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綠林西餐廳。
許蝶偎在耿聿的身旁，不停說著今天在攝影棚里所發生的事。
“聿，告訴你喔……今天有人要找我拍寫真集，開價兩佰萬，你認為我要不要去拍？”
耿聿沒什麼去搭理她。“你高興就去拍。”
“是嗎？”許蝶有些失望，但沒表現出來。
突然一陣鈴鐺的聲音響起了，西餐廳的門被推開，一群人走了進來。
耿聿原本有些意興闌珊，一看到進來的三人時，眸光霎時變凌厲了起來。
“你們自己來就好了，帶着我這個超級拖油瓶有什麼好玩的？”錢曼妮的臉上戴着一副墨鏡，手被一名長相清秀的女人拉着。“帶着我來，還得無時無刻照顧我，那不是很不方便嗎？”
“曼妮，別這麼說吧！是小玲堅持要看你的。”
“那好吧！就算是乘機狠狠K你們一餐好了。”錢曼妮嘴角揚起了笑容，自從前幾天遇到耿聿后，她就一直處於頭昏腦脹的狀態，一直想着耿聿。而今天是宋昕帶着他的未婚妻強押着她出來，她才勉強答應。
他們三人在耿聿的隔壁桌坐下，由於耿聿和他們中間隔了半人高的牆壁和盆栽，所以宋昕並沒有察覺到耿聿的存在。
“其實……你們兩人出來玩就好了，找我這個瞎子很礙眼耶！”錢曼妮笑道。
宋昕向服務生點了三杯咖啡。“小玲前幾天說看到我和一個女的，有說有笑、親密地過馬路，懷疑我變心，所以只好找你出來澄清了！否則的話，我就要少了一個老婆了……”他苦着臉說道。
“原來是有用意的！”錢曼妮笑笑。
“錢小姐要加糖還是奶精？”琬玲自動地問道。
“我要一匙糖就行了，真不好意思，還麻煩你。”
“不會的！”碗玲連忙搖搖頭。
“對了，你的醫生問你要不要開刀，開刀還是有痊癒的機會，越晚開刀的話，對你越不利。”宋昕關心道。
“沒關係！反正我已經習慣了。”錢曼妮搖搖頭。
“但是你為了這雙眼睛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情願放棄那一半的機會，離開耿聿，太不值了！”
“我無法接受失敗。”
“但是最起碼還會有機會……”
他們在說什麼？耿聿仔細的聽着他們的談話內容，什麼“為了這雙眼睛付出了多大的代價”、“離開他？”
她不是為了宋昕才離開他的嗎？還是她發生了什麼事，而他並不曉得？
她為什麼會失明？
一年前她不接他電話的那幾個星期，她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一連串的疑問在耿聿的腦海里浮現，耿聿忍住想要去逼問錢曼妮的衝動，捺着性子仔細的聽着他們的對話。
“我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錢曼妮說道。
“逃避不是辦法，而且我相信耿聿也不會在意你的失明。”
“我知道，就是因為他不在意，所以我更在意。”
“那你打算一輩子就這樣？”
“這樣又有什麼不好？”錢曼妮反問。
“好吧！那隨你吧！”
“你們要結婚了，想要我送什麼禮物給你們？”
“隨便，因為我知道你的荷包早已扁得不能再扁了。”
“那我就帶兩串蕉去好了。”
“如果你高興的話。”
“呵……別那麼說呀，說不定我的臉皮就是那麼的厚。”
“你的臉皮多厚，我早就知道了。”
“我想去洗手間。”錢曼妮的手扶着桌沿，站了起來。
“我陪你一起去。”知道錢曼妮的不方便，於是琬玲連忙扶着她。
“又給你們添麻煩了，所以我說別帶我出來比較好嘛！”雙眼空洞的看着前方，錢曼妮笑道。
“總比你一個人成天悶在家裏好吧？”
“算了，說不過你。”錢曼妮讓琬玲扶出了座位，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看到錢曼妮離開了座位，於是耿聿連忙站起身來。
“聿，怎麼了？”許蝶輕柔地說道。
耿聿沒去理會許蝶，逕自的繞過小圍牆，走到了宋昕的面前。
宋昕抬起了頭，看到了耿聿。“你……耿先生，有什麼事嗎？”
拉開了椅子，坐到了宋昕的面前。“我想知道一年前……事情的真相。”他冷凝着臉說道。
“一年前？”宋昕露出敷衍的笑容。“一年前有什麼事嗎？”
“我剛才聽到你們的話了。”
“哦？”宋昕揚起了眉。“原來堂堂耿大總裁有偷聽的癖好？這可不太好。”
“快說！”
“要說什麼？”宋昕打着太極拳。“我和曼妮不就是你所看到的那樣？”
耿聿起身，身子略微往前傾，他捉住了宋昕的領子。“放聰明一點。”
“耿先生，你放手！”
“老實說！”耿聿放開了宋昕。
宋昕招來了服務生，幫耿聿再叫了杯咖啡。
耿聿啜了口服務生送來的咖啡，銳利如鷹隼的雙眼緊緊盯着眼前可憐的宋昕。
“其實，一年前那天，你看到的全是我和曼妮所演的戲，我和她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宋昕啜了口咖啡。
“那……她的眼睛怎麼會變成這樣？”耿聿顯然對這個事實有點震驚。
“其實那時的情形我也不是太了解；那天我陪朋友去逛百貨公司，遠遠地就看到她和別人發生了爭吵，正要過去看看發生什麼事之時，曼妮便被推了一把，身子往後退，就這樣被撞上了，等她醒來時，她的眼睛……”
“那她……她的眼睛還有復元的機會嗎？”
“有呀！但她不要，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寧願讓你恨她。”宋昕搖搖頭。“你打那幾通電話全是我接的。”
“那你們根本……”天！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原來錢曼妮從頭至尾都在為他着想，所以才會離開他，情願讓他恨她！
該死的女人，太自以為是了！她以為這麼做他就會高興嗎？他會恨她沒錯，但知道真相后，他會更想去憐惜她，更為了她的作法心痛呀！
“我們根本就沒什麼。”宋昕無所謂的聳聳肩。
“你該死！為什麼和她一起騙我？”
“因為我是她朋友。”
“你該死！”耿聿低吼。
“嘿……我是無辜的，大家都是文明人，可別動粗！”宋昕連忙說道，耿聿看起來是挺斯文的沒錯，但是誰曉得在極度盛怒之下的他，會做出什麼樣的事？
“動租？”耿聿的唇角揚起了陰冷的笑容。“我才不屑做那種事。”
“呵……那就好！”
幾分鐘后，琬玲和錢曼妮走了過來。“有誰在這裏？”錢曼妮敏感地察覺到位置上還多了一人，而且他身上的古龍水好熟悉，像是……就像是耿聿身上慣用的那一種古龍水……
“好厲害哦，憑感覺就知道這裏多了一個人。”琬玲扶着錢曼妮坐好，仔細審視着坐在錢曼妮對面十分俊逸不凡的男人，她似乎在哪裏看過他，琬玲仔細的思考着。
看着琬玲那種思考的神情，宋昕連忙向她眨眨眼示意，但是反遭了琬玲一個白眼。
“宋昕，坐在我對面的是誰？”錢曼妮有些慌亂的說道。
“猜猜看呀！”宋昕笑道。
“我知道是誰了，”琬玲終於想起來了，無視於宋昕猛打訊號的眼，琬玲立即說道。“耿聿對吧！就是那個常上影劇版那位有名的耿總裁！”
耿聿？錢曼妮聽到耿聿兩個字后，渾身一震。
“我可以把你的話當作恭維嗎？”耿聿苦笑着，眼神直直鎖住錢曼妮有些消瘦的臉頰。
琬玲吐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頭。她怎麼可以當著耿聿的面說出這種話呢？
“聿……”一聲突兀的聲音響起了。原來是坐在原座的許蝶看耿聿沒有回座的打算，於是便走向他們這桌。
“我有事！你先回去。”耿聿說道。
“又是為了這個瞎眼的女人嗎？”縱使不久前才經過耿聿的警告而已，但是她就是無法告訴自己別去管他。
“你閉嘴！”“你太過分了……你真的這麼在乎這個瞎眼的女人嗎？”許蝶哽咽的說道。
“別惹我生氣！”
“耿聿，你太過分了，我跟了你這麼久，得到了什麼？”她指控着。
“大家你情我願，你現在又想指責我什麼？大家都成年了，我也沒強迫你，是你自己願意的。”為了釣上他，許蝶甚至主動提議要和他上飯店開房間，但這句話耿聿沒有說出口來，沒讓她在眾人面前難堪。
琬玲和宋昕全都屏息的看着這一幕，氣氛凝重，只有錢曼妮看起來像若無其事一般，拿起了咖啡慢慢啜着。
其實她的想法也只有她心裏知道，誰又知道她現在的手正抖的厲害得很呢？
“你就不顧輿論會怎麼說我嗎？”
“那不關我的事！”
“全是為了這個瞎眼的女人吧？你就為了她對我這樣？你以前何曾如此過？”
一連串的問題，道出了許蝶心中的苦澀與忿怒。
“你住口！”
“不讓我說，我就偏要說……”她可是都豁出去了，衝到錢曼妮的身旁，她揪着她大波浪的長發。
“好痛……”錢曼妮被迫離開了座位。
“你放開她，今天你所做的事我全都不追究！”
“橫豎我是什麼都得不到了，你喜歡她哪裏？臉嗎？那我就毀了她好了！”許蝶從皮包里拿出了防身用的小刀。
“你放聰明一點，別激怒我，如果你還想在影劇界生存下去的話，就放聰明點，我可以捧你，讓你成為紅透半邊天的第一線女星，當然也可以輕易讓你變成無人敢用的小演員。”耿聿站起了身。“你現在還不算什麼都沒有，我沒有毀掉你，你該感謝我。”他的嘴角彎出了個笑容。“畢竟你之前也是個小演員而已，我知道你很聰明，你知道哪一點對你來說最有利。”
許蝶聽到了耿聿的話后，臉色乍變，是呀！她這樣做等於是得罪了耿聿，對自己也沒有任何好處。
許蝶放開了錢曼妮。“你不會對……對我的演藝事業……”
錢曼妮一個不穩往後倒去，耿聿連忙扶住她，將她緊緊摟在自己懷中。“別怕！”他撥開了她臉旁有些散落的髮絲。
“你不會這麼做吧？”許蝶打着冷顫。
“我說話算話，你走！”
許蝶連忙落荒而逃。
“好象沒戲看了！”琬玲偷偷對宋昕說道。
“似乎是。”
“那我們先走好了，去看電影。”琬玲提議道。
“也好，我看耿先生可能也不會高興有人打擾到他。”宋昕小聲的對着琬玲說完，便和琬玲一同起身。
“我們先走了！”宋昕對錢曼妮說道。
“等我……”錢曼妮連忙說道，手不停的揮舞着，企圖扯住宋昕的袖子，但卻被耿聿給握住。
“先生，要結帳嗎？”服務生走了過來。
“向隔壁桌的耿先生一起要好了，我想他不會在意的。”宋昕說完，便和琬玲離開了。“先生？”服務生走到耿聿的身旁。
耿聿結完帳便摟着錢曼妮也走出了咖啡廳。
耿聿將錢曼妮帶回了他家。
“你想怎麼做？吃回頭草嗎？”錢曼妮故意激耿聿。
“我是有考慮！”耿聿走到錢曼妮身前，而隨着耿聿氣息的靠近，錢曼妮也一直往後退，直到她的背部完完全全抵住了冰涼的牆壁。
“不！”錢曼妮猛搖頭，勇氣在一瞬間被磨掉了。
“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一年前的事。”耿聿握起她一綹髮絲，靠近他的鼻，汲取着屬於她的馨香。
“不要逼我……”錢曼妮略微顫抖地說道。
“你真的太狠心了，你以為我會在意你那雙看不到的眼嗎？”
“我知道你不會在意，但我認為這樣對你比較好呀……不要為我耽誤你……你不是要結婚了嗎？”
“我從來沒有說過我要結婚！”
“但是……”
“但是……”聽到了耿聿這麼說，她的心裏有股暖流緩緩的流過，溫暖了她的心。
“沒什麼但是！我從以前就說過，我只會娶你而已。”
“但是……”
“你在乎的是什麼？你的眼嗎？因為那對眼睛就拒絕我！甚至演出讓我痛徹心肺的戲碼！還是你從來就不知道我愛你有多深？所以我才會恨得那麼重、那麼痛！
全都是你給我的！”耿聿嘶吼着。“我……”
“你什麼？”
“我瞎了、我看不見了！”她的淚水決了堤，哽咽的哭泣着，從牆壁上慢慢的滑下了身子。“我也曾想過與你共同編織美滿的未來……”她的手摀着臉。“那日我就是想到百貨公司去看看有什麼東西可以買回來裝飾我們的新居……我也不想如此呀！不想你以後會恨我一輩子，不想讓自己拖累你一輩子……”
“我不認為你會拖累我一輩子！”
“會！一定會的……”
“為什麼這麼斬釘截鐵？你還是不信任我嗎？好！那我證明給你看好了！如果我也成為瞎子的話，那你就不會逃避了嗎？那我寧願變成一個瞎子！雖然看不到你，但你可以永遠留在我的身旁。”耿聿離開了錢曼妮的身旁。
“不！”聽到耿聿的話后，錢曼妮驚叫着。“不要！不要做這種傻事……”她連忙站起身，不熟悉的環境，不停的跌跌撞撞着。
“不要……聿……別做這種事……不要讓我恨我自己……”她哭喊着。
“你不是很自卑嗎？那我就和你一樣好了！”
“不要！求你呀……”她的腳絆到了桌腳，跌倒在地上。“我不會再離開你了，你別做那種事呀……”
耿聿轉頭走到錢曼妮的面前蹲下，疼惜地擦去她眼角的淚水。
“別哭了！”
錢曼妮捉緊了耿聿的手。
“別做這種事，求你……”
“宋昕說你的眼睛其實還有救，對嗎？”耿聿抱起了錢曼妮，誕她坐在他的腿上。錢曼妮點點頭。
“你不想再見到我嗎？”
“當然想！”她多想再次看到那令她心醉的俊顏呀！
“那動手術吧……相信我！我會找最好的醫生醫治你的，你一定會好的，可以再次看到我的。”
“我好怕……”
“沒什麼好怕的，就算失敗了又如何？對我來說你才是最重要的，你的眼睛如何，不會影響到我愛你的心。”
“我……”她的心中不停地在掙扎。
“相信我，如果你不接受的話，那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不要，求你不要傷害你自己。”錢曼妮連忙捉緊了耿聿的手。
“怕嗎？怕就聽我的話，否則我就毀了我的眼！”
錢曼妮連忙點點頭。
是呀！她當初為何那麼傻，情願去選擇逃避呢？她一心一意的替耿聿着想，那對他就真的是最好的嗎？
她真的很想再見到耿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