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佐賀,怎麼回事?為什麼偵訊室裏頭是二課的人?”
上原與小惠才剛執行勤務回來,就看見整個生活安全課兵荒馬亂。課長不在,整個調度都是由個人自己決定,事情又突然,混亂是在所難免的。
“我們剛剛逮回來的幾個渾小子,好像也剛好是二課要抓的人,二課怪我們打草驚蛇,只好馬上成立搜查總部。”清風音調沒什麼起伏的回答。
除了在CD店帶回來的兩名青少年外,逃走的人也又抓回了兩個,還剩下兩個不知流亡何方。不過……這些現在對清風而言都不是最重要的,他現在滿腦子都在想南的話。
——當初把今日子嫁給你果然是錯誤的決定……
也就是說,南是和實的岳父?
可惡!課長有老婆,自然也有岳父啊!自己是在在意個什麼勁?
“那麼現在我們得做什麼?”上原又問。
“你手上還有案子嗎?”
“暫時是沒了,只是大西檢察官說我上次呈上去的報告書有點不清楚,叫我今天如果有空能跟他談一談。”
上原想起想起大西那張總是毫無表情的臉,就大大地嘆口氣,他最不會應付這種除了工作之外,完全無話可談的人了。
“大西?是那位綽號木頭面具的大西由貴檢察官嗎?”清風問道。
大西由貴在少年法庭間可是名人,庭間的表現氣勢十足,與律師的激辯方面更是精彩,只可惜就是少了點情緒。
“就是那個人啊,他連說話的音都一個樣,活像機械人似的。說老實話我還真不想碰到他,總覺得跟他說話得提心弔膽的。”上原晃了晃手。
“啊!後面。”
“什麼後面啊?我說那個檢察官啊……”上原一回頭,正好對上一張如同蠟像般毫無表情的正經臉孔。“哇啊啊!大西……大西檢察官……”
“檢察官好。”清風看好戲般打了個招呼。
“你好。”大西也點了個頭,果然如同傳聞般,一點表情也沒有。
“大西檢察官……你怎麼會在這裏?”上原戰戰兢兢的問。怎麼辦?剛才偷說他壞話的事情肯定被聽到了!
“我有幾件過去的紀錄想來資料庫查,順便來找你談一下我跟你說的是情,不過,看外面的情況你似乎很忙。”從臉上根本無從探知大西現在的心情如何。
所以說,上原才會覺得這種人很難應付。
“其實還好啦,搜查總部設在這裏也算司空見慣了……對了,大西檢察官(注三)所要討論的那個案子,什麼時候要開庭?”上原不敢對大西嘻皮笑臉,只得擺出一副公事中的認真樣。
“後天。”大西簡單吐出兩個字。
“咦?這麼快?”
“所以才想先找你談一下,因為這件案子主要是由你負責的。”大西依舊廢話不多說。
“嗯,我知道了,那我們就先去會客室……”
“上原,會客室中谷課長跟二課課長在用喔。剛剛才過去的,可能不會這麼快就出來。”清風很快的提醒。
他非常在意在會客室中的兩人,到底在談些什麼,但卻逼自己想着談話一定是關於辦案,要不然自己一定會忍不住去偷聽。
“可以去咖啡廳嗎?”大西突然提議着。
“咦?”上原倒沒想到平時正經到近乎僵硬的大西,居然會對如此提議,所以愣了會兒。
“有困難嗎?上原你不喜歡喝咖啡?”
清風很快的察覺到,大西眼裏似乎有點困窘。
“沒有,不會……我喜歡咖啡……配鬆餅。呃,旁邊巷子就有一間不錯的咖啡廳,我們走吧。”上原不自覺地跟着緊張了起來,忙率先走出辦公室。
大西回頭朝清風點了下頭,隨即踩着方正的步伐跟了上去。
“唔……好像有點有趣的樣子……”清風沉吟了下,隨即又嘆口氣。現在才沒功夫管別人的事呢!
“佐賀,過來一下。”
清風回過頭去,只見緒方與冰室兩人,正朝自己鬼鬼祟祟地招手。清風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還是乖乖地走到兩人所在之處。
“什麼事?”
清風看到緒方跟冰室手上,各拿一支黑色小型電話,樣式很類似刑事課攻堅時所攜帶的警用無線電。
“你想不想聽聽看,課長跟那個南老頭到底說些什麼啊?”冰室原本就往上勾的眼角,現在顯得更加狡猾了。
“等等!莫非你們……”再度瞄了眼兩人手上的東西,清風背上冷汗直冒。
“嗯,就是你所想的。”緒方笑法依舊菁英,只是清風總覺得菁英的方向,好像有點錯誤。
“竊聽是犯法的耶!”清風壓低聲音緊張道。
“又沒有人說要拿來當呈堂證據。”冰室無所謂的說。
根據法律規定,凡是利用竊聽或非法手段得取的東西,一律不準拿來當作證物。不過這個行動純粹只是興趣罷了,並不拿來做別的事情。
“可是……”清風知道自己無力阻止眼前兩個人,所以只得問:“你們竊聽器是裝在哪裏啊?”
因為南課長來這裏也是突如其然,所以他們不可能事先預知,一定是臨時起意想偷聽,所以才在哪裏弄了竊聽器。
“南先生身上羅。”緒方說著的時候有些得意洋洋。
“不會吧?”清風一聽差點沒暈倒,居然在那個恐怖的南課長身上放那種東西,要是被發現的話,還不知道是哪種慘況呢。
“放心放心,等一下就回收了。”冰室看似輕鬆的聳肩。
“連後路都安排好了啊……”清風苦着臉喃喃念道。
“總之廢話就少說吧,來聽聽有趣的東西羅。”緒方說著,將早就調頻完成的無線電開關按下。
幾秒沙沙的聲音過後,先是模糊不清的單字音同時從兩台無線電中傳出,當聲音終於清楚后……率先聽到的,就是南對於生活安全課的眾人算是衝擊性的發言。
“……上頭有意思調你回一課當管理官。”
==凡=間=獨=家=制=作==
“不好意思,這裏只有即溶咖啡。”和實在南面前的桌上放了個紙杯,只是南連看都不看一眼。
“本廳的咖啡也不會好到哪裏去的。”南說話的時候,嘴角的紋路似乎更加深了。
“對您而言,只有今日子泡的咖啡才最合胃口吧?”和實微笑道。
“今日子……她還好嗎?”似乎只有在提到女兒時,南緊繃著的表情才會稍微的緩和下來。
“需要給您名片嗎?今日子店裏的。”和實苦笑着。
南搖了搖頭,“我不擅長應付那種場合。”
“已經三年了,您連今日子的面都不願意見?這件事情的起因都怪我,請原諒她。她非常的想念爸爸。”
“的確是你的錯,但若今日子想見我,為什麼不直接回來?我可沒有不準那丫頭回家。”南說畢,重重咳了聲。
“對不起。”和實慎重地低下頭。
“沒有道歉的必要,現在的你只不過是今日子過去的丈夫。”南的臉又恢復成原本如同殉道者般嚴謹的面容。
“我們……還沒有離婚。”和實老實的說。
“什麼?”南似乎很驚訝,他第一次聽到這件事,因為從今日子給他的信里,只說她跟和實已經分手了,所以他直覺認為兩人應該早已離婚。
“因為我還沒在同意書上蓋章。”和實靜靜道。
“你……”南狠狠的擰起眉,在眉間出現了許多如刀刻般的痕迹。
“因為到前一陣子之前,我都沒有辦法真正下定決心。”和實望着南如鷹般銳利的目光了一會兒,又接下去道:“不過現在已經沒有問題了,很抱歉之前拖了很長的時間,我會讓今日子恢復自由的。”
“從今日子帶你回家的那個時候,我就直覺你是個讓人猜不透的男人……”南冷冷的字句從嘴裏緩緩的吐出。
“不,我只是個如同孩子般自私的傢伙罷了,如果手上不抓點東西就會感到不安。我必須說,這些日子以來,我並不是因為仍深愛着今日子所以才不願意離婚,而是怕一旦放手便會一無所有。”
“你還真是老實!”
“我並不擅長說謊。”和實再度露出微笑,“而且我認為說謊並沒有什麼好處。”
沉默了會兒,南終於拿起桌上那杯已經變的微溫的咖啡,湊到口邊,飲下后抱怨道:“真是難以下咽,跟泡的人一樣。”
“讓您見笑了。”和實不慍不火地回應。
“……雖然我從一開始就不喜歡你,不過不得不承認你是個人才,一課的根岸也對你稱讚不已,當初你要從一課調來這裏,他還很捨不得。”
南口中的根岸是指根岸長一郎,警視廳搜查一課課長,標準的舊時代強硬派熱血刑事。
“沒這回事,一課裏頭個個都是菁英,隨便一個人都可以取代我的位置,所以我很放心的離開那裏。”
“中谷,你當初主動請調,是因為今日子的關係嗎?”
“可以說是吧,”和實微仰了下頭,“那時多少有點覺得,今日子會選擇離開,全部都是工作害的,所以面對一課的時候,會有種從心底竄上來的無力感。當時嚴重到只要一踏進辦公室就會想吐的地步,不過我知道,我是不可能會討厭刑警這份工作的,要放棄還做不到,所以我就拿身體不適的理由請求調職。”
“你……現在沒問題了嗎?”南問着這句時,比剛才所有的時刻都還要嚴肅。
“已經沒問題了。”和實也認真做出答覆。
——如果有人不小心踩到雷龍的尾巴的話,雷龍要一分鐘之後才能感覺到痛,所以,課長是雷龍……
不知為何,他想起清風對自己說的這句話,然後他微微笑了起來。
“你想回一課去嗎?”
和實並未回答。
“上頭有意思要調你回一課當管理官。”
“為什麼是我?應該還有更適合的人選才對……”
“除了根岸強力的推薦之外,以往跟你共事過的人,也都很希望你能調回去。現在特殊搜查三、四系的管理官即將退休,你本來就擅長重大刑事不是嗎?在生活安全課這種小地方不足以讓你發揮才能。”
“真是意外,居然有人記得我。”
“像你這樣的傢伙,要叫人把你忘了可還真難。”南雖是嘲諷的語氣,但這句是難得從他口裏冒出的讚賞。“好好考慮吧,當然,最好是別推辭。”
“……我會考慮的。”和實笑着回答。
“好了,私下的事情就到此為止吧。”南說著,一口把難喝的飲料全部灌入口中,隨即一副快吐了的表情,“這次我來是為了……”
“有哪條大魚逃漏稅?”
“你鼻子倒靈。”
“聽課里的人講,是跟我抓回來的那幾個孩子有點關係?雖然我不認為他們的程度足夠讓您親自動手,不過倒是有幾個疑點……他們很有錢。”根據清風識得名牌的眼光,和實倒是現學現賣地拿出來說。
“我們盯的當然不是那群小混蛋,而是更上面的人。這條線我們已經放了不少時間,沒想到那群小混蛋竟不成材成這樣,到處惹事。現在可好,被送進你手裏,要是打草驚蛇,難保上頭那傢伙不會斷尾求生。”
“很大條的魚?”和實問。看來事情不太簡單了。
“很大,抓到的話,國庫可說是發了一筆橫財。”南的笑容像猛獸,他是年紀大的狼,但卻越老越狡殘。
“已經通知國稅局了嗎?”
“不行。”
“為什麼?”
“因為那條魚大的連國稅局的OB都可以吞了。”
“可是我這裏抓了人,那邊遲早也會有消息。”
“所以我才來。”南說著,一把將手上的紙杯捏扁。
“……我不可能放人。”和實明白南的意思,只是他搖了搖頭。
“中谷你聽好,這案子比起偷竊未遂以及毀損他人財物大很多。”南的視線如同刀刃般銳利的盯着和實的臉。
“事件不分大小,我們是刑警。”和實堅定道。
“很好,既然你這麼說,那也就是要二課放棄這條大魚的意思?”南陰鬱的眯起眼。
“不,我的意思是不分大小……一起辦。”和實接着微笑說:“反正您早知道我不會同意放人,所以才把搜查總部搬過來不是嗎?試探我是沒有意義的。”
“哼……算了,好歹我也當過你岳父,早明白你的脾氣。”
“那麼,在這段期間內,請讓我們生活安全課儘力協助吧,南先生。”和實說著,然後伸出手。
不過南卻毫不理會的從椅子上起身,直接從和實身邊經過,隨即出了會客室。
“哎呀哎呀……”和實緩緩放下手,苦笑了起來。
回到……一課嗎?
==凡=間=獨=家=制=作==
這件事情還是暫時先別泄漏出去,現在可不是引起騷動的好時機。
清風耳邊還迴響着緒方的囑咐,心裏七上八下的一時手足無措起來。
怎麼辦?要是課長他答應回去一課,那麼自己就得被迫放棄……不對!本來就沒有打算怎麼樣,可是、可是……那是在一周有五天都可以看到課長的情況下,所以才想說只要這樣維持下去就好了……啊!好煩啊!還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就把課長綁架……
嗚……真的這麼做的話,不但會被課長討厭,而且連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的啦!
好!吸口氣、吐氣……嗯,保持鎮定,泡杯咖啡……對!去泡咖啡。
清風放下手上已經整理出來的筆錄,這才發現邊緣已經皺的不像話,由此可見剛剛自己的心情有多激動。他踏上走廊準備去休息室,這時後頭咚一聲悶響,然後就是接連不斷的道歉聲。
這個近乎纖細的少年音,不是長谷川的聲音嗎?
清風回過頭去,看見南沒好氣的道:“下次小心一點。”而長谷川一臉慌亂的道歉,然後蹲下去撿拾着幾本資料夾。
這時清風注意到了,靠在辦公室門邊的冰室,對長谷川露出一個“做的好”的表情。
該不會……所謂的回收竊聽器……
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快步走向休息室,清風在心裏暗自替這幾個膽大包天的同事們捏了把冷汗,對方可是大名鼎鼎的二課課長耶!真是的!不過……自己也參與偷聽,同罪呀同罪。
進入休息室,清風隨即走向一旁放咖啡粉的柜子,取出材料后隨意摻了些,之後就衝進熱水。
“原來佐賀你喝咖啡不加糖跟奶精啊?”
背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清風嚇了跳,一時拿不住杯子……
“哇啊燙……好痛!痛……”
紙杯掉在地上,滾燙的熱水倒了一些在清風左手上,回頭后對上一張着急的面容,對方不由分說地把他抓到小廚房裏,打開水之後,依舊緊握着他的手往水流下放。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嚇你,你還好吧?對了!醫院……等一下去醫院檢查!”
看見眼前的人如此慌亂,清風不由得笑出聲。
“哇,完蛋了!連腦子都被燙壞了!”
“課長,這玩笑不太有趣喔。”清風噘起嘴道。
“那你幹嘛笑,很痛對吧?不是笑的時候吧?”和實說著,仔細觀察了清風的左手,還好沒有起水泡,只有手背與虎口有點發紅罷了。
“是痛沒錯,我是因為課長擔心我,所以我很高興啊。”清風率直道。
“你該不會接下去要說,如果能被我關心的話,多燙幾次也無所謂吧?”
“啊,課長很聰明嘛!”清風知道對方絕對不會同意自己的看法,不過還是如同挑釁般說了出口。
“別說那種傻話了,我會擔心的,真的會擔心的。”和實繃著臉認真道。
清風第一次看到和實確實地傳達出不快的情緒,感覺有點驚訝。
“……生氣了嗎?”清風歪過頭問。
“生氣了喔。”
“真的?”
“真的。”
“可是怎麼辦呢?我好開心呀。”清風有種莫名的勝利感。
“又不是撿到什麼值錢的東西……”和實轉過臉,然後把還在嘩啦嘩啦的水龍頭關上。“去擦個葯吧。”
“不用了,小傷而已,馬上就會消腫了。”
“好吧。”和實嘆着氣,拿了掛在一邊的抹布走回休息室,蹲下身開始清理被咖啡弄髒了的地板。
清風乖乖坐到一邊的椅子上,看着和實動作。
“中谷課長,現在我們該怎麼做呢?我是說有關二課來要求支援的事情。”清風特別避開剛剛偷聽到的部分,深怕做的壞事被揭穿。“其實我到現在還不太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嗯……雖然等一下的搜查會議會提,不過南先生……二課課長絕對不會把事情說得很明白,畢竟我們只是支援而已。”和實將地上的污漬大約擦掉后道:“我去洗個抹布,等等再跟你說明白。”
不到一分鐘,和實再度從小廚房走了出來,坐到清風面前。
“剛才我已經跟二課的人問過了……幸好我以前在一課的名頭還有點用,要不然他們口風都很緊。”和實好不容易把剛才湧上的很多情緒拋開,然後才說:“我們抓的那幾個青少年,經過調查后,發現他們都在同一個劇團工作。”
“劇團……我知道了,劇團其實是空的,有人利用援助劇團的名義逃漏稅,那些小子會這麼有錢是因為有分到紅。”清風憑藉着直覺很快做出猜測。
和實隨即露出微笑道:“不愧是在二課待過的,相當敏銳嘛!”
“以前這種案子辦的多了,什麼逃稅的方式我們幾乎都見識過,最常見的也就是假裝買個什麼很貴的東西,再假造收據把錢洗回來;要不然,就是像這種隨便找間什麼營業,但其實根本沒在做事,可是卻不斷有支出,當然那些錢又會回到原本的主人手裏。”清風談起逃稅的話題倒是滔滔不絕。
“你要不要回二課去?我是說有機會的話。”和實突然這麼問。
“……你就這麼討厭我,急着要把我趕回二課啊?”
“我沒有那種意思。”和實忙解釋:“我只是覺得,也許你待在二課比較能發揮,而且升遷方面……”
“我現在只想在課長身邊而已,其他我可不在乎。”
清風一想到和實可能得調回本廳的事情,就讓他相當的不開心。就算自己真能調回二課,充其量也只是在同一棟大樓工作,也許連在走廊都不可能擦肩而過,這樣一點意義也沒有。
“我知道了,以後我不會再提了。”和實點點頭,“總之,二課是怕我們抓了那幾個孩子們后,會驚動那個頭頭,所以才要我們很快的把人放掉,當作只是場誤會。當然,我不會同意這種事情的,要不然怎麼能對那個唱片行店長交代呢?”
“那個南課長要抓的人是?”
“嗯……似乎是金融廳的高階。”
“跟警察廳同屬內閣府啊……難怪國稅局壓不太住……”清風點了點頭。
“你怎麼會知道二課不打算通知國稅局?”和實奇怪的問。
“啊……猜、猜的啦,你也知道我的直覺很准嘛!”清風忙裝傻陪笑道。
“那還真的很准。”和實微微一笑,“那麼,去參加搜查會議吧,要怎麼處理那些孩子們,等會兒就知道了。”
清風點頭,隨即從椅子上站起,稍微壓到了紅腫處,表情一陣不自在。
“還是不行,我帶你去擦藥。”
和實生怕又被拒絕,馬上抓住清風沒有受傷的手,他早該知道對方是個很會逞強的人,就算多痛都會忍着,尤其那傷又是自己弄的……剛剛果然應該馬上就去擦要才對!要是發炎,或是併發什麼東西該怎麼辦?
“可是搜查會議馬上就要……”
“先別管那個。”和實強硬的回道。
一瞬間,有種異常的高熱從清風的胸口沖向腦門,足以讓他暈眩。
==凡=間=獨=家=制=作==
淡季馬上就變成旺季,多少都會讓人覺得有點適應不良,尤其是支援二課這兩天,和實原本就是個忙起來怎麼樣都無所謂的人,但清風卻堅持每天至少要抽空回家換套衣服、沖個澡,整整齊齊地來上班。
“國稅局果然來施壓了呢。”冰室靠在牆邊,眼神迷濛。
“沒辦法,因為他們的壓力也很大,一方面希望二課快點逮到證據,另一方面卻又不能表現得太明顯。”緒方手上拿着監視配置圖,當成扇子扇。
“總覺得好像是在做巡察的工作。”清風拿着濕紙巾抹臉,總覺得腦袋不清醒,這幾天睡着又少,出去跑個幾回、開會、再出去、回來繼續開會,體力一點一點被抽干。
“看不起巡察嗎?”冰室冷冷地問。他就是非菁英組,從巡察慢慢爬上來的,所以基層的辛苦他很清楚。
“沒有,不好意思我失言了。”清風抱歉的笑道。
“課長也是很辛苦呢,明明就是課長,卻幾乎無法參與二課的搜查。”緒方明顯不滿。
“畢竟是管區,而且二課要追的案子情節重大,對吧,前二課?”冰室斜着眼嘲諷般地望向清風。
他並無惡意,只是原本的個性就是如此偏激,而且說話也不圓滑,但實際上卻是個嘴硬心軟的傢伙。
“這個……哈哈……”清風只好乾笑了幾聲。
“說不定課長還是回一課去比較好。”緒方靜靜的說。
“那麼下任課長的寶座不就非你莫屬了?”冰室又接下去道:“我記得你的警部合格通知已經下來了吧?”
“說的也是,那我得想辦法趕課長回去一課羅。”緒方笑嘻嘻的開着玩笑,他故意轉向清風道:“佐賀你覺得如何?”
“你們哪知道我的心情。”清風說完緊咬着下唇。
“你不說我們那裏知道?”緒方依舊笑着道。
“反正是捨不得離開搭檔嘛,過度期一下子就習慣了。”冰室冷淡的回應。
“才不是那樣!如果課長回一課去的話……”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着清風好幾天了。當然以和實個人方面去考慮,回到一課去成為管理官的話,很明顯是升遷,之後更可以一路發達。而且他是原一課王牌,讓他待在管區當課長根本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可是以私心來看,他怎麼樣都無法忍受見不到和實。會這麼想並不誇張,目前的自己與和實,充其量只是關係不錯的上司與下屬,如果缺乏了像現在所維繫的辦公室關係,和實離開后,他哪可能厚着臉皮再去找他?
“如果他回一課去的話……”清風低下頭,小聲的重複一遍。
“別哭啦。”緒方拍拍清風的肩膀。
“我沒有哭!”清風突然仰起頭瞪着對方。
“你們都在啊?二課剛剛做出決定,說一小時候突擊劇場。”和實匆匆的從辦公室外跑進,只見他沒打領帶,連襯衫袖子都胡亂卷到肘上。
“以經知道藏現金的地方了?”緒方推着眼鏡問。
之前二課雖然已經大略掌握狀況,但卻苦於無法知道對方藏現金的地方。雖曾懷疑金錢已經運出國外,但經由海關方面配合,是沒有查到可疑的東西,便姑且相信錢還留在國內。
逃漏稅的主謀,是金融廳總務課監督局審議官三浦信之,利用職權之便,私底下出售有效證券。由於是私下販售,當然不用扣手續費,這可不只是逃漏稅這麼簡單,根本就是嚴重犯法。
至於那幾個少年,只是因為毀損罪被捕,在對方律師不斷威嚇施壓下,昨天下午只得讓他們交保候傳。
從那群青少年口中也並非沒有套出什麼,多虧鈴木很有技巧的發問,但少年們似乎不知道自己正在做協助逃稅的事情,看來他們也是被蒙在鼓裏的一群。
“不知道,不過很快就會知道了。”和實隨手拉了張椅子,一屁股坐下。
“怎麼說?”冰室好像發覺了自己留海翹起,於是邊說邊壓着頭髮。
“其實知道錢都藏在那個劇場裏,只是不知道正確位置。”和實一口灌下了整杯水,緩了緩氣。
“如果動員去搜的話,大概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機率可以搜到,只是那個劇團的持有者是跟三浦毫無關係,就算真的搜到了,只要做出補稅的動作就無事收場,這樣無法定三浦的罪。”
“沒錯。當場要抓到有直接關係運送金錢的證據比較好,如果這時候沒有處理好,追不到源頭,同樣的事情肯定會一再發生。”清風點了點頭。
“可是剛才不是說等一下要去突擊劇場嗎?這不是要做毫無意義的搜查?”緒方又問。
“不,二課已經把陷阱佈下了。二課已經拜託過那店長一起演齣戲,內容是店長不滿那群青少年竟如此快就被放出來,所以找了商店街的不少朋友準備去劇場鬧事;當然是有人口風不緊,而‘不小心’把消息泄漏出去,這時三浦八成會派人去移動金錢,甚至是他會親自指揮,到時候就突擊羅。”和實微笑道。
“我懂了,因為有人鬧事就會有警方介入,到時候萬一‘介入’的太過‘深入’,連藏錢的地方都挖出來的話可就得不償失,所以要先把錢移走。”冰室哦了聲。
“沒錯,”和實轉頭看了下掛在牆上的時鐘,“我們大概還有十幾分鐘可以休息吧,這次有配槍許可,所以請各位注意安全。”
“配槍令?這麼嚴重?”冰室有點驚訝。
一般警匪劇常常上演警察總是很輕易的掏出槍來射擊,但實際上在日本是不可能的。
在這個人權高漲的時代,要拿槍枝值勤得填寫申請單,而且必須有重大的源由,比如特別殘暴的犯人;有時就算是為了救人而朝犯人開槍,在法庭上也常被率師反駁說是蓄意傷害犯人。
如果是刑事課整課有配槍許可還比較有機會,但離重大刑案離較遠的生活安全課,要整課配槍倒是稀有了些。
“因為三浦在黑白兩道都很吃得開,說不定會叫暴力團來護航,在新宿這種地方能混得好的,拿手指算一算就那麼幾個,不過也都是最強的,如果全副武裝的話大概可以當軍隊用吧?唉……至少應該在我走之前,先處理一兩個掉才對。”和實轉動了下脖子,似乎注意到自己的袖子卷得不太雅觀,所以動手放下重新卷好。
聽到最後一句,清風忍不住就要張嘴說些什麼,但緒方一看不對便馬上搶先道:“課長要去哪裏啊?”
“啊,不好意思,你們還不知道吧?其實南先生有跟我提到,上面想把我調回本廳一課,特殊搜查三四系,升管理官。”和實平靜地道。
“哦?陞官耶!什麼時候?”緒方不露痕迹的模樣,讓一旁的清風更是心裏有氣。
“這個我也不清楚,不過不會很快啦,畢竟還有很多事情得處理。”和實搔了搜頭髮。
“課長你就這麼無情,決定要拋棄我們啦?”緒方笑嘻嘻望着和實。
“那個……其實我一開始是有點猶豫,不過我自己也希望能夠回到一課去,對我而言,我很樂此不疲在當警察喔,如果因為我的工作,而讓這個社會更安定的話,不是很好嗎?”和實很認真的說著。
他真的喜歡辦案,可以說是天生的刑事命吧?並不是說期待案件發生,而是不自覺地從尋找線索中感到愉快。不過他一旦投入工作時,常常忽略掉其他東西,為此,最慘痛的教訓就是失去了今日子。
“接下來,課長的位置我就等着接收羅。”緒方彈着手指。
“對了,緒方,恭喜你警部考試合格。”和實誠意道:“其實早該跟你說的,只是這兩天一忙,公文上的東西看了也就忘了,真不好意思。”
“課長只有案件的事情才不會忘啦!說到這個,佐賀剛調過來的時候,你不也根本就忘了有這回事嗎?”
“啊!哈哈……這事情就別再提了嘛。”和實尷尬的笑了笑。
“課長想忘記,人家佐賀君可還記着呢,好歹他陪你搭檔也好一陣子了,記得要走要請吃飯啊。”緒方故意這麼說著。
“會啦,會請啦!每個人都請好嗎?”和實苦笑着看了清風一眼,卻發現對方一點笑容也沒有。
“不可以只請吉野家的牛飯喔!冰室,你覺得叫課長請什麼好?”緒方對冰室使了個眼色。
“要請客的話,當然是去銀座的壽司店。”冰室淡淡回答。
“那個太……”
“那麼我們去跟其他人說,課長要請我們吃壽司吧!”裝作完全無視於和實想阻止的表情,緒方搭着冰室的肩,很快的到辦公室後頭,去宣揚有好料吃的事情了。
“佐賀,你怎麼了?”和實看着一語不發的清風,擔心的問。
“沒事。”清風很想維持普通的表情,但就是無法不受壞情緒影響。
原來和課長真的要走,那他還能怎麼樣呢?
“你……還在意那個時候,我把你要調來的事情忘掉了嗎?”和實抱歉道。
“……誰在意那個!”清風低聲叫道。
“咦?那是什麼事情……”
“笨蛋!”
**凡◇間◇獨◇家◇制◇作**
“哇啊!這是祭典嗎?”
鈴木長得原本就秀氣,配上現在一臉燦爛的笑容,更是無與倫比的惹人疼愛……如果眼前面對的不是一群臉上有疤、身上刺龍綉鳳的粗壯男人的話。
“芳樹,別太興奮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擺出空手道架勢,松阪緊盯着眼前五六個凶神惡煞般的男人。
“大助!黑道耶!好高興喔!我第一次跟暴力團對上耶,怎麼辦?”鈴木在說“怎麼辦”的時候完全沒有困擾的意思,反而好像是女高中生走在街上,突然被星探挖掘時,那種假裝猶豫的歡樂態度。
“……要不要自己去要個簽名?”松阪嘆着氣提議。
別看鈴木這麼瘦又清秀,其實是個實戰派高手,更糟糕的還是個戰鬥狂,聽說從中學開始就參加過各種武鬥類社團,去年還拿下警署關東地區劍道比賽的第二名。
把鈴木分到生活安全課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雖然有不少人覺得他該去刑事課暴力犯系。雖然生活安全課也是有負責暴力團的防犯系,但鈴木卻是對策未成年犯罪的少年系,工作性質不一樣,自然比較少接觸真正的暴力犯(對他而言青少年的暴力行為只是小兒科)。
“說的也是,只要抓到的話,就可以盡情的叫他們在筆錄上面簽名簽到爽了,對吧?”鈴木快樂地道。
“芳樹……我想筆錄不是那樣用的。”松阪再度嘆着氣,然後很認真地對眼前的幾個已經快抓狂的男人們,指着身邊的夥伴道:“他很厲害喔,如果不要動手是最好的,請乖乖的讓我們逮捕……啊!”
未等松阪說完,一個光頭戴着墨鏡、如同海坊主般的男人一拳揮了過來,卻被松阪用掌接下,“真是的,我都說了……”
海坊主顯然對自己這拳被輕易接下感到很不可思議,馬上用力揮出另外一拳,沒想到又被松阪拿手臂擋住。
“請乖乖讓我們逮捕……”松阪一臉無力地重複一遍。
如果可以的話,他還真不想讓鈴木出手……好像來不及了。
“喝!”鈴木靈巧地一個閃身,轉到一個赤着上半身的肌肉男後頭,一下子拿掌往對方腰間劈去,肌肉男瞬間發出凄厲的慘叫。
“不要出手太重!上次不是才因為把人弄到全身複雜性骨折,而寫悔過書嗎!”松阪邊喊話,邊把海坊主用柔道技巧摔在地上。
“不是複雜性骨折……”鈴木流暢地轉身,繼續向另一個大鬍子的肩上劈去,只聽着“喀嚓”一聲脆響,“是肌肉斷裂啊!”
“這種事情別說得如此得意!”
松阪生怕鈴木越打越高興,在解決海坊主后,朝着最後一個手拿蝴蝶刀的鼻環男衝過去,一腳踹下他手上的刀子,之後結實給了他腹部一拳,只見鼻環男一下子跪倒在地,抱着肚子開始吐。
“啊,大助好卑鄙!居然搶我的獵物!”鈴木惋惜地說著,賞了一個肘子給大鬍子,聽着對方捂住嘴的慘叫,牙齒八成掉了好幾顆。
“哪裏卑鄙了!一人兩個很公平,還剩下兩個,就問問對方要不要投降吧?”松阪回嘴,然後指指剩下兩個因為外型沒有特色,所以只好以衣服顏色定綽號的兩人,左邊是藍衣、右邊是紅衣。
“就不要問嘛,先打了再說。”鈴木的笑容似有些猙獰。
“不行,要是出人命就糟糕了。”松阪擋着鈴木,他已經決定不會再讓鈴木出手了,現在鈴木的危險等級比對面的黑道人士還要高。
“這種人渣殺了也無所謂吧……呵呵呵呵……”
“現在看起來你還比較像壞人……”松阪說著,一拳往鈴木腦袋后揮過去。
鈴木才感覺到風壓,頭一偏閃過。然後他像清醒般,恢復成原來那樣清純乖巧的鈴木芳樹,“啊!抱歉,一時忘記我是刑警了。”
“知道就好。”接着松阪對紅衣與藍衣勸說:“那個你們……為了你們的人身安全着想,還是請乖乖被我們逮捕比較好喔。”
“對不起!請放過我們吧!”紅衣與藍衣互相抓着彼此的雙手,一臉驚慌失措。
“謝謝配合。”松阪誠心的感謝。
在棒球搭檔把地上的幾人全都上了手銬后,從另外一頭傳來腳步聲,一回頭,原來是和實與清風。
“還有需要幫忙的嗎?”清風問。
“沒有,全部解決了。”松阪很快地道。
“二課呢?”鈴木看似天真地問,跟幾分鐘前那種嗜血的態度簡直是天差地別。
“在裏頭耀武揚威呢,聽緒方說好像很順利似的。”清風說道。
“等等,緒方不是也跟我們一樣守外頭嗎?他怎麼知道裏頭的狀況?”和實懷疑地問。
“啊!那個……呃……”清風吞吞吐吐的沒敢說出口。
“他是不是跟冰室一起偷聽二課的無線電?”和實一看清風的表情,就知道那幾個喜歡作怪的傢伙又在搞什麼鬼。
“……是。”清風只得點頭。
“唉,真拿他們沒辦法。”和實也沒什麼責怪的意思,只是稍嘆了口氣,“既然聽都聽了,那就稍微說一下裏頭是怎麼回事吧。”
“嗯,錢放在很光明正大的地方喔!就在大道具室的藏寶箱裏頭,據說那還是演戲時真的得搬上場的東西。因為三浦把現金全部換成貴金屬,所以便鑄成遊樂場代幣的樣子,要不是親眼看到有人搬動那些東西,八成認為只是一般道具呢!另外,假刀假劍上頭的寶石也都是真的喔,要是那群青少年知道,那個道具室裏頭居然放了這麼多值錢的東西,大概會很惋惜沒拿來花吧。”清風聳肩道。
突然,和實配備的無線電響起,“中谷課長、中谷課長,聽到請回答。”
按下通話鍵,和實拿起無線電道:“這裏是中谷,請說。”
“本部要求第四方面生活安全課收隊,重複一次,本部要求第四方面生活安全課收隊。辛苦你們了。”
“收到,你們也辛苦了。”中谷說完,再度按下通知全課人員的調頻電波鈕,正經八百道:“這裏是中谷,全員注意,現在開始收隊,重複一次,全員注意,現在開始收隊,辛苦大家了。”
“總覺得還不怎麼過癮似的。”鈴木歪着頭,一臉可惜的模樣。
“要是讓你過癮的話,今天大久保醫院的急診室會客滿也說不定。”松阪推了推眉間的縐折道。
“嗯,而且悔過書會讓鈴木君寫到手斷掉。”清風心有戚戚的跟着點頭。
“啊哈哈!”鈴木倒是不以為意的笑出聲。
“總之,今天大家辛苦了。”和實微笑道。
“呼啊……終於可以回家打電動了,我想念我的超級機械人大戰,買了一個禮拜都沒動。”松阪用力伸了個懶腰。
“我也想回家,好好地躺在床上聽音樂,睡覺。”清風懷念起他雖然不可愛但舒適的床。
“還不行喔,回去要開檢討會,而且因為暴力團是我們負責處理的,所以不能丟給刑事課,所以等一下還要做偵訊、做筆錄、後續的現場搜證……”
打斷和實還想繼續念的一場串,清風與松阪互看一眼后哀嚎道:“請放過我們啦!”
注三:檢事,即檢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