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那女子微微一笑道:“這麼說來我們在大俠眼中還沒有留下太多的惡感,好了!言止於此,等大俠對我們多了解一點時,我們再請教大俠的看法吧!五妹,你把那位老先生的穴道解了,看看他的傷勢是否要緊……”
那個被稱為五妹的女子裊裊地過去,在向飛的身上搓-了幾下,伸手一托他的脅下,將他扶了起來。
向飛手撫肋前,緊皺雙眉,在痛苦中猶自狠狠不已!
那五妹卻淡淡一笑道:“大姊!看這位老爺子的樣子,倒是有點像專門以偷術聞世的無影老偷向飛,尤其是這一對賊眼,骨碌碌的……”
那大姊聞言,注視向飛片刻,突然笑道:“一點不錯,向老爺子,這下倒是太得罪了,我早知是你老人家,一定不會對你如此不客氣,無影神偷妙手空空之技,遐邇聞名,金珠寶玉無一不偷,就是不偷色,看來今天的誤會不小……”
向飛的臉色漲得通紅,大聲道:“你早點把老子認出來了,老子就不會挨那兩窩心腳,早知道你是這樣翻臉不認人,老子當年在百花庄……”
那女子神色一變,連忙問道:“百花庄怎麼樣?”
向飛停了一停,才輕輕一嘆道:“算了!算了!過去的事情不必再提了,這年頭好事做不得,恩將仇報的故事太多……”
那女子突然跪了下來,以激動的聲音道:“向老爺子,原來那天晚上是您救了我……”
向飛連忙搖手道:“老偷兒沒有那樣說!”
那女子卻萬分激動地道:“是您!一定是您,除了您之外,誰也無法從那個魔君身邊偷走他的庫房鑰匙,放起那把火。”
向飛低頭不語。
那女子又急急地道:“向老爺子!您既然認得我,為什麼不早說呢!”
向飛哼了一聲道:“那時你才幾歲,現在這個樣子叫我怎麼認得出!”
那女子不信道:“可是您明明認出我就是那個女孩子,否則您不會說出百花庄三個字,老爺子,我這些年來,一直都在想那件事,想那個人,想那場火,我知道那把火為了救我才放的,可是始終想不出那個人,老爺子,您怎麼認出我的?”
“那要多虧你的好心招待,見面就賞了我一腿,使我看見你大腿上的那個疤,你知道那個疤的來歷嗎?”
那女子激動得流下了眼淚,連連點頭道:“記得!記得!那是您救了我的標記,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的,向老爺子!那時您很英俊呀,怎麼……”
向飛輕輕一嘆道:“老了!二十年了,二十年前的小女孩已長成蠻不講理,動腿就踢人的大姑娘了,我還會不老……”
那女子跪在地上淚流不止,哽咽道:“老爺子!您這麼一說我就難過死了,您要怎麼處分我都行,只要您不再記恨我,老爺子……”
向飛又嘆了一聲,把她從地上拉起來道:“算了吧!我不求你對我報恩,但希望我當年沒有救錯人,看你現在的樣子,好像……”
那女子連忙道:“向老爺子!您別誤會,百花莊上的慘痛教訓,使我們對那些好色的淫徒深惡痛絕,現在我們的這些做作,就是存心要給那些色情狂徒一個報復,我們現所居的浣花山莊後面,約莫埋下了一百多具屍體,都是……”
向飛臉色一變道:“浣花山莊!你們……”
那女子一笑道:“老爺子!您放心好了,百花庄是殘害女人的罪城,浣花山莊卻是懲誡色魔的煉獄,那一百多人都是死有餘辜!”
向飛斜着眼睛道:“這事情我會調查清楚的,要是你有着半句虛言,我一定不饒你,這另外五個人是從那裏來的?”
那女子笑道:“老爺子!說起來您也是她們的救命恩人呢,她們都是百花庄中出來的,要不是您的一把火,我們都將免不了受到老淫魔的蹂躪,妹妹們!你們還不跪下來,謝謝向老爺子……”
那其餘五個女子都跪了下來,齊聲道:“謝向老爺子……”
向飛一怔道:“起來!起來,你們都是百花庄出來的?靳好疾那個老魔頭怎麼樣了?當年我放過火之後,就趕忙逃走了,我知道他遲早會猜到是我乾的,打又打不過他,這些年來我嚇得一直躲在關外不敢回來……”
那女子笑笑道:“您當年用了假名,靳好疾並沒有猜測到您真正的身份,而且他也無暇去猜,因為您那一把火燒掉他很多重要的東西,他為了重新制煉那些害人的藥品,一時分不出身來追究這件事,也沒有繼續從事那害人的勾當,而且在半年之後,他被一個不知名的俠客割掉了腦袋,百花庄也就此瓦解了……”
向飛一驚道:“靳好疾被人殺死了,這真是天下的好事,他是怎麼死的呢?那個殺死他的人是誰呢?”
那女子搖搖頭道:“就是不知道了,他在一個晚上,重新把那些害人的藥品煉好了,正想召我去試驗,我雖然不願意,可也沒有辦法違抗,等我走到他的密室中,只見他倒在地上,腦袋滾在另一邊!血還在流呢!可能剛死不久……”
向飛想了一下道:“他死了總是一件好事!你們……”
那女子道:“我那時才九歲,這五個妹妹最大的六歲,最小的只有三歲,百花庄自靳好疾死後,大一點的都走了,只留下我照應着她們,過了兩三年,我們大了一點,居然在靳好疾的密室中找到了他一本練武功的秘笈……”
向飛點頭道:“所以你們都煉成了他的武功……”
那女子道:“是的!我們練成武功之後,人也長大了,想起從前的事,大家都十分痛恨,相誓以報複色徒為目的……”
李平候一直聽得莫明其妙,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也不便插嘴動問。
那女子發現了,微微一笑道:“李大俠一定聽不懂我們的話,這事情也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完的,大家還是到我們的居處去談吧……”
浣花山莊離着河邊五六里,他們走着,自然片刻就到了。
向飛雖然斷了肋骨,卻仍充好漢不要人扶持。
當他們步上一溜斜坡,遠望一處庄門時,又發現了一件怪事,不禁使李平候與向飛為之一怔。
就是那六個女孩子也為之一呆,因為那庄門上栓着兩匹駿馬,排着一堆衣物,另一顆大樹上卻懸着一柄寶刀。
衣服馬匹都是他們兩人的。
寶刀是李平候的!
李平候不禁朝那大姊看了一眼,意思是問:“原來是你在跟我開玩笑!這還有什麼好說的?”
那女子卻連忙正容道:“李大俠!這件事我們絕對不知道,而且我還想知道一下是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跟我開這個玩笑呢!”
李平候一言不發,卻搶過去,找到自己的乾衣服換好了,一眼瞥見衣包中留着兩封字柬:一封是給向飛的。
一封是給花珍的。
他把向飛的先遞過去,然後問道:“花珍是那一位?”
那大姊一怔道:“是我!我們六個人都不知本來的身世,故而以花為姓,以珍珠、瓔珥珞鐺為名,算是同姓手足姊妹,對外只稱浣花六仙,這名字很少有人知道,怎麼會有人留信給我呢?這倒是奇怪了!”
向飛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忙着把信拆開,看了一下,恨恨地把紙丟在地下,怒聲罵道:“這傢伙簡直欺我太甚!”
李平候拾起紙條一看,倒不禁笑了,原來那字上只寫了幾句話,語氣詼諧,不怪向飛要氣了。
那幾句話是這樣的:“無影神偷徒其名,棄馬失衣一身輕,今宵偷香竊玉后,粉腿踢出故人情,斷骨三根君莫怨,從此不作扒手行!”
花珍卻持着紙條獃獃地不作聲!
李平候忍不住也問道:“花姑娘!你的信上寫着什麼?”
花珍把信遞出去道:“原來是這個人?”李平候不知道她說的是誰,連忙接過一看:“百花莊上幸保白璧無瑕,當知人間尚有正義,以色制色,用心雖佳,惟手段過於兇殘,殊出我誅靳好疾之本意,天下男子可殺者固多,可愛者亦大有人在,速改前非,各求歸宿……”
李平候怔然道:“原來是殺死靳好疾的人,姑娘知道他是誰嗎?”
花珍搖頭道:“就是不知道了,否則我一定要好好地謝謝他……”
李平候也怔然道:“這位前輩一定是個武功高強的隱名高人,而且還具有俠義心腸,姑娘倒是應該聽聽他的勸告!”
花珍沒有作聲。
李平候把信傳給其他幾個女孩子去閱讀,自己卻走到樹下,把寶刀摘了下來,見刀上也附着一封字柬,雖然外面沒有指名,但是他知道一定是留給自己的,遂拆開來看了!
看完之後,他長嘆一聲,卻把字條撕得粉碎!
其餘幾個人都莫明其妙。
花珍忙問道:“李大俠,是誰留給你的?”
李平候悶悶不樂地道:“自然是同一個人了!”
花珍一愕道:“他有沒有告訴你他是誰?”
李平候沉思半天才道:“他雖然沒會說,我倒是知道他是誰。”
向飛連忙道:“是誰?”
李平候搖搖頭道:“現在我不能說,以後自然會告訴各位的!”
向飛又是一怔道:“他信上說了些什麼?我看那字很多!”
李平候想想道:“他教我以後不要把武器隨便亂放……”
向飛不信道:“就是這麼一點嗎?”
李平候想了一下道:“那自然還有別的,不過都是我的私事,與各位沒有關係,我也不便公開,向老哥請不必再問了!”
向飛呆了一呆才道:“既是老弟的私事,我們自然不便多問,不過他對我們的行動好像是十分清楚……”
李平候一嘆道:“不錯!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之下,我們說的每一句話,他也都聽見了,他一直就跟在我們後面!”
向飛臉色一動道:“我也知道他是誰了,那我們……”
李平候連忙道:“向先生知道了就更好!我們長白之行更應該快點去,目前能說出他的真正身份,恐怕只有那個黑煞神龍了!”
向飛為之一怔,但是他知道李平候不會說得更多,遂也不再追問,摸摸胸口笑着對花珍道:“珍姑娘……”
花珍連忙道:“老爺子!您對我們恩重如山,不要再客氣了,我們都算是您的女兒,您就叫我們的名字吧!”
向飛一笑道:“好!好!既然有從前的那段淵源,老偷兒也不再客氣,我一生飄零,想不到臨老還收了六個嬌滴滴的女兒,我說珍兒啊!我這幾根老骨頭倒不要緊,那肚子可餓不起,你得趕快喂喂它!”
花珍一笑道:“老爺子快請進去吧!我們今天一定要好好孝順您一下,二妹是接骨治傷的能手,三妹四妹都燒得一手好菜!”
說著把向飛簇擁着進了屋子。
這浣花山莊佔地很大,屋子也很寬敞,可就是只有她們六個人住着!
到了客廳里,花珠先忙着替向飛接骨療傷。
花瓔、花珥則下廚整治菜肴。
花珞、花鐺也去做別的事了。
只剩下花珍一個人陪着李平候坐在客廳里。
李平候仍是獃獃地想着心事,連花珍端了一杯茶放在他身前,他都沒有發覺。
花珍不禁一笑道:“李大俠!何思之深……”
李平候連忙站了起來,卻把那杯茶潑翻了,茶水淋了一身,弄得他十分不好意思,手忙腳亂地扶起茶杯!
花珍找了一塊干布,蹲下身去替他擦拭衣上的水漬。
李平候連忙搶過那塊布,吶吶地道:“不敢當!我自己來好了……”
花珍拉住不放,笑道:“李大俠!不要客氣,你到了這兒是客,應該由我們來侍候你的,除非你還把我們當作不正經的女人看待……”
李平候連忙道:“不!貴姊妹雖然不拘小節,卻都是出自污泥而不染的蓮花,在下十分欽佩,怎會有那種想法……”
花珍輕輕一笑道:“李大俠只聽了我們一面之詞,就這麼相信我們嗎?”
李平候搖頭道:“不是我一個人這麼想,那個留信的人也說過了……”
花珍一愕道:“你是說那個殺死靳好疾的隱名俠客,他怎麼說……”
李平候遲遲疑疑地道:“他說你們心懷憤激,才採取那種激烈的報復手段,實際上都是冰清玉潔的好女兒,叫我……”
花珍抬起頭來道:“他叫李大俠做什麼?”
李平候呆了一呆才道:“他要我跟各位多接近一點,勸各位不要再停留在此地了,應該替自己的終身打算,好好求個歸宿!”
花珍輕輕一嘆道:“我們不是沒想過,當我們在此地立身時,就立下了一個誓願,只要遇上一個真正的好男兒,不為色動,我們就同時委身下嫁給他;可是兩年多來,居然沒有一個人能夠得上這個條件,結果都成了庄后谷下的白骨冤魂……”
李平候一呆道:“你們一個個都是天姿國色,再加上風情萬種,任何男人都不免動心,這倒是怪不得他們……”
花珍微微一笑道:“這倒不盡然,如李大俠就是一個不為色動的例子,在河邊上我曾經細心觀察過,你連眼睛都不敢睜開……”
李平候連忙笑道:“那時我性命交關,只想在貴姊妹手中逃過活命,如何還敢存那種非非之想,花姑娘把我說得太好了……”
花珍卻搖搖頭道:“不然!那時李大俠已經自行解開了穴道,具有這等身手,絕不會怕我們傷害,而且這兩三年來,我們閱人多矣,有許多該死的男子,利刀加到脖子上,他們的眼睛還是不老實……”
李平候怕她越扯越多,連忙道:“花小姐!當年在百花莊上是怎麼一回事?”
花珍臉色微變道:“這件事是我一生中最恥辱的,幸好向老爺子援手於前,那位隱谷的奇俠鋤奸於後,否則不僅是我們六姊妹無以身冤,還不知有多少女孩子要遭受蹂躪呢,這件事由向老爺子告訴你吧,我看看他去……”
說完,站起身來走了。
李平候望着她阿娜的背影,眉頭緊皺,又獃獃地發起怔來,其實這也難怪他要着急!
因為那張字柬上給他留下了很多的難題!
“余追隨汝后,考察汝之所為。途中散金,頗稱吾心,燕來樓上縱敵,則殊為失策,斯女之歹毒,實為人間之最,本當代汝除之,然吾此生立誓,絕不殺及笄之少女,雖因此飽受困頓險阻,亦未嘗終悔也!
爾我淵源至切,漸近揭曉之日,北上發黑旋風之墓,晤黑煞神龍后,當知其半,餘事仍待爾自行摸索也。
黑旋風實已身死。此人雖具俠譽,然有一事實背大義,吾不得已而殺之,且假斯人之名親身於世,自有深意,汝見黑煞神龍后,亦可知梗概,唯黑煞神龍亦狡詐之徒,其言不可全信,爾我之間事,亦不可令之知聞。
二十年前偶經百花庄,遇一淫魔靳好疾,斯人雖不知名於江湖,然其武功之高,實屬罕有。
吾幸仗寶刀決其首,然大意未斷後患,致為浣花六女,覓得其武功秘笈,遺患人間!
所慰者,此六女本性尚良善,所行之事,亦無背乎天道,尚望妥為開導,使其改過向善,則功德至上。
吾歷劫情海,飽受摧折,故極力為汝覓一佳婦,庶幾不蹈吾之前轍,然放眼斯世,可堪為汝匹者難求!
袁白萍心如蛇蠍,吾當約束之,庄詠芬心地尚佳,惟氣質太庸,無以臻上乘之境,去之正為汝慶!
他如陶珊、包嬌嬌之類,皆等而下之者。
王紅玉差可入選,然已為人婦,汝自不屑取!
浣花六女必欲從一而終,倘能俱為汝婦,此六女各為人間絕色,藏蕤自守,俱為白璧無暇之身。
汝若有意,納之可也,否則亦妥為應付,設一念之不及,翻臉成仇,為害人間至鉅,慎之!慎之!
汝行道江湖未久,情牽孽纏,已不可勝數,長此以往,則不可收拾矣!今後宜其檢點,雖流水之無意,然落花之有情,此為無法避免之事,為汝計不如納六女為婦,有此六雌為守,紅粉雖多,諒不敢再對汝垂青矣!
汝雖冠李姓,李聖揚實非汝父,此人陰毒如蛇蠍,余為之蒙蔽多年,始覺而除之!
汝為天下仇我尚自可說,為父仇則屬荒謬矣,盼今後莫作此言,否則反為親者疼而仇者快也,切記!
吾一生行事,善惡殊難定論,然善不蔽惡,天道自有處之,日來隱疾突有萌發之勢,恐亦難久於人世,然未了之事尚多,不得已假此餘生之日,速為之一一解決,撒手人寰時,倘能恩仇了了,則此生無憾矣!
然余所念者為汝,吾以有事必須東返,無法隨汝北行,盼汝自行珍重,寶刀為汝性命之所寄,萬不可離身,今日河邊之事,頗為余憂,故小作謔,以為誡也,今後萬不可如此粗心!
北行可邀六女為偕,彼等功力不弱,拳掌之技,尤稱精絕,汝今日雖能自行解穴,亦屬一時之巧合,切不可以此為恃,茫茫塵世,武功高於汝我者,大有人在,汝日後必有所遇,尚望善為應付!
吾仗易容之術,可遍行世間而無所忌,汝則必須仗已之力,克服難關,故特為汝提示,勿逞血氣之勇……”
這一封長信沒有具名,李平候卻知道他是誰,然而又說不出是誰,只得還是把他當作黑旋風!
從這裏面,他可以看出黑旋風對自己好像是萬分的關切,處處都在替自己打算,可是偏又言詞閃爍,不肯說出他與自己的關係,這個人真是奇怪極了,而且他在信中叫自己並娶六女為婦,這也是個難題目。
第一:人家不一定肯嫁給自己!
第二:就是人家答應了,自己卻不一定願意娶她們,雖然她們都很美,可是一下子娶六個老婆,實在沒有這麼好的胃口,不過黑旋風的信上提醒他的地方,倒是不能大意,假如她們有所表示的話,自己必須慎重應付!
黑旋風把她們說得很了不起,在水中交手時,他也領略過了,舉手之下,就被點中了穴道。
這六個女孩子的功夫的確是不容輕視,假若她們的性情一變,轉而為害人間的話,那後果的確是很嚴重的,何況她們的性情已經很偏激了……
獃獃地想了很久,花珍花珠已經扶着向飛出來了。
同時花瓔花珥花鐺也把酒席排好了。
一張桌子剛好坐八個人。
花珠傍着向飛。
花珍卻靠着李平候坐下,熱氣騰騰的酒菜勾起了他們的食慾!
酒過數巡,向飛才說出當年的經過。
二十年前,向飛的年紀還輕,不過二十才出頭,他以一套神偷妙技行俠人間,創下了無影神偷的赫赫盛名!
有一天,他途經勾漏山,在窮山僻谷中,發現了一所大宅院,題名百花庄,建築得很是富麗堂皇!
他的賊性又犯了,心想在這種地方,有着這麼宏偉的建築,主人一定不是什麼好路道。
也許是個坐地分贓的大盜,也許是潛穩的綠林巨寇,再不然至少也是個告老林泉的貪官污吏。
這種人都是他下手的對象,所以他偷偷地潛入了宅子裏,還沒有動手,卻發現了一件異事!
那宅子裏沒有一個男人,進進出出,都是些女子,年輕而美麗的女人,最老的也不過二十幾歲!
他在驚疑之下,幾乎以為自己是偷進了山精鬼怪的洞府,他伏在屋頂上還沒有轉過念頭,卻已被人踢了下來!
踢他的人倒是個男人,不過這男的武功很高,掩到他的身後,居然毫無聲息,那一腳還點中了他的穴道。
那男人將他擒住之後,並沒有殺他,還笑着問他的來意,他自然只好照實說了,只是沒有報出自己的名號。
誰知那男人聽完之後,居然哈哈大笑道:“你見到這一大群國色天香的漂亮女人,居然只想偷幾兩銀子走路,我靳好疾倒是不相信!”
他才知道這男子叫靳好疾,看他在這莊子裏的身份,便知道他是此間的主人,可是向飛一生不好女色,對於靳好疾的話自然不肯承認,急忙抗聲答辯道:“閣下不要隨便侮辱人……”
靳好疾不等他說完,就搶着道:“你不必強辨了,我不信世中真有見色不亂的魯男子,我現在也不跟你多說,看看你是否真有那份德性。”
說著解開他的穴道,把他帶到屋子裏,很客氣地招待他,一連住了兩天,靳好疾自己並不見他的面!
一切的飲食起居,都是由那些美麗的女子侍奉他,甚至於沐浴如廁,那些女人也跟着他!
向飛自然不肯由人擺佈,可是靳好疾卻十分促狹,他在向飛的身上不知弄了什麼手腳,雖然不限制他的行動,卻使他的武功勁力都無法施展,而那些女子卻都有幾斤蠻力,弄得他乖乖地聽人指使。
在這兩天中,他享盡了艷福,也受了折磨,那些美女對他百般挑逗,同時同眠,同浴同游!
可是向飛始終不受誘惑,直到第三天,靳好疾才同他見面。
這次的態度不同了,很客氣地朝他一拱道:“費兄!(那是向飛杜撰的姓名,叫做費千里)經過兩天的考驗,證明閣下真是個不折不扣的魯男子,柳下惠坐懷不亂,我一直以為是古人造謠,費兄較之柳下惠猶有過之,我們倒要好好地交一交!”
說著在他肩上一拍,向飛立刻覺得自己的武功又恢復了,心中對於這靳好疾的武功十分心折。
於是也拱拱手道:“靳莊主!你這手功夫可真是舉世罕見,但不知……”
靳好疾笑着道:“在下武功手法得自家傳,不過功力卻是仗着這些女孩子練成的,這句話你也許聽不懂……”
向飛一怔道:“在下的確是不懂,莊主能說得詳細一點嗎?”
靳好疾笑着道:“在下的名字是根據古書而起的,孟子齊宣王篇有兩句:‘寡人有疾!寡人好色’費兄從此便可知端的!”
向飛連忙道:“在下居此二日,已知莊主是個絕頂風流人物,不過莊主只有一人,全庄這麼多的女人……”
靳好疾大笑道:“這些女子都是留作驅使操役的,在下雖然好色,非人間絕色不取,而且還要取得其時,她們在十幾年前都已用過了,現在只堪作操佣之選……”
向飛一驚道:“十幾年前?她們才多大?”
靳好疾笑道:“最大的不過八九歲吧!”
向飛更驚道:“八九歲!那不是……”
靳好疾笑着道:“八九歲是最好的時間,蕊珠初凝,元氣不雜,這些道理你是不懂的,我也無法對你解釋明白,費兄若有興趣,不妨在這兒多居留幾天,慢慢地自然會懂的,兄弟還有幾種手法,可以試試你這個柳下惠究有多少定力……”
這一天就在糊裏糊塗中過去了,向飛為了好奇,留在百花庄沒有離開,當天晚上,仍是由那些美女前來伴宿!
向飛雖然一無所動,但是卻利用機會,向那些女子問東問西,終於也得知了靳好疾的秘密。
這人原來是個萬惡不赦的淫魔,他把一些美艷的女孩子從小就擄了來,培養了到了八九歲時,才開始辣手摧花!
他利用一種特襲的媚葯,給那些小女孩服下后,居然能觸動她們的情慾,然後再加以摧殘!
被他摧殘過的女孩子,多半奄奄一息,勉強保留住性命,就被他留在庄中供作操役,死掉的便丟棄在庄后。
他說這是一種採補之法,他那一身奇妙莫測的武功,便是利用這個方法練成的,向飛是個血性漢子,對於這件令人髮指的事,自是無法坐視,可是他知道自己的武功與對方相差太多,只有用別的方法去對付他了!
靳好疾有一間密室,重重深鎖,裏面藏着的就是那種無惡不作的媚葯。
向飛既然無法除去這個惡魔,只好在別的地方打主意。
第二天他不動聲色,與靳好疾歡談如故,卻施展他妙手空空的絕技,偷取了他密室的鑰匙!
當天晚上,他趁靳好疾又去蹂躪一個女孩子的時候,潛入密室,在裏面放起一把火……
利用靳好疾趕去救火的時候,他又來到靳好疾的卧室,把他取出備用的那一瓶媚葯也加以徹底毀滅!
那天晚上的待宰羔羊正是花珍,她已經服下了媚葯,性子已亂,看見向飛進去,不顧一切在撲了上來!
向飛沒有辦法,只好把她按住在地上,用燭火在她的腿上燒着,終於使她清醒了過來了!
向飛把那瓶媚葯也帶走了,為了怕靳好疾找他算賬,匆匆地離開了百花庄,最後連中原都不敢留,一直逃到開外來躲了這麼多年!
底下的故事是由花珍補充了。
靳好疾自從被向飛火焚密室后,的確很生氣,可是那些媚葯都被毀滅了,他不得不從頭煉起!
練葯很費事,一直經過半年的時間,才告完成。
可是當他重新想摧折花珍時,卻被人殺死在密室中!
靳好疾一死,百花庄的那些女子都離開了,花珍因為是從小被靳好疾擄來的,無家可歸,只得留在那裏!
同時另外還有五個女孩子,也是靳好疾擄來備用的,花珍帶着她們,在百花庄中住了下來!
在花珍十五歲那年,她們在靳好疾的密室中發現了一冊練武的秘笈,遂督率五個妹妹一同練習
她們雖然都不太懂人事,可是從小的悲痛遭遇,使他們對男人深惡痛絕,三年前,她們的武功練成了。
也開始對人間採取報復的手段,然而她們心中卻感念着一個人,那就是把花珍從魔掌救下的向飛!
根據她淡淡的印象,打聽那個費千里,極似江湖中傳聞的無影神偷向飛,可是向飛行蹤無定,她們自然找不到!
也有人透露向飛已遠揚關外,她們就也找了來!
就在這關外闖了一所浣花山莊,向飛的行動不清楚,她們卻開始了報復的行動,運用她們的美色與武功作為武器。
有不少的江湖人想占她們的便宜,她們也來者不拒,裸裎袒盪,布下溫柔鄉,使那些人如痴如狂!
然而色字頭上一把刀,那些可憐的風流冤鬼,天鵝肉沒嘗到,已經做了浣花庄后斷頭白骨!
由於來的人,都是有去無回,漸漸使人提高了警覺,浣花山莊三十里內外,都成了禁地。
在關外她們漸漸有了名氣,卻因為大家都不敢提,所以還沒有流傳出去,向飛雖然經過幾次,都沒有碰上!
今天鬼似神差使她們見了面,當然其間還是那個黑旋風巧妙的安排,不過這隻有李平候一個人知道!
這六個女孩子因為脫俗慣了,對於男女之間的禮防都不太注意,這也是李平候起初對她們誤會的原因!
向飛被擒上岸之後,起初對花珍的臉形不注意,事隔二十年,人當然有變化的,花珍踢他的時候,露出腿上的炙痕,才使他想了起來,不過也不敢確定的,所以才叫出百花庄的名字。
至於花珍等人,也不敢斷定當年救她的費千里就是向飛,只是根據道聽途說,暫加猜測而已!
花珠對向飛更沒有印象,她只是聽大姊花珍說過那費千里大概形貌,尤其是一雙眼睛,誤打誤撞地叫了一聲,向飛卻先揭開了花珍的行藏,使她們終於找到了救她們的恩人……
長長的一篇話,包括了無限的驚詫與感嘆!
向飛的肚子裏最有數,他也明白了當年殺靳好疾的隱名俠士,就是李平候所要找的人,也就是那個冒着黑旋風與黑煞神龍名號的江湖奇士,只是不知道他與李平候之間,究竟有着什麼關係!
因此他微微一笑道:“姑娘們!根據那位隱俠的告誡,你們可不能再胡鬧下去了,對於今後,你們作何打算呢?”
花珍輕輕一嘆道:“那位隱俠叫我們尋求歸宿,女人的歸宿自然是嫁人,可是我們六姊妹發誓不分開,要嫁就嫁給一個人!”
向飛一怔道:“這倒是不容易的事,要你們六個人同時看得上眼!”
花珠連忙道:“老爺子!我們都是由大姊教養長大的,一切都由她作主!只要大姊看中了,我們都跟着她!”
向飛笑向花珍道:“姑娘!你的責任可不輕,不但要替自己選個意中人,還得替五位妹子選個好丈夫,你心裏面可曾有個印象?”
花珍斜睨李平候道:“我倒是看中了一個人,但不知道人家是否看得中我們,因為人家是名滿江湖的大俠客……”
向飛微笑道:“你可是說李老弟!那你的眼光還真不錯,我以為世上除了他之外,再也沒有人配得上你們了!”
李平候一聽就知麻煩來了,連忙道:“向老!你別開玩笑,我跟各位姑娘是初次才見面,談到這些不是太突然一點嗎,交淺而言深……”
花珍卻臉色一沉道:“李大俠!愚姊妹並非是自甘下流,都因為仰慕大俠高風亮節,一腔正氣,才以終身見托……”
向飛也哈哈一笑道:“李老弟!這六個姑娘不是嫁不到人……”
李平候連忙道:“各位言重了……”
花珍依然沉着臉道:“李大俠!答不答應在你一句話,我們並不強求!”
李平候知道事態嚴重了,連忙道:“花姑娘!多承你們看得起,我是千肯萬肯,但是為各位着想,何不多留些日子考察我一下呢!”
向飛大笑道:“用不着考察,我老頭子擔保你錯不了!”
李平候正色道:“向老!這不是嘴裏說著玩的,假如只有一位姑娘,李某萬無推託之理,就是我將來不成器,也只耽誤一個人的終身,現在是六個姑娘的終身大事,雖說現在她們六人同心一德,但是萬一將來她們中有一位對我不滿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