的力量也特別竣厲!
花珍不敢攖其銳鋒,慌忙側身避開,可是李平候那一刀卻嗆-一響,將葉青的衣袖削下了一片!
葉青臉色突變叫道:“好小子!你從那兒學來的修羅刀法?”
這一叫把李平候也叫怔住了,定神一想,才想到自己情急出手,使的正是在修羅雙扇上學來的招式!
他自得修羅雙扇之後,雖經日夜揣摩,猶未得其精妙,所以很少使用,現在無意使出,卻不想會有如此-效!
葉青臉色大變,慌忙向前衝去,意欲逃走,地下的花氏五女卻突然都蹤身而起,長袖飄拂,攔住他的去路!
這五個女子暴起發難,連李平候也大感意外。
她們都是以長袖為武器,所攻的方向各各不同,葉青一袖已失,另一隻袖子削斷了花珍的羅袖!
而其餘瓔珞鐺珥四女卻絆住了葉青的腰腿之處,把他扯了一個大跟頭,滾倒在地上……
花珍不肯放過機會,飛身上前,伸手向他的喉骨上-去,李平候也急忙趕了過來,出聲叫道:“珍姑娘……”
他是怕花珍會殺死葉青,急着發聲阻止。
誰知葉青已狠定了心,長袖一翻,反朝花珍腰間橫掃過來,勢子更急,李平候只得伸手又揮出一刀!
這次他依然用的修羅刀法,勁由內發,鏘然聲中,葉青的另一隻袖子也被砍了下來……
花珍恨透了他,單手叉住喉骨之處,將他往地上按去,葉青正待掙扎,手腳上又各搭上一隻羅袖!
那是花珍的四個妹妹再度出手,她們配合得很妙,羅袖裹住他的四肢后,輕輕一抖,把他的掙力消除了!
葉青四肢既無法動彈,咽喉上又被花珍-死了,掙動了幾下,終於軟癱在地上,一動都不動了!
李平候阻攔不及,愕然道:“你把他殺死了?”
花珍咬着牙道:“那不是太便宜他了?”
李平候這才放寬了心,輕吁一口氣道:“這就好!他的做法雖然過份一點,可是……”
花珍笑了一下道:“李大俠!你放心好了,我知道你還要問他的話,絕不會傷他性命的,不過我也要他嘗嘗厲害!”
李平候見葉青在地下雖已恢復清醒,卻仍無法行動,兩眼中冒出火一般的怒焰,不禁微愕道:“珍姑娘!你怎麼對付他的?”
花珍冷笑道:“他不是喜歡用散骨手對付人嗎?我叫他自己也嘗嘗那個滋味!看看好受不好受……”
李平候朝花珠等人看了一眼道:“他並沒有如此對待你們呀?”
花珍一笑道:“那是碰巧遇上了我們姊妹……”
李平候怔然道:“這是怎麼說呢?”
花珍目注着地下的葉青,得意地一笑道:“他用的散骨手法是最歹毒的一種,被拍中的人等於是個廢物,稍一用力,全身立如針刺一般的痛苦……”
李平候似乎不相信。
花珍察顏知情,輕輕一笑道:“李大俠如若不信,可以叫他自己說!”
說著在葉青身上踢了一腳,又在他頰上颳了兩掌,李平候見狀頗不以為然,連忙伸手拉住她道:“好了!好了!”
花珍罷手笑道:“你要他多受點罪,我絕對不反對!”
李平候愕然睜大了眼睛,表示又不懂了。
花珠卻含笑道:“大姊!你把話說明了吧,免得李大俠對你多生誤會,還以為你是在故意虐待他呢……”
花珍瞟了他一眼道:“要說你說好了,我不在乎人家對我作何看法!”
花珠一皺眉頭道:“這是何必呢?你明明是想減少他的痛苦……”
李平候莫明其妙地道:“你們究竟是在說些什麼?”
花珠矢道:“大姊對他使的手法雖然比較平和,可是若不解除,他全身骨髓就像有蟲在咬似的,解除的方法很簡單,只有重重地打他,打得越重,他的痛苦也越輕……”
李平候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這麼一會事!那要多久才能完全解除呢?”
花珍微微一笑道:“我只打得他能開口說話就被你拉住了,假如要想使他恢復行動,大概還要幾十下才行……”
李平候聞言朝葉青看了一眼,但見他雙目圓睜、額上青筋憤起,汗如雨滴,好似十分痛苦,心中又難忍。
可是他舉起手正想往葉青身上拍去時,花珠叫道:“李大俠!你不懂手法可別亂來?萬一打錯了地方,不但解決不了他的痛苦,反而會送了他的命!”
李平候駭然止手道:“那你來吧!”
花珠彎腰正欲施為,花珍卻攔住她道:“等一下!”
李平候皺皺眉道:“珍姑娘!他已經受夠罪了!”
花珍道:“我不是要他受罪,這個老傢伙的脾氣剛烈,只要他有了行動的能力,就無法再控制他了……”
李平候不以為然道:“我們有這麼多人……”
花珍笑道:“假如他憤而自戕,人多又有什麼用,你要想從他口中問出消息,還是讓他這樣的好!”
李平候想想他的話倒是很有道理,遂默然不作聲。
葉青卻怒聲叫道:“賤婢!你不如殺了我還好一點!”
花珍臉色一沉道:“以你的行為,死之並不為過,我們姊妹跟你毫無冤讎,你為什麼要跟我們過不去,下那種毒手!”
葉青臉上微現慚色,過了一下忽然問道:“你們用什麼方法逃過我散骨手法的?”
花珍微微一笑道:“你那幾下散骨手法,還不如你的點穴手法高明,我們姊妹出身百花庄,難道還在乎你這些微末伎倆……”
葉青垂頭不語。
李平候又不懂了道:“百花庄中……”
花珍笑着道:“百花莊主靳好疾是當世散骨手法第一人,所以我們對這種手法太熟悉了,要不然就被他整苦了。”
李平候輕輕一嘆道:“你們裝得可真像……”
花珍微笑道:“我們沒有裝,他的點穴手法的確是神奇,除了我事先發覺避過了,五個妹妹都着了他的道兒……”
葉青怒聲道:“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我真後悔不先殺了你們,否則怎會遭受到此刻之辱,真是陰溝裏翻船……”
花珍臉色一沉道:“你別說得好聽了,你用點穴手法制死她們,還比較人道一點,你雖然替她們解了穴,可是你後來所施的手法比殺人還狠,幸虧是剛好碰到我們懂得這種手法,換了別人,那該是怎麼樣的滋味,你不殺死她們並不是仁慈,而是有着更惡毒的意圖……”
李平候看葉青的表情,知道花珍的話並不假,對葉青看法大為惡劣,於是怒聲責問他道:“你的心為什麼要那麼狠?”
葉青瞪了他一眼,然後閉目長嘆道:“天奪予志!夫復何言!”
李平候一怔道:“你說什麼?”
葉青驀然睜開大眼叫道:“沒什麼!老實實告訴你一句,我恨女人,尤其恨會武功的漂亮女人,更恨那些痴心愛着別的男人的女人,我對你們的情形很清楚,當你們在晏家莊上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們了……”
花珍沉着臉道:“這麼說來你是存心用那種手法對付我們的了?”
葉青厲聲道:“不錯!我是存心要你們受罪,所以我施展點穴手法時不殺死你們,我要叫你們永遠在痛苦中活下去!”
花珍怒聲道:“為什麼?”
葉青哼了一聲道:“我恨你們下賤!天下男人多的是,為什麼你們非要嫁給這個狗雜種,而且還要六個人同時嫁給他……”
李平候一聽關健竟是在自己身上,不禁怔然道:“我從來沒見過你,怎會引起你如此懷恨呢?”
葉青怒道:“幸虧你沒有見過我,否則我,早宰了你這小雜種。”
李平候狠狠地踢了他一腳道:“你是條瘋狗……”
葉青被踢得幾個翻身,口中鮮血直噴,等到李平候趕過去,他已經兩眼直翻,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花珠忍不住埋怨地道:“李大俠,我已經告訴過你,不能亂來……”
花珍蹲下身去,翻翻他的眼皮道:“死就死了!這傢伙本來就該死!”
花珠道:“可是李大俠就無法再問他的話了……”
花珍冷笑一聲道:“就算我解開了他的散骨手法,我相信他也不會說的,這傢伙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
李平候望着葉青的屍體,怔了半天才道:“我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恨我呢?”
花珍一笑道:“他那裏是恨你,他是恨你的父親!”
李平候一怔道:“恨我父親!”
花珍點點頭道:“自然是恨你父親,他對你母親愛得發了狂,可是你母親並不愛他,他不會恨你母親,卻怪你父親奪去了他的愛,連帶你也恨切入骨……”
李平候頻頻搖頭嘆道:“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花珍一笑道:“這有什麼不可思議的,從他對我們所用的手段上,就可以知道他的恨多深了!算了吧,這種人死了也好!”
李平候默然片刻,舉起寶刀在地上開始挖坑。
花珍卻動手把葉青身上的外衣脫了下來笑道:“這件衣服倒很名貴,居然能抗受寶刀猛砍而絲毫無傷,我倒要看看是什麼玩意兒織的!”
說著把廟中的燭點了起來,湊近火光仔細審查了一遍,然後才笑嘻嘻地走了出來道:“了不起!它是用人髮夾着白金軟絲合成的,難怪寶刀砍上去火光直冒,李大俠,你是用什麼方法削斷他的袖子的……”
李平候一面挖坑一面道:“是用修羅刀法……”
花珍不信道:“修羅刀法與普通刀法有什麼不同?”
李平候輕輕一嘆道:“修羅刀法的招式能將內力貫注在刀上發出去,使寶刀的威力增加好幾倍,這也是我師父替我找到的……”
花珍微笑道:“那你為什麼不早點使用呢?”
李平候搖搖頭道:“我還沒有練熟,一發就無法收拾,勢必傷人不可!”
花珍想了一下才道:“李大俠!葉青剛才說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這句話對你倒是一個好警惕,希望你多想想……”
李平候輕嘆道:“我覺得他並不是太惡的人,剛才他有很多次殺死我的機會,可是他一直沒有出手……”
花珍冷笑道:“你別以為他是對你手下留情了,他不殺你,是看出你的武功不如他,準備慢慢折磨你!”
李平候表示不信。
花珍又冷笑道:“這種人最陰險,笑裏藏刀,假如不是我們後來懂得自保,你會想到他在暗中施散骨毒手嗎?”
李平候默然不語,半晌才道:“人都死了,何必還討論這些呢?”
花珍看出他的臉色不快,乃笑着把衣服遞給他道:“這件衣裳你穿起來吧,有了這一件刀劍不傷的寶衣,再加上你的寶刀與修羅刀法,足可稱雄天下了!”
李平候庄容拒絕道:“我不要!”
花珍怔了一怔道:“為什麼?你很需要它呀!”
李平候仍是正色道:“殺死他我已經很難過了,再叫我穿上他的衣服,無論如何我不能這樣做,再說我也用不着靠衣服來保護……”
花珍想了一下笑道:“那我們留下來你不反對吧?”
李平候黯然地道:“千辛萬苦才織成這件金縷衣,埋在地下未免太可惜了,你喜歡就留下吧,不過我希望你能善自為用……”
花珍把衣服交給花珠道:“二妹!你穿起來吧!”
花珠愕然道:“我?”
花珍肅容道:“是的!我要你穿着它,因為你最擅長羅袖玄功,把兩截斷袖接起來,對你的幫助很大……”
花珠愕然道:“大姊!你的羅袖玄功火候比我深得多……”
花珍輕輕一嘆道:“不錯!這件衣服穿在我身上也許更有用,可是我的心情不如你平和,在我身上就會成了殺人的利器,那是李大俠最反對的,所以我不能要它,穿上它,記住李大俠的話,善自為用,我要你利用它輔助李大俠從事正途……”
說著把衣服披在她身上,又將兩片斷袖拾了起來,交在她手中,這時李平候已把洞穴挖好。
花瓔與花珞自動將葉青的屍體抬過來放大洞穴,大家一起動手堆土,直等完全掩埋,李平候才悵然道:“現在我們該上那兒去呢?”
花珍道:“唯一的線索又斷了,現在倒是很難決定行止,而且知道你身世的人只剩下兩個了,一個是晏美蓮,另一個是你師父,晏美蓮是不會告訴你什麼的,看來只有找你師父的希望大一點……”
李平候輕嘆着搖頭道:“沒有用的,師父若是肯說的話,早就明白地告訴我了,又何必叫我繞這麼大的圈子呢……”
花珍默然片刻才道:“也許你的身世的確有什麼神秘的地方,所以你師父才費煞苦心,用種種的暗示讓你自己去發現……”
李平候嘆息着道:“事情不是明擺在這兒嗎?可是師父的暗示也到此為止了,好容易追訪到一張畫像,而作畫的葉青又死了……”
大家默然片刻,花珍又道:“我們把葉青埋得太快了一點,也許他像黑旋風一樣在身上也留下什麼秘密,否則你師父明知他們一個個都仇你欲死,為什麼偏偏叫你來找這些人呢?
還有一件很令人懷疑的事……”
李平候連忙問道:“什麼事?”
花珍道:“晏美蓮,黑煞神龍、葉青,這些人的武功都十分了得,他們為什麼一個個都隱匿起來不敢公開出世!”
李平候道:“他們不是都說明了理由了嗎?”
花珍搖頭道:“我不相信這些理由!”
李平候怔然道:“那麼你認為他們還有什麼其他的原因呢?”
花珍深思片刻道:“我也說不上來,可是我總覺得他們所持的理由不夠充份,就拿這葉青為例吧,他明知你母親尚在人世,而他對你母親的迷戀已至如痴如狂的程度,為什麼他不去尋找你母親的下落,卻終年苦守在這一座山谷之間!”
李平候連忙道:“你沒聽他說是灰心世事……”
花珍搖頭道:“灰心世事,抱情苦守,只有心地善良的人才能具有這種傻勁,照葉青的心性行為,他不是這種人!”
李平候連忙道:“他是怎麼樣的人?”
花珍道:“他的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在我的想像中,他為了要求一己的私情,定然會採取一切的手段……”
李平候打斷她的話道:“你別長篇大論地發表見解了,還是直接了當,把你所想說的話說出來,你不知道我多着急……”
花珍一笑道:“其實我的話很簡單,我以為他是在恐懼……”
李平候詫然道:“恐懼?他怕什麼?”
花珍笑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可是我敢確信我所想的絕對不對錯,晏人龍,晏美芝、葉青……他們一個個把自己藏得如此嚴密,絕對是有所顧忌,甚至於你的師父也懷着這種恐懼,否則他為什麼不敢以真面目見人……”
李平候並不完全她的推論,可是也說不出她有什麼不對,因為師父(現在知道他叫海西日了)留給他最後的一封信上,言辭含混,到現在他還沒有想透其中的意思,尤其是那一段:“日來隱疾有萌發之勢,恐亦難久於人世……”
以及另一段:“茫茫是世,武功高於汝我者,大有人在,汝日後必有所遇,尚望善為應付……”
以師父的武功造與內功修養,身體絕不可能會什麼隱疾而致性命之憂,除非是為人所傷的。
師父假黑旋風之名橫行江湖數十年,人聞之而色變,還有什麼人的武功會比他更高呢?可是照信上的口氣,那人不但存在,而且自己也一定會遇上,還叫自己善為應付,可見花珍所訴慮的也不無理由……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花珠卻叫起來道:“咦!這衣袖裏還有一張紙條……”
大家連忙湊過去,只見她持着一片斷袖,從夾縷中抽出一張小小的字條,紙色陳舊得都變黃了!
打開字條,上面卻是一首小令般的短歌!
“織就金縷衣,中貯綿綿意,寄語窗前燕,持去東海西,天涯問落日,道儂長相憶……”
“江水日夜流,有人樓上愁,相離一何遠,寶刀尚利否?速覓修羅扇,歸斬惡人頭……”
旁邊另有一行小註:“妾背人織得金縷衣一襲,着葉青交君,盼珍襲而藏,御此可避穿心劍之利鋒,然斯獠,功深非修羅刀無以除之,君心比日月,義感天高,妾無以為責,然斯兒若冥頑一如乃父,可逕殺之以免為世人患……
哀牢四季皆春,妾心則永為寒冰所封,思君之念如望春訊,尚祈天心垂佑,則終有解凍之日……”
李平候看得呆了,自己的身世多少總算有點明白了,這件金縷衣,這封信,一定是母親托葉青帶給師父的,可能葉青把它吞沒了下來,甚至於師父根本不知道有這麼一會事……
自己的母親在哀牢山,伴隨着一個武功很高強的惡人,那個惡人正是自己的父親……這是他所能想到的情形,真正的內情卻必須見到母親后才知道。
所以他沉聲道:“到哀牢山去!”
□□□□□□□□哀牢山在滇邊與交祉接塵,綿亘數千里,是一個非常奇怪的地方,有亘古不化的雪嶺,也有四季常花的綠谷。
居民更是複雜,有移邊的漢民,也有未開化的苗瑤、擺夷、鑼鑼等野蠻民族,更有膚色如漆的交祉人!
山中有上接雲天的峻岭,有參天的巨樹,有洪荒時代遺留下來的巨獸,有殺人不見形的瘴煙毒霧……
李平候率着花氏六女,終日跋涉在崇山峻岭間,尋找他母親的下落,地方那麼大,目標那麼小,何異海中撈針。
闖了十幾天,不但沒有一點結果,反而引起了許多無謂的糾擾,第一是言語不通,無法向人問訊。
即使有一些移民的漢人,也多半是散居在平原的谷地,深山中差不多全是喋喋-舌的蠻人,言語不通,習俗不同,勢必引起誤會,他們仗着一身武功與李平候手中的寶刀,固然不會吃虧!
可是不為人殺就殺人,那是李平候所不願意的,但也是無法避免的,那些蠻人發起橫來簡直是不可理諭!
十幾天中,他們接連遭遇到三四十次襲擊,有的是對人,有的是對獸,雖然一一都應付過去了。
然而李平候卻變得十分焦燥,每次有人在刀下血膏鋒鏑時,他心中總是覺得很難過,可是這又有什麼法子呢?
這一天,他們來到了一處山村,遠望茅舍毗連,炊煙四起,桑麻阡陌縱橫,現着和平與安謐!
花珠高興地道:“這個村落中的比較開化,大概不至於動蠻吧!”
花珍卻不以為然地道:“我看不見得,這些山居的野人最為保守,總以為我們是去侵犯他們的,見了面不由分說就是矛箭交加……”
李平候聽了眉頭一皺。
花珍見狀笑道:“好了!我不說了,你總是以為我天性好殺,所以後來有幾次我都躲在後面,讓你去辦交涉!”
李平候輕輕一嘆道:“他們安居在此地,無端受人打擾,又不明白我們的來意,自然是容易引起誤會,所以我總希望盡量避免與他們接觸……”
花珍笑道:“哀牢山這麼大,假如不找他們土生土長的人打聽,我們永遠也找不到所要的地方……”
李平候不跟她爭辯,拔腳逕向村口走去。
花珠卻趕上去道:“李大俠,還是我在前面吧,這些苗人的吹箭多半是染毒的,中人即死,你又不肯穿上這件金縷衣……”
李平候倒是沒有反對,花珠遂搶在前面走着,七個人排成一直列,這是他們在戰鬥中得來的經驗!
那些苗人是戰術千篇一律,發現有生人走近時,一定埋伏好,然後暴起發動攻擊,這種隊形使可攻的面積較小。
慢慢走近村口,很意外地意外沒有遇到伏擊!
李平候很高興正想舉步深入時,前面的土丘後面突然冒出一個上身赤膊,下圍虎皮短裙的壯婦厲聲喝道:“來人止步!”
說的是漢語,李平候更高興了,連忙一拱手道:“大嫂!請不要誤會,我們是來打聽一件事……”
那壯婦約模三十幾歲,一身的皮膚呈棕褐色,閃亮着油光,赤裸的上身僅懸着一串珠鏈,顆粒大如雀卵。臉貌長得也頗為秀氣,那一對天然而未經束縛的豪乳尤增嫵媚之態,可是她的態度卻極不友善,厲聲道:“去,去!這裏沒有你們漢人可以打聽的事!”
李平候見這蠻婦又是個不講情理的,眉頭一皺,正準備回頭離去,因為他實在不願意再生衝突!
誰知花珍卻突地走到前面低聲對李平候道:“這個女的說不定正有着我們想知道的消息……”
李平候連忙道:“怎麼可能呢?”花珍道:“假如你不想找到你的母親,我自然不必多事!否則你就聽我的話,好好地問她一問,因為我覺得此地……”
李平候蹙然道:“我當然是要找到母親的,可是我並不覺得此地有什麼特殊,強悍,不友善,仇視漢人,這幾乎是千篇一律……”
花珍微笑道:“你不妨仔細瞧瞧,就可以發現這個女人與別處的居民大不相同,第一她會講純熟的漢語。”
李平候忙道:“這個村落較別處看來進化,可知他們一定常與漢人接觸,會操漢語自然沒有什麼可奇怪的!”
花珍笑道:“也許可以那麼說,不過你注意到她項下的珠串沒有,苗人的部落多半很窮,這串珠鏈可是價值連城……”
李平候苦笑一下道:“這有什麼關係呢?”
花珍庄容道:“關係可大了,記得你母親留在金縷衣袖上的字條嗎!她現在正陪着一個很特殊的人……”
李平候心中微微一動道:“那又怎麼樣?”
花珍一笑道:“只有很特殊的人,才可以作特殊的供應。”
李平候不以為然地道:“這種想法太牽強了,這個女人雖然長得不錯……”
花珍笑着道:“你想得太多了,那個人有了你母親之後,自然不會再對別的女人感興趣了,可是他們隱居深山,要想不為外人發現行蹤,就一定要聯絡當地的土著,供應一點他們所喜悅的飾品是最佳的手段。”
李平候有點活動了,可是還不太相信地道:“那這種供應也太豪華了一點,這一串珠鏈為數逾百,每一顆都值價在千金以上,這村中人口很多,光是一個女人就作如此供應,那要多少財富……”
花珍笑道:“財富在中原才有用,到了此地賤如糞土,而且苗人中多半是女子當家,這個女子的身份一定頗高,也許是這一村的酋長,所以你父親對她可以大方一點,對其他的居民就不必那麼豪華了。”
李平候臉色一動,連忙道:“你說什麼?我的父親……”
花珍笑笑道:“從你母親留下的字條中,我想你早就發現這件事了,我想這也是你母親不願你去找她的原因……”
李平候沉吟不語,片刻之後才沉聲道:“我們回頭吧!”
花珍大感失望地道:“你還是不相信我的話?”
李平候低聲道:“不!我相信,可是照目前的情形看,村中一定還有其他的埋伏,不想引起無謂的衝突……”
花珍想想道:“對,我想現在也問不出什麼結果的,引起衝突后,勢不免傷人,還是找個機會偷偷地潛進來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