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靈韻打開窗帘,讓朝陽透進來,她深吸了口清晨新鮮的空氣,直覺得心情舒暢。
昨天卡納爾不告而別,害她難過了一天,連帶讓澤的心情也不好,今天該去向他道個歉……
拉開房門,她發現剛才想着的人正立在面前。
“早上好……”他小心地看着她的臉。
“早上好!你起得真早!”踮起腳尖在他頰上吻了下,靈韻笑得好不燦爛,“昨天那麼任性地鬧情緒,讓你擔心了,真是對不起!”
楚澤韻眼中難掩驚喜的情緒,他低下頭,小聲道:“沒什麼……你高興就好……”
“宮和阿倫都還在睡呀,”她自然地挽起他的手臂,一齊走下樓去,“讓劉嬸休息一天吧,今天我親自下廚,告訴我你喜歡吃什麼,我做給你!”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吃。”
靈韻的臉紅了紅,他總是那麼理所當然地說出讓人面紅心跳的話。她收住步子,澤韻回過頭來詫異地看着她。
“那個……”她低下頭,放開了他的手臂,“我們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吧……嘻,真不好意思,我都忘了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那個……”
“我沒有女朋友……”他用手掌包住她紅燙的臉頰,迫使她抬起頭來看着自己的眼睛,“因為我把所有的感情都給了一個人,一個就算是全世界都拋棄了我,仍會將我納入臂彎中,就算自己扛起了所有的重擔,仍溫柔地說著‘沒關係,這不是你的錯’的人……”
“那是……”
“我愛你。”
在他緊緊的擁抱中,靈韻的心狂跳着,複雜的情緒充斥着她的心,讓她不知所措,但她眷戀這份只有他才能帶給她的溫暖,想這樣在他懷裏過這一輩子……
這就是愛嗎?她也愛着他?!
“澤……”
“你不用說什麼!我不需要你的回答!”
他怕她開口,怕她說出拒絕的話,他不需要任何的承諾,只要她就像現在這樣,呆在他身邊……
“澤韻!澤韻!起來了嗎?!”有人在樓下大聲嚷道。
他依依不捨地放開了滿臉通紅的靈韻,伸手幫她撫順一縷額前的亂髮,輕聲道:“阿倫在叫了,一起下去吧。”她點了點頭,任他握着自己的手,一同走下樓去。
客廳里出人意料地擠進許多人。阿倫和宮澤韻站在中央,二十多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立在周圍,環侍着一位坐在上首的老人。
靈韻感到握着自己的手收緊了下,好奇地看向那個面容憔悴的老人。
這時,那些黑衣的男人突然向她躬下身來,異口同聲地說道:“大小姐好——”
“這……”
“阿靈!”
楚雲天站起身,快步走到女兒面前,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她迷茫的眼睛證實了剛才阿倫告訴他的,她失憶了!
“阿靈,我是爸爸呀,你不認識我了嗎?”
“爸……爸?!”靈韻看着他的臉,眼前卻浮現了一張銀色的面具,閃着陰冷的青光,耳邊迴響着一陣陰沉的笑聲。她看到了烏黑的槍口,殷紅的血。胸前和肩頭上的傷口突然火辣辣地疼了起來,“澤!快逃!快逃!”她猛地回身,用雙手護住澤韻,發瘋似的叫道,“快走!澤是無辜的!不要傷害他!”
“姐,”扶住癱倒在自己懷中的身子,澤韻憤怒的眸子瞪向父親,“快離開這裏,我不想再見到你!”
“阿澤!”
楚雲天驚詫於兒子異於平常的激烈情緒,剛想跟上去,卻被宮澤韻攔住了,“楚老先生,請留步。”
“阿靈她……”
“只是因為刺激過度,與你無關。”阿倫伸手請他坐下,自己冷着臉坐在一邊的沙發上,“您找到這裏,有何貴幹嗎?”
“為什麼凱洛斯·林連自己的女兒都不放過?!他的目標不是只有我們楚家人嗎?!”
“靈為了保護澤韻而反抗了他,這對凱洛斯來說無疑是種背叛,所以他自然不會放過她了。”
“那……阿靈她……”
“她並不恨你,相反她將你當成她引以為傲的父親來尊敬,在你與凱洛斯的爭鬥中,毫無疑問她選擇了你。”
“真是……傻孩子!”楚雲天握緊了雙拳,“凱洛斯在哪裏?!我要與他面對面地了結這件事!就算是拼了這條老命,我也不能再讓他傷害我的孩子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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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痛!”
靈韻蜷在床上,捂着傷口,額上冷汗淋淋。
楚澤韻急得不知所措,對宮澤韻吼道:“她究竟怎麼了?你這個蒙古大夫!”
宮澤韻好脾氣地扶了下眼鏡,心平氣和地說道:“傷口沒有裂開,這時的疼痛純粹是神經上的,等她的情緒平復下來,一切自然會好的……你在這兒看着她,我去找些鎮靜劑來。”
“姐!你怎麼樣了?”楚澤韻扶起她,讓她靠在自己懷中。
“好痛!澤!救救我!好可怕!好可怕!”
“我在這兒!別怕!沒事的,沒有人能傷害你!”
“他要殺了我!澤!好痛!好多水!”
他用力壓住她在空中亂抓的雙手,臉頰緊貼着她汗濕的額頭,“過去了!姐!一切都過去了!你已經得救了,你已經活下來了!別怕,他再也不能傷害你了!”
她緊抓住他的衣襟,窩在他懷裏哭得像個孩子,澤韻輕拍着她的背,讓她一點點平靜下來。
這時,一陣突兀的爆炸聲從別墅的樹叢中傳了出來,氣浪推動窗框,震得玻璃發出可怕的聲響!
“楚,快拿槍!”宮澤韻急匆匆地推門闖入,手裏握着槍,“你留在這裏保護靈韻,我們固守外圍!”
“出了什麼事?!”
“凱洛斯·林包圍了這個山頭,我們的一切通訊設備都被切斷了!再不設法自救的話,恐怕在警察到來之前我們就得全體葬身於此!”
楚澤韻神情一凜,從腋下的槍套里拔出槍來,“你下去吧,這裏交給我了!”
“拜託了!”
“澤……”惶恐的靈韻坐在床上,看他從抽屜里取出幾盒子彈,她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更不明白自己能做些什麼。又幾陣爆炸聲響過,她顫抖着縮成一團。
“別怕,有我在這裏!”楚澤韻回到床前,緊擁住她,希望自己的力量能傳給她些許勇氣。靈韻雙手攬住他的腰,恐懼中,只有這裏才是安全的避風港。
他會保護她的,她深信這一點。
靜靜的等待中,爆炸聲越來越近了,甚至可以聽到想攻進別墅的敵人的喊叫聲。
澤韻突然站起身,拉起她,“到床底下去!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許出來!”
“澤……”
“你在這裏,我會分心的!”他凝視着她的臉,似乎想將她的樣子永遠地留在心裏,“快!聽我的話!”
她含着淚,艱難地點了點頭,“澤……要活下來……”
他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別小看我了!”
就在這時,外牆在一陣巨大的轟鳴聲里坍塌了!
木屑、泥土和玻璃渣像子彈一樣飛濺開,靈韻驚叫着,恐懼地彎下身子……
疼痛和傷害,卻沒有如預期而至。
“你……沒事吧?!”
澤韻抓住床沿,將她護在自己的身體與床之間。
“澤……”
“快進去!”
趴在床下,靈韻看到他剛才蹲過的地方遺下了一片血漬!她緊捂住自己的嘴,不能哭,不能讓他分心!
“這些混蛋,”外牆被炸開了一個口,有人正叫嚷着向這邊爬上來,楚澤韻“咔”的一聲拉開了保險栓。立在牆洞邊毫不遲疑地連連射擊,一片慘叫聲頓時傳了上來!
“大概有一百來人,全部配有武器!”
大廳里一片狼藉,阿倫、宮澤韻,還有楚雲天和他帶來的二十多個保鏢一字排開,槍口對外,“楚老先生!今天還得感謝你過來玩,不然我們還撐不了這麼久!”
“注意前方!不要油嘴滑舌!”一槍放倒了一個敵人,楚雲天不悅地瞪了眼阿倫。
“哇,好像靈說教的口氣!不愧是她老爸!一模一樣耶!”
“他們兩個……在樓上不會有事吧?”身處危險中,楚雲天仍記掛着自己最重要的兩個人。
“請不要低估了楚的能力。”宮澤韻依舊微笑着。
“天上……有直升機?!凱洛斯·林不會也來了吧?!”
突然,一道紅光自所有人眼前閃過,沒有人來得及反應,就聽“撲”的一聲,三個保鏢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頭顱便離奇地被拽離了脖子,和着鮮血噴涌了出去!
阿倫只覺得似乎有一道線狀的東西劃過面前,他的頰上濺上了幾點血漬!
“你是什麼人?!”
一個美得令人驚嘆的女人微笑着立在他們身後,綉錦的旗袍紅得令人恐懼!束在身後的黑髮隨着她的動作在半空中劃了一圈,像一雙死神的黑翼!
“她是凱洛斯·林的人,”阿倫驚叫了起來,“難道……你就是……”
女人的笑意加深了,手中透明的絲線又拋到了半空裏,“小姓望月,水薰在此拜見了!”
一拳打在一個企圖攀上牆洞的男人臉上,楚澤韻喘了口氣,看着他慘叫着摔了下去。
不能這樣下去了!彈藥用盡,敵人卻綿綿不絕,他終有精疲力竭的時候,到那時,就只有任人宰割一條路了!想到靈韻會因此而送命,他便不由血脈賁張,恨不能一分為十!
趴在床下的靈韻看着他被汗水和血水弄得慘不忍睹的後背,淚水一個勁兒止不住地落下來。她恨自己的沒用,為什麼只會在一邊着急哭泣,卻無法幫助自己所愛的人?!她好像不該是這樣的!她將臉埋在雙手裏,淚珠從指間滲了出來,她從沒向他承認過自己的感情,如果他就這麼死了……
“姐,你聽着,如果我覺得我沒有希望再阻止他們了,就會把槍給你……”目不轉睛地看着牆外,澤韻平靜地說道,“槍里只有一發子彈了,用來供你防身。記住,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能出來……”
“你騙人!”床下的靈韻已泣不成聲了,“你要活着,不要讓我小看了你!”
澤韻淡淡地笑了下,“現在才發現自己的能力真的有限,但不管我有多沒用,都會保護你的安全,就算用我的命來交換……”
“在這裏!”
房間突然被一腳踹開了,衝進來幾個荷槍實彈的男人,烏黑的槍口對準了他!澤韻不動聲色地將手裏的槍放在地上,站起身時,將它一腳踢進床下!
“楚靈韻在哪裏?!”為首的問道。
“走了。”他冷冷地答道。
“你這小兔崽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這男人舉起槍柄猛地將他打倒在地,“你把她藏到哪裏了?!快說!”
用手背抹了下唇角的血跡,澤韻緩緩地站起身來,臉上的神情讓幾個全副武裝的人突然心生寒意!
“你以為……你剛才打了誰?”他猛地一拳揮過去,打得那為首的大漢跌出去老遠,半天爬不起來!
幾個男人這才反應過來,一涌而上,用盡全力才壓住了如猛獸般的楚澤韻。
“小……小子!你找死!”
為首的爬起來,惱羞成怒地端起了槍,“雖然老大想親手了結你,但也說過如果你敢抵抗……”他“嘩啦”一下拉開槍拴,“我現在就殺了你!”
一隻冰冷的槍口抵上了他的太陽穴,為首的全身僵硬地立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你……敢動他一根頭髮,我殺了你!”
靈韻高舉着槍,臉上雖遺存着淚痕,瘦小的身子雖尚在顫抖,那神情卻非同一般的堅定和駭人。
為首的退縮了,槍口移離了澤韻的額頭。
“嘿……”他乾笑了幾聲,“果然在這裏!小姐。放下槍,和我們去見你父親吧!”
“姐,別管我了,你自己快逃!”澤韻心急如焚地喊道。
“她無路可逃了,望月小姐就在樓下收拾你們的同伴,相信他們現在已經都去閻王那兒報到了吧!小姐,別再掙扎了,離開那小子,回老大那裏去吧!”
“宮……阿倫……難道……”她的淚水順着臉頰滑了下來,“我不認識你們……但你們殺了宮和阿倫……我要殺了你們!”
“姐——”不能把惟一的子彈浪費在這種雜碎身上,澤韻卻被緊壓着,阻攔不及……
她扳下了扳機!為首的慘叫着倒了下去!
“槍里……”其餘的幾個男人在極度驚恐後面面相覷,“根本沒子彈!”看着那個被嚇昏在地的同伴,他們不約而同地感到了恥辱,“該死的!別浪費時間,帶他們到樓下去!”
澤韻暗暗鬆了口氣,幸虧她失憶了,開槍前竟不懂得拉開保險栓……
“澤……”
“沒事的,別害怕……”
偎在他懷裏,聽得到他急促的心跳和沉重的呼吸,聞得到他身上混合著血腥的火藥味,靈韻哭得更凶了,“對不起,我只是想救你,澤……如果你死了,我該怎麼活下去?!”
緊緊地摟着她,澤韻的心情反而變得平和了,他微微地笑了笑,“我還真是沒用呢……能死在一起,或者會比較好吧……”
“嗯,”就算死在一起,也不要分開了,永遠都不分開了……
大廳里,支離破碎的屍體遍地都是,傷痕遍體的阿倫和宮澤韻扶着重傷的楚雲天,被槍林團團圍在中央。見到被押下樓梯的兩人,三個人的臉都愈發蒼白了。
“阿倫!宮!”見到他們還活着,靈韻不由喜形於色。
看到不得不將手搭在她肩上以保持站立姿勢的楚澤韻,阿倫響亮地吹了聲口哨,“了不起,做我姐夫就得你這種人,虧我還以為你早撇下靈自己跑了呢!”
“你給我閉嘴……”瞪了眼這個不識時務的傢伙,澤韻陰沉的目光直指那坐在上首的黑衣男人。此刻那銀色的面具后,一定不少一抹殘酷的微笑吧!
“呵呵……都到齊了,能拍張全家福了!”
凱洛斯森冷的笑聲刺進了靈韻的耳膜中,她的瞳孔猛然放大了。那銀色的臉,絕望而腐爛的氣息……
一幅幅畫面突然像放電影般在她的腦海里閃過……火光,屍體,鮮血……
“林!”楚雲天上前一步,攔在一雙兒女面前,“這是我們之間的恩怨,請不要牽扯上孩子們!我知道,以前是我對不起你,我求你寬恕我!如果你肯放他們走,我願意做任何事情……”
“爸……爸……”這是不同的感覺……她記起了美麗的洋房和紫丁花,有人將她扛在肩頭,歡笑着跑過草地……那裏有溫暖的陽光,有和善的微笑……
凱洛斯·林狂笑着,一抬手,望月水薰拖着一個昏迷的少女走了出來。
“露茜,”靈韻尖叫了起來,澤韻緊緊地抱住她,不讓她撲上前去!
“看到了吧,阿倫,宮澤韻,如果你們敢輕舉妄動,最先死的就是這個孩子!”
“卑鄙!”阿倫罵了句,和宮澤韻一起將藏在背後的槍甩在腳下。
“現在輪到你了,老朋友。”凱洛斯冷笑道,“二十多年不見,不知你變成什麼樣子,想當初在上海的舞會上第一次見你時,可相當的意氣風發、風流倜儻呢!還記得我們在陽台上共飲的那瓶紅酒嗎?現在想想,還真是浪費了好東西……”
“林!”楚雲天喘了口氣,腹部的傷口令他幾乎站立不穩,“算我求你了,放過孩子們,他們是無辜的……”
“當然當然!這個道理我也明白!”凱洛斯點了點頭,“回頭拾起你身後的槍,我要你親手殺了他們。
這可是一種仁慈呢?如果讓望月來下手的話,恐怕就不會死得那麼輕鬆了!”
“你這個魔鬼!”
“阿倫!”宮澤韻拉住他,示意他冷靜些。
楚雲天低下頭,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林,我求你了,你可以把所有怨氣發泄在我身上,要殺要剜隨你!但請放過我的孩子們!”
“爸!”靈韻的淚又涌了出來,楚澤韻的目光若有所思。
“我不是個好父親,我從來沒有給過我的孩子們他們想要的幸福!玉兒的死我遷怒於阿澤,逼得阿靈不得不離開家獨力撫養弟弟,我不配做你們的父親……我保護不了阿健,但我想你們好好活下去!就算要我死……”
“真是感人呀……”凱洛斯冷冷地說道,“當初你就是用這種伎倆將玉兒騙到手的嗎?”
“林……”
“爸爸!你不要向這種人低頭!”中氣十足的聲音突然響徹了整個大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突然出聲的靈韻身上。
“姐?!”她的目光恢復了以往的神采,閃亮得像在黑暗中點亮的燈。他驟然恐懼了起來!她恢復記憶了!會像以前那樣漸漸走到他高不可攀的地方去!
“姐!”
她抬起頭,手掌愛憐地撫過楚澤韻的臉頰,突然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輕輕地吻了下!
楚澤韻驚呆了,眼睜睜看着她扭頭走上前去。
“爸爸?”扶起驚喜莫名的楚雲天,靈韻面對着凱洛斯,眼中盛滿了冰冷的恨意。她伸手從腰后拔出那把只剩下一發子彈的手槍,拉開保險栓,將槍口對準了他,“讓他們走,否則我要開槍了!”
“呵呵……”凱洛斯的笑聲愈發陰森可怖了,“不自量力的背叛者……”
望月水薰用一種肉眼幾乎無法分辨的速度甩了下手,一條透明的絲線無聲無息地刺向了靈韻。
血,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地板上,就在她面前。
阿倫和澤韻各抵一端,抓住線頭,殷紅的鮮血就自他們的指間淌了下來!
“啊呀!”望月水薰捂着嘴笑道,“想不到兩個傷重得幾乎站不起來的人竟然能抓住我的‘綿’,這還是第一次呢!”
“手下別留情,望月!”凱洛斯狠狠地說道,“把他們統統殺了!統統!”
突然,大廳里槍聲大作,許多黑衣人,包括那幾個將澤韻與靈押下樓來的,都在莫名其妙中倒在了血泊里!
“出了什麼事?!凱洛斯狂怒地吼道,“望月!怎麼回事?!”
“啊噢,”水薰托着下巴,笑眯眯地說道,“猜猜我看到誰了!”
突然發難的十幾個黑衣人中有三個摘下頭套來,所有人驚奇地看到了意諾夫人、大川伸幸和吉蒂的臉。
“夫人?!楚雲天瞪大了眼睛,“你怎麼……”
“意諾?!是你?!”凱洛斯像一頭髮瘋的野獸一般跳了起來,“你想幹什麼?!背叛我嗎?!”
“凱洛斯……”意諾夫人的臉色蒼白得像死人一般,但她的語氣十分平靜,“我想過了,不能再讓你這麼胡鬧下去了,你已經瘋了,徹底瘋了……”
“我做得不對嗎?!難道這一切不該是姓楚的應得的嗎?!如果沒有他,我們三個仍可以過着幸福的生活,我也不會變成像現在這副模樣!”
意諾夫人閉上眼睛,疲憊地搖搖頭,“親愛的,我已經累了……我真不知道這二十年來自己究竟幹了些什麼,報了仇又如何?如果讓你殺光了所有人,包括我的親生兒女,我們又會比二十多年前幸福多少?”
“你這個騙子,當初是誰說為了我什麼都可以去做的?!”
“我並沒有騙你,我確實做到了,我心裏明明只愛着你一個人,卻因為你的要求不惜委身於阿倫的父親,這二十年來,從他見不得人的情婦到如今的地位,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嗎?你要人,要武器,要組建‘鯨’幫,哪一件我不是聽你的?!”
“那你就繼續聽下去!”
“不……不?”她的聲音微弱而堅定,“我做不到,我不能幫你殺了我的親骨肉,我做不到!”
“意諾!”
“大勢已去了,老東西,”阿倫惡狠狠地說道,“把你手上的女孩平安送過來,或許我會考慮放你一條生路!”
“先別急,遊戲可還沒有結束呢!”望月水薰仍舊笑眯眯的,抓起身邊昏迷的露茜,猛地將她推向前去,靈韻連忙放下槍,將自己視之如親姐妹的女孩接住,緊緊地摟在懷裏!這時,她發現在她的頸子上,有一條皮圈般閃閃發亮的東西!
“炸彈?!”
“說得沒錯,眼力很好!”水薰愉快地點點頭,“時間匆促,我只來得及弄出這個,雖然是個小寶貝,卻還能在近範圍內炸死兩三個人。怎麼樣?不錯的設計吧?”
凱洛斯·林狂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好,望月,幹得好!快引爆它,勝利還是屬於我們的!”
“可引爆器不在我手上耶!”
“什……什麼?!你再說一遍?!”
望月水薰笑着看向一邊默不作聲的宮澤韻,纖指在下巴上點了點,“喂,那邊那個書獃子,聽說你很聰明,知道引爆器在哪裏嗎?”
“大致猜得到……”宮澤韻摘下眼鏡,眸子裏顯出從未有過的陰冷,“這麼多年不見,你的樣子變多了,性格卻還是這麼惡劣呀?”
“你們認識?!”
所有人驚詫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宮澤韻身上。
“當然認識啦,我恐怕是這傢伙這一生惟一的污點了!”望月水薰悠閑地甩着發梢,笑眯眯地說道,…教皇’先生,這樣你恐怕也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了吧?”
“聞名遐邇的‘夜遊神’,這樣說應該不錯吧?!”
“夜遊神?”
“天……”
所有黑道上的人對這個綽號都無不耳熟能詳、談之色變。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夜遊神,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實姓名、相貌,就連她的性別都一直是個謎。在所有職業殺手裏,她算是頂尖好手了,但雇傭這個人需要極大的決心和勇氣,因為她也極具傳說中夜遊神喜愛惡作劇的惡劣本質。雖然雇他殺人萬無一失,滴水不露,卻要留心他一時興起反將僱主玩得團團轉,甚至使其丟掉性命。
一切對她來說只是遊戲,好玩而已。
“望月水薰!你究竟想幹什麼?!”凱洛斯焦急地叫道。
“好戲就要開場了,我的主角,你還不亮相嗎?”
在所有人驚愕的注視下,吉蒂從外套下緩緩取出一個液晶小管。“是你?!”意諾夫人驚叫道,後退了一步,臉色愈發蒼白。
“吉蒂!”伸幸皺着眉大聲道,“快把那東西給我!別做蠢事了!”
“這可不是蠢事!”望月水薰饒有興緻地看着他們,“吉蒂,你最恨的楚靈韻的命就握在你手上,依照我們的遊戲規則,我保證你隨時可以殺了她。這次是最後的機會了,再失敗的話,你就輸了……”
“果然是你,”阿倫憤怒地叫道,“把靈推落馬路的人就是你!你竟然……”
“不止那一次!伸幸的臉色陰沉下來,“在市郊狙擊靈韻的人也是你吧?吉蒂,你究竟想幹什麼?!”
吉蒂一句話都沒說,低着頭,緊緊握着手中的引爆器。
“我來解釋吧,”水薰懶洋洋地掠了下頭髮,嫵媚的眼睛掃過所有人的臉,細心留意着每個人的表情,“這一切都是因為憤怒,在意諾夫人的眼裏吉蒂是一個替代品,沒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存在價值。
當正牌公主楚小姐出現時,她的立場變得大為尷尬,就連她所愛的男人也棄她於不顧……楚小姐奪走了曾屬於她的一切,她的憤怒難道還不夠想致她於死地嗎?”
“咔啦”一聲,大川伸幸的槍口對準了吉蒂的頭部。
“姐!把她交給我,你快走!”楚澤韻伸手要拉過靈韻懷裏的露茜,卻被她阻止了。
只聽楚靈韻緩緩地開口道:“你究竟有什麼目的呢?那天將我推下路面的可不是吉蒂,而是你呀!”
“什麼?!”
望月水薰笑了起來,“不愧是楚大小姐,那麼據你推斷,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吉蒂是無罪的。”靈韻平靜地說道,“一切一直是你在自導自演,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意諾夫人……”
“一半對,一半錯。實際上最先提出這個遊戲的是吉蒂小姐。她找到我,要我制止這場瘋狂的報復行動,而代價就是——她的命。”
“吉蒂!”意諾夫人驚叫了起來。
吉蒂依舊一言不發,固執地低着頭。
“而我負責制定了整個遊戲規則,或者可以說是修改。我對她說有一個人可以代她死,意思就是如果我成功殺死了楚小姐,那麼她就不用死了。但她也可以阻止我的行動,只是這樣一來,如果我決定背叛我的僱主,她,就必須死。”
“而她在你行動之前做出了保護靈韻的舉動,”伸幸吃驚地接了下去,“那張出現在我房裏的紙條……”
“對,第二次也一樣。她尾隨我到街口只是想阻止我殺掉楚小姐。其實那次我並沒打算下殺手,我覺得讓你們找到她會更好玩一些……”
“別說了,你給我住口!”吉蒂突然將手裏的液晶管摔在地上,大聲吼道。
“這一次,你又要放棄嗎?”水薰平靜地問。
“楚靈韻!”她轉過身,渾身顫抖地指着她,“你給我記住,我願意替你去死是因為我不願看到媽媽和伸幸難過的樣子,我不想讓我所愛的人傷心,只是這樣而已,”淚水從她的眼眶裏涌了出來,一滴滴落在胸前。
“吉蒂!”
“媽媽……謝謝您撫育了我這麼多年,我很幸福……”她抬起淚眼看着神情複雜的伸幸,勉強笑了下,“下輩子……請選擇我,好不好?!”
“吉蒂……”
望月水薰從懷裏摸出另一隻液晶管,“想好了嗎?只要我按下去,埋在你體內的小炸彈便會爆炸。
不過不用擔心,只有你會死,絕不會波及他人的……”
“你給我住手!”憤怒的靈韻猛地站起身,對着水薰吼道,“你以為你是誰?!競可以如此玩弄人的生命?!我們不需要你來解決這場鬧劇!把那東西丟掉。不許傷害吉蒂!”
“小姐,玩遊戲是要遵守規矩的……”她微笑着,準備按下按鈕的同時,靈韻的槍口快速瞄準,液晶管在她手中“砰”地破碎!
“好槍法。”望月水薰竟然面不改色,臉上依舊掛着那抹神秘的微笑……
“結束一切吧!哈哈哈……”
凱洛斯突然狂笑了起來,在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他競將吉蒂丟掉的液晶管抓在了手裏,“最後的勝利還是屬於我凱洛斯·林的,”
“凱洛斯!不要!”看到瞭望月水薰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意諾夫人心裏升起了不好的預感。連忙驚呼出聲……來不及了,凱洛斯狂笑着按下了液晶管,鮮血卻從他的胸口噴濺了出來!
“怎麼……會這樣?”凱洛斯瞪大了不可思議的雙眼,緩緩地倒了下去……
“凱洛斯——”
“傷腦筋呀,老闆!”水薰搔了搔後腦,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居然把炸彈裝錯了對象,連液晶管都拿錯了。真是對不起……”
一切就如此迅速地結束了。
意諾夫人孤身一人跪在一片狼藉的別墅里,奄奄一息的凱洛斯枕在她腿上。
“全部……都走了?”他微弱地問道。
“嗯……都走了……”意諾夫人低下頭,淚珠砸在他摘去面具后那張因重度灼傷而扭曲的臉上,碎成了千萬塊。
“果然到最後……只有你陪着我……”
“這樣就夠了,我們兩個離開這裏,找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永遠都在一塊……”
“太遲了……”這一次,他的微笑雖然因舊傷而顯得十分古怪,卻是發自內心的,“意諾……我也累了,想休息了……現在才知道,原來背負着仇恨是多麼辛苦的事情……如果當初……”
“別說了,求求你!”緊緊地抱住他,意諾夫人的淚如雨下。
“來不及了……再說什麼也來不及了……不可以讓所愛的人傷心……為什麼我現在才明白呢?意諾,對不起,對不起,還有玉兒,還有……意諾?意諾!”
“在,我在這裏!”
“我們的女兒……長得像誰呢?”
“像你……像極了你的樣子,漂亮極了……”
他笑了,靜靜地合上早已黯淡無光的眼睛……
最後一刻,彷彿看到了那被他遺忘了許久的襁褓中天使般的笑臉……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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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露茜在救護車上醒了過來,被一直守在身邊的卡納爾緊緊地抱在懷裏。
“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在夢裏聽到了蘭蒂的聲音?,她在哪裏?!”
“忘了吧……”撫着她的頭髮,滿心傷痛的卡納爾喃喃道,“就當是做了一場夢,就當是蘭蒂從來沒有出現過……”
“哥?”就讓我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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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機上,所有人都默默不語,各懷心事。
靠在靈韻懷裏滿身繃帶的澤韻突然抬起頭來,在她耳邊低聲道:“我沒忘記,你剛才吻了我。”
靈韻原本滿懷的傷感一下子被他攪散了,不由滿臉通紅,“你、你胡說!”
“我有證人,需不需要對質?”
“笨、笨蛋!我……”
“你還說你愛我,以後一定要嫁給我。”
“我哪有?不許胡說!”
“我不管……反正你得負責……”
“負什麼責?!我又沒做什麼!”
側耳偷聽着,縮在毛毯中的宮澤韻與阿倫相視一笑。
雨過天晴了,在彩虹的另一端,看來還有更美好的東西在等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