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這句話套在現在的夏芝盼身上再適合不過。

開開心心打扮后，她拎着一個小皮包打算出門去。

在客廳里看電視的關少琦笑着調侃道：「還真是幸福呀，要出去約會了。」

「少琦，妳別亂說話。」夏芝盼微微紅了雙頰，「只不過去吃個飯而已，又沒有什麼。」

「是啊，只不過刻意在妳生日的時候請妳吃頓晚飯而已，好單純呀。」

「少琦！」她的臉更紅了。

最近他們兩人的關係突飛猛進，好得不得了，讓旁人看了真是羨慕不已。

雖然夏芝盼曾經拒絕過顏哲明的表白，但這並沒有對他們造成什麼影響，兩人之間的情感持續加溫，再也沒有任何阻礙。

他們在經歷過分別後，知道緣分的可貴，因此努力抓住彼此之間的聯繫，不再讓它輕易鬆開。

「好啦、好啦，就當我什麼話都沒說。」關少琦朝她揮了揮手，「快點出門去吧，不然約會就要遲到啰。」

「少琦，妳還真是……」

夏芝盼的手機正巧在這個時候響起，把她嚇了一跳。

關少琦又笑嘻嘻的說：「看，顏經理在催妳了，還不趕緊出門去？」

拿關少琦沒辦法，她噘起了嘴，拿出手機接聽。

「喂？馮老師？」

手機那頭說了幾句話，讓夏芝盼的臉色突然凝重了起來。

在不到一分鐘的談話之後，她緊張的回答，「好，我馬上過去一趟。」接着通話便結束了。

「芝盼，怎麼了？」關少琦好奇地問。

「馮老師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我。」

「找妳？現在？」她不禁蹙起眉頭，「可是妳不是和顏經理有約？」

「我沒時間和妳多說了，我得儘快趕去才行，Bye啦！」

一說完，夏芝盼便匆匆的出門去。

關少琦緊來到門前喚道：「芝盼，妳有沒有搞錯？妳去了馮設計師那邊，那顏經理怎麼辦？」

夏芝盼根本沒聽進她的話，連頭也沒回，很快的便不見人影。

關少琦只能吹鬍子瞪眼睛，受不了這樣的她。

「不管是對馮設計師還是顏經理的事，她都一樣認真，這樣下去還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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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馮嵐彥的工作室，夏芝盼一刻也不敢耽擱，馬上衝進去。

她走進工作室后，卻發現裏頭什麼人都沒有，安靜得有些詭異，馮嵐彥也不見蹤影。

忽然一記拉炮聲在她背後響起，把她嚇一跳，她轉過身一看，馮嵐彥正站在她後頭。

他對她微微一笑，道：「芝盼，生日快樂。」

夏芝盼有些納悶，「馮老師，你不是有急事找我嗎？」

「別緊張，我只是想給妳一個驚喜。」

「什麼？」

她急急忙忙趕過來，以為他有什麼急事，沒想到居然只是想給她驚喜，這……

「芝盼，我特地為妳準備了一個小蛋糕。」馮嵐彥將她帶到放着蛋糕的桌前，「不介意我自作主張為妳慶生吧？」

「不會，只是我……」

她還與顏哲明有約，本以為馮嵐彥是有什麼急事才特地趕過來，沒想到卻是這樣的情形，這教她該如何是好？

顏哲明還在等她，她得快點離開才行啊。

「咦，我送妳的項鏈，怎麼不戴了？」馮嵐彥突然問。

「啊，這個……」夏芝盼摸摸自己的脖子，有些不自然的笑着，「我是想那條項鏈這麼貴重，怕常戴在身上會不小心弄丟或弄壞，所以收起來了。」

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她不想讓顏哲明覺得不舒服，所以早早就將項鏈拿下。

「這有什麼關係，要是真的弄丟或弄壞，我可以再買一條給妳。」

夏芝盼嚇得趕緊搖頭，「不……不用了，不需要老師你這麼破費。」

「哈哈哈……」瞧她那緊張的模樣，馮嵐彥忍不住大笑，「放輕鬆，別這麼緊張，這又沒什麼。」

她只好苦笑着。馮嵐彥對她這麼好，會讓她感到不安的，畢竟兩人之間的交情並沒有這麼深。

「對了，看妳着急的模樣，是還有別的事嗎？」

「呃，這個……」

到底該不該告訴他，她本來是和顏哲明有約呢？夏芝盼苦惱的擰眉，不知道該怎麼辦。

「看妳的樣子，妳的確是還有別的事。」馮嵐彥仍微笑着，並不以為意，「我只要再說一件事就好，不會耽誤妳太多時間的。」

「喔，到底是什麼事？」

什麼事都好，只要讓她早點離開就可以了，眼看着和顏哲明約定的時間就快到了，真是讓她無比心急。

馮嵐彥緩緩伸出手，對她做出邀請的舉動，「芝盼，跟着我吧，相信我，我絕不會虧待妳的。」

「啊？」

一瞬間，夏芝盼像是被定住，突然一動也不動，等到她的腦子再次運轉時，才意識到馮嵐彥說了多麼驚人的話。

「你……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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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哲明捲起袖子，看看手錶，時間已快接近八點。

坐在餐廳里，他已經有些不耐煩。

她是告訴他會晚一點到，但他沒想到她所說的「晚一點」和他所想的差這麼多。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這麼晚？」

這時，夏芝盼急急忙忙趕來餐廳，發現顏哲明的背影后便趕緊走過去，「真是很對不起，我沒想到會弄到這麼晚！」

她心虛的在他對面坐下，頭微微低下，眼神飄忽不定，就是不太敢正眼瞧他。

這異樣的情況太過明顯，顏哲明不禁開口詢問，「芝盼，怎麼了？妳看起來很不對勁。」

「啊，沒……沒什麼事。」

「真的？」

「這個……我……」

「妳剛才緊張的跟我說會晚一點過來，到底是去了哪裏？」

她知道無法再隱瞞，於是誠實地道：「去……馮老師那一趟。」

「馮嵐彥？」聽到這個讓他排斥的名字，顏哲明的嘴角微微抽搐着，「他突然找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以為他有重要的急事找我，沒想到……他是打算幫我慶生。」

「嗯哼，就為了這個原因，讓我在這白白等了一個小時？」他冷聲哼笑，醋意十足。

「哲明，你別生氣嘛，我一開始真的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沒生氣，也沒說不相信妳。」只是有些吃味而已。

夏芝盼急得兩道眉毛都快打結了，好好的約會就因為馮老師這個程咬金，弄成現在這種狀況。

顏哲明實在不想多問，但內心一股醋意不斷的翻攪，只要一想到事情和馮嵐彥有關，他就控制不住的再次詢問，「除了幫妳慶生之外，就沒別的事了？」

「這個……還有一項。」

「還有一項什麼？」

她想都沒想便照實答話，「他叫我跟着他，還向我保證絕不會虧待我。」

該死！顏哲明的表情頓時難看至極，心想那傢伙終於表明立場了，果然對夏芝盼有非分之想。

「呃，哲明，你先別發怒，我還沒說完呀。」她這才發現自己剛才那番話會造成多大的誤會。

「還有什麼好說的，馮嵐彥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顏哲明又冷哼一聲：心情惡劣到極點。

「不是，絕對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夏芝盼連忙解釋，「他是問我，有沒有興趣進軍模特兒界。」

「進軍模特兒界？」

「是呀，他說我很有資質，是塊好料，只要經過他的栽培，絕對能夠在模特兒界大放異彩。」

說到底，馮嵐彥還是在打她的主意。顏哲明依然難以釋懷，如果真是這樣，就表示夏芝盼必須長期和馮嵐彥合作，甚至成為他專屬的模特兒啰？

顏哲明心裏煩躁不安，這樣的情況對他來說實在太不利了，但他又不能阻止她作任何決定，如果她真的有心進軍模特兒界的話，

「芝盼，老實告訴我，妳的意願如何？」

「我……」她遲疑了一下，「其實我打算考慮。」

伸展台上的世界的確很吸引人，雖然辛苦，但如果有馮老師的幫助，她想這條路她應該能走得比別人順遂。

不過，她擔心的是顏哲明。

「妳可以別太在意我。」顏哲明淡淡一笑，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如果妳真的想走這條路的話，妳就去吧。」

「真的？」他會這麼說倒是出乎她的預料。

「當然是真的。」

他想，他並沒有權利左右夏芝盼的想法，畢竟她有她的人生，而他，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算了，就讓兩人各自發展吧。

夏芝盼漾起愉悅的微笑，「這麼說，你不再討厭馮老師了？」

「誰說不討厭？」

「那你為什麼……」

「如果這是妳想要的，我可以選擇妥協，只為達成妳的夢想。」顏哲明無奈的輕扯起笑容，「其實……今天我本來是想問妳，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高雄。」

「一起去高雄？為什麼？」

「潘朵拉要在高雄設立一家分店，而我即將被調去分店當總經理。」

這正是最近他不停忙碌的原因。現在，他的升遷恐怕代表着他們倆往後必須長時間南北兩隔。

夏芝盼原本喜悅的笑臉瞬間垮下，取而代之的是驚愕與木然，她不敢相信兩人即將分隔兩地，這對她來說太突然了。

為什麼？他們好不容易才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的！

顏哲明自嘲的一笑，「我知道我之前的想法有些自私，為了不想與妳分開，希望妳跟我一起到高雄去，但現在看來，妳我還是各自發展會比較好。」

「你……真的得去高雄？」

她的內心突然升起一股不安，她不想和他分開，一點都不想！

只要一分開，他們倆之間的牽繫又會變得薄弱，甚至完全斷絕，她不希望兩人到最後竟是這樣的結果。

但現在的她又有什麼立場改變這個既定的事實？

「芝盼，我是一定得去的，很抱歉拖到這麼晚才告訴妳。」

「不……」

她不想這樣啊，為什麼兩人一定要分開呢？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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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夏芝盼的房門，關少琦探頭望進去，發現她依舊窩在棉被裏。

「喂，妳又怎麼了？」她來到床前伸手戳了戳她，「夏芝盼，妳在搞什麼鬼，請假三天不去上班，只窩在被子裏什麼都不做。」

「妳不要理我啦！」夏芝盼隔着棉被喊道，「我心情不好，別跟我說話。」

「妳心情不好，以為躲在被子裏像縮頭烏龜一樣就會變好嗎？」

夏芝盼依舊動也不動，打定主意逃避所有的事情。

她不希望和顏哲明分開，雖然知道自己這種行為真的是幼稚極了，她就是沒辦法看開一點，無法忍受分離帶來的寂寞。

她不可能離開台北，他也不可能放棄去高雄，往後兩人一南一北，這段距離好遠，真的好遠。

關少琦受不了的嘆了口氣，不知該怎麼開導這個始終不肯面對現實的傢伙。

「男兒志在四方，妳又怎麼能留下他呢？就算真的勉強把他留下來，對兩人來說也不是件好事。」

夏芝盼在棉被中自言自語，以為小聲說話關少琦絕對聽不清楚。「遇到問題的不是妳，妳當然可以優閑的在一旁說風涼話。」

「什麼說風涼話？」關少琦一聽，氣得抬起腳瞄準被子突起的一角，懲罰性的踢了一下，「我是為妳奸耶，再這麼不知好歹，我就懶得理妳了！」

「喔，好痛！」夏芝盼終於掀開被子坐起身，「好啦，這樣妳總算滿意了吧。」

她雙眼浮腫，佈滿紅絲，看起來憔悴極了。

「妳也真是的，脾氣來了就像個小孩子一樣。」關少琦忍不住想說她幾句，「之前顏經理來了好多次，為什麼不見他呢？」

「不想見。」她撇着嘴負氣地道。

她就是不想接受顏哲明即將離開的事實，這樣的情況讓她好難過。

想着想着，不知不覺間，她的眼淚又將奪眶而出。

這幾天她不知道已經哭了幾遍，到現在還是止不住淚水，那種心酸、不舍一直折磨着她，讓她的心好痛好痛。

看夏芝盼這麼傷心，關少琦也不忍心再責備她。

她坐到床沿，關心地問道：「喂，說真的，妳真的打算就這樣什麼事都不做，讓兩人從此各分東西？」

「我……」

其實她心裏也非常矛盾，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但要她笑着送顏哲明離去，要他多多保重，說真的，她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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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行囊后，站在客廳里，顏哲明不舍的看這兒最後一眼。

該帶走的傢具已經先行送到高雄去了，所以屋內的東西所剩不多，整個屋子看起來空蕩蕩的。

行李箱旁有個紙袋，袋內裝着一個白色的盒子。

顏哲明看了它一眼，隨即無奈的一嘆。

「唉！」結果她還是不見他。

沒想到最後兩人是因為現實問題而分開。

對於夏芝盼，他有諸多不舍，但在不能兩全的情況下，他只能狠下心捨棄她，讓自己陷於痛苦中。

「好呀，你去高雄當你的總經理，我就跟在馮老師身邊當模特兒，兩人各奮鬥各的，誰也不必遷就誰！」

那時在餐廳里，她說出了這句話，雖然他知道那是氣話，還是讓他鬱悶不已。

她絕對不知道，當時的他承受着的是什麼樣的錐心之痛。

「反正沒有了你，我還是過着我自己的生活，一切都無所謂了！」

她真的無所謂嗎？難道他為她執着了這麼久，換來的只是一句無所謂？

要是他也能這麼豁達，不知道有多好。

算了，再怎麼不舍，他終究還是得離開。

顏哲明伸手打開大門，卻發現夏芝盼竟默默的站在門外，不發一語。

「芝盼？」他訝異地喚道，語氣中帶有一絲絲驚喜，「妳怎麼來了？」

「我……」夏芝盼猶豫着，最後還是開口，「我來向你說聲再見。」

內心掙扎了好久，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來到這裏，在他臨行前向他道別。

說不出挽留他的話，她也無法瀟洒的和他一塊走，所以此刻她所能做的只有和他說聲再見。

但天知道這是她最不想跟他說的一句話！

「妳能出現在我面前，我已經感到很欣慰了。」顏哲明終於露出微笑。「對了，我還有一樣東西要給妳。」

他將放在腳邊的紙袋遞給她。

「這是妳的生日禮物，原本打算在妳生日那天送妳的，雖然拖到今天有些遲了，還是請妳收下吧。」

她無聲的接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是該高興的不是嗎？但為什麼現在的她只感到非常無力，好想痛哭一場？

「以後妳要多多加油，模特兒這一行可是不好做的，雖然有馮嵐彥在旁邊幫助妳，但凡事還是得靠自己努力才行，是不是？」

她說不出話來，面對顏哲明溫柔的叮嚀，她就像是突然失去言語的能力，所有的話都梗在喉嚨內，讓她好難受，好痛苦。

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有辦法笑着跟她說出這些話？

「如果有機會到高雄的話，可以來找我，我絕對免費當妳的嚮導。」

夏芝盼低頭不語，努力強忍着即將潰堤的淚水。她不希望在他面前表現出脆弱的一面，尤其是在這即將離別的時刻。

若是她真的流淚，他會為了她而留下來嗎？

見夏芝盼久久沒有響應，顏哲明也只苦笑。或許在當他答應接下創立潘朵拉高雄分店的工作時，就已經註定他們倆會是這樣的結局吧。

贏了工作，卻失去了難得的緣分。

「我得走了，妳要保重。」

輕輕留下一句話，顏哲明便從她的身旁走過，頭也不回的離去。

夏芝盼依舊站在原地，沒有開口挽留他，也沒有不顧一切的追去。

一切都結束了，只要他一走，他們倆之間就再也沒有什麼了。

她好不甘心他們就這麼結束，這讓她難以接受，但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的背影逐漸遠離她的視線，說不出一句話。

最後，她的眼淚還是在他離去之後傾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