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一定要穿這種綁得像粽子的衣服嗎？”魏語璇不自在地看着鏡中穿着和服的自己。她旅行過很多國家，穿過各式各樣的傳統服裝，卻從來沒有穿到這麼“龜毛”的衣服，從頭到尾需要一個小時。
“太美了！”利丹朱站在她身後，表情狂喜，“完全是我想像中的模樣！”
“很不自由哪！”魏語璇好像全身有螞蟻在爬似的扭動不安，“利先生，我可不可以不穿這種衣服？”
“不可以！”利丹朱提醒她：“是你自己要求進入聖殿參觀，進入聖殿的人必須穿和服。”
“可是穿這種衣服真的很麻煩耶!”魏語璇抗議。
“不能討價還價。”利丹朱愛憐地刮一下她的鼻子。
“那……我不參觀聖殿了。”魏語璇想打退堂鼓。
“現在改變主意已經來不及了。”
看她那副愁眉苦臉的模樣，利丹朱耐心勸着：“語璇，你說過想參加真正的日本慶典，不是嗎？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你不會願意錯過吧？”
“那我可以照相嗎？”魏語璇趁機要求，加強自己不退卻的理由。
“不可以。”利丹朱千叮嚀萬囑咐：“語璇，你記住，聖殿之中不能照相，不能說話，一切都必須謹言慎行。”
“話也不能說？”魏語璇覺得索然無味極了，“多沒意思！那到底是什麼慶典？”
“那是我們的……”利丹朱趕緊煞車，“反正你一定要記住，後天晚上在聖殿的時候，你在我旁邊仔細看，不論我做什麼動作，你跟着做一遍就對了。”
“還要做動作?!”魏語璇跳起來，“聽起來很怪異……丹朱，你們不會是什麼邪教組織吧？”
“傻瓜！”利丹朱拍拍她的頭，笑道：“白鳥城是何等聖潔、莊嚴的地方，怎麼會跟邪教有關係？你別胡思亂想。”
“那如果我做錯了怎麼辦？”魏語璇憂心忡忡，“會不會被打一頓？”
“你放心，沒有人敢動你一根寒毛。”利丹朱安慰她：“語凝，不要緊張，我會一步步引導你，你不會做錯。”
“那——”魏語璇疑惑地看着他，“丹朱，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我已經答應你在白鳥市多留幾天，你別出什麼餿點子……”
“對我那麼沒信心？”利丹朱故作生氣，“我很小人嗎？”
“嘿嘿！”魏語璇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去換衣服。”她轉身跑進更衣室。
只花了十分鐘，魏語璇就把煩人的和服全部扒乾淨，換上自己的休閑服，自由自在地走到櫃枱邊看利丹朱付賬。
“二百萬日幣?!”魏語璇看着標籤上的數字，眼睛睜得像牛眼，低喃：“這麼貴的衣服他們也捨得出租？”
“他們不出租，是買的。”利丹朱朝她笑笑。
“買的?!”魏語璇差點岔了氣！二百萬日幣耶！她要賺兩年。“這麼奢侈幹嘛？用租的就可以了嘛！”
“不可以。”
“為什麼？”
“因為一生只有一次……”利丹朱差點泄露真正的意圖。“反正，聽我的話就沒有錯。”
一生？聽起來還不錯！魏語璇心中竊喜，掩不住嘴角笑意。
“你笑得真可愛，我現在很想吻你。”利丹朱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掌掌心。
“色鬼！”魏語璇甩開他的手，笑着跑開，差點撞上一個行色匆匆的女孩，連忙道歉：“對不起！”女孩沒有理她，只是用狂亂的眼眸搜尋店內……當她看見利丹朱站在櫃枱邊時，立刻走過去，“城主。”
“你來幹什麼？”利丹朱神色自若。
“聽說您帶她來試禮服……”荒木雪看見櫃枱上已經包裝好的和服，臉色大變!“城主，我懇求您，不要做出錯誤的決定！”
“不許說這種話！”利丹朱板起臉孔，威嚴十足，使所有人都小心謹慎地看着……他們敬畏無比的城主為何動怒？
只有站在門邊的魏語璇沒有進入狀況，她好奇地遙望着，雖然聽不懂他們的嘰哩咕嚕，還是不禁替那名女孩捏一把冷汗……利丹朱的臉色好可怕！
“城主！”荒木雪突然跪倒在利丹朱面前。“請您再考慮清楚！”
“起來！”利丹朱臉上堆滿陰霾，“不要做讓我生氣的事。”
“她不會愛上您的！”荒木雪不顧顏面地喊：“她不會像我這樣愛您啊！”
“你在說什麼?!”利丹朱俯視跟隨多年的秘書，臉色稍霽，“你怎麼會說這種話？雪兒，你糊塗了嗎？”
“不！我沒有糊塗！”荒木雪淚如雨下，傾訴情意：“城主，我一直愛您！已經愛了好久、好深……我以為總有一天……”
“別說了！”利丹朱嚴厲斥責，“你不應該說這些話，別忘記你的身份！而且你是家臣之女，不可以在大庭廣眾下失態！”
“如果……”荒木雪豁出去了，“如果您一定要娶她，我願意做情婦!”
“閉嘴！”利丹朱狠狠地說：“我只要一個女人，就是她！”
他抬手指向門邊，卻把魏語璇嚇了一大跳！他們在說什麼事會跟她有關？不……會還沒開始當內線，就東窗事發了吧?!
“那我怎麼辦啊?!”荒水雪傷心欲絕。
“雪兒，”利丹朱口氣稍緩，“起來，我不計較你今天的行為，你也必須忘記剛才說過的話，趕緊回去，好好反省自己的錯誤。”
荒木雪趴在地上，深深磕了三個頭，站起來，轉身飛奔離去。
梨花帶淚哪，真讓人心疼！魏語璇慢慢踱到利丹朱身邊。“她是你的女朋友嗎？她是不是在責怪你拈花惹草？你跟她解釋，我只是遊客……”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利丹朱板著臉打斷她。“我沒有必要跟誰解釋什麼。”他牽着她的手離開和服店。
“為什麼不說話？”利丹朱拉住魏語璇，強迫她面對他；手牽手在街上走了十分鐘，她左顧右盼，就是不肯看他一眼。“你在生誰的氣？”
“沒有。”魏語璇迎上他帶着愛撫的眼光，心跳倏地加快，趕緊轉過頭。
“語璇，看着我。”利丹朱用命令的語氣。“什麼事情困擾你？”
“沒什麼!”
“一定有什麼。自從雪兒出現以後，你就開始躲避我的視線，你不喜歡我和別的女人說話嗎!你在嫉妒嗎!”利丹朱愈想愈高興。
“別自說自話！”魏語璇傲慢地盯住他，“你跟多少女人說話都與我無關！我只是覺得你對女人的態度沒有溫度，又怎能口口聲聲說愛?”
“因為我只愛你，你是我惟一想要的女人，我的熱情只對你一個人釋放。”
“只怕我承受不了。”
“語璇，聽仔細。”利丹朱用手輕捏她的下巴，眼神牢牢鎖住她的。“我愛你，從很久以前到現在，從現在到永遠，我只愛你。相信我好嗎？”
“萬一有一天你的愛冷卻了呢?”魏語璇冷冷地說：“我也必須像雪兒那樣跪在地上求你回頭嗎？哼！我寧願死了。”
“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利丹朱急切地解釋：“她是我的秘書，不是我的女人，從來都不是！”“那她哭什麼？求你什麼？”
“她——”利丹朱難以啟齒，“為了商社的事。”
“你以為我是傻瓜？”魏語璇面色冰峻。“我沒資格知道你們剛才說什麼，我只是要提醒你，別以為我會像你們日本女人那樣，接受那種廉價的對待。”
“那種事不會發生在你身上。”利丹朱擁住她，“因為我準備寵你一輩子。”
一輩子？太遙遠了。魏語璇覺得很心虛。
“丹朱，抱歉。”魏語璇艱難地聲明：“我不是有意傷害你的感覺，和你認識是我人生中最美妙的插曲，但假期終將結束，希望你別讓情況變得太複雜。”
“解釋清楚！”
“我無法解釋。”魏語璇望進他眼中，“誰能預知明天會發生的事？”
“你在暗示我什麼？”利丹朱心中興起不祥之兆。
“別那麼敏感。”魏語璇顧左右而言它，“我沒告訴你嗎？我的原則是，三十歲以前的青春是用來揮霍的，所以只要盡情享受人生，別想那些不愉快的事。”
“我只有一個要求。”他用手指輕觸她的下唇，“我要你正視自己的感情，對我說出那個最重要的字。”
“哪個字？”魏語璇裝傻。“滾？”
“你很狡猾。”
“對。”她聳聳肩，“這是我的特色。”
“你傷到我的心，傷到我的自尊。”他的神色凄楚。
“你的自尊很值錢嗎？”
“當然，一個男人的自尊，一個城主的自尊，是無價的寶。”他緊緊握住她的手。“語璇，從小到大，沒有人能挑戰我的權威，只有在你面前，我願意拋開一切表相，做一個最原始的男人，一個只要求換心的男人，你能明白嗎？”
這麼動聽的話，怎能再假裝不懂？魏語璇無言點頭，凝視他們交纏的手指，她想抽回，但，他卻握得更緊。
“丹朱，”魏語璇口氣無奈，“我終將回去屬於我的地方。”
“噓……現在別說。”利丹朱搖頭。“過幾天再說。”
過幾天之後，事情就會不一樣了，他有信心改變她的想法。
“沒有收穫？”魏語璇失望極了，“那他們會把毒品藏在哪裏？”
“惟一沒有勘察過的地方是白鳥城。”潘珞薇謹慎回答。
“不可能吧?!”魏語璇低叫：“那是聖地，絕不可能有人敢破壞它的聖潔！”
“愈不可能的地方愈安全。”小泉景織神色冷然。
他們三個坐在路邊的露天酒吧，用英語交談，防止隔牆有耳。
“那怎麼辦？”魏語璇愁眉不展，“白鳥城大得嚇人，你要從何找起？我得幫你到什麼時候？”
“你後天不是要去白鳥城參加慶典嗎？正好有機會仔細觀察。”潘珞薇建議。
“我才不要！萬一被他們發現，正好把我當作祭品。”魏語璇忙不迭搖頭。
“哈哈哈……”小泉景織發出爽朗的笑聲。
“你還笑?!”魏語璇咬牙切齒，“都是你把我拖進這個災難之中！要不然我現在已經在京都，過兩天就會回到台北，那裏很安全，我不用擔心被人家追殺。”
“那樣你就會錯過很多精彩。”小泉景織的笑容依舊。
“什麼精彩?!”魏語璇睜大眼睛。八卦，人類的通病。
“比如說，後天的慶典，還有……”小泉景織故意賣關子，直到將她們的視線吸引過來，才不慌不忙地說：“白鳥城的鬼新娘。”
“鬼新娘?!”魏語璇臉色略白，“真的有鬼？”
“真的。”小泉景織若有所思地凝視她，“白鳥城有個神秘的古老傳說，裏面曾經住着一位不情願的新娘，她很早夭，她的靈魂始終不能離開。”
“酷斃了！”潘珞薇興緻勃勃地說：“語璇，你幫我去向利帥哥請纓，我也要參加慶典，我想見見這位鬼新娘。”
“你不怕鬼了？”魏語璇瞥她一眼。
“當然怕。不過我覺得滿羅曼蒂克的！”潘珞薇腦中泛起浪漫幻想念頭。“難道你不好奇嗎？她不能離開，是因為在尋找愛情？或是在等待復仇？她曾經有過怎樣的人生？”
“她有怎樣的人生跟我們八竿子也打不着一塊兒！”魏語璇潑她冷水。“廿一世紀的高科技人類怎會相信這種莫名其妙的神鬼之說？荒謬！”
“害怕就說一聲。”潘珞薇低聲嘟噥，“不過，你愈害怕，她愈會來找你。”
“胡說八道！我跟她無怨無仇，她來找我做什麼？我有那麼倒霉嗎？”魏語璇強迫自己表定。
“很難說。”小泉景織猶在危言聳聽，“也許你後天就會見到她。”
“聽你在放屁！我要回去了。”魏語璇站起來，卻覺得有點腳軟。
“急什麼？”潘珞薇伸手拉住她。“不是約好再去喝下一ㄊㄨㄚ的嗎？”
“這麼晚了。”魏語璇看看手錶；她不是怕晚回家，剛才出來的時候是借用利丹朱的跑車，再晚回去都無所謂，只是她已經好幾個小時沒看見他，心中好像有股莫名的牽挂。
“九點半算晚?!”潘珞薇很想賞她一掌，“在台北的時候，夜生活都還沒有開始呢。走！去隔壁那家PUB。”
好個風和日麗、春光明媚的美麗星期天。
利丹朱把魏語璇從床上挖起來，說要帶她騎摩托車逛白鳥市。
昨天夜歸，又喝了不少酒，魏語璇覺得自己頭重腳輕、四肢無力，根本沒臉出門，卻拗不過他，只能像木偶一樣隨他擺佈。才走出大門，耀眼的陽光令她睜不開眼睛，趕緊戴上太陽眼鏡，壓低鴨舌帽，活像吸毒鬼。
“把手放在我的腰上。”戴着安全帽的利丹朱回頭看她。
坐在後座的魏語璇假裝沒聽見。
沒有預警，摩托車向前沖……差點把魏語璇甩了下去，她只好伸手攬緊他。
丹朱得意地露齒一笑。
小人！魏語璇在心中罵他。
哇！好一條漂亮的林蔭小徑！魏語璇恣意欣賞沿路的景緻，發現他們正在爬坡，十分鐘之後，她和利丹朱並肩站在綠草如茵的公園內，俯瞰白鳥市。
白天看它，又有另一種風情！
“好美……”魏語璇着迷地眺望四周，深深吸進芬芳新鮮的空氣，覺得宿醉正在遠離。她遙指白鳥城說：“從這個角度看去，它像一隻白色的鷹。”
“這就是白鳥城名稱的由來。”利丹朱笑容可掬。
“你以它為榮？”
“每個人都以它為榮。”利丹朱頗感自豪，“很多國際財團想開拓白鳥市成為國際性的觀光城市，都被我們拒絕了。”
“為什麼？”
“因為白鳥市喜歡傳統。”他指着山下說：“你有沒有發現，任何建築都不會超過白鳥城的高度？”
“哦？”魏語璇放眼搜索……果然，全市最高的建築是“利商社”總部，一棟三十五層的玻璃帷幕大樓，很耀眼，很囂張，但仍臣服於白鳥城之下。“真的耶！為什麼？”
“這是傳統。”利丹朱洋洋得意，“對白鳥市的居民而言，白鳥城是永遠的象徵，沒人敢超越，沒人願意改變。”
“迂腐。”
“也許是。”利丹朱笑笑，“不過，有的傳統值得保存和延續，所以白鳥市才有今日的純潔、平靜和美感。”
“可是它真如你所說的純潔嗎？”
“呃？”利丹朱一愣，“你是什麼意思？”
“丹朱。”魏語璇小心地旁敲側擊，“你能保證白鳥市裏面沒有人貪贓枉法？沒有人作姦犯科？你認識所有人？你相信他們？你能完全掌握他們？”
“我——”利丹朱沒想到她會提出這一連串問題，沉思片刻才回答：“我無法保證，但我相信我的臣民，他們都很質樸、善良，我們是全國犯罪率最低的城市。”
“嗯……”魏語璇不敢多問，但從利丹朱的坦然自若，她肯定他不是毒販。那，是誰在利用他的信任？是誰在褻瀆白鳥城的純凈？
“語璇。”利丹朱拉回她的思緒，“你在擔心什麼？”
“我擔心明天的慶典……你們的神明會不會介意我這個外人進入聖殿？他們會不會暗中懲罰我？”
“不許這麼說！你不是外人，你是我鍾愛的女人，我要娶的女人。”
“娶？”魏語璇心中有股奇怪的感覺，“你們的神明允許城主娶中國人？我就算再無知，也明白這絕對不符合傳統。”
“以前有人打破傳統。”利丹朱安撫她，“我有祖先娶過中國新娘。”
“哦？”魏語璇想起小泉景織的話，“那他們幸福嗎？有沒有白頭偕老？”
利丹朱沉默不語。
就算他不說，魏語璇也能料到那個傳說中的鬼新娘就是中國新娘。當然啦！一個女孩孤伶伶地飄洋過海，語言不通，生活沉悶，不早夭才怪!
“語璇，”利丹朱握緊她的手，眼中射出熱情的光芒，“答應我，不管將來多艱難，我們都會緊緊守在一起，答應我，不要再一次放棄。”
再一次放棄？他的用詞真奇怪！魏語璇古怪地看着他。
“你不同意嗎？”利丹朱滿臉焦慮。
“丹朱，”魏語璇幽嘆。“我不可能永遠留在這裏，不是嗎？”
“你會留在這裏！”利丹朱抱緊她，兀自喃喃：“我要把你留下來，我不讓你離開，你不可以離開……”
“嘿！”魏語璇覺得好笑，“我現在還不會離開，我已經答應多留幾天，而且明天還有慶典，不是嗎？你可以放手了嗎？”
利丹朱訕訕放手，卻仍凝視着她……
魏語璇仰頭往視那對依戀她的深邃眼眸，伸手撥開他額前的一綹髮絲，無法否認自己對他也有愛戀，她輕柔地說：“丹朱，我感覺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牽引我走向你，我願意愛上你，不在乎能夠愛多久，只是，我無法保證永遠。”
“這樣就夠了!”利丹朱的心在狂跳。“語璇，你不會知道你這些話有多麼誘人……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我迫不及待明天的來臨。”
第二天下午，天色清亮。
穿戴傳統服飾的利丹朱和魏語璇分坐兩頂由八名大漢抬着的轎子，緩緩進入白鳥城；後面跟着數以百計的男女老少，全部穿着和服。
從來不曾經歷過這種陣仗的魏語璇心情雀躍，東張西望。
她的輕佻舉動引來許多不以為然的無形飛刀。
然而，魏語璇才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呢！她只遺憾自己不能夠拍下照片，回台灣后好向同事們炫耀一番。
莊嚴肅穆的隊伍進入聖殿之後，兩名中年婦人上前扶着魏語璇走下轎子，扶她走到利丹朱身邊站好，再緩緩退下。
利丹朱伸手扶着魏語璇和他一起坐下來，兩人的位置正好在聖殿的中央。一群人紛紛從四周走上前，以他們為中心圍成一個大圓圈，態度虔誠地坐下，三個打扮怪異的老人開始低聲念祈禱詞，在魏語璇聽來，好像在念經。她約略數了一下坐在周圍的人，三十個左右，他們應該是比較重要的參與者……突然，她在其中看到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孔。咦？是熊也?!他怎麼也在這裏？
她的詫異表情又引來不少輕蔑的飛刀。
熊也向她微微頷首，表示知道她已認出他；再微微搖頭，提醒她不能出聲。
真毛病！這是什麼鬼慶典?!從頭到尾在演啞劇，魏語璇心中不滿至極。
不能說話，看人總不犯法吧？不管三七二十一，她開始打量這些人……當她接觸到一雙怨恨的眼神時，不由得一驚！荒木雪?!她為什麼……
利丹朱發現身旁的人在發獃，輕輕拉一下她的袖子，提醒她集中注意力。
慶典在魏語璇的心事重重中隆重結束。她鬆了一口氣，只想趕緊回房間卸下身上重重的“裝備”，全然不知自己已經晉陞為已婚身份。
“我要殺了他!”華麗的日式房間內發出怒吼。
魏語璇身披一件白色的輕紗長衣，長發有點濕，宛如出浴后的仙子……哦，不，比較像冒着火焰的夜叉，因為她正在“打雷”。
芳子縮在一旁打哆嗦，不明白看似天使的夫人為什麼會發撒旦一般的脾氣？她只不過是向夫人道喜而已啊。
“利丹朱呢?!”魏語璇的眼睛在噴火。
“城……主在花園。”芳子垂下頭，不敢迎接夫人的眼光。
“哼！”魏語璇拂袖而去。
芳子趕緊收拾夫人換下來的和服，小跑步躲回自己的房間，她可不想被颱風尾掃到。
“利丹朱！”魏語璇匆匆走向花園，一路喊着卑鄙、無恥、陰險小人的名字，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從芳子口中，她才知道自己中了利丹朱的圈套。今天哪裏是什麼傳統慶典！明明是只有新娘被蒙在鼓裏的不傳統婚禮！依據日本的法律，她現在已是合法的利丹朱夫人。哇咧！○○××……白鳥城主就可以公然綁架嗎?!
“利丹朱！”魏語璇的吼聲響徹雲霄。
“我在這裏。”
利丹朱穿着一襲和她相同的長袍站在池塘邊，面帶微笑，看起來玉樹臨風，神采飛揚……我呸！魏語璇趕緊發揮定力，不讓口水流下來，衝到他面前，食指伸到他的鼻尖，“你——”
“叫夫君。”利丹朱用大掌包住她的手指，放到自己的唇邊一吻。
夫君?!魏語璇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抖！
“你冷嗎？”利丹朱用力一拖，她整個人立即在他懷中。
“我噁心!”魏語璇努力推開他，也推開自己願意停留在他懷中的感覺。“你這個下三濫、強盜、土匪、死倭寇！”
“是的，你說什麼都可以。”利丹朱嘻皮笑臉，再次摟住她；他當然知道她已經氣瘋了，才不會笨得在火上加油。“親愛的夫人，我認錯，隨你怎麼處罰，我都心甘情願接受。”
魏語璇的火氣頓時消了一半。伸手不打笑臉人，古有明訓哪！
“我——我要離婚！”
“不行，白鳥城主不能離婚。”利丹朱心平氣和地看着她。婚禮后不到一個鐘頭就提離婚？大概是世上最短命的婚姻吧？不過，他可不會答應她的胡鬧。
“我不承認這個婚姻！”
“日本法律已經承認它。”
“日本法律？”魏語璇眼睛發亮，“那……在台灣就不具法律效力了吧？”
“如果你堅持，我可以立刻讓它在全世界都具有法律效力。”
是啊！白鳥城主無所不能，她斗得過他嗎？唉！魏語璇的臉垮下來，指控：“你用小人步數，你騙我！”
“對不起。”利丹朱恭恭敬敬地向她鞠躬，“白鳥城主誠心誠意向夫人道歉，我保證以後永遠永遠不會再騙你。”
“哼！”魏語璇心亂如麻，“真的很丟臉耶！全世界就我不知道自己是新娘子！我明天有什麼臉去面對人？”
“不必擔心別人的看法。”利丹朱安慰她，“你是夫人，沒人敢對你不恭敬。”
“不敢才怪！”魏語璇心有餘悸，“那些無形的飛刀就夠讓我死無全屍了！”
“什麼無形的飛刀？”利丹朱不解地看她，“有人對你做了什麼？”
“沒什麼。”魏語璇凝望她的“夫君”，感慨：“唉！丹朱，你何必這樣大費周章？就算沒有那道手續，我還是會願意和你上床。”
“我和你結婚不是為了上床。”利丹朱不假思索地說：“我不會在沒有結婚之前和你發生關係。語璇，我們之間不能如此膚淺。”
“膚淺?!”魏語璇微慍，“你是什麼意思?!你以為我是隨便願意和男人上床的女人嗎引。告訴你，如果不是因為我……”她倏然住口，被心中忽然湧現的愛意嚇到！愛?!她愛他?!多麼難以看信!“因為什麼？”利丹朱萬分期待新婚妻子能對他吐露心意。
“因為——”她的心情紛亂，無法釐清。“不知道。”
“你還不肯說那個字？”利丹朱失望地凝視她。
“我——”魏語璇用雙手環住自己，似乎覺得冷。
利丹朱解開自己的外衣，將她摟進懷中。
如此的親昵讓魏語璇不安，微微掙扎。
“別動。”利丹朱的氣息在她頰邊，他的溫柔讓她心悸。
兩人在星光下靜靜依偎。
站在白鳥城的花園俯看白星巾，心中有莫名的感動。
“你的城市很美。”
“也是你的城市，從今以後，是我們共同擁有的城市上
魏語璇抬頭看這個男人，他為她如此用盡心計，怎能不令她感動？火氣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主動送上香唇。
“語璇……”利丹朱緊緊擁住她，長期禁錮的熱情將不顧一切地釋放。
夜，還長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