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傍晚時分,莫天一個人在客廳里對着棋盤研究着棋譜,雲兒則陪着莫夫人來到了花園,做些修剪枝椏的工作。
夏天天色暗得晚,即使已經五點半多了,太陽仍緩緩的往西方落下,帶着它殘餘的熱力。
雲兒拿把花剪,邊仔細的除去花朵上的枝葉害蟲,邊享受着清風吹拂下,飄來的馥郁花香。
說實在的,她本來是個對花木一竅不通的小女人,只懂得欣賞不懂得照顧,甚至也弄不太清楚各種花卉的品種名稱。
不過,在莫夫人的傳授下,她也多少有那麼點的開悟了;同時,對花朵也產生出極濃厚的興趣來,常常一有空就鑽進花草的世界裏,與大自然相親。
而她與莫夫人之間,或許正是所謂的投緣吧?不但相處起來一點壓力也沒有,時間反而在兩人的談笑中消逝得特別快,往往在不知不覺中就已經接近午夜了,日子過得既愉快又充實。
如果——她真的是自己的婆婆,那該有多好。
每當雲兒陷入自身的愧欠與欺瞞中,就會有這種奢望出現。
從花叢中抬起頭,雲兒一眼就望見莫夫人的視線正專註的緊盯住她,臉上的神色是若有所思的。
“媽,怎麼了?我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嗎?”她下意識的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困惑的問。
“雲兒,媽知道這件事畢竟是你們兩夫妻的事,我並不方便開口問;但是……這問題也擱在我心裏好多天了,不問出來,總覺得不舒坦,又怕你會介意……”莫夫人為難的,滿心是矛盾。
她輕輕的搖着,淡淡一笑。
“媽,你要問什麼就儘管問吧,我不會介意的。”
“真的嗎?有你這句話,媽就放心了。”莫夫人明顯的鬆了口氣,她握住媳婦的手,也不拐彎抹角的直接問:“雲兒,媽感到很疑惑,你跟風兒不是仍處於新婚期嗎?怎會這麼快兩個人就開始分床睡了?是不是——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不要怕,你說出來,媽會替你作主的。”
在她眼中,雲兒是個再完美也不過的好媳婦,勤儉持家、孝順公婆,既然問題不是在她,那麼肯定是出在自己兒子身上了,她要好好的問個明白才行。
“媽,你誤會了,其實我和莫風之間一點事也沒有,我們還是相當恩愛的。”她連忙否認,一顆心受到強大的驚嚇,擔心莫夫人終於還是發現了。
“不要瞞我,雲兒,如果你還當我是你的婆婆,就該老實的告訴我。”
“是真的。媽,我沒必要也沒理由瞞你的,對不對?”儘管心已大亂,表面上她仍故作鎮定的回答,腦袋在飛快的找着藉口。“我和莫風之所以會分床睡,是因為……我的睡癖不好,莫風經常被我一翻身就踢到了床下去,一晚上好幾次。最後,我們只好採取這種方法,否則他半夜睡不好,第二天哪有精神辦公呢?媽,你說對嗎?”
“喔,原來是這麼回事,看來真是媽誤會你了。”莫夫人恍然大悟,看着媳婦又忍不住好笑了起來。“不過,雲兒,看你外表柔柔弱弱的,你若不說,媽還真看不出你是個會把丈夫踢下床的老婆呢。”
“媽——”她靦腆的叫,雖是謊言,依然緋紅了雙頰,羞澀不已。
“好,媽不逗你玩了;倒是另外有件事,我還想再弄清楚。”
“你請說,媽。”
“你們夫妻倆……應該沒有避孕吧?”
唉——怎麼莫夫人今天凈問她些尷尬、難以回答的問題呢?她都不知要怎麼應對了。
“沒有。”她紅着臉回話。維持有名無實夫妻關係的他倆,是沒有必要避孕的,是不?這次她總算沒有再說謊了。
“那就好。”莫夫人安心了,臉上浮現滿意的笑容。“媽贊成你們施行家庭計劃,但至少也得添了第一個寶寶之後。家裏有了孩子,會為夫妻倆增加很多生活樂趣的,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也很喜歡小孩的。”
“那你就和風兒好好的加加油吧。”莫夫人開懷的拍了拍她臉蛋。“媽就等着抱孫子了。”
她羞赧的垂下了睫毛,在內心深處又為愧疚而暗自感傷了。
“媽、雲兒,你們在聊什麼,這麼開心?”下班回來的莫風,也掛上了滿臉的笑容,走近她倆。
“你想知道,問你的妻子吧,媽不打擾你們了。”莫夫人含笑的走進屋裏去了。
雲兒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就輕輕的噫出一聲嘆息來,眼裏有抹哀愁。
“怎麼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我一來你就變了?”他說笑的,為她拂去發間飄落的一片花瓣,動作輕柔而自然。
“莫風,面對我們彼此的父母,你難道沒有和我相同的感覺嗎?”她認真的問,正視着他。
“你指的是什麼?”他並不十分了解,還搞不清楚狀況。
“你應該明白的,就是那種揉和了虧欠與不安的複雜情緒。”她煩心的說,眉頭蹙得好緊。“莫風,你為什麼不幹脆就娶個正式的妻子算了?你有沒有想過,當哪天我這個冒牌貨退場時,他們會有多傷心失望?”
“雲兒,幕已拉起、戲已上演,你不覺得現在才來說這些已經太遲了嗎?”他的手耙梳過頭髮,也連帶感染了那份煩心,蹙緊了眉頭。
“我知道,可我就是揮不掉那種愧對他們的感覺。”
“那麼,你不妨換個角度想吧。”他嘆口氣,試着開導她,也另含勸服的意味。“多虧有你,我父母才能在這段期間過着快樂的生活;否則他們一回國來,就發現自己上了這麼個大當,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下去呀?你說是嗎?”
“我的天!你這算什麼歪理啊。”她頭大的,壓低了音量叫。
“無所謂,就算是歪理吧;總之,你是不能在這個時候打退堂鼓的,我們要合力把戲演完。”
“那我看,到時你父母的遺憾將不會是只失去了媳婦這麼簡單。”
“怎麼說?”
“你知道你母親剛在跟我聊什麼嗎?”
他不解的搖頭,挑了下眉。
“她在跟我聊孩子。”
“孩子?”他困惑的望着她,隨即明白了。“喔,你是說,你們在聊我大哥的那對龍鳳胎?”
“不是。她在聊我們的孩子,你跟我的。”她安靜的宣佈。
他愕然的低叫,瞪大了眼。
“不會吧?你在開玩笑,我跟你怎麼可能會有孩子?”
“是,但這事你知我知,他們並不知道的,是不是?”
莫風無語,只是用一對怪異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得盯住她瞧,瞧得她怪彆扭的,渾身不自在。
“喂,你沒毛病吧?幹嘛用那種眼光看我?”
“沒什麼,我只是突然感到很害怕而已。”
“你在害怕什麼?”
“還用問?當然是害怕你會拿我爸媽當藉口,好強迫我履行丈夫的義務,讓你真正有了孩子后成為我名副其實的妻子啊,你難道不是這樣想的?”
雲兒憋住氣,一時間除了瞪住他外,還真沒有別的事好做的;一會,才有了反應,揮拳捶向他胸口,大步繞開了他。
“喂,不用這麼小氣吧,一個玩笑都不能開?”莫風連忙上前追上她,拉住了她的手。
“玩笑?!你明知我是認真的在擔心他們知道這件事的後果,你還跟我開玩笑!”她氣惱的嚷,鼓起了雙頰、嘟起了唇,含嗔帶怨的模樣也別具一種美感。
莫風一時情不自禁的看呆了,用手托起了她的下巴。
“雲兒……”他呢喃般的低喚,望住了她的眸子。
“你想……說什麼?”她緊張的問,夾雜了一股莫名的期待,沒來由的。
“如果……你真的那麼為我父母擔心的話,倒不如……我們就讓這段婚姻成真,你做我這棟府邸的女主人好嗎?”
相望的眸中,有一股朦朧的迷情吞沒了他。在他愈來愈降下的頭中,雲兒猛地覺醒了過來,紅着臉一把推開了他,靦腆的說:
“莫風,沒想到你也像令尊一樣,遺傳了那麼豐富的幽默細胞;不過——改天吧,現在我得進去做晚飯,沒時間聽你胡扯了,下次再聊。”一溜煙的,她提起了裙擺,像逃難似的離開了他身邊。
直到跑進了廚房,她仍感覺臉孔像火燒一樣的發燙,心跳得好厲害。
大部分的晚餐時間,周世倫若是沒有公事上的加班或應酬,通常都會和父母一起吃飯的;今晚也不例外。
他低着頭,專心的將碗裏的飯往口裏送。一家三口雖然誰也不說話,但氣氛卻相當融洽,透露一股恬靜中的溫馨。
很快的,吃完了第一碗飯後,他又動手為自己添了第二碗。他抬起眼才發現,母親的視線停在他臉上,面龐是慈藹的笑容。
“媽,有事嗎?你這樣一直看着我。”
“沒什麼。媽只是覺得你最近的心情似乎特別好,總是見你笑咪咪,人也較前些日子開朗許多。”做母親的,孩子的一點一滴都看在眼裏,用心去觀察。
“喔,我想大概是上次開會時提出的企劃案,獲得董事會的一致表決通過,帶給我的好心情吧?”他笑,提起這件事就有一種滿足的成就感。“你們也知道我為了這個提案費了多大的精神,熬了好幾個夜晚。”
“是,媽記得那幾天夜裏,每回經過你門口,就看見房裏還亮着燈。趕明兒,媽會為你燉幾盅補品,好好的補一補身體。”周母慈愛的望住兒子,心疼他因疲累而凹陷的兩頰。
“不用麻煩了,媽,我還年輕,身體又健康,難得生一次病,你還是好好的享享清福,別再為我操心了。”他盛碗湯,放到了母親面前。
“享清福?”!周母感傷的嘆了口氣。“不錯,本來這時候,媽是該享清福了,看你長大成人又結了婚,可是……唉!”
“媽,事情都過去了,你何必還提呢?”母親的話也牽動了他一抹惆悵,飛也似的湧入了眼裏。
“不錯,媽是可以不提,但你若真是個孝順的孩子,就該早日再娶個好女孩,讓媽真正過過享清福的日子。”
“媽——”
“怎麼?世倫?”周航放下碗筷,也質疑起兒子來了。“難道你真要為了一個李雲兒,這輩子再也不結婚了?讓我們周家絕後?”
“爸,請你別說得這麼嚴重,雲兒既然都已經嫁人了,我就不會再在她身上浪費一絲一毫的感情。我向你們保證,我一定會娶妻生子的,只是——不是現在,我也需要點時間調適心態,才能公平地對待下一個女孩的。”他肯定的說,無與倫比。
這個回答,周航算是滿意了,周母也安撫了一顆掛慮的心,舒展了眉頭。
“那麼,世倫,你老實告訴媽,這下一個女孩在你生命中出現了沒有?”周母着急的問,目前她唯一關心的事,就是兒子的終身大事,希望能早日了結這樁心愿。*過陸依涵的影像,到了舌尖的話就怎麼也出不了口了。
“你快說啊。”周航也同樣着急催促着他,夫妻倆有相同的心愿。“對爸媽還有有什麼可隱瞞的?”
“好,我說,最近我是交了一位女性的朋友,不過只限於‘朋友’的階段,不會再有進一步的關係了。”
“世倫,話可別說得太早了。”周母與丈夫交換了一眼,兩人臉上都是開懷的笑容,滿心歡喜。“說不定她才是值得你等候的新娘呢,雲兒只是過客。”
“媽,你這樣一廂情願,我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他無奈的苦笑搖頭。
“很簡單,那你就什麼都不要說,快去打電話吧。”
“打電話做什麼?”他一臉迷惑的表情,納悶的望住母親。
“還用問,當然是打電話約她出來培養你們之間的感情啊。”周母暗笑兒子的這股傻勁,作狀的板起了臉孔。“還不快去,你想惹媽生氣是不是?”
母命難違,世倫只好回到客廳沙發上,拿起電話聽筒,按下了一連串的號碼……
“周世倫,這麼急着把我給找出來,有什麼事?”站在自己住的一棟大廈前,陸依涵一坐上他的車,劈頭就問。
“沒什麼,”他淡淡答,發動了汽車離去。“只是被我父母給趕了出來。”
“趕了出來?!”她驚叫的,不可思議的看着他。“為什麼?你做錯了什麼?”
“剛好相反,我只是提到了你而已。”
“我?!別開玩笑了,這關我什麼事?”她不信的,重重的靠在椅背上。
他從眼角瞄了她一眼,大致的解說了一下情況,反問她:
“現在,你還能說和你無關了嗎?”
“為什麼不能?是你自己的話意不夠堅定,才讓你父母誤會的,可別扯上我。”
“大概吧。”他也不否認,目光定定的望住了前方,神情是極度鬱悶的。“或許是我下意識里選擇了逃避,才會拿你來當擋箭牌的。”
“周世倫……”她微啟口,卻不曉得該安慰他什麼才好。
“算了,別談這些了。”他吐口氣,主動拋開憂鬱,轉變了話題。“陸依涵,什麼時候有空,請我上你那去坐坐?”
“我那?不行,我那可是男賓止步的。”
“真的?”
“騙你有好處嗎?幹嘛懷疑?”
“不是,我只是好奇你會沒有男朋友?”
“沒辦法,誰叫他們都不夠資格呢?”她無奈的聳肩,攤開了雙手。
他唇邊溜出一抹微笑。
“包括我?”他突然問,轉了個彎。
依涵明顯的呆怔了下。
“喂,周世倫,你可別對我動歪腦筋喔,我們說好了是純友誼的。”她瞪起眼,緊張的提出了警告。
“不會吧,我隨口說說你就相信了,這麼容易上當受騙?”
“好啊,我特地出來你還尋我開心,看我下回還理不理你。”她生氣的嘟起了嘴,臉轉向了一邊。
車廂里有短暫的沉默,然後,他開了口:“你會的。”
“什麼?”她愣愣的問,沒反應過來。
“我說,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我有需要,你就一定會出來的。”
“憑什麼這麼有把握?”
“我看得出你是個相當重義氣的女孩子;所以朋友有難,你是絕對不會置之不理的,我說的對嗎?”
依涵的心,因他的那份了解,與“朋友”二字而受到了感動,怒氣來得快、消失得也無蹤,一下子就開朗了起來,恢復了好心情。
“怎麼不回答我了?”半天等不到她的迴音,世倫又瞄了眼她。
“話都讓你一個人講完了,你還要我回答什麼?”她低下頭,玩弄着手提包的袋子,無所事事樣。
“那就是說,你不生我的氣嘍?”他高興得語調也隨之輕鬆多了。
“我又不是蓄氣筒,哪來那麼多的氣好生。”
“既然都消氣了,那你改天別忘了送張照片給我。”
“你要做什麼?”
“放在我辦公桌上那個相框裏啊,這幾天我看它空洞洞的怪不習慣。”
“那你原先那張李雲兒的照片呢?你把它給扔啦?”她好奇的盯住他,猜測的問。
“在我面前,你別跟我提她行不行!”他突然惡聲惡氣的對待她,粗啞的嚷。
依涵一窒,像周身兜下了一盆冷水,滿腔的熱血又立即地凝結成冰了。她掉開頭去,若不是車子正在行駛中,她真會把門一推就下車的,留他一個人在駕駛座上發神經。
“我道歉。”許久之後,他先認錯的解釋原由:“其實——我並不是故意要跟你發火的,我只是……想徹底的把她給忘記,重頭開始我的新生活。我不願再有人提起她的名字來勾起我的回憶了,你懂嗎?我……”
“夠了,你不要再說了。”她用雙手捂住耳朵,閉上眼氣惱的搖着頭。“你們男人都是這樣,遇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就溫柔體貼順從得像只哈巴狗一樣;反之,則惡狠狠的像個凶神惡煞。我敢打賭你就從來沒有用過那種語氣對李雲兒說過話,你承不承認?”
“我承認。”他坦白的,沒有撒謊。“但那是因為……”
“因為你愛她是嗎?”她再一次的打斷他,雙眼怒目一瞪,放下了手。“所以我就活該倒霉的從一開始就成了你出氣的對象?!你錯了,周世倫,我不是李雲兒,沒必要代她去承受她犯錯后應得的責難,你最好記得。”
“我知道,所以我剛就先道過歉了。怎麼,不是道歉也不能原諒我吧?有這麼嚴重?”他誠心的,利用紅燈車子停下時,微笑的伸出了右手。
依涵望着他,雖然心中仍然鬱氣難平,但為了表現自己寬大的胸襟,也只能勉強的擠出笑臉,與他——握手言和了。
日子過得真快,轉眼間,莫天夫婦回國也有半個多月的時間了。
而雲兒,也對自己新賦予的媳婦角色,從原先的戰戰兢兢,適應得稱職極了,勝任愉快。
不過,卻不包括擔任莫風妻子一職。她到現在,仍對旁人稱呼的“莫太太”一詞,感到相當的陌生,一點歸屬感也沒有。
然而,儘管如此,她今晚還是得以莫太太的身份,跟莫風一起出席某集團所舉辦的拍賣舞會;人前人後,扮演一對恩愛夫妻。
坐在房間的梳妝鏡前,即使已化好了妝、換上了禮服,雲兒的心猶兀自掙扎着該不該去,彷徨極了。
她拿起桌上的梳子,把長發全撩到了胸前來,有一下沒一下的緩緩梳着,默望着鏡中的自己。
“叩叩叩——”
有幾下敲門聲響起,緊接着,莫風的聲音在門外詢問般的傳來:
“怎麼樣?雲兒,我能進來了嗎?”
“進來吧。”她悶悶的答,語氣顯得不太有精神似的。
和她正相反,走進門來的莫風不但看來神采飛揚,一身白西裝還凸顯得他格外帥氣挺拔、瀟洒壯碩。
“雲兒,既然你已經打扮好了,那我們就早點走吧。今晚的舞會很重要,千萬不能遲到。”莫風來到她身後,親手為她配戴了一條鑲鑽的心型項鏈,為她的風采更增添了幾許光芒。
“莫風——”她遲疑的開口,在鏡中與他的眸子相會。“今晚……我一定得去嗎?你知道,我從來沒有參加過這類的場合,我怕自己會很不自在,會讓你出糗。”
“放心吧,”他把手放在她肩膀上,以微笑來化解她心頭的那種緊張感。“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嚴重,就當是去開闊一下眼界、增廣見聞的。你還這麼年輕,總不能永遠退縮的把自己關在象牙塔里吧?是不是?”
“我明白,只是……”
“你還在擔心什麼?”
“我擔心……這樣的場合,世倫也會受邀參加的。”她輕蹙眉心,有她自己的顧慮。“我不敢想像若真遇見了,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他。”
“如果你是為這事,那麼雲兒,你大可以安心了。”
“為什麼?”她懷疑又不解。
“我私底下打聽過,本來他們公司確實是派出周世倫當代表的,不過,大概是和你有相同的顧慮吧?他推薦了另一位人選來代他出席;否則你想,我會冒險讓你陷入這種風暴嗎?我有責任保護你的。”
“謝謝你,莫風。”她充滿感激的回報他一抹動人的笑容,絲毫不知這樣的笑容令他差點心弦一震,興起了愛憐之意。
他連忙撤開目光,像被燙着了一般縮回了手,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麼會突然這樣思緒迷亂,不正常了起來。
半小時后,莫風與雲兒已經置身在氣派非凡、美崙美奐的拍賣會場了。
會場是設置在一間著名的大飯店內,除了來往穿梭的侍者外,到處可見一群群佇足着談話的男女賓客,衣香鬢影、笑語喧嘩,情況——就如同雲兒想像一樣,是一個極其商業化的地方。
自然,這樣的場合莫風是不可能會被孤立的。他很快的就被一幫朋友抓走,而雲兒也只能被動的站在一旁應酬他們幾句,做着她不擅長——賢內助的工作。
所幸,拍賣會沒多久就宣佈開始了。在一件送上前台的商品中,唯一能吸引她視線的是一隻以玉製成、雕工精美的蝴蝶簪子。可惜價值不菲,不是她的能力所能負擔得起的。
就在她失望的打算放棄時,身旁的莫風大概是察覺到她最細微的情緒轉變吧,主動抬手一口氣喊出了高價;結果,在全無爭者的局勢下,那隻玉簪子——就讓他們得標了。
拍賣會結束后,接着登場的,就是人人期待的舞會了。
在主席夫婦的第一支舞帶領下,莫風也執起雲兒的手,隨着其他賓客一同滑入了舞池。
“抱歉,若不是有需要,這樣的場合我是絕不會勉強你來的,一定把你悶壞了吧?”莫風充滿歉意的說,帶着她轉了個圈。
“不要緊。”雲兒淡淡一笑。“其實有機會出來見識見識,累積一下人生經驗,也是不錯的。”
“孺子可教也。”他讚賞的,也跟着她一塊笑了。“這麼快就把我的話給學會了。”
“沒辦法,誰叫我現在是你的妻子呢,當然要懂得適應環境了。”她很嬌媚的眨了下眼,難得有這樣迷人的小動作出現。“再說,我還要謝謝你呢,送了那樣昂貴的禮物給我。”
“你不用放在心上,那根本不算什麼的。”
“但是,我畢竟不是你真正的……”在公共場合中,她不便揭開兩人的秘密,“妻子”二字又硬生生的給吞了回去。“你沒必要對我這麼慷慨的。”
“難道,雲兒,除了這層非正式的關係外,你就不能把我看作是你的朋友了嗎?”他緊盯着她的眼睛,問出心底的疑惑。
她搖頭,輕聲的嘆了口氣。
“說實在的,直到今夜我還弄不太清楚,屬於你我間的到底是怎樣一種關係,如果你硬要說是朋友,那麼我們就是朋友吧;不過——即使是朋友,這樣的禮物也太貴重了……”
“那你就錯了。”他語氣堅定的打斷她,也搖了下頭。“禮物本身是沒有輕重之分的,它的價值與否,完全是經由個人的標準來加以判斷的;所以只要你喜歡,我就認為很值得了,你明白嗎?”
她點點頭,卻又忍不住再嘆口氣。
“莫風,我想……你還是不要再對我這麼好了,否則我真擔心自己將來選擇的對象會不及你的一半。”她眉稍輕鎖,說出了心中的隱憂。
“那麼——就別再選擇了,這一生就永遠停留在我的懷抱,如何?”
雲兒猛然呆怔了住,這才發現,在大廳七彩迷NB4275牡乒庀攏在樂隊浪漫音符的演奏下,兩人的距離——竟不知不覺的拉近了。
莫風的雙手環住她的腰,而她的頭則輕輕的倚靠在他胸前,感受他懷中的溫暖。
她一驚,慌忙的離開他的懷抱,臉紅了一大片。
許久之後,雲兒悄悄的揚起眼睫,移眼向他望去。她這才又再一次發現,莫風的神情並不如她想見,是揉和了戲謔的調侃意味;他的眼神反而深邃得讓她看不透,異常得專註了起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雲兒困惑的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