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神尼無情亦奈何
洛陽城華燈初上,仕女如雲,車水馬龍,熙攘不絕。
金鼎鏢局外一方土坪上聚集着三個彪悍騖猛的勁裝漢子竊竊私議,面色冷肅。
鏢局建築宏偉,照牆粉刷得雪白纖塵不染,旗杆高聳入雲,門首七層石-,分列兩隻石雕巨獅,毛髮鬈曲,栩栩如生,橫匾塗朱,金書魏碑“金鼎鏢局”四個大字,筆力萬鈞,局內燈燭輝煌如晝。
驀地一陣奔雷蹄聲傳來,一勁裝漢子道:“局主返回了!”
果然街上現出六眼彌陀雷殿元及夏侯明九人九騎如飛奔來,紛紛落鞍下馬,雷殿元沉聲道:“少主人回來了么?”
一人躬身答道:“未見少總鏢頭返轉,只見局主離開后,江湖人物不絕如縷求見局主,問他來意卻不肯吐露,諉稱慕名來訪。”
雷殿元不禁一怔道:“來訪者是何來歷?”
“不知!”
雷殿元叱道:“無用的東西!”昂然率着夏侯明等跨入金鼎鏢局。
夏侯明目光銳利,察覺廳內景物,立時神色大變,驚詫出聲道:“總鏢頭你瞧!”一手指着兩把太師椅上。
數十道目光循指凝視,只見椅面上微現一隻掌印,如非極為留心,根本無法察覺。
雷殿元目中逼射出兩道利銳般寒芒,怒哼一聲,右掌虛空疾拂椅面。
兩股掌印突然沉陷,成為散碎木層墜地,椅面上洞穿兩隻顯明巨掌。
雷殿元厲-道:“此乃何人所為,你等無一知情么?”
鏢局同仁面面相覷,噤若寒蟬。
忽昆一個鏢黟神色匆徨奔人,向雷殿元躬身道:“一青衫中年人托小的一書須面交局主。
夏侯明-道:“書信呢?”
鏢黟從懷中取出一封密緘書函,雙手捧與雷殿元。
雷殿元情知必非吉兆,面色階沉,拆閱之後,不禁雙手顫抖,
一封書信失手墜地,黯然嘆息道:“延魁已落在敵手,他已探明張良騷系老夫有意陷害,現囚在鏢局內,命老朽明晚三更時分,帶領張良驥前往伏虎寺走馬換將,張良驥如有絲毫損傷,定將延魁碎屍成泥。”
鏢局高手聞言不禁面色I變,夏侯明忙道:“具書人有無落款名姓么?”
雷殿元搖首苦笑道:“如知下書人來歷也不致於這般辣手了!”
夏侯明喃喃目語道:“伏虎寺?洛陽寺院甚多,小弟卻不知伏虎寺何在?”
雷殿元苦笑道:“伏虎寺在東郊十五裡外,荒廢已久,半呈塌圯,寺名在四十年前已經沒沒無聞。”
夏侯明略一沉吟道:“小弟願往一采伏虎寺虛實。”
雷殿元右掌一擺道:“對方既知張良驥囚在鏢局內,為何不趁着老朽遠在嵩山時劫持張良驥而去,可見對方人數不過寥寥一二…”
夏侯明道:“局主所料委實不錯。”
雷殿元似尋思內中真情,長嘆一聲道:“許宗原邀請的似非當今卓着盛名高手,此人知老朽等非可力敵,只能計取,孽子才在酒色毒計下被擒,此刻賢弟大可不必前往伏虎寺,對方不至明晚三更,決不會前往。”
夏侯明冷笑道:“我等何不在伏虎寺設下埋伏,使對方明晚自投羅網。”
雷殿元道:“賢弟之計未嘗不可,但我明他暗,對方處心積慮之下必然有備,萬一被對方偵知,則我兒命危矣。”
夏侯明默然無語。
雷殿元道:“此事暫且不可張揚出外,老朽現約請數位同道好友前來計議。”指命五人低語囑咐幾句,五人領命分頭奔去。
夏侯明忽道:“何不懇求無情師太再出江湖相助。”
雷殿元不禁一怔道:“無情師太三十年來隱居洛水之旁,足跡未履出青雲庵半步,心如止水,恐無法說動她再出江湖。”
夏侯明道:“小弟但憑三寸不爛之舌不妨一試。”
雷殿元點點頭道:“那麼有勞賢弟一行。”
說時忽聞廳外高聲報道:“紫衣教主高足朱龍翔朱鳳綺兄妹二人求昆。”
雷殿元不禁一怔,向夏侯明道:“你我二人出迎!”
兩人邁步如飛放出,只見鏢局外石階下立着丰神俊逸明眸皓齒的朱龍翔朱鳳綺,雷殿元呵呵笑道:“半年前老朽拜望令師時,蒙賢兄妹款待優渥,時劾在念,令師可好!”
朱龍翔微笑道:“家師託庇安好,我等此次奉命出山,旨在聯絡武林同道共赴玄武宮重九黃山之約,帶有家師親筆書信面呈雷老前輩。”
雷殿元道:“此乃義不容辭之事,只須一介之便,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何勞賢兄妹跋路遠來。”說著話聲略頓,微笑道:“此地-話有欠恭敬,請至舍間坐。”說罷肅客進入。
朱氏兄妹進入大巔落坐后,遞出其師親筆手書。
雷殿元接過拆閱后郎道:“雷某謹遵舍師所命行事。l
他心中憂煩,有諸內必形於外,朱龍翔似察覺詫道:“雷老前輩雙眉不展,不知有何煩慮,可否見告?”
雷殿元聞言嘆息一聲,便將自己遭遇詳細-出。
朱龍翔剝眉一剔,道:“命郎性命必然無礙,只須明晚三更將張良驥帶往伏虎寺中換回,只是東方黎明是老前輩心腹大患,在下料定東方黎明不出三日必來生事。”
雷殷元不禁心神一震,詫道:“東方黎明為何找上雷某?”
朱龍翔道:“東方黎明這些年來名望蒸蒸日上,氣焰萬丈,雖在逆境而不甘自餒,怎會藏頭畏尾自損俠譬,在下料蒙面老叟並非東方黎明,另是一個人。”
雷殿元與夏侯明大驚失色,再望了一眼。
朱龍翔含笑道:“東方黎明耳目甚眾,
一聞知此事,必來查問究竟。”
夏侯明俊地立起,道:“如此說來,兄弟更須去青雲庵一行了。”
朱鳳綺詫道:“青雲庵?”
夏侯明道:r是的,青雲庵主無情師太武功高絕,數十年前郎已絕足江湖,只有這位神尼才可挽救武林噩運。”說著欠身施禮一揖,正待走出廳外!
驀地——
大廳內燈燭忽地搖幌一暗,只聞哈哈大笑道:“無情師太真有此能么?”
燈光突亮,大廳內忽多出一青袍修髯老者。
雷殿元不禁亥然變色,倏地立起,蓄掌當胸,大-道:“尊駕莫非就是滄浪莊主東方黎明么?”
老者微微一笑道:“兄弟正是東方黎明,不速之客,雷老師諒是不歡迎的了?”
雷殿元大感局促不安,忙道:“東方莊主光臨不知有何指教?”
東方黎明面色一肅,道:“兄弟並未去過嵩山少林,更不願效宵小之行,兄弟一生光明磊落,怎能蒙住面目恃強凌人,傳言有時失真,是以兄弟登門造訪說明實情,以免掀起一場彌天浩卻……”
朱龍翔不禁冷笑出聲。
東方黎明望望朱氏兄妹一眼,道:“這二位是何來歷?”
朱鳳綺道:“雷老前輩,我兄妹暫行告辭,明晨再來晉謁。”說著與朱龍翔快步走出大廳。
東方黎明面色鐵青,目中泛出一抹殺機,冶笑道:“真是初生犢兒不怕虎!”
說時,雷殿元忽右掌疾拂,大廳燈燭全熄,陰惻惻冷笑道:“嵩山少林所見,東方莊主縱然否認,甚難使人相信,是非真假終有水落石出之日,雷某焉可證實,何況雷某與東方莊主處於敵對方面,方才那兩位少年英俠乃紫衣教主衣缽傳人!請速離去,慎防暗襲。”
東方黎明冷笑道:“雷老師執意為仇,兄弟亦無可奈伺!”身形疾幌,穿出廳外而去。
身形落在金鼎鏢局外廣坪上,突感一縷疾風破空迎面襲來,鼻中冶哼一聲,五指迅疾無倫一把扣住泛出暗藍光華毒箭。
但,閃電轉瞬間,那支藍汪汪毒箭竟反甩飛回,陪光疾閃,只聽一聲凄厲慘-騰起,敢情那陪襲之人,作法自斃。
東方黎明電箭之際,一股無形潛罡隨着掌背送出,一聲轟轟嘩啦亘震,十餘丈外一方高牆為暗勁推倒。
塵霧濺飛中,那方倒塌高牆之後人影紛紛飛竄而出,只聞一個桀桀刺耳獰笑道:“東方黎明,老夫與你勢不兩立!”
東方黎明淵淳嶽峙,微笑道:“薰蕕不可同器,水火積不相容,北邙鬼王何憑藉紫衣老鬼之力欲致兄弟死命未免枉費心機。”
說時已有三人撲前,三支長劍光華電奔襲向東方黎明數處重穴。
劍勢迅厲,認穴奇准,一望而知均是武功卓紹高手,尤其三支長劍配合奇奧,風雷隱隱,攻向之處無一不是意想不到之部位。
劍芒繚繞之際,東方黎明身形玄妙疾閃,左掌劈出一股勁風,逼開攻來兩支長劍,右腕使出一式“天女織梭!”,只聽一聲悶哼,那攻來一支長劍竟落在東方黎明手中。
長劍易手,形勢逆轉,東方黎明如虎添翼,劍芒飛灑,使出一式凌厲絕招“九曲連環”,破空之聲宛如裂帛,刺耳悸人。
劍虹掣若雷霆,血花飛濺過處三人已倒卧血泊中,劍勢非但未衰竭,竟飛掣奔向立在五丈開
北邙鬼王手持一柄武林罕見的奇形兵刃百芒飛輪,目睹劍勢如電襲來,喉中突發出一聲厲嘯,振腕幻起滿空輪影,百芒輪羅羅疾轉,光華耀眼欲眩。
東方黎明劍勢化作長虹一股,直擊北邙鬼王,堪近身前,只覺鬼王輪影中有一股巨大無比的吸力使長劍投入百芒飛輪中,不禁心神猛凜。
就在此閃電一霎那間,腦中已下了重大決定,與其撒手陷危境中,倒不如破釜沉舟雷霆一擊,心念一動,內家真力已貫輸劍身,大-一聲:“撒手!”
長劍已投入百芒飛輪中,只聽一片克登登絞撞聲中,劍輪頓被絞震斷碎,化作滿天流螢。
但百芒飛輪藏有稅毒階器金蜂針,湧向東方黎明襲去。
這變化太過猝然,東方黎明似未曾料到,長嘯一聲,
一鶴衝天拔起,袍袖揮舞震開那漫空罩襲而下的金蜂針,但昆東方黎明在半空中身形一陣搖幌,欲墜又起,曳空電射投入蒼茫夜色遠處屋面,幾個起落便自不見。
北邙鬼王面色猙獰怨毒,頓一頓足,獰笑道:“又被他僥倖遁去,日後相見,非將他碎屍萬段難消心頭之恨。”
鏢局內突掠出六眼彌陀雷殿元道:“雷某目睹東方黎明空中身形欲墜,必罹受多處金蜂針,饒他武功高絕,這金蜂針雖有玄功護體亦無用,
一中人身,蜂針必斷在體內循血攻心,奇毒立時涌布全身,半個時辰內如無法將蜂針驅迫出體外並服下解藥,必死無疑。”
北邙鬼王搖首嘆息道:“雷兄豈不知東方黎明亦是用毒能手,雖罹受金蜂針,必難致命,但老朽兩柄百芒飛輪竟在此毀損其一,使人大感痛心疾首。”
東向屋面突現出兩條身影,飛鳥般只雙掠下,現出朱龍翔朱鳳綺兄妹。
朱龍翔道:“方才舍妹欲施展箏音攝魂之學,又恐北邙門下難禁,投鼠忌器之下,竟被老賊遙去,但在下已命人緊緊追蹤,家師視他有若眼中之釘,非拔之後快,為此愚兄妹萬難逗留,須找出老賊下落,若明午不回,定可在三更之前趕至伏虎寺。”
言畢,兩人疾掠如風而去。
雷殿元目送久久,不禁長嘆!
北邙鬼王似察知雷殿元心事,道:“雷兄莫非-憂令郎安危。”
雷殿元強作笑容道:“方寸已亂,恐節外生枝,亂了大局,有負吾兄重託。
北邙鬼王道:“雷兄請寬心,有張良驥在令郎必然無恙。”說著面色一變又道:“嵩山少林所見之蒙面老叟顯然並非東方黎明,那樣面老賊真實來歷煞費疑猜,恐與令郎失蹤大有關連,不妨逼問張良驥或可找出一點端倪。”
雷殿元目露愕然之色詫道:“此乃敝局私事,豈能與天星秘笈有關。”
北邙鬼王沉聲道:“不然,你我入內再計議如何?”說時示意門下清理屍體,牽着雷殿元手腕掠入鏢局內。
雷殿元入得大廳,道:“吾兄似魂不守舍,心神難定,莫非又有所見么?”
北邙鬼王點點頭道:“老朽雖無所見,只覺鏢局外有千百道目光注視老朽。”
雷殿元大感錯愕,茫然不解北邙鬼王話中用意。
北邙鬼王道:“邇來武林中發生幾宗大事,莫不與東方黎明有關,予東方黎明要害重擊,主使者卻非為玄武宮紫農教而另有其人……”說著垂目沉思一陣,又道:“其人之心機深沉,謀定後動,行事有條不紊,事後使人竟找不出一絲端倪,在當今武林中罕有其匹……。張良驥雖說是局私人恩怨,輿武林動亂,風馬牛並不相及,但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許宗原攜張秀芳本欲奔往嵩山求少林相肋,但他倆在貴局追蹤下竟失去蹤影,或與此人有關……”
雷殿元不由一震,道:“許宗原無意相遇此人么?”
“不錯!”北邙鬼王沉聲道:“若一是別人,自命俠義,必登門恃強索人,老朽前言此人心機陰沉即在於此,他采出你我已趕來嵩山潛跡登封,-計擒舍郎,約在明晚三更伏虎寺換人,但其用心並非如此簡單,目的使伏虎寺成一陷阱,墜入術中者不僅你我,紫衣門下東方黎明,甚至玄功宮亦聞風趕至,造成混殺血腥浩劫。”
雷殿元不禁面色大變道:“你說老叟就是此人么?”
北邙鬼王急點頭道:“正是,老朽之見明晚三更不能前往應約。”
雷殿元忙道:“恐犬子難以活命。”
北邙鬼王道:“有張良驥在雷兄掌內,只要明晚三更不去應約,勝券穩操我手,有何可懼。”
忽聞廳外隨風送入一個陰森語聲道:“北邙鬼王,你這是聰明還被聰明誤,明晚三更爽約的話,老朽定將雷延魁剜去里目,削去雙足送來金鼎鏢局!”
北邙鬼王聞聲身形電射穿出廳外,拔上屋面。
但見星斗滿天,涼風習習,屋面上闐無人影。
忽地,十餘丈外飛起一條人影,帶出一聲長笑,去勢如電,轉眼梢失在茫茫夜空中。
口口口
一條涓涓細流,蜿蜒在半疇山谷,河汊縱橫,蘆荻蔽空,綠滿森翳,
一幢小庵靜靜地隱在洲渚中,庵外千竿修篁瑗繞,兩株奮松蒼波虯繞,蕈雲覆翠,環渚淺水平沙,游魚可數,寧-恬靜,使人俗慮盡滌。
河汊蘆葦深處突然中分,兩條人影疾閃而出,身着土黃色長衫,一高一矮,年歲約在五旬開外,貌像清奇。
高者目注了翠竹叢中小庵一跟,道:“是這裏了!”
兩人施展登萍渡水輕功,兩三個起落,掠上洲渚。
驀地——
庵內突傳出一聲罄昔,庵門大開,走出一個中年女尼,低-道:“什麼人膽敢撞闖青雲庵?”
那高大黃衫人抱拳施禮道:“在下袁慶陽阮祥銘,奉了五台松鶴上人之命求見庵主。”
中年女尼似乎一怔,冷冶問道:“有何信物為憑?”
袁慶陽答道:“有松鶴上人親筆手書及一串佛珠。”說時向阮祥銘望了一眼。
阮祥銘迅從身旁囊中取出一封書信及一串佛珠。
佛珠共是一百另八顆,粒粒精圓碧翠,綠玉琢雕而戍,名貴異常。
中年女尼接過,看了那串佛珠一限,嘴唇-動,欲言又止,冶漠如冰的面上泛出一絲笑容道“兩位施主請暫候,容貧尼稟明家師。”身形一轉,緩緩步入青雲庵。
半響,中年女尼慢步走出,道:“家師有請!”
袁阮兩人神色異常恭謹,步人青雲庵內。
一間佛堂上端坐着一身着灰色布袍老尼,霜眉如銀,瘦削清癯,鳳目開闔之間精芒逼射,目睹兩人進入,微微欠身合掌道:“兩位施主遠來不易,青雲庵數十年來無人敢履入半步,擅闖者不是斷肢殘腿,就是血染溪砂,老尼禁令森嚴之故,為防又卷身江湖墮入魔障,不料老尼昔年行道江湖時留下兩件信物,數十年後得以重見故物!”
袁慶陽詫道:?兩件信物?”
“正是!”無情師太頷首道:“佛串本交與舍弟,日後如有危難,可請老尼相助,事隔多年,舍弟成為一派掌門至尊,武林君宿,諒無須老尼再出江湖……”
阮祥銘道:“天下的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如非五台危如累卵,松鶴老前輩也不致驚動神尼了。”
無情師太鳳目中閃出一線懾人寒芒,道…“舍弟來書雖辭意簡略,不過老尼已知其中八九,兩位都是玄武宮高手么?”
袁慶陽道:“正是,邇來紫農教匪徒異常猖獗,為惡江湖,教主蓄意圖-武林,又與乾坤聖手東方黎明結有宿怨,五台掌門人因與東方黎明交厚,紫衣教主竟藉此為由遷怒松鶴老前輩,欲大舉侵襲五台……”
無情師太道:“難道舍弟不會找東方黎明相助么?風聞東方黎明武功卓絕,譽滿四海,事又因他而起,他豈可無動於衷,坐視不救。”
袁慶陽道:“神尼有所不知,東方黎明名俠實邪,近始彰然昭揭武林,他自顧不暇,松鶴老前輩羞與他為伍,是以飛書玄武宮主,豈料敝上閉關潛修參悟一宗武功,為應付重九黃山始信-下英雄大會,是以派遣在下等人趕往五台,就於在下趕至五台前一天,紫衣教主派遣農缽傳人朱龍翔朱鳳綺兄妹率領門下高手侵襲,雖遭驅退,但松鶴老前輩已罹重傷……”
無情師太不禁面色一變,道:“傷勢有礙么?老尼立刻趕往五台采視。”
在他們說話時,一條身影疾若狸奴潛入庵中暗處窺聽,青雲庵除無情師太外,還有三名中年女徒,正巧今晨兩徒奉命去附近村莊市集採購應用之物離去,故此人得以潛入庵內無阻。
只聽袁慶陽道:“神尼不必徒勞跋涉,在下等趕至五台,幸虧帶了本門靈藥,松鶴老前輩服下后傷勢疾轉無礙,修書命在下兩人持同信物趕來,此刻松鶴老前輩已然離山上路了。”
無情師太詫道:“舍弟前往何處?”
“玄武宮!”袁慶陽道:“松鶴老前輩傷勢雖無礙,但真氣無法運用自如,功力半廢,必成終身隱患,敝宮之後有一株仙葉,須離枝后立郎服下,不然靈效俱失。”
無情師太哦污一聲,似作沉思般。
阮祥銘忽道:“神尼曾言有兩件信物留在江湖,佛珠手串外另一件是何物?”
無情師太聞言眼神含有深意望了阮祥銘一眼,道:“阮施主問此是否別有用心!”
阮祥銘暗中心神一震,微笑道:“武林高人留贈信物大都用心日後圖報,而且只認信物不認人,若另一件信物落在紫衣教之手,神尼又當如何?”
無情師太聞言一呆,只覺此間委實難以回答,半響才冷冷答道:“焉能如此巧合,而且事有輕重緩急之分,到時老尼自有道理,那信物系一枚鳳釵,無論如何絕不致淪入紫衣教手中。”說著語聲略頓,又道:“老尼遺世獨立,絕意江湖已久,武林中事並無所知,只有拙徒出外購物時風聞一鱗半爪,最近武林情勢,老尼可算是全然陌生。”-
慶陽,阮祥銘均是善於詞令,心機卓絕之人,聞言只不敢斷定無情師太究系自謙抑或真實,但袁慶陽仍據實相告,粲花之舌滔滔不絕。
口口口
那條潛入庵中的身影卻在此時翩然閃出庵外,隱人蘆葦叢中。
約莫半盞熱茶時分過去,遠處山谷中突現出一條人影,如飛掠來,身法絕快,一逼近河汊蘆葦中,忽聞葦內傳來清朗語聲道:“夏侯老師么!怎的竟遲遲而來?”
那人不禁一呆,身形停住,正是金鼎鏢局武師夏侯明。
蘆葦倏地中分,飄然掠出朱龍翔朱鳳綺兄妹。
夏侯明抱拳笑道:“賢兄妹也趕來了么?在下另約了兩處高手,途中又遇不明宵小戲弄,因此耽誤了行程?”
朱龍翔嘆息一聲道:“無情師太恐難再出青雲庵?夏侯師登門相謁,恐罹殺身之禍。”
夏侯明不禁面色一變,道:“少俠之話在下茫然不解。”
朱龍翔笑笑道:“玄武宮已有兩人進入青雲庵持有信物敦請無情師太再出江湖相助。”
夏侯明愕然道:“在下也身懷無情師太信物。”
“甚麼物件!”
“一支鳳釵!”
朱龍翔道:“萬一她不容夏侯老師出言,就殺之滅口又待如何?”
夏侯明不禁楞住,道:“少俠所說玄武宮高手已先入青雲庵是真?”
朱龍翔正色道:“在下方才已潛入青雲庵窺聽他們說話,而且這青雲庵外尚另隱伏玄武官高手,夏侯老師是否能在到達青雲庵門前保住性命倒很難說。”
夏侯明囁嚅不語,猶疑難決。
朱鳳綺忽嬌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哥哥你太持重怕事了。”
朱龍翔搖搖首道:“話不是如此說的,無情師太人如其名,出手狠毒,冷漠無情,他應允玄武宮再出,無異如虎添翼,必須慎重將事,風聞老尼雖冷漠無情,卻甚喜悅靈慧根骨奇佳少女,倘妹妹手持鳳釵求見,即是不允相助亦不致出手加害。”
朱鳳綺嫣然一笑,道:“哥哥能擔保妹子無恙么?”
朱龍翔道:“有我與夏侯老師隨後相護,無情師太武功再高亦無法得逞。”
夏侯明立即在囊中取出一隻鳳釵遞在朱鳳綺手中,道:“全杖姑娘鼎力相助。”
朱鳳綺接在手中,凝眸端詳了鳳釵一眼,只覺這隻鳳釵鑄作異常精巧,雖為金制,但鳳目內及雙翼嵌有寶石,陽光之下泛出五彩光華。
突然,朱鳳綺詫然出聲道:“夏侯老師,你察出鳳爪中藏有蹊蹺么?”
夏侯明聞言不禁湊身上前察視,忽感脅下一麻,眼中昏黑倒了下去。
原來朱龍翔兩指疾如電光石火飛出,點在夏侯明脅下一處要害氣穴上,氣血逆阻,心脈震斷斃命倒下。
朱鳳綺立將鳳釵收匱囊中,道:“哥哥,現在應如何區處?”
朱龍翔道:“我未料到玄武宮就在我們離開五台次日,趕至五台用靈藥救治那假五台掌門,那佛珠信物及松鶴上人親筆手書亦必系在玄武宮勒逼松鶴上人所為,但若真如袁慶陽之言,假五台掌門已護送前往玄武宮,將是前功盡棄。”
朱鳳綺道:“休看煥兒年歲甚輕,卻精明幹練,命他速傳訊狄康及丐幫分壇,如假五台掌門真由玄武宮匪徒護送離去,不難將他截下。”
朱龍翔道:“好,我們這就前往。”
朱鳳綺道:“這夏侯明必須毀屍滅跡,萬一被人發現,影響至鉅。”
朱龍翔道:“妹妹委實心細如髮。”說著取出一瓶化屍粉潑入屍體鼻腔內,轉眼變為一灘黃水,兄妹二人漫步向青雲庵走去。
尚未登上洲渚,翠竹叢中突疾閃出七個面目森冷黃衣人,橫雙相阻,沉聲-道:“來人是何來歷?”
朱龍翔目注朱鳳綺輕笑道:“青雲庵佛門凈地,神尼所居,怎有此六根未凈之人,寧非怪事。”
朱鳳綺面色如罩濃霜,冷笑道:“定是神尼外出未歸,青雲庵被匪徒雀巢鳩佔”說著青虹疾揮而出。
她出劍奇快,迅如雷霆,玄詭莫測,寒芒過處,兩個黃衣人眉頭鮮血飛噴,身形踉艙倒出。
其餘五黃農人大怒,暴-一聲道:“賤婢膽敢逞凶!”紛紛飛竄撲前,鋒刃交擊猛攻。
朱龍翔朗笑一聲,身形騰空,掣劍下擊,勢如天河下瀉,帶出一片悸耳銳嘯。
五黃衣人乃玄武宮高手,武功卓絕,
一鶴衝天拔起,按五行方位竟穿過朱龍翔劍勢之下,刃芒電奔攻向朱龍翔。
朱鳳綺忽穿空飛起,青虹宛若卷帛飛練,掃削五黃衣人足脛。
兄妹二人劍勢配合奇妙,逼得五黃衣人不得不在半空身法變換,化作飄雲飛絮四散瀉落沾地,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拚搏。
驀地——
青雲庵外突然傳來一聲蒼老斷-道:“住手!”
聲雖不大,卻傳人每人耳內無異雷鳴。
只見無情師太手捧一柄白玉銀絲拂塵及抱着一柄斑剝蒼鱗的長劍,中年女尼快步走來,身後隨着袁慶陽阮祥銘兩人。
雙方立時身形疾分了開去。
那被朱鳳綺劍傷的兩黃衫人顯然傷勢不輕,血染袍幅,倒在塵埃呻吟不絕。
袁慶陽急掠前檢視兩人傷勢,只兒兩人肩骨及兩條主經均被割斷,無法逼注血脈,因失血過多,面色蒼白如紙,不禁怒-道:“好辣毒的劍法,彼此無怨無仇,為何施展毒手?”
朱龍翔含笑答道:“以眾凌寡,在下兄妹焉能束手待斃,風聞這青雲庵外五十丈方圓列為禁地,擅闖妄入者死,神尼佛門高人,身旁僅三名女弟子,諸位身份不明,恃強凌人先行出手,怎怪得我兄妹。”
一個黃衫中年人怒極大-道:“年歲輕輕,怎能血口噴人,分明是令妹先行出手。”
朱龍翔朗笑一聲道:“是非皂白,旁觀者清,在下兄妹尚未踏入禁地,又不明諸位來歷,試問舍妹如無重大原因怎會出手傷人。”
無情師太瞧出朱氏兄妹根骨奇佳,尤其朱鳳綺宛若仙露明珠,
一臉正氣,不帶絲毫淫邪之色,自己門下三名女弟子無一可及,心底不禁泛出一種愛憐之情,她只覺朱龍翔之言並無半句欺詐強辯,朱氏兄妹尚未踏上洲渚,倘非玄武宮門下恃強攔截,決不致出手傷人。
袁慶陽只覺怒火騰沸,大-一聲,雙掌平胸,
一式“天外來雲”疾推而出。
朱龍翔冶笑;一聲,雙掌迎去。
轟的一聲,強風逆生,塵飛砂走,瀰漫眼目,兩人身形搖撼不止,卻沉樁未動,足下均陷落一寸。
無情師太道:“且慢!”身形緩緩走出。
袁慶陽疾閃開去。
朱龍翔欠身施禮道:“神尼就是武林盛傳的佛門高人青雲庵主?晚輩實逼不得已,請恕晚輩兄妹登門造次之罪。”
無情師太微微頷首道:“老尼正是青雲庵主無情師太,何敢當此佛門高人之稱,令兄妹姓名來歷可否見告?”
朱龍翔面色一肅,轉面向朱鳳綺道:“妹妹快見過前輩佛門高人。”
朱鳳綺走前襝-一福,微展笑靨道:“晚輩拜見神尼老前輩。”笑容如蓮荷迎風,令人神恰。
朱龍翔道:“晚輩兄妹特來晉謁老前輩系奉一位隱世甚久佛門高僧所命,須稟明一宗武林重大隱秘……”說著望了玄武宮門下一眼,接道:“若晚輩所言不差,這幾位並非老前輩昔年舊識,乃有所為而來,晚輩來歷姓名不便據實相告實有礙難。”
無情師太貢毫不為忤,霽顏笑道:“這幾位均是玄武宮主門下,手持貧尼昔年信物,貧尼才破列接待。”說著目注袁慶陽道:“袁施主,貧尼照來書行事,三日後立即離庵,施主等如無別事,可以離去了!”
這無異直言驅客,說什麼袁慶陽等也無法厚顏再留此,只兒袁慶陽目中泛過一抹異芒,但一閃即隱,笑道:“在下等這就告辭離去,不過……”,手指兩名負傷黃衫人,接道:“此仇不可不報!”
無情師太道:“阿彌陀佛,-家宜解不宜結,貧尼賜葯二粒,請轉給受傷二位施主服下,只要不輿人動手,數日後可全愈。”說著取出二粒清香撲鼻朱紅藥丸,遞與袁慶陽。
袁慶陽接過謝了一聲,面上尚留有悻悻之色,道:“神尼破例與他們相見么?”
無情師太淡淡一笑道:“貧尼已然決定再出江湖,自不能謂破例。”
真慶陽知無法阻止,樂得大方一點,向朱龍翔朱鳳綺略一抱拳道:“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當再相見。”
示意同黨弄着傷者如飛離去,轉眼形影消失。
無情師太微笑道:“現在兩位總可以說出真正姓名來歷了?”
朱龍翔道:“晚輩奉命晉謁神尼前輩,非寥寥言語可竟,如不嫌晚輩兄妹無禮,可否……”
無情師太不覺笑道:“貧尼有失待客之道,請至荒庵坐。”領着朱氏兄妹走入青雲庵內。
朱鳳綺鹼-施禮道:“晚輩朱鳳綺,兄長朱龍翔,先高祖乃皇明宗室……”
無情師太不禁肅然起敬,道:“原來是前明宗室之後,天皇貴胄,貧尼失敬了。”
朱鳳綺道:“不敢,晚輩奉了家師之命,行道江湖,聯絡志土,徐圖匡複漢宮江山,豈料武林中已醞釀著一件巨變,現雖仍不明端倪,但風雨欲來風滿樓,令人窒息,晚輩不敢對任何人明言傾吐姓名來歷,為防殺身之禍,前二月晚輩兄妹偶經西北荒漠間,遇一得道高僧相救於捲風砂中,蒙收為寄名弟子,他老人家久已不問世事,但所知武林隱秘甚多,卻贈晚輩一件信物,囑晚輩訪尋神尼前輩,或可阻止武林浩劫……”
無情師太霜眉一剔,道:“甚麼信物?”
朱鳳綺道:“是一枚鳳釵!”說罷將鳳釵取出。
無情師太接在手中端詳了一眼,嘆息一聲道:“五十年故物,又復重-,青絲已斷,鳳釵猶存,此情此景,人何以堪。”不禁凄然神傷,摩挲久之,才道:“果然貧尼故物,那得道高僧是何模樣?”
朱鳳綺道:“清癯瘦矮,銀眉白髮,他老人家說有數十年未與神尼相昆了,事隔多年,容顏已改,說不定是神尼昔年俗家至交故友,晚輩又不知他老人家俗家名姓。”
無情師太垂目沉吟,喃喃自語道:“莫非是他么?這枝鳳釵為何落在他手中?”
朱鳳綺嫣然一笑道:“這個晚輩就不知道了,也許他老人家目-鳳釵落在凶邪之手,為防前輩受凶邪挾持,不惜出手奪下代前輩保存至今。”
無情師太點點頭道:“姑娘之言甚是,如那位得道高僧真如貧尼所猜,此人實是性情中人,他命兩位前來定有所言。”
朱鳳綺道:“他老人家命晚輩兄妹敦促神尼前輩再出江湖,查明一件武林異常重大隱秘,關係武林千萬生靈,他老人家昔年立下重誓,不便違誓伸手過問。”
無情師太急問道:“什麼隱秘?”、
朱鳳綺道:“少林,武當、崑崙、五台四大門派掌門並非真正原來掌門,而是易容偽裝,現四大門派中人仍蒙在鼓中……”
無情師太聞言不禁面色大變,道:“此言是真?”
朱鳳綺正色道:“晚輩如說半句不實,日後不得其死。”
無情師太道:“此人為何不將其事揭穿?”
朱龍翔接道:“他老人家說,即是揭穿,也無法令人相信,四派假掌門易容神宵逼真,所以他老人家耗費數月時光,才探明四大門派為玄武宮主暗算擒囚。”
無情師太心神狂震,鳳目中精芒*射,沉聲道:“貧尼方才接獲五台掌門松鶴上人親筆手書……”突又止口不語,神色似有點異樣。
朱鳳綺突響起很鈴悅耳嬌笑道:“晚輩斗膽要請前輩數事,不知可否見告?”
無情師太淡淡一笑道:“有什麼話姑娘只管說出,貧尼決不以為忤。”
朱鳳綺道:“松鶴上人致前輩親筆手書系命何人投遞?”
無情師太不禁一怔,道:“就是你們兄妹方才所見玄武宮門下!”
朱鳳綺微微嘆息一聲道:“想松鶴上人一派至尊,怎無一名親信弟子投信,緣何借重玄武宮門下,豈非啟人疑竇?晚輩知道前輩輿五台掌門系手足骨肉,前輩若前往五台即可辨明真假。”
無情師太不禁怒容滿面,道:“難怪袁慶陽阻止貧尼前往五台!”
朱龍翔道:“前輩怎不起疑?”
無情帥太長嘆一聲,目露迷惘之色道:““君子可欺之以方,他說松鶴上人已然被紫農教門下重傷,雖保住性命,非玄武官仙藥莫可救治,已由同門護送前往玄武宮去了。”
朱鳳綺笑道:“實不柏瞞,晚輩兄妹出身紫衣教,目前晚輩兄妹曾暗探五台,為了證實真假,月黑昏夜之際潛入掌門雲房中,展開猛烈拚搏,合力施展天龍指法才將其點傷,玄武宮決不能讓他離山。”
無情帥太忽向中年女尼低-道:“慧性,你兩帥妹系在轉返途中,你去防守於庵外,如若發現玄武宮門下將其驅退。”
中年女尼低聲應了一聲是,欲言又止,轉身慢慢走出。
無情師太道:“慧性,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中年女尼道:“師父既然接佛串信物,已應允相助玄武宮,豈非背言失信。”
無情師太聞言不禁呆住,面色立時罩上一層陰翳。
朱鳳綺道:“神尼若判明五台掌門人真假后,就不致受失言背信之譏了。”
無情師太點點頭后,道:“玄武宮在黃山么?”
朱鳳綺搖搖首道:“玄武宮何在?玄武宮主是何人?現在仍撲朔迷離,引起武林中騷動,似平靜已久水潭中投下一顆巨石,武林中人,追尋已久,迄無法找出一絲端倪,但晚輩兄妹結識了幾位至交好友,窮究心力才發現其中蹊蹺,諒不久可水落石出。”
無情師太愕然道:“那麼玄武宮主其名亦是為人假借,故弄玄虛是么?”
朱鳳綺道:“正是!”
“何以知之?”
朱鳳綺正欲-齒,忽聞屋面上忽生出一絲落足微聲,不禁面色一變,身形電射而出,無情師太與朱龍翔雙雙接睡掠出。
屋面上騰起一聲宏亮大笑道:“師太委實耳目聰靈。”只見一條身影似飛鳥般飄然墜地。
朱龍翔認出是東方黎明,不禁心神一涼。
無情師太面凝濃霜,沉聲道:“施主何人?妄闖青雲庵禁地,莫怨貧尼心辣手黑”
東方黎明哈哈大笑道:“師太法號無情,果然人如其名,老朽東方黎明來到寶庵並無所為,志在這一對小娃兒而來。”
無情師太聞知系東方黎明,不禁階暗一驚,冷笑道:“不知東方施主為的是甚麼?貧尼禁例
無改,恕貧尼出手無情了。”拂塵疾拂而出,帚絲根根蝸刺散開,筆直如劍,挾着一片無形罡氣。
東方黎明疾躍開三丈,含笑道:“難道師太不顧令徒三人性命了么?”
無情帥太不禁面色一變道:“拙徒何在?”
東方黎明淡淡一笑道:“師太放心,令徒只點住穴道,絲毫無損,只容老朽將這一對娃兒帶走,老朽決不為仇。”
朱龍翔冷笑道:“憑你也配將我兄妹帶走!”
東方黎明突哈哈一聲長笑,身形倏地玄鶴衝天拔起,拔起五六丈高下,忽身化蒼鷹攫兔,頭下足上,兩臂箕張,疾施中指,身如流星飛瀉,分點朱氏兄妹而去。
兩縷指風,破空銳嘯。
無情師太瞧出東方黎明指力傳蓄十二成真力發出,休說朱氏兄妹,即是自己也難抵擋他這迅雷萬鈞一擊之勢,不禁面色大變階道:“不好!”
突兒朱龍翔喉出吐出一聲清嘯,兩手分出,亦是各出中指,施展天龍指法,迎向高縷破空銳嘯指力而去。
朱鳳綺身形騰空,揚腕揮劍,青虹橫空,卷削東方黎明雙足。
他們兄妹二人配合奇佳,無情師太和朱氏兄妹學有淵源,
一身武功內外並修,但功力火侯乃與年俱增,絲毫不能勉強,自己如不相助,朱氏兄妹必傷在東方黎明凌厲指法之下,揚帚騰空而起,帚絲幻出一片銀芒襲向東方黎明身後命門要穴。
以三對一,饒是東方黎明蓋世功力也難幸逞,東方黎明機警異常,雙足一縮,斜踹穿空,落在一竿翠竹上,一落又起,疾如電閃掠出。
無情師太身形落下,只見朱龍翔面色蒼白,道:“朱少俠傷勢如何?”
朱龍翔迅在囊中取出一顆丹藥吞下,運行周天,漸泛血色,微嘆了聲道:“東方黎明委實厲害。”伸出雙手十指,只見指縫均已綻開、,皮破肉現,流出殷紅鮮血。
朱鳳綺道:“前輩速察視合徒無恙否?”
無情師太忙領着朱氏兄妹在青雲庵外洲渚上搜覓,發現三具女尼軀體放在環密翠竹叢中。
東方黎明說得不錯,只點住穴道,並無內傷,無情師太伸掌逐一拍開三徒穴道。
三徒醒來茫然不知被何人所算,只覺脊梁骨一麻,天暈地轉倒地不起。
無情師太正欲啟齒,忽聞河汊蘆葦紛歧中傳來數聲清嘯,只見數條人影疾如閃電掠來,瞧出來人是玄武宮門下袁慶陽阮祥銘等人,不禁霜眉一皺,冷冶出聲道:“袁施主等尚未離去么?”
袁慶陽抱拳微笑道:“在下等業已離去,途中發覺數條身影似欲向青雲庵而來,在下窺聽他們說話才知乃滄浪山莊門下,決定在後暗暗躡隨…但,滄浪山莊門下競有意閃爍行蹤,在下猛然省悟他們此舉使乾坤聖手東方黎明安然無阻來至寶庵……”
聲猶未了,無情師太已自合掌接道:“東方黎明方才來過,卻被貧尼驅退,多謝諸位施主轉來相助。”
袁慶陽似是一驚,道:“神尼武功曠世無雙,在下等未免祀人憂天了。”說著望了朱氏兄妹眼。
無情師太微微一笑道:“他們兄妹身懷貧尼另一枚信物鳳釵-……”
玄武宮門下聞言為之面色一變,只聽無情師太接著說下去:“自然亦是求貧尼相助,但來意與舍弟信中之事截然不同,風馬牛各不相及,俗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杯弓蛇影,未免庸人自擾。”
袁慶陽不禁面上一紅,抱拳買道:“神尼決定三日後離庵么?”
無情師太含笑道:“佛門之人,戒打誑語。”
袁慶陽道:“如此我等就此拜別了。”抱拳一揖,轉身領着阮祥銘等奔去。
無情師太道:“快隨我回庵!”反身疾掠入庵中命三徒收拾衣物。
慧性道:“師父準備棄庵不回來了么?”
無情師太道:“了無牽挂,魔障不生;,你還有什麼捨不得?”
慧性不敢再言,快步回房而去。
無情師太領着朱氏兄妹走入禪室,道:“貧尼決計先離此地,不然武林人物聞風趕來,將不勝厭煩。”
收拾了一青布包袱,並在屜中取出七枚金環,大小如碟,環綠雙口鋒利,收置囊內。
朱鳳綺欲言又止,只見慧性三尼已提着包袱,肩披長劍進入房內。
無情師太道:“我們快走”
她領着數人向庵后便門走出,投入竹林中,快步如飛,瞬眼穿入河汊蔽天蘆葦內。
蘆葦長可及人,濃密森翳,無情帥太地形極熟,深入蘆葦叢中。
這片蘆葦少說也有七八里長,水雖不深,施展輕功卻極為困難,好不容易鑽出蘆叢,只見一片淺灘上泊着一條巨舟。
無情師太疾躍登上亘舟,諸人紛紛掠上。
朱鳳綺凝眸望去,這艘巨舟前後四艙,寬敞異常,洗滌得纖塵不染。
無情師太笑道:“我們進艙中坐-吧!”
艙內被褥枕褥摺疊齊整,一應什物俱全。
無情師太向慧性三徒道:“你們去準備飯菜,天黑后潮漲便可離此駛入黃河水道中。”
三尼應了一聲,走往後艙。
無情帥太又道:“這片水流看似甚淺,其實有一條狹窄水道比別處較深,天黑后必然潮漲五寸,舟身得以浮起,午夜就可駛入黃河了。”說著略略一頓,接道:“朱姑娘言玄武宮不在黃山,結識了幾位好友,窮盡心力,居然發現了玄武宮隱密,老尼可得聞么?”
三人盤膝端坐在艙中,朱鳳綺娓娓道出狄康少林之行,詳細傾吐。
無情師太不禁凝耳傾聽,面色寒肅,漸漸面色大變,詫道:“玄武宮遣那青衫人定時送葯,饒性雖被瞞過,但解藥只可保住一個月,紙必難保住火,三十日後定然識破。”朱鳳綺搖首嬌笑道:“狄少俠深明藥性,醫追華陀,他因少林弟子三千,咄嗟間難以救治,三十日後就無須玄武宮端入送葯,他這封密緘上塗有一種藥物,使青衫人神智恍惚,無法察覺有人暗暗在後躡蹤,在他身上必可發現玄武宮確處。”
無情師太搖首道:“姑娘不要太自信,須知玄武宮主能成為震驚武林之雄王,定然心機高絕;,必將藥物輾轉送達青衫人手上,青衫人或亦不知玄武官真正確處。”
朱鳳綺嫣然一笑道:二叫輩所見甚是,狄少俠亦料到此點,但這封密緘必須到達玄武宮主手
無情師太點點頭道:“倘或密緘假由飛禽,恐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朱鳳綺道:“前輩委實心細如髮,但追蹤之人均是武林頂尖高手,沿途布下天羅地網,更有丐幫各地分支舵暗助,我等必先下手為強,將傳訊飛禽戳斃,但狄少俠推測,飛禽究不能較人可靠,未必藉飛禽傳訊。”
無情師太冷肅面上泛出一絲笑容道:“朱姑娘對狄少俠推崇備至,想必狄少俠為武林後起之秀,年歲甚輕,人品奇佳,他是何來歷?”
朱鳳綺不禁玉靨泛霞,羞赧不勝,只垂粉頭,久久不答。
朱龍翔知其妹情有獨鍾,忙道:“狄少俠才華人品,晚輩兄妹望塵莫及。”
他為解開其妹羞窘,遂接-蒙面叟威迫少林經過詳情-出。
無情師太詫道:“第一次迫少林的蒙面老叟確是東方黎明么?”
“正是!”
“再度前往又是誰咧?”
朱龍翔道:“晚輩友人易容偽裝。”
“東方黎明情知受愚,似此移禍借刀,他怎不闖入少林逼問系何人所為。”
朱龍翔道:“他必不敢去,因他知少林大有能人,東方黎明武功才智雖然高絕,但無如疑心太重,難免首鼠兩端,萬一少林布下陷阱,無異自投羅網,是以東方黎明擇此旁敲側擊,捨本逐末之策。”
無情師太暗暗驚異目前後輩武林人物才華心智無一不凌駕成名高手,點點頭道:“玄武宮追魂三老在少林命喪檬面老叟之手,玄武宮主如遺人趕往嵩山查明,只怕揭露真象。”
朱鳳綺道:“未必,玄武宮主原要如此,否則豈非馬腳敗露?”
無得師太目含深意望了兩人一眼,道:“北邙鬼王一派與紫衣教本同氣相求,朱少俠兄妹似對北邙頗有不直之意!”
朱龍翔面色一紅,道:“家師自昔年為東方黎明所算后,不良於行,迄未履出所居寸步,收養之恩,結草銜-難報,嘗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昔漠高祖及洪武一統天下前,接納四方英豪,其中良莠不齊,凡不違我志者均是同道,否則無法戮力同心難成大事,是以北邙一派,雖為凶邪,晚輩只有權衡輕重暫且容忍……”說著語聲略略一頓后,又道:“武林各大門派雖羞與紫衣教同列,其實紫衣教並未行惡江湖,邇來外間風風雨雨,頓不直紫衣教所為,但事實終有水落石出之日,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涇渭立判,所以晚輩用不着分辯。”
無情師太長嘆一聲道:“長江後浪推前浪,
一代新人換舊人,信然不虛,兩位少年英俠,持身立論,志行高潔,貧尼昔年所行所為有遜多矣,他日兩位必前程無量。”
朱龍翔朱鳳綺兄妹遜笑道:“晚輩兄妹怎比得前輩。”
說著意性三尼已做好一席素宴,天色漸晚,河風勁疾,無情師太使命掌燈用飯。
朱鳳綺只覺菜蔬味腴可口,贊聲不絡。
口口口
月隱浮雲,繁星滿天。
河汊盧葦叢中升起一片水氣,茫茫如霧,風動葦叢,宛如萬山送濤。
那艘亘舟緩緩駛離向黃河去,遠處忽傳來數聲長嘯,刺破似水沉寂夜空,島島不止。
無情帥太在艙中笑道:“他們發覺青雲庵已人去室空,卻無法追躡貧尼蹤跡,朱姑娘,眼前貧尼應何去何從呢?”
朱鳳綺道:“我們可暫時離舟陸行么?”
無情師太道:“自然可以!”
朱鳳綺道:“我等不妨在三更之前趕至伏虎寺。”
無情師太頷首道:“也好!”將小舟擇一蘆葦之隱蔽處停泊,離舟施展上乘輕功向洛陽郊外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