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谷幽蘭香
正值此際,忽聞魔音大亂,那尚未現身,不知在何處的十一名少女,似突遭攻擊,以致魔音威力大減。
秦忘我、藍袍中年均頓感威脅解除,精神一振,雙方各盡全力,展開生死之搏。
他們這一搏,如同是雙方的孤注一擲,無論誰能殺死對手,即等於大獲全勝,對方其他的數十人,均不足為懼。
因而兩邊的數十人,無不屏息凝神,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們各顯身手,全力以赴。
地上躺着的段娥,聽出魔音大亂,逐漸減弱,情知有異,頤不得身受重傷,奄奄一息,急欲掙紮起來。
但力不從心,有氣無力地呼喚道:“鳳兒……鳳兒……”
巫鳳已退至十丈之外,聞聲心念一動,立即掠身趕去。
哪知蕭姣姣距她最近,想她趁機向段娥猝下毒手,突然飛身攔截,劍勢如虹,出手就是七煞劍招。
段娥見狀大驚,急呼道:“蕭姑娘,不可傷她……”
蕭姣姣聞聲急將劍勢一斂,不料巫鳳卻趁虛而入,挺劍直刺對方心窩。
這真是人無傷虎心,虎有傷人意!
幸而蕭姣姣身手矯鍵,嬌軀一閃,巫鳳連人帶劍擦肩而過。
但千面羅剎亦非弱者,人未回身,卻又反手一劍,刺中蕭姣姣左肩。
蕭姣姣一聲痛呼,竟使激戰中的秦忘我為之分神。
強敵當前,哪容絲毫大意。
小夥子只因江湖閱歷不足,乍聞蕭姣姣痛呼之聲,眼光不由地朝她瞟去。
藍袍中年見機不可失,手中天蠶絲索一提一帶,銀月飛霜向上飛旋三尺,突然迫疾無比當頭削下。
說時遲,那時快,值此千鈞一髮之際,乍見數十丈外山峰之上,一道寒光疾射而來,其勢比閃電更快,奇准無比地擊中銀月飛霜。
射來的是柄鋼劍,雖被削為兩截,銀月飛霜卻被撞開,使秦忘我及時閃身避開,逃過身首異處之劫。
幾乎是同時,兩條人影由山峰疾掠而下,速度之快,更是令人嘆為觀止。
眨眼之間,兩條人影已至面前,秦忘我一眼認出,正是在谷喊客棧中遇見的一男一女。
他們一個收住身形,一個卻直向巫鳳射去。
巫鳳反手一劍剌傷蕭姣姣,剛一猛回身。第二劍正待刺出。那少婦已射近,使她不得不揮劍迎敵。
但那少婦的劍一出手,竟然又是七煞劍招!
不料蕭姣姣卻急叫道:“娘!饒她一命!”
少婦聞聲劍勢一偏,由巫鳳胸側貫穿而過,若非蕭姣姣出聲求情,這一劍即正中心臟,當場斃命。
巫鳳劍已脫手墜落地上,左手急按傷口,驚得目瞪口呆,幾乎忘了疼痛。
因為有生以來,她尚未遇見過這般勁敵,能剛一照面,若非手下留情,已將她一劍斃命!
雙生肘腋,這一連串動作,其實只不過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藍袍中年乍見面前的中年文士,猛然一聲,認出他就是當年名揚天下的蕭寒月!
韓伯虎等人,也認出這突如其來的一男一女,不禁大喜過望,遙遙揮手招呼道:“蕭大俠!朱郡主……”
秦忘我一聽,心知及時救他一命的中年文士,果然正是蕭姣姣之父,但他此刻不便招呼,也不便相謝救命之恩,只是默默站在原地,靜觀事態發展。
蕭寒月也無暇跟當年舊友招呼,雙目如炬,逼視着藍袍中年,沉聲道:“銀月飛霜乃小女之物,閣下可以物歸原主了!”
突然欺身上前,伸手欲奪已收回藍袍中年手中的短劍。
這一手空手入白刃的手法,又是舉世罕見,如同迅雷不及掩耳。
但藍袍中年豈容短劍被奪,連連揮砍,迫使對方無從下手。
要知蕭寒月當年憑七煞劍招,力挽狂濤,消弭一場武林浩劫,名揚天下。
但他卻功成身退,帶着放棄郡主身份的朱盈盈,浪跡天涯,過着與世無爭的神仙眷侶般的生活。
十幾年來,他更練成了凌空馭劍術,但從未輕露,剛才若非情勢危急,眼見小夥子一分神,險遭不測,也絕不會輕易施展。
但此刻赤手空拳,要以空手入白刃,奪下對方手中銀月飛霜,面對這柄斷金斬玉的短劍,倒也有所顧忌,不敢掉以輕心。
畢竟血肉之軀,難與無堅不摧之神兵匹敵。
秦忘我眼見蕭寒月接連幾次出手,非但未能奪下短劍,反有削腕斷掌之慮,不禁暗自又驚又急。
此刻他不便貿然出手,以免弄巧成拙,反使這位“蕭大俠”自尊受損。
有此一層顧慮,他只好暫不出手,退在一旁掠陣。
藍袍中年正是當年的“二先生”,也就是李大將軍之子李肅,掀起那場浩劫的罪魁禍首!
李肅當年“胸懷大志”,不僅欲獨霸天下,執武林之牛耳,更野心勃勃,大有謀奪江山之圖。
若能號令天下武林,各門各派千百高手,再以藥物及催眠之術控制心志,則每人均將成為其“死士”,個個視死如歸,這股力量豈可等閑視之。
更何況利用易容之術,以假亂真,將朝中掌權大臣,一一偷天換日,用“死士”取代,九五之尊豈不垂手可得。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突然冒出個蕭寒月,與一批武標正義之士聯手,發現其陰謀,終使其功敗無成。
如今面對蕭寒月,無異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他此刻已下定決心,非取對方性命,以泄當年之恨不可!
蕭寒月又作如何想法呢?
他們夫婦原已出關一游,風聞瘋狂殺手出現,地鼠門弟子慘遭屠殺,志在逼出常九。
蕭寒月立即想到,此人不惜大開殺戒,急於逼常九出面,必是追查當年的趙幽蘭,及那數百武林高手的下落。
只是他也聽說,當年的罪魁禍首“二先生”,數年前已病歿天牢,絕不可能起死回生,借屍還魂。
那麼這興風作浪,心狠手辣的瘋狂殺手又是何人?
為了當年跟常九的舊交,也為了阻止再一次江湖浩劫,他們夫婦即刻入關,決心趕往洛陽一探究竟。
哪知剛到谷城,在客棧里,無意間聽到消息,獲知瘋狂殺手能殺人如麻,竟是仗那殺人利器銀月飛霜!
這一驚非同小可,銀月飛霜乃是交給蕭姣姣,隨身攜帶,作為防身之用的,怎會落在瘋狂殺手的手中?
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愛女已遭不測!
而要證實此事,也只有一個方法,就是找那瘋狂殺手。
想不到一路追至回馬山,突聞魔音四起,又見狹險山道外,人影憧憧,雙方正在對峙。
他們並不知老魔女是敵是友,但這魔音足以亂人心神,必須使其終止。
憑這對夫婦的身手,並非難事,兩人分頭找出那些少女藏身之處,出其不意突襲,將她們一一點穴制住。
蕭寒月並不知秦忘我是何人,但他可以確定,手握銀月飛霜的藍袍中年,必是那瘋狂殺手。
是以一見小夥子情勢危急,由於距離太遠,鞭長莫及,逼不得已之下,只得施展凌空馭劍術,以飛劍及時為秦忘我解危。
此刻他以獨創空手入白刃的手法,連連幾次出手,竟然未能奪下對方手中短劍,雖暗自驚詫,卻已看出對手武功路數,極似當年的“二先生”!
蕭寒月突然試探道:“你是李肅?”
李肅已無掩飾身份的必要,哈哈一笑道:“蕭寒月,想不到事隔多年,咱們又碰上了!”
蕭寒月一聽,冷聲道:“哼!果然是你!”
李肅得意道:“你不覺得驚奇嗎?在下數年前已死在天牢,如今……”
蕭寒月不屑道:“偷天換日,李代桃僵之計,不過是些雕蟲小技,有何值得誇耀!”
李肅又是一聲狂笑,道:“當年你們仗這銀月飛霜,使我功敗垂成,如今此劍在我手中,也教你們嘗嘗它的厲害!”
手中銀月飛霜一晃,立即展開瘋狂攻勢。
秦忘我急叫道:“蕭大俠請用紅毛寶刀迎敵!”
手一揚,寶刀已向蕭寒月飛去。
他故意大聲叫出“紅毛寶刀”,好讓蕭寒月知道此刀來歷,不必顧忌對方手中短劍,可放手一搏。
其實這把寶刀的來歷,蕭寒月比他更清楚,隨手一抄,接在手中,頓時精神大振。
李肅剛好攻來,只見蕭寒月掄刀硬對,“叮”地一聲金鐵交嗚,火星迸射,震得雙方均各退兩步。
彼此均為對方功力如此深厚,暗覺吃驚。
蕭寒月收斂心神,暗運真力,手中紅毛寶刀緩緩舉起,臂肘微向後屈。
秦忘我一見這個架式,心知七煞劍招將出手,卻看不出是哪一招。
李肅暗自心驚,知道對方一出手,可能立判生死,但他有恃無恐,不僅手中握有銀月飛霜,且在天牢中十餘年,曾將以酷刑相逼,迫使劍帝口述的七煞劍招,苦心滲研,加以勤練,已深獲其中玄奧。
遺憾的是,劍帝只被逼出五招。
這五招,李肅已視若秘密武器,一直深藏不露,除非到了生死關頭,絕不輕易施展出來。
現在,正是生死關頭!
李肅胸有成竹,不動聲色,只是緊握短劍,在面前不停地左右晃動,似在擾亂對方心神,使其眼花繚亂。
這又是緊張萬分的一刻,兩方各數十之眾,均在屏息凝神,看他們這驚心動魄的一擊,究竟鹿死誰手?
由於眾人均全神貫注,目不轉睛地看着場中二人,誰也未曾留意,楊瑤正悄然掩近施六如。
她已抱定決心,明知親刃那瘋狂殺手,為亡父報仇絕無可能,但對這奪去她清白的施六如,即使拼個同歸於盡,也絕不輕易放過他!
施六如亦非等閑之輩,他表面上跟其他人一樣,也是全神貫注在場中二人身上,其實他是暗中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密切注意韓伯虎等人的一舉一動,尤其是楊瑤。
楊瑤的一舉一動,自然難逃出他耳目,只是他很沉得住氣,絲毫不動聲色,佯作渾然無覺。
決心不顧一切,討回公道的楊瑤,距離施六如已不足兩丈,正待猝然發難。
突聞耳邊傳來譚三姑的聲音,以傳音入密的功夫勸阻道:“楊姑娘應以大局為重,千萬不可造次!”
顯然她的一舉一動,不僅是施六如一人注意到了。
除了譚三姑之外,尚有金鵬!
事實上,韓伯虎親往金陵求援,金老鏢主慨允相助,主要是為楊瑤,未過門的兒媳家遭巨變,親家翁喪命異鄉,他豈能置身事外,不聞不問。
為此,他不得不同意,由金鵬隨同韓伯虎回洛陽,相助一臂之力,助楊瑤為父報仇。
哪知對手太強,且詭計多端,竟然以施六如易容,假冒秦忘我,奪去了楊瑤的清白!
情勢的演變,實非始料所及,此刻金鵬的心理,可說極為矛盾夏雜。
儘管金老鏢主基於門風觀念,認為娶個已非完璧的媳婦進門,實不體面,易遭人背後議論,是以已有悔婚之意。
金鵬是父命難違,卻又捨不得放棄楊瑤。
尤其當他看出,楊瑤似已鍾情秦忘我,更妒憤交迸,矢志要贏回這姑娘的芳心。
要使她回心轉意,別無他策,只有為她報殺父之仇,或失去清白之恨。
施六如就在眼前,正是金鵬表現的大好機會!
他並未聽到譚三姑的勸阻,就在楊瑤蠢蠢欲動之際,突然發難,只見他腳跟一踢馬臀,飛騎直向施六如衝去,根本不顧是否傷及常九,挺劍猛刺。
這一着,大出施六如意料之外,他的劍橫在常九脖子上,無法抽劍迎敵,除非當真殺了常九。
事實又不然,未得李肅或巫鳳命令,他哪敢擅自作主下手,方才只不過是虛張聲勢,以此威脅對方的人,投鼠忌器,不敢貿然輕舉妄動而已。
金鵬既不頤常九死活,飛騎挺劍攻來,頓使施六如暗自一驚,張惶失措起來。
情勢危急,施六如迫不得已,只有抽劍迎敵。
金鵬飛騎出劍挺刺,借那前沖之勢,這一劍刺去,更見凌厲迅疾。
施六如揮劍急撥,一聲金鐵交鳴,火星四射,竟將對方刺來的劍震蕩開去。
但金鵬飛騎沖勢過猛,收勢不及,使得雙方坐騎撞個人仰馬翻。
說時遲,那時快,了空大師飛掠而至,掄起方便鏟,猛照金鵬當頭掄下之際,譚三姑也同時掠身趕到,寒芒乍吐,手中軟劍暴長三尺,剌進和尚心窩。
慘叫一聲,了空大師被一劍斃命!
幾乎是同時,楊瑤飛騎衝來,一劍刺向未及起身的施六如。
施六如就地一滾,避了開去。
楊瑤沖勢收不住,回身手一揚,手中三尺青鋒疾射而出,施六如正跳起身,飛劍已到,由背心貫穿前胸。
慘叫聲中,金鵬挺身跳起,趕來補上一劍,直刺小腹,血濺進射三尺,當即斃命!
巫鳳遙見愛徒慘死,顧不得身受劍傷,狂喝一聲,形同瘋狂直撲而來。
白玉仙立即迎面攔阻,以手中青虹劍划起一道寒虹,迫使對方急收撲勢,連連閃避。
那邊挾持杏花的朱明,仍以骷髏教副教主自居,一聲令下,那批投靠骷髏教的亡命之徒,紛紛出手,跟韓伯虎等人展開激烈混戰。
就在這時,蕭寒月與李肅,已互相連攻三招,居然勢均力敵,旗鼓相當,並未分出高下。
因為雙方出手,均是用的七煞劍招!
秦忘我一旁暗自詫異,蕭寒月得自劍帝親傳,毋庸置疑,瘋狂殺手竟然也會七煞劍招,豈非怪哉?
但蕭寒月並不驚詫,他不僅知道,對方當年曾以酷刑,逼劍帝說出七煞劍招,更知道對方只會五招,最後兩招,劍帝抵死未曾說出。
李肅居然班門弄斧,在蕭寒月面前施展七煞劍招,正中他下懷,心知五招一過,對方即山窮水盡,黔驢技窮,必敗無疑了。
其實李肅何嘗不明白,只是迫不得已,明知此舉等於飲鴆止渴,也不得不以七煞劍招迎敵,否則一招亦難抵擋,更何況硬拼三招。
但他胸有成竹,心裏已有打算,只見他突然連攻兩招,隨即暴退,倒竄三丈,回身就向韓伯虎等人那邊衝去,速度之快,令人難以置信。
這一着大出蕭寒月所料,身形一掠,急起直追。
韓伯虎等人正合力逼退對方,欲趁機先搶救回倒在地上的常九。
突聞秦忘我急呼道:“當心銀月飛霜!”
眾人聞聲一驚,果見李肅人在數丈外,手中短劍已疾射而出,划起一道閃閃寒芒,挾尖銳呼嘯聲飛來。
銀月飛霜利可斷金斬玉,非一般兵刃所能抵擋,眾人不敢輕拈其鋒,紛紛閃避,只有白玉仙仗手中的青虹劍,亦非凡品,掄劍向前迎去。
連連幾聲金鐵交鳴,火星迸射。
白玉仙的青虹劍雖完整無損,卻已覺出虎口被震得微微發麻。
李肅心知蕭寒月又追來,哪敢怠慢,掠身直射常九身旁,腳踏在他胸前。
同時向撲近的蕭寒月喝道:“蕭寒月!你要逼我一腳踩下嗎?”
蕭寒月果然一怔,急收撲勢,趑趄不前。
畢竟常九是當年舊友,且共過生死,豈能忍心置他生死於不顧,任其喪命在對方腳下。
李肅手腕一抖一帶,短劍飛回手中,即向數丈外的巫鳳道:“你們先把常九和杏花帶走,誰敢攔阻或追蹤,就把他們殺了,不必管我!”
巫鳳立即掠身而至,一把挾起地上的常九。
李肅手中短劍再度飛射而出,在面前數丈之內飛旋,劃出一道寒光霍如劍牆,掩護巫鳳等人撤走。
韓伯虎聽了金鵬之言,雖認為常九死不足惜,但卻不能置杏花生死於不頤。
尤其是蕭寒月,心知杏花乃趙幽蘭貼身侍婢,多年來情同姐妹,不分主婢。
所謂愛屋及烏,憶及當年跟趙幽蘭一段情,哪能忍見杏花遭對方毒手。
由於投鼠忌器,他們這邊的人無人敢輕舉妄動,只好眼睜睜地看着巫鳳挾持常九,揮眾將杏花一起帶走。
李肅將短劍收回手中,沉聲道:“各位,咱們後會有期了!”
言畢,狂笑聲中,轉身疾掠而去。
韓伯虎等人不敢追去,紛紛趕過來,見蕭寒月這位闊別多年的舊友。
那邊蕭姣姣卻拉着朱盈盈,趕去查看段娥傷勢。
老魔女傷在致命要害,已是奄奄一息,但她仗着數十年修為,功力深厚,硬撐了將近半個時辰。
朱盈盈查看之後,沮然搖了搖頭,問道:“姣兒,這位老人家是誰?”
蕭姣姣淚光閃動道:“她老人家號稱天竺魔女,其實一點也不魔……娘,您一定要救她啊!”
朱盈盈暗自一怔,想不到這垂死的老婆子,竟然是天竺魔女段娥!
她乃當今武林之中,年齡輩份最高,碩果僅存的少數幾人之一,愛女怎會對她生死如此關心,確使朱盈盈一時難以理解。
朱盈盈當然不會想到,蕭姣姣跟段娥相處數日,已有感情,且老魔女言出必行,只要活着,秦忘我就不敢不遵守諾言娶她!
蕭姣姣見母親面有難色,苦苦央求道:“娘!她老人家待女兒情深意厚,您不能見死不救啊!”
秦忘我也趕來查看,他蹲下一探段娥鼻息,再為她將腕脈一把,神情凝重道:“她老人家真元已散,難以回聚,除非……”
話到嘴邊,突然欲言又止。
蕭姣姣心急如焚道:“秦大哥,快說呀,除非怎樣?”
秦忘我猶豫一下,始道:“除非能有‘起死回生金丹’……”
朱盈盈接道:“你說的,可是當年江南神醫趙百年之女,趙姑娘所配製的金丹?”
秦忘我微微點頭道:“縱有金丹,也只能暫保不死,尚需在十二個時辰之內,送至大巴山……何況目前哪裏去求金丹?”
朱盈盈急道:“姣兒,快叫你爹來!”
蕭姣姣哪敢怠慢,飛奔而去,將正在跟韓伯虎等人寒喧話舊的蕭寒月,拖着趕來回來。
朱盈盈不及說明段娥身份,迫不及待道:“寒月,你身邊不是帶着,當年趙姑娘所贈的‘起死回生金丹’?快拿出來,救這位老人家一命!”
蕭寒月對那三顆金丹,視若定情信物,珍惜無比。十幾年來.隨時帶在身邊,睹物若見人,了解當年一段纏綿之情。
連愛女蕭姣姣,都不知其父身懷此物,只有朱盈盈知道,三顆金丹之神效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對一個人的懷念價值。
所幸這位出身王府的郡主,非但毫無妒意,反而對丈夫的念念不忘那位趙姑娘,引以為傲。
蕭寒月微微一怔,並不多問,毫不猶豫自懷中掏出個小錦囊。小心翼翼取出一隻精巧玲瓏的白玉瓶,扳開瓶蓋,將一顆赤紅色金丹倒於掌心,遞向朱盈盈。
瓶蓋剛一開,即散發出一股異香,數尺外可沁入心肺,頓覺心神為之一爽,足見藥力之強。
秦忘我一旁看着,朱盈盈將那金丹塞入段娥口中,心裏不禁暗覺驚詫。
金丹乃其母所制,由於藥材難覓,谷中珍藏者,亦不過數顆而已。
他此番不辭而別,悄然離開山谷,原想偷兩顆帶在身上,以防萬一,但想到其母對金丹極為珍視,於心不忍,未便竊取。
此刻見到蕭寒月身邊,居然懷有三顆金丹,焉能不覺意外。
段娥傷勢雖重,神智尚清,服下金丹后,頓覺一股熱氣直衝丹田,散及全身,使真元逐漸凝聚不散。
老魔女精神為之一振,微微笑道:“你可是蕭大俠?”
蕭寒月謙道:“不敢,晚輩蕭寒月,不知老人家……”
蕭姣姣接道:“爹,她老人家姓段,女兒叫她段婆婆,人家稱為她天竺魔女!”
蕭寒月一怔,肅然起敬道:“原來是段老前輩,失敬失敬!”
段娥深深一嘆道:“蕭大俠如此慷慨以金丹相贈,縱然只能暫保老身不死,不一定能救得了命,但這份盛情,老身只要有一口氣在,必有回報……小翠!”
蕭姣姣急向四下一看,才發現那綠衣小婢,不知何時已不知去向,急上前問道:“段婆婆,您叫小翠有何事吩咐?”
段娥振作一下,鄭重道:“蕭姑娘,你可轉告小翠,萬一老身不治而亡,要她回天竺,取來老身記載畢生所練武功之手抄本,贈予令尊蕭大俠……”
蕭寒月未及婉拒,大概藥力過猛,老魔女竟昏了過去。
蕭姣姣大驚,急叫道:“段婆婆!段婆婆……”
秦忘我一旁安撫道:“蕭姑娘,不用擔心,這是藥力發作之正常現象,至多一個時辰,她老人家就會逐漸清醒。”
蕭寒月詫異道:“這位小兄弟,似對金丹藥效知之甚詳?”
秦忘我仍不願暴露真實身份,掩飾道:“晚輩只是略通醫道藥性……”
蕭姣姣追問道:“秦大哥,你方才不是說,金丹只能暫保不死,尚需在十二個時辰之內,送至大巴山去,是不是要求助當年江南神醫之女,趙……”
蕭寒月神情陡變,驚詫道:“他們在大巴山中?”
秦忘我正不知如何回答,韓伯虎等人已圍來。
張嵐笑道:“那還有疑問嗎?若不在大巴山中,李肅豈會前來!”
韓伯虎眼光一瞥昏過去的段娥,頗不以為然道:“蕭大俠為何救這老魔女?”
蕭姣姣有雙親在場,頓時毫無顧忌,憤聲駁道:“她不是老魔女,是段婆婆!”
蕭寒月不禁笑道:“姣兒,對長輩說話,不可無禮,人已救了,你至少應該向大家說明,為何要救一個敵友不分之人呢?”
蕭姣姣頓時窘迫交加,期期艾艾,不知該從何說起。
白玉仙見狀,心裏已有幾分明白,忙將話岔開道:“我相信蕭姑娘,一定有她的理由,現在先不去管它,李肅他們已逃去,必然是直奔大巴山,咱們應該急謀對策才是啊!”
王守義道:“蕭大俠,當年咱們以你馬首是瞻,今日之事,猶如歷史重演,還是由你運籌惟幄吧!”
蕭寒月沉吟一下,神情凝重道:“如今常九與杏花,為對方所挾持,且不知他們將往大巴山何處……”
秦忘我脫口而出道:“晚輩可能知道!”
蕭寒月暗自一怔,詫異道:“哦?小兄弟……”
蕭姣姣這才想到,尚未為雙方引見,急道:“爹,他叫秦忘我,我叫他秦大哥。”
秦忘我忙施禮道:“晚輩秦忘我,拜見蕭老伯!”
蕭寒月打量着他,若有所思道:“秦老弟這名字……”
正值此際,突見綠衣小婢,帶着十一名少女,自山峰疾撲而來。
原來她人小鬼大,魔音突止,她已情知有異,趁雙方展開激戰,悄然離去,奔向山峰,發現那十一名少女,均被人點穴制住。
所幸用的是一般點穴手法,綠衣小婢為她們一一解開穴道,決心不頤一切,要為奄奄一息的段娥報仇,跟那瘋狂殺手誓死一可惜她們來遲一步,李肅等人早已離去。
口口口口口口
次日黃昏,秦忘我以識途老馬姿態,帶着大批人馬,浩浩蕩蕩進入了大巴山。
儘管個個均是武林高手,一路翻山越嶺,仍不免感到人疲馬乏。
尤其帶着身受重傷的段娥,用臨時做的擔架,由十二名少女輪流替換,抬着她走,影響了前進速度。
果如秦忘我所料,不足兩個時辰,段娥途中已清醒過來。
她不但親自交待綠衣小婢,此行萬一不治,即返天竺,取來她畢生所練武功之手抄本,贈予蕭寒月,以酬他慨贈金丹保命之情。
老魔女似在交代後事。
然後又將秦忘我召至身邊,鄭重其事的問道:“小夥子,你親口答應老身之事,可曾反悔?”
秦忘我不假思索道:“絕不反悔!”
段娥滿意道:“好!小夥子,難怪蕭姑娘……”
蕭姣姣急忙搶步上前,嬌嗔道:“段婆婆!您少說點話,多養養神吧!”
段娥哈哈一笑,道:“可是老身還有件事,必需先作交代。小夥子,你能答應我,不殺巫鳳,並且勸她回頭嗎?”
秦忘我面有難色道:“這……晚輩恐怕力不從心……”
蕭姣姣接道:“段婆婆放心,這件事不用教秦大哥為難,交給晚輩好了。”
段娥道:“好吧,蕭姑娘,請令尊令堂來一下,老身有話跟他們說。
蕭姣姣勸阻道:“段婆婆,您就留點精神吧……”
段娥卻正色道:“蕭姑娘,趁着老身還有口氣,你不讓我跟他們說,萬一我活不成,就沒人管你的事羅!”
蕭姣姣頓時面紅耳赤,嬌羞萬狀,急忙趕到前面去,將蕭寒月與朱盈盈,請到段娥的擔架旁來。
走在數丈后,跟黃小玉等人走在一起的楊瑤,看在眼裏,雖不知段娥如此慎重,特地將蕭寒月夫婦,召到身邊說些什麼,卻已料到了十之八九。
她雖手刃施六如,一泄被奪清白之恨,剩下的尚有為父報仇,但她畢竟芳心已屬秦忘我,眼見如此情景,焉能無動於衷。
一股無名的妒火,從這少女的心田深處燃起,使她不禁深深一嘆,暗自付道:“也罷,只要能為父報仇,興願已足,事後我自有去處,何必管他們的閑事!”
不料身旁的黃小玉,突然輕聲問道:“楊姐姐,你在想什麼?”
楊瑤微微一怔,掩飾道:“沒有啊……”
黃小玉又道:“楊姐姐,我看金大哥人不錯,回金陵之後,你們會不會……”
楊瑤斷然道:“我不回金陵!”
黃小玉驚詫道:“哦?那你……”
楊瑤強自一笑道:“你放心,我不會尋死的,也許去洛陽城外的百香庵,過一輩子與世無爭,清清靜靜的佛門生活,不也很好嗎?”
黃小玉驚道:“楊姐姐,你打算出家當尼姑?”
白玉仙搶步上前,詫然急問道:“玉兒,誰要出家當尼姑?”
黃小玉道:“楊姐姐她……”
白玉仙也驚詫道:“楊姑娘,你……”
楊瑤置之一笑道:“晚輩跟黃姑娘說著玩的!”
白玉仙轉過瞼,笑斥道:“玉兒,你這孩子,就喜歡大驚小怪!”
黃小玉舌尖一伸,扮個鬼瞼,不再追問下去。
一行浩浩蕩蕩,繼續前進。
薄暮時分,天色已昏暗下來,山中濃霧瀰漫,已難分辨方向。
幸而由秦忘我帶路,翻山越嶺,終於來至一片山谷外。
但舉目四望,不見一個人影。
韓伯虎不禁問道:“秦老弟,你確定他們會到這裏來?”
秦忘我微微點頭道:“咱們走的是捷徑,一定比他們先到!”
韓伯虎又追問道:“秦老弟,恕老夫冒昧,你怎麼知道,他們一定是往這裏來?”
秦忘我隨機應變道:“韓老鏢主大概尚不知道,晚輩已見過常九!”
韓伯虎詫然道:“哦?常九已將確實地點,告知秦老弟了?”
秦忘我微微含首道:“距此不足一里,即是入谷山口,他們若想進入山區,就必須由此經過!”
王守義道:“既然如此,咱們何不先入谷,也好在谷內設下埋伏!”
秦忘我正色道:“不!谷內唯一入口,終年為毒氣封住,任何人均無法通過!”
王守義懷疑道:“你怎會知道?”
秦忘我道:“常九說的!”
蕭寒月走近道:“不錯!趙姑娘善用天下奇毒藥物,她既帶來那數百武林高手,決心終老於此,永不出谷,自會設下毒物,以防外人侵入。或谷內的人逃出,各位若不健忘,當還記得,她曾以毒蚊拒敵之事吧?”
韓伯虎等人連連點頭,不再懷疑。
王守義即道:“既然如此,就請蕭大俠分配,如何布署吧?”
蕭寒月當仁不讓,鄭重其事道:“各位只需散佈開來,如果他們到了,千萬不可貿然行動,對方不僅擁有銀月飛霜,且挾持常九與杏花在手。
“目前,咱們的兵刃之中,惟有青虹劍及紅毛寶刀堪與一搏,最好由在下,跟那一位各持一件兵刃,負責向李肅突襲,擒賊擒王,只要把他一人解決,群龍無首,其他人就不足為慮了。”
白玉仙自告奮勇道:“妾身願與蕭大俠搭配,擒此巨奸!”
蕭寒月尚未置可否,楊瑤突挺身而出,淚光閃動道:“白女俠,只有晚輩跟那瘋狂殺手,有不共戴天之仇,何不將這為父報仇的機會,讓給晚輩!”
白玉仙面有難色道:“楊姑娘一片孝心,固然令人敬佩,但你縱有青虹劍,也絕非此人對手……”
楊瑤突然雙膝一屈,跪下道:“晚輩雖死無憾,但求能盡心意,請白女俠成全!”
白玉仙正感為難,突見秦忘我上前道:“楊姑娘,你不是曾要在下,助你報此血海深仇嗎?”
楊瑤聞言,情不自禁的泣道:“不!秦大哥的盛情,我心領了……”
秦忘我抽出紅毛寶刀,毅然道:“晚輩就用這把刀,請白女俠將青虹劍,交給蕭大俠吧!”
白玉仙道:“這……”她似乎不太願意。
譚三姑倚老賣老道:“玉仙,把青虹劍給蕭大俠吧。據老身看,他們二人均用的是七煞劍招,如此搭配,互相接應,確實最佳人選!”
蕭寒月暗覺詫異,突向秦忘我問道:“小兄弟,‘你也會七煞劍招?”
秦忘我正不知如何回答,突聞數丈外聽陳凡招呼道:“噓!他們來啦!”
事態已急,白玉仙無可奈何,只得急將青虹劍交出。
蕭寒月接劍在手,招呼秦忘我道:“小兄弟,咱們分開兩邊埋伏,千萬記住,不可操之過急,必需認準目標,聽我暗號,同時發動,成敗在此一舉,一擊失手,可能就失去出奇制勝機會!”
秦忘我一點頭,即跟蕭寒月,掠出數丈外,分向兩旁深草叢中掩住身形。
其他數十人,則立即散開,埋伏在亂石之間。
為了安全起見,段娥被抬至岩石后,由十二名少女守護在四周。
突然間,靜寂下來。
倏而,急促蹄聲由遠而近,一名壯漢飛騎而來,將坐騎一收,停止在距離蕭寒月、秦忘我二人藏身處數丈外。
壯漢振聲道:“奉使者之命,傳話各位,不必枉費心機,在此守株待兔,誰敢輕舉妄動,首先遭殃的是常九和杏花!”
言畢,掉轉馬頭飛馳而去。
好厲害的瘋狂殺手,居然料事如神,已知他們抄捷徑來此設下埋伏!
但蕭寒月不為所動,急以傳音入密功力,分向各人傳話道:“咱們照原定計劃,對方可能是投石問路,並非確定此處已有埋伏!”
眾人聞言,立即按兵不動,暗自蓄勢待發。
蕭寒月、秦忘我全神貫注來路動靜,嚴陣以待。
夜色蒼茫下,一行人浩浩蕩蕩而來……
來人緩緩前進,由遠而近,終於可以看清,數十人前呼後擁,
李肅與巫鳳並騎走在中間,各人挾持着常九與杏花!
蕭寒月見狀為之一怔,大出意料之外,如此一來,他們已根本無從下手,向李肅發動突襲。
就在這時,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
只見兩個玄衣少婦,自山谷方向疾奔而來,身形如飛,從眾人埋伏處一掠而過,直到大批人馬前始收住奔勢。
在前開道的十幾名社漢,立即如臨大敵,嚴陣以待。
其中一名玄衣少婦,振聲道:“來的可是當年的‘二先生’?”
雖事隔多年,李肅一眼就認出她們,反問道:“你們可是文雀、武鳳?”
玄衣少婦既未承認,亦未否認,又振聲道:“奉趙姑娘之命,迎‘二先生’入谷!”
李肅大感意外,不禁為之愕然。
突見秦忘我自草叢中竄出,掠至她們面前,驚詫道:“文姨、武姨,你們怎麼……”
文雀微微一怔,冷聲道:“咱們是奉命行事,你不要過問!”
秦忘我急道:“可是……”
武鳳厲聲道:“咱們是奉趙姑娘之命,來迎‘二先生’入谷議事,叫你不要過問,你敢不聽從?”
秦忘我對她們二人,似有忌憚,只好唯唯應命。
蕭寒月見此情勢,也不得不現身而出,掠至她們面前,道:“文雀姑娘,武鳳姑娘,可還記得在下蕭寒月?”
出乎意料之外,武鳳竟視若陌路,冷若冰霜道:“趙姑娘的事,不需任何人過問,你們最好置身事外!”
蕭寒月一怔,憤聲道:“帶我去見趙姑娘!”
武鳳斷然拒絕道:“抱歉,咱們是奉命帶‘二先生’入谷,沒有趙姑娘的交代,咱們不能作主,不過,你要見趙姑娘,咱們回頭會代為轉達,至於見不見你們,就很難說了!”
蕭寒月氣憤道:“趙姑娘既知他是當年的‘二先生’,為何還要你們帶他入谷?”
文雀冷然一笑道:“趙姑娘作事,一向自有主張,這點相信蕭大俠比咱們更清楚吧!”
這幾句話分明含有暗示,蕭寒月一聽,頓時若有所悟,故作憤慨道:“既然如此,咱們何必多管閑事!”
秦忘我情急道:“蕭大俠……”
蕭寒月一施眼色,偕同秦忘我走回眾人埋伏處。
韓伯虎等人,已紛紛現身出來。
蕭寒月故意振聲道:“各位,趙姑娘既嫌咱們多管閑事,咱們就不必再過問了!”
王守義驚詫道:“蕭大俠,咱們幾方面的人,為了阻止此事。以免歷史重演,再發生當年的空前浩劫,已傷亡慘重,難道就此罷手?”
蕭寒月輕聲道:“趙姑娘的作為,非比常人,當年若非是她一身擔代,豈能消弭那場浩劫,如今她既讓對方入谷,必有玄機,咱們何不拭目以待,以免影響她的全盤大計!”
眾人這才不再爭議,紛紛退開讓路。
李肅猶豫之下,當機立斷道:“好!你們帶路!”
文雀、武鳳暗喜,不動聲色,領着李肅的人馬,浩浩蕩蕩,向山谷前進。
當他們通過時,蕭寒月等人果然按兵不動,似已決心置身事外,只有報仇心切的楊瑤,蠢蠢欲動,但被白玉仙緊緊執住胳臂,使她無法掙脫。
李肅等人已遠去數十丈外,蕭寒月始一打手勢,招呼眾人尾隨而去。
一裡外,已至山谷入口,只見谷內自茫茫一片濃霧瀰漫,似已無路可通。
李肅突然喝令停止前進,解開常九穴道,喝問道:“是這山谷嗎?”
常九見文雀、武鳳既已雙雙出迎,心知趙幽蘭必有萬全準備,不假思索道:“不錯,正是此谷!”
李肅有恃無恐,哈哈一笑道:“好!文雀、武鳳,你們帶路吧!”
文雀不動聲色道:“常九來過,他可帶路,咱們還要把那批跟來的人打發走,隨後就來。”
李肅回頭一看,果見後面人影幢幢,尾隨而來,即道:“好吧,咱們先進谷!”
一聲令下,眾人浩浩蕩蕩,進入了山谷。
文雀、武鳳相對會心一笑,迎向蕭寒月等人奔來。
秦忘我急步上前,道:“文姨……”
文雀仍然對他視同陌路,振聲道:“各位武林前輩,趙姑娘已在入谷唯一通路,布下百種天下奇毒,從此封谷,任何人均無法進出,包括趙姑娘自己在內,所以要妾身轉告,盛情心領。請各們就此迴轉吧!”
秦忘我驚道:“可是,我……”
文雀冷聲道:“你也同樣不能再入谷!”
秦忘我正待分辨,突聞谷內傳出連聲凄厲慘叫,如同猛獸垂死發出之哀鳴,令人毛髮悚然。
武鳳即道:“各位相信了吧?進谷的那批人,絕無一人生還!”
蕭寒月驚問道:“那常九與杏花……”
武鳳道:“常九也是奉趙姑娘指示,必要時就帶‘二先生’他們入谷,同歸於盡!”
眾人聞言,不禁對常九肅然起敬。
秦忘我情急道:“我要進谷去見娘!”
眾人一聽,無不為之怔住,不知他的“娘”是誰。
只有蕭寒心裏明白,他指的“娘”就是趙幽蘭。
而眼前自稱秦忘我的小夥子,可能就是他跟趙幽蘭多年的愛情結晶,他的親骨肉!
文雀勸阻道:“小月公子,趙姑娘有話交代,你年輕有為,前途無量,不能把你埋沒在山谷內,應該是讓你自己出去闖天下的時候了,要你不必以她為念,好自為之、多保重!”
言畢,文雀與武鳳,突然回身向谷內飛身而去。
秦忘我急叫道:“文姨!武姨!等等我……”
他不顧一切要待追去,卻被蕭寒月一把緊緊抱住。
既然文雀稱小夥子“小月”,蕭寒月心中完全確定,秦忘我正他的親骨肉!
趙幽蘭將愛子取名“小月”,顯見對蕭寒月用情之深,用情之苦!
蕭寒月一陣心酸,不禁潸然淚下。
正是英雄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時!
口口口口口口
沒有人知道,趙幽蘭怎會有個兒子。
更無人知道,秦忘我的父親是誰。
但蕭寒月心裏明白,更看出文雀與武鳳,當面並未道出真相,表示趙幽蘭不希望讓兒子知道,他的父親就是當年名揚天下的蕭大俠!
蕭寒月不惜以三顆金丹,保住了段娥一命,她死裏逃生,已萬念俱灰,決心帶十二名少女回天竺,從此不涉中土。
臨行前,她鄭重交代,要秦忘我遵守信諾,娶蕭姣姣為妻。
秦忘我接受了。
但蕭寒月卻為難了,女兒如此痴情,深愛着秦忘我,而他們卻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如何能結為夫妻?
歸途中,蕭寒月一路為此苦惱心煩,不知該如何向女兒說明,又不讓秦忘我獲悉真相。
回到洛陽,白玉仙及譚三姑等人,也在一旁推波助瀾,催促為兩小擇吉辦喜事。
蕭寒月萬般無奈,只得將實情告知朱盈盈。
這位出身天府的郡主,非但毫無怨言和妒意,反而揶揄道:“這就怪你了,當年我要你娶趙姑娘,我情願作小,你偏不肯,否則就不會有這個麻煩了!”
蕭寒月苦笑道:“盈盈,你還有心情開我玩笑,快拿個主意啊!”
朱盈盈面有難色道:“這確實很難,除非讓姣兒知道,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不料話猶未了,蕭姣姣突然闖了進來,接口問道:“娘,誰跟誰是同父異母的兄妹?”朱盈盈一怔,跟蕭寒月相顧愕然,無從回答。
蕭姣姣暗覺詫然,笑問道:“該不會是秦大哥跟女兒吧?”
蕭寒月略一沉吟,當機立斷道:“姣兒,不瞞你說,就是你們兩人!”
蕭姣姣意外地一怔,突然大笑道:“真的?那太好了,秦大哥竟然是我哥哥!哈哈……”
朱盈盈忙執住她雙手,關心憐愛道:“姣兒,你不要失望、難過……”
蕭姣姣振奮道:“娘,女兒有秦大哥這麼個哥哥,怎會么失望難過,高興還來不及呢!爹,怪不得我看秦大哥,愈看愈像您呢!我快去告訴秦大哥…”
蕭寒月急道:“姣兒,你……”
欲阻不及,蕭姣姣已奪門而出。
不料黃小玉迎面奔來,一個是興奮過度,一個是氣急敗壞,二人撞了個滿懷。
蕭姣姣詫然問道:“黃姑娘,你怎麼了?”
黃小玉心急如焚道:“楊姑娘不見了,可能會出家當尼姑去啦。”
蕭姣姣一驚,急向道:“怎麼回事?”
黃小玉道:“娘跟譚婆婆在房裏聊天,談到你跟秦大哥的婚事,楊姑娘在一旁聽了,就不聲不響地出了房,等我追出來,她已不知去向……”
蕭姣姣追問道:“你怎麼知道她要出家當尼姑?”
黃小玉強自一笑道:“我是亂猜的,因為在去大巴山途中,她曾經無意間說出心事,等事情告一段落,不想回金陵,打算去城外百香庵……”
蕭姣姣急道:“咱們快去告訴秦大哥!”
黃小玉道:“我已經告訴秦大哥了,他跟金大哥兩個都趕往百香庵去找啦!”
蕭姣姣聞言,突然忍俊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黃小玉見狀,莫名其妙道:“蕭姐姐,這有什麼好笑的?”
蕭姣姣止住了笑,道:“走!咱們快到百香庵去看熱鬧!”
黃小玉更覺莫名其妙,為了好奇,只好隨着蕭姣姣,急急趕往城外百香庵去。
豈知趕到百香庵,只見秦忘我與金鵬,沮然站在庵外,默默相對,悵然若失。
不海問,從他們的神色上已可看出,楊瑤不在百香庵里。
蕭姣姣的心往下一沉,她心裏明白,楊瑤比她更愛秦忘我,必是獲知他們將擇吉成婚,絕望而去。
她此刻所關心的,是楊瑤會上哪裏去了?
夕陽的餘暉,正映在他們的臉上,但一個個都默默無語,蕭姣姣甚至開不出口,告訴秦忘我,他們之間的血親關係。
他們的心情無比沉重,如同落日,正逐漸向山脊後下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