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醫院。
宋昕坐在錢曼妮的身旁守候，他對錢曼妮就像是對他的妹妹一般。
醫生昨天告訴他，錢曼妮早已脫離了危險期，令宋昕稍稍放心。送錢曼妮入院時，他便幫她辦了住院手績，而且下班后都會趕到醫院來看她。
此刻，錢曼妮全身痛得不得了，眉頭緊緊皺起。
“曼妮……”宋昕喚道。
聽到有人在叫喚，錢曼妮睜開了眼，迎接的卻是眼前的一片黑暗。
“老天，曼妮你終於醒了。”宋昕微笑道，望向錢曼妮那雙略嫌獃滯的眼眸。
“昕……宋昕……”認出了聲音，於是錢曼妮斷斷續續叫着他的名字。
“沒錯，是我！幸虧你醒了。”宋昕覺得錢曼妮看起來好象有點不對，但他又說不出來是哪裏。
是那雙眼睛嗎？原本是一雙晶亮的大眼，現在卻有些無神，但他將這歸於錢曼妮受到太大驚嚇的關係。
“怎……怎麼……不開燈……”眼前的黑暗令她有些適應不良，於是錢曼妮強忍着身體上的疼痛勉強說道。
怎麼不開燈？這句話震住了宋昕。曼妮該不會……
伸手在錢曼妮的面前揮動着，但她的眼睛連眨也沒眨……
不會的！怎麼會這樣。“曼妮，你有沒有看到我的手？”
錢曼妮搖搖頭。“開燈……這裏是……哪裏？”
“曼妮，這裏是醫院病房裏，病房內的燈是亮着的……”
“亮……着……”錢曼妮身體起了陣陣的寒戰，她的手在自己的眼前揮動着，“那……那為什麼……為什麼我看不到我的手……為什麼……”她喃喃自語，燈亮着？並不是太暗了，是因為她看不到……
不！為什麼……她不要這樣。錢曼妮開始激動，揮動着雙手。“為什麼……為什麼我……我看不到……”
“冷靜點！”宋昕壓住錢曼妮，按了牆壁上的呼叫鈕，要醫生趕緊來一趟。
“不！”教她怎麼冷靜，就在她要嘗到幸福的滋味時，她就變成這樣，她不要啊……
不一會兒，醫生替錢曼妮再度診察了一次。“錢小姐，你腦中的血塊壓到了視神經。”
“那……那我會不會好？”“這……很難說，也許要等血塊自動消失，不然就是要開刀。”醫生說道。
“開刀有幾成的機會？”宋昕冷靜地問道。
“一半。”
“五成……”錢曼妮喃喃自語。
“曼妮，開刀吧！有五成的機會。”宋昕勸着。
五成？就只有五成而已……失敗了怎麼辦？以前的她不是個懦弱的人，她有勇氣去接受她應該面對的一切，但現在呢？她害怕去承受失敗的後果，因為她享受到幸福的滋味了。
“不……”
“什麼？”宋昕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我——不——開——刀——”她一字一字清楚地道。
“曼妮，你瘋啦！為什麼不開刀？你的眼睛有機會可以看得到呀……”
“不行……”錢曼妮搖着頭。“失敗了呢？我還不是會一輩子看不見……”
“但現在你有一半的機會呀！”
“我不要！”
“以前的那個你到哪去了？以前的你根本不會介意這個，哪怕就只有一成而已，你也會努力去試的，但現在呢？”
“現在不同了，我不再是以前的那個我了……”錢曼妮嗄着嗓音說道。她太在意失敗了，所以她寧願選擇退縮。
“好吧，隨你！”
“謝謝。”“對了！”既然錢曼妮不要，他又怎能去勉強她呢？畢竟取決權在她呀！如今，或許只有耿聿能勾起她復明的意願。
“什麼？”
“有個男人打了你的大哥大找你，每天都打，他自稱是耿聿，可能就是我上次看到的那一位。”他要上救護車時，便將她的皮包一起帶上救護車了。
耿聿？“你有沒有和他說什麼？”錢曼妮有些緊張，她現在最不想聽到的便是耿聿的聲音，只因為她實在太在乎他了——
“沒有！不過他找得很急。”
“那就好。”
“他有問，你的大哥大為何是我接聽的……”
她知道耿聿不會介意她失明的，但是她介意呀！她介意自己是瞎子配不上英挺的耿聿，而且他身旁的美女如雲，若是他娶了她，那她豈不是誤了他？
不行，她不可以這麼自私的，耿聿可以尋找更好的對象啊……最起碼不是像她這樣。
她愛他！希望他過得好，而不是一輩子就這樣陪着失明的她。
“你沒有和他說我在醫院吧！”
“沒有。”
“那就好……我希望你可以幫我一個忙！”
他曾說過她若背叛他，他一輩子不會原諒她的，那她情願就這樣讓他恨她一輩子，也不要耽誤他。
耿聿真的適合更好的女人！而她，擁有和他相處的回憶就夠了，她已經很滿足了，他的俊逸容顏早已深深烙在她的腦海中了，她相信她一輩子都不會遺忘的。
真的！這樣就足夠了……
出院后，錢曼妮住進了宋昕的家中。
這幾天，她的大哥大還是響個不停，但是她都沒有接聽。
伸手在玻璃桌面上摸索着，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努力去適應這黑暗的世界，但是……還是無法習慣。
一天被絆倒個十幾次是非常平常的事。而宋昕也體貼地幫她在冰冷的磁磚上鋪上柔軟的長毛地毯，避免她因為摔跤而跌傷。
鈴……大哥大又響了起來。
錢曼妮深吸了口氣，她做好了心理準備，伸手在桌上摸索，尋找那聲音的來源；找到了小巧的大哥大，她有些笨拙地打開它。
“喂……”錢曼妮的聲音有些顫抖。
“曼妮嗎？我找了你好久，怎麼都沒有和我聯絡？你去哪裏了？”話筒里傳來耿聿擔心的語調，令錢曼妮聽了十分心疼……
“我？我要去哪裏需要和你報備嗎？”錢曼妮佯裝出絲毫不在意的樣子，有些譏諷地說道。
“曼妮，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找你找得很心急。”耿聿的話語中沒有絲毫怒意，流露出的只是濃濃的情感。
“拜託！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有什麼好心急的？”
“你現在在哪裏？我去接你！別忘了我們下個星期要拍婚紗照了。”
“呵……”錢曼妮輕笑着。“婚紗照？”耿聿終於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曼妮，你怎麼了？”
“怎麼了？哪有呀！你以為我真的會和你結婚嗎？”
“什麼意思？”耿聿的聲音冷了起來。
“拜託，玩玩你而已，沒想到你這個大情聖真的會栽在我的手上。”說完錢曼妮還不忘大肆嘲諷一番。
“你開玩笑是嗎？”
“你知道我不是。”
“不可能的。”耿聿的聲音揚了起來。“為什麼？”
“我做事從來就沒有原因的，不是嗎？”錢曼妮反問着。
“你現在在哪裏？”
“宋昕家。”
“宋昕給你多少代價？”
錢曼妮一陣嘲笑。“不告訴你，你要來找我嗎？記得多帶一點錢來呵……也許我會看在錢的分上回心轉意呢！”接着錢曼妮說出了一個地址。
“我半個小時后就到。”耿聿說完后，便收了線。
拿着話筒許久，直到宋昕走到她的身旁，錢曼妮還是沒有絲毫感覺。
宋昕接過錢曼妮手中的大哥大，替她收了線。
“誰打來的？”
“除了耿聿還會有誰？”錢曼妮苦笑着。
和錢曼妮相處的這一段日子裏，他早已從錢曼妮的口中知道了他們兩人的關係了。
“我需要你的幫忙……”錢曼妮緩緩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美麗臉孔上的大眼，無神地看着前方。
“如果我幫得上忙的話。”
“謝謝你。”
“這不算什麼的，想我怎麼幫你？”
“對耿聿要下猛葯，他雖然不是那種會纏着女人的那種人，但是他一定會想追根究柢，想知道我為何會離開他。只好委屈你假裝是我的情人，我變心……愛上了你了。”
“這樣做好嗎？”宋昕的眉頭皺了起來，看着錢曼妮的手，不停循着牆壁摸索，這幾天她真的進步很多了。
“無所謂對我好不好的，只要耿聿不要為了我耽誤到他未來的幸福，我就很高興了。”
“耿聿愛上你真的很幸福，你真是一心一意為他着想。”宋聿嘆了口氣。
太為對方着想真的好嗎？耿聿會高興錢曼妮這麼為他着想，甚至不惜讓他恨她嘛！
這樣好嗎？對嗎？。他無法去批判錢曼妮的作法、也無法去解釋這是對還是錯，畢竟他只是一個局外人而已。
耿聿開着車，來到了宋昕的家。
他根本不信錢曼妮會這樣離開了他，他一定要知道原因。手才剛碰到門把而已，鐵門便開了。
耿聿皺起了眉，走入了客廳；才踏入了客廳，便聽到一陣男女的調笑聲伴隨着一陣陣的呻吟聲傳來。“昕，那麼用力做什麼？把人家的骨頭都快折騰散了。”錢曼妮萬分柔媚地說道。
“比起耿聿，誰比較好？”宋昕知道耿聿已到了他的家中，他十分配合地開始演戲。“當然是你呀，這個還用說？”
這些話傳進耿聿的耳中，耿聿發現自己都快要瘋了。循着聲音的來源，他找到了卧室，並打開了門。
才開門，跟前的情景足以令耿聿差點被自己的怒火給燒死。錢曼妮穿着一件十分性感的睡衣坐在宋昕的腰際。
她真的背叛了他了！
“哎唷……誰呀！”錢曼妮驚叫着。
“我！”
錢曼妮佯裝着驚嚇，走到了耿聿的身旁，這短短几步的距離，她卻走得十分辛苦。
“聿，你來啦……”錢曼妮低着頭，沒有去看耿聿。“你有沒有帶錢來？”她摟着耿聿的手臂。
“不要臉的女人，少碰我！”耿聿撥開了她的手，將她推倒在地。
“唷，怎麼了嘛？耿聿，這麼凶做什麼嘛！”
“和他在一起比較好是嗎？”耿聿冷冷地說道，眼光沒有離開倒在地上的錢曼妮。
“別這樣嘛……大家玩玩嘛……”
“玩玩？他不介意你早已是我的人了嗎？不介意你身上的每一吋都被我摸過了嗎？說不定他也只是玩玩你而已！”耿聿譏諷說道。
“怎麼？你那麼凶做什麼？我想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你管不着呀……”
錢曼妮說道。
“人盡可夫的女人！”耿聿痛斥着。
“是呀！我就是，你知不知道和宋昕在一起之後，我才知道你的床上技巧差得很哪！”
“曼妮現在是和我在一起。”宋昕從床上起身，將錢曼妮從地上扶了起來，極其自然的摟着她的腰，走到了耿聿的面前。
“誰說我人盡可夫？也要出得起價錢，才可以對我一親芳澤呀，並不是想上就可以上、想玩就可以玩的！”她低頭嬌笑着。“想你耿大總裁不也是花了三仟萬才包下我了嗎？可見我的身價不凡哪……並不是人人都可以玩得起的！”
耿聿忿怒地甩了錢曼妮一巴掌。
“你曾經問過我，若是你背叛了我后，我會怎麼做？”在他打定主意要和她共度一生時，她反而將他的真心踐踏得一文不名，她竟然是這種女人！
“別這樣嘛……別把事情鬧僵了……”錢曼妮在心中垂淚，是呀！他不會原諒她的，這樣就行了……
“你太殘忍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聿，別這樣嘛！”
耿聿轉過身，氣憤地離開了。
“他走了？”錢曼妮平靜地說道，但是眼眶卻蓄滿了淚水……
“嗯！我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十分愛你，他不會介意你失明的。”
“但是我介意，因為我會拖累他……適合他的是一位比我好上千百萬倍的女人，而不是像我這樣。”“他說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我知道，我聽到了！就讓他恨吧！”
所有的夢都碎了，就在她發生車禍的那一瞬間，全都碎了……
而她也該醒了，就當一切是一場美夢吧！
“我戶頭裏還有些錢，就麻煩你幫我租一間房子吧！我想要搬出去了。”一直依賴着宋昕也不是辦法。
“你可以住在這裏啊，這裏的房間很多，有什麼關係呢？”
“我不能總依靠你，有一天我還是得獨立，越早習慣一個人生活的話，對我越有好處。”
“好吧！既然你執意如此，那我也不勉強你。”
“這些日子，謝謝你對我的照顧，等你找到房子，我馬上就搬。”
一身酒氣的耿聿，搖搖晃晃地走入了耿家大宅，那種失魂落魄的模樣令耿維新夫婦皺起了眉。
“聿，來看看媽有沒有少列什麼要宴請的客人。”伊屏手中拿着一張單子，對着耿聿說道。
“宴請？”耿聿打了一個酒喃。“要宴請……什麼客人？”耿聿腦袋不太清楚的問道。
“就是你結婚時，要宴請的客人！”伊屏瞄了耿聿一眼。“看看你那是什麼樣子，都要結婚了還這樣，像不象話呀？”伊屏忍不住出聲責備着。
“結婚？”耿聿聽到這兩個字后，大笑出聲。
“怎麼了？”
“和誰結婚啊？”“不就是錢小姐嗎？”伊屏發現耿聿有些不對勁，會不會是出了什麼問題？她連忙向耿維新使了個眼色。
“錢小姐？你們說的是那個錢曼妮是吧！”
“難道還有其它的人？”耿維新反問。
“是沒有……只不過她看上別人了……”他搖搖晃晃轉過身想上樓，但是卻被耿維新給制止了。
“把話說清楚再上去。”
“還有什麼好說的？”他的眼中儘是痛苦的神情。“沒有婚禮了！什麼都沒有了！”
“為什麼？”
“有什麼好為什麼的？”耿聿自嘲的笑了。“我被她給甩了，她只是玩玩我而已，根本就不在乎我！”
“不在乎？”伊屏的眉頭皺了下來，不過那日看錢曼妮與耿聿的感情好得很，兩人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呀……怎麼才過了幾個星期而已，事情就已經改變了？她怎麼看，錢曼妮也不像是那種會玩弄別人感情的女人呀！
“她和我在一起是因為我有錢……我付給她三仟萬……現在她有錢了，就可以去找其它的男人！”
聽見即將過門的媳婦竟然這麼快就變心，兩老不禁都皺起了眉頭。
耿維新還想再說什麼，卻被伊屏給制止了。
“那在圓山飯店的酒席，我會打電話去取消的。”
“沒事了，我要上樓了。”
“嗯……”伊屏點點頭。“現在怎麼辦？”耿維新問着伊屏。
“還能怎麼辦？取消婚禮、酒席，將印好的喜帖拿去丟呀！不然還能怎麼辦？
”伊屏給了耿維新一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