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聖泉鎮震蕩不安的情緒在聖泉鎮瀰漫著。
接到消息從首都趕來的凱在看到了無生氣地躺在床上的洛德之前，一直無法相信一向小心謹慎的王竟會讓一個女子襲擊成功。
如今的洛德就像一具木偶，若非仍有細微虛弱的吸呼，他真會以為……
冰冷的怒意出現在他向來溫和的臉孔。“你們！”他怒瞪着眼前被捆綁待罪的一干守衛士兵。“守到讓一個女人溜進去殺了王還不知不覺？留你們做什麼！”
他冷硬不留情地讓人將一干失職的守衛帶下去砍了。
“藥師。”凱轉向藥師，“王的情況？”
“不樂觀，傷口過深。”
“你必須治好王。”凱冷冷地瞪視着藥師，“必須！”
藥師讓凱眼中的寒意所懾，此時的他竟奇異地與王有幾分神似。
烏奇的居間問着深沉的恨意，該死的楚斯克特！
“凱大人，對於楚斯克特……”
“還用說嗎？滅了！”另一人不等烏奇說完便截口喊道。
“沒錯!瞧瞧王一時的仁慈為王帶來什麼災禍！”
“不能讓他族看不起帝國！為王報仇！”
凱冷着眼腴看一干人激昂陳詞，直到他們自己靜了下來。
“讓王自己報仇。”看着臉色蒼白，靜躺在床上的洛德，凱沉靜的說道。這話一出口，已有不少人倏地紅了眼眶，王……能夠為自己報仇嗎？
像是知道同僚的心裏話，凱堅定的聲音傳達他的信心，“可以的，王必將報這一劍之仇！一定！”“是的，王會痊癒的！”甘塔出言附和。
是的，王是太陽之子，是姆貝拉特的帝王，不會就這麼倒下、死去抬頭望見殿外夜空如墨，清冷的月光隱現在烏雲之後，凱在內心默默祈禱；不論啞兒是否真為梅莉貝兒，他衷心祈望她能早日出現，因為洛德需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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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摩亞群司“為什麼！”成文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
成采娟亦然，只不過她溫和多了。“給我一個理由。”
采妍無法說明，只好胡亂搪塞，“我只是想等挖掘告一段落。”
“這不是理由！”成文無法接受，“為何現在才說不回去了？”
“哥……”她能說她是擔心肚子裏孩子的父親才不想走嗎？何況他根本不存在。“小妍，爸媽很期望見到你，你可以等生產完再來呀！考古團一年半載跑不了的。”成采娟望着妹妹，試着說服她。
“我……”采妍緊蹙着眉，她也想爸媽呀，但是……
“拜託，不然再幾天也好，讓我留下……”
“不行。”成文堅決道，誰知再留下會不會生變？
眼見小妍的精神一天恍惚過一天，他根本不願她再多待一刻，何況是幾天？采妍咬着下唇，紙卷上的文字讓她憂心忡忡，她愛他啊！如何能就這麼走了？即使洛德愛的不是她……
“采妍，別再讓爸媽擔心了，上次的意外、這次的懷孕，都已經讓爸媽傷透了心!”爸媽--沒錯，她已讓爸媽擔足了心，可是……
“哥、姐，再幾天就好……”
“小妍--”
“小妍，是不是有什麼原因讓你不想走?”成采娟問道。
看小妹欲言又止的模樣，內情必定不單純。
“我……”她想說卻又不能說，說了誰會相信？
“是……和‘那個男人’有關，是不是？”看見小妹臉上一閃而過的狼狽模樣，成采娟知道自己猜對了。“你為什麼不說出一切？”
“讓我知道那個男人是誰，我一定打得他三天下不了床！””說起這個，成文心中仍是有氣。
如果他是個有擔當的男人，怎會至今仍未見着人影？況且小妹身上明顯的憔悴落寞騙不了人。小妹失蹤之後，過得並不好，而腹中的孩子可能也不是她想要的，想起初來薩摩亞時做的夢，成文心底一陣發寒。
“小妍，為什麼不說？”成采娟痛苦地看着惟一的妹妹，“將心底的痛苦說出來，你會好過一些的，你知不知道看到你這樣，我和成文心裏也不好過呀！”
“對不起……”采妍忍住淚意，“只要幾天就好！”
“不準！”成文發怒了，“你不說清楚，明天就走！”
“別逼我……”
“到底是誰逼誰？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讓你不想走？是那個男人嗎？他來找你了？”說到最後，成文已是咬牙切齒，如果讓他遇到那個渾球--“不是，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裏呢？”采妍鼻子發酸。
成采娟深深地看着她，“小妍，我們不問不代表我們不想知道，只是不願意讓你傷心，你知道嗎？”
“我知道，但是我真的不想日憶那段記憶……”采妍知道只有這麼說，哥哥姐姐才不會再追問下去。
“既然如此，早點離開薩摩亞才是正確的，你才不會觸景傷情。”
“不！我必須再留幾天……”
“采妍！”
“我會告訴你們，寶寶的父親是誰！”她的這一句話成功止住所有反對。成文看了姐姐一眼，後者考慮了一下。“你會告訴我們？”
“一定。”采妍懇求地望着兄姐。
“好。你現在可以說嗎，小妍？”成采娟精明地說道。
“不。”采妍可也不笨，“等回了台灣，我會說的，現在不行。”
一說服兄姐，采妍立刻奔往考古團駐紮的營地。哪怕只是幾天，她都想多靠近洛德一些，想知道他是否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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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歇息了，已經一點多了，孕婦不該這麼勞累。”丹尼勸着，擔憂地看着她略微蒼白的臉色。
Schia的情況有點失常，常讓他看了有些憂心。
“我不累。”采妍一句話便打發丹尼。
最後還是蒙克雷夫威脅她，“你再不休息，明天便不讓你進入考古區！”才使采妍心不甘情不願地停止研究。
過度的心神不寧使采妍直到凌晨三點才迷迷糊糊地昏睡過去，但連在夢中她也無法好好安眠，睡夢中的她喃喃地蹙眉囈語着，睡得極不安穩。
一幕幕的景象佔據着腦海，儘是洛德被刺身亡，躺卧血泊的畫面。
朦朧里，她似乎又見到那個古老的帝國，及那個神秘的祭司。
大祭司神情庄肅之外摻雜了莫名的哀戚，讓采妍心一縮--“守護大地生命的塔拉培雅呀！請保護我姆貝拉特的王--洛德·狄·姆貝拉特，延續他的生命……”
洛德……她在心中呼喚。
“梅莉貝兒，水的女神，大地與天空最寵愛的女兒，請回到大地上，洛德·狄·姆貝拉特需要您，我姆貝拉特帝國的王需要您--”
聽着似真似假的頌禱，采妍只想知道洛德有沒有事，他還好嗎？
虛虛渺渺，采妍不知道這是夢，還是她真的回到那個古老的帝國，但假的也好，請給她一個安心的理由，給她一個能夠毫無牽挂離開這片海洋的理由。
像是回應她的呼喚，飄幻的聲音穿透她耳膜。
“請回來看看王……或許是最後的一面……梅莉貝兒呀……我王所愛的女神……”最後一面！
采妍一驚，整個人從模糊的睡夢之中驚醒！
這個夢境揪扯着她的心，不管是真是假，回台灣的心志變得更薄弱……
血泊中的洛德……這幕景象深深映在她腦海之中，揮之不去，萬一它是真的？她想見洛德最後一面，如果他真的傷重垂危--但是爸媽呢？他們是如此期望着自己的回返，她如何能讓一對年邁的雙親為自己擔憂心傷？況且她回去又能如何？這一次一去可能就再也無法回來，她難道要再一次目睹洛德與琪娃卿卿我我的樣子？一待就是一輩子永無止境的心痛啊！
誰能告訴她該怎麼做？
采妍無助地低首撫着腹部，感覺腹中的寶寶輕輕地動了一下。
“寶寶……”采妍嘆了口氣，喃喃輕語着，“媽媽該怎麼辦呢？”
一邊是親情，一邊是愛情，左右為難……該如何抉擇……
問着尚未出生的寶寶似乎有些為難他，但采妍仍是喃喃問着沒有答案的問題，只是越問卻越心煩。
唉！無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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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采妍只是將自己沉浸在古物之中，逼自己別再想，讓命運為她作下抉擇。
但是那個似真似假的夢境卻夜夜困擾着她，有一股衝動想將自己沉入這一片海洋--“Schia，你的兄長來了。”丹尼提着她的行李，看向不遠處的小轎車。
采妍僅是抬眼一望，在這最後一刻，她的心仍是搖擺不定，她無法否認自己心底深濃的眷戀及牽挂，她的心遺失在這一片大海之中了，遺失在這一個古老的帝國之中。“你還會再來吧？”丹尼依依眷戀，打心底希望。
“嗯……”采妍咬住下唇，逼自己回想琪娃殘酷的話語，及父母蒼老的容顏。成采妍，別作出讓自己痛苦終生的決定！
“小妍，上車！”成文高聲喚道。
蒙克雷夫匆匆趕來，“Schia，你有沒有看見你失蹤那一天從海底拿上來的神器？”那可是證明海底神殿存在的惟一完整無缺的東西呀！Schla失蹤以前還在的，後來發生意外，大夥也就忘了。如今她歷劫歸來，他才想起這東西，但卻找不着了。
一向依賴采妍整理古物的蒙克雷夫前來詢問。
“沒有……”現在想來，那樣東西似乎就是“月鈺”……采妍的手不禁蓋住了胸前的東西，那是她惟一擁有的回憶。
聽到愛徒的回答，蒙克雷夫懊惱地皺緊眉頭，上帝哪！八成是讓哪個小偷走了，那種只看到錢的偷兒哪裏了解那樣東西的價值？糟蹋啊！
“算了。”蒙克雷夫看着采妍，“天氣陰陰地，似乎會有暴風雨，你確定飛機沒有問題？”采妍微笑，“不必擔心，當暴風雨來時，我們早到了大機場了。倒是教授，該帶團員們回城鎮避暴風的。”
“這個……”
“采妍!”久候妹妹不上車的成文乾脆自己來抓人，他防備地瞪着眼前的兩個男人，生怕他們要拐妹妹繼續留下來。“快上車了，飛機不等人的。”
“嗯。”
“今天的浪似乎特別狂猛，得注意挖出來的東西。”丹尼望向不平靜的海洋，喃喃道。“真的……”采妍忍不住紅着眼看向這一片眷戀的海。
成文心底湧起一陣不安，不願妹妹再多待一刻。
才想再催一聲，突然一個閃光，風忽然大了起來，耳邊儘是呼嘯的風聲--“小妍，快走!”風大得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搞什麼！天候說變就變，成文覺得真是詭異。
啞兒……好懷念的名字啊！
“等等……哥，有人在叫我。”采妍迷濛的眼像是看着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事物，讓成文害怕。
“我沒有聽到。”他喊道，似乎只要如此說，就沒有人會搶走他的妹妹。猛力抓緊采妍的手，往車子的方向走。“小妍快走，丹尼，麻煩你將行李放到後車廂。”
采妍不住地回頭望，那海浪越卷越高，雖然不至於撲走他們，但仍是讓人恐懼。“哥，真的有人在叫我。”
“沒有！快走了！”成文大聲吼去心中無來由的恐懼不安。
丹尼亦加快動作，他有同成文一般的感覺，而且異常強烈。蒙克雷夫的目光則在異象和采妍迷茫的表情之間梭巡，似乎得到了一點結論，輕輕點頭。
“Schia你真的要離開，不後悔？”他忽然開口。
成文變了臉色，“你最好閉嘴！”若不是看在他是個老人，而且是小妍的恩師，他早送他一句“國罵”！
采妍一驚，教授知道什麼？
“小妍！想想爸媽，”成文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冒出這一句話，大概是“小臉上沒有歸屬的表情讓他有一種錯覺--他要失去她了！
爸媽……是呀……她不必為了洛德這種無情的人而讓父母傷心……
啞兒！
采妍回頭，“哥，是他。”她掙開成文的手，已經半坐進車子的身子又跨出車外。“那是幻覺！”
“沒有，你聽錯了，Schia！”丹尼亦心悸地叫。
回來，你是屬於本王的……我的啞兒……
“我不是--”采妍仰頭承受強風掃上臉龐，悲痛地低喊，他為何還不放過她？啞兒，死亡亦不能拆開你我……你忘了嗎？你忘了嗎……你說過愛我……“是，我說過--”這一生是否逃不開了？逃不開他撒下的情網哪！
“小妍！”成文心一驚，伸手便要抓住她的手，但她更快一步地躲開，着魔似地朝發狂的大海衝去！
“哥，他在等我--”
散亂的長發紛飛糾纏，成了他們最後見到的背影。
成文心痛地狂吼悲嘯，是誰讓她變成這樣?!“小妍--回來!”
“Schia”
一波巨浪襲來，將采妍捲入了無情的怒海之中。
“不--”成文慟喊，只差一步呀！他眼睛發紅地回頭，一拳揮向拉住他的丹尼。“你為什麼要拉住我！差一點我就可以拉住“小妍了，你--”
丹尼躲避不及，結結實實挨了他一拳。
“不拉住你，你會跟着Schia起卷進海里的！冷靜一點！”丹尼扣住他又揮來的拳。灰色的天空開始掉下豆大的雨滴，暴風雨來了。
“我寧願一起掉下去！或許、或許還能救起“小妍--”
成文頹喪的坐在沙地上，他該如何告訴大姐？又該如河告訴遠在台灣的雙親？天!他該如何告訴親人這個噩耗？
丹尼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裏去，泗橫在臉上的早已經分不清是淚是雨………一把傘遞了過來，丹尼抬頭，“教授……”
蒙克雷夫微笑，“Schia沒有死，她只是活在另一個我們所不能到達的世界。”“我寧願她活着，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丹尼抹去遮蔽他視線的水氣。“上帝真是殘酷，她還年輕。”
“丹尼，Schia仍活在另一個時空，就像到一個遙遠的國度去生活一樣。”成文澀澀地哼笑，“我只要小妍站在我的面前，不需要什麼見鬼的上帝！”雨打在沙地上，也打進他們的心，形成哀慟的旋律--蒙克雷夫搖搖頭，之前聽過關於姆貝拉特的傳說那位神秘水之女神梅莉貝兒，所以希望自己的猜測是對的--Schia是活在另一個時空，這也是惟一能解釋她能從倒塌的神殿中存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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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了，洛德再不醒來只有死路一條!雖然能勉強灌一些食物進肚，但是仍是有限。
凱站在床邊，低頭往視着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洛德。
大祭司已經連續祈禱十個月出月落，今天正好是滿月。滿月的夜該有些奇迹的。“洛德，你真的撐不過去嗎？”凱喃喃地對着他說話，即使明知他聽不見。“洛德，如果你不醒來，恐怕就要讓啞兒誤會你一生了，永遠不會諒解你，這樣好嗎？你願意讓啞兒恨你一生一世，抱着對你的恨直到生命終止的那一天，甚至帶下黃泉嗎？”
凱的聲音穿過重重迷障，進入洛德渾沌不清的腦中，他只在乎啞兒……
“唉……”凱無言了。
忽然一陣天搖地動，震得凱差一點摔到地上。
整座宮殿都在搖動，令凱攢起眉來大吼，“衛兵！”
他努力穩住腳步走向仍昏睡着的洛德，護在他身上，以防震動落下的石子砸到他身上，洛德不能有一絲損傷，他是姆貝拉特的王！
震動仍未停止，而且有越顯劇烈的情況。“該死！”一聲詛咒出口。
就像震動出現的那股突然，頃刻之間，一切恢復平靜，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慢慢從洛德身上起身，凱向外走去，他必須確定這次的地動是否造成災害。宮外駐守的衛兵早嚇白了臉，伏在地上用手抱着頭。
沒用！凱的聲調似乎要結冰了。“去看看聖泉邊的大祭司是否安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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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議！
包括大祭司在內，一群人全都目瞪口呆。
“這不是夢吧……”一人揉揉眼睛。
不！這不是夢！
塔拉培雅聽到他們的祈禱了!“大人……”奉凱之命而來的衛兵亦讓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了。“這……”大祭司首先回過神來，“衛兵，請過來這裏。”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