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初到關外,石玠沂有種人生地不熟的慌亂。

當他由馬車窗口放眼望去,儘是一望無際的芳草茵茵,偶爾可以瞥見混混溪流和木搭的棚子,看的出是讓牛或馬休息的地方。

天!他不會是來到了畜生比人還多的地方吧?他能在這種粗獷的地方生活下去嗎?

當時他是着了什麼魔,竟然會答應小姐假扮她?萬一他被趕出雲家,那是一定會發生的,他身上一點盤纏也沒有,能再長途跋涉回江南嗎?他身上唯一的財產,就是小姐留給他的手煉,也不知能值多少錢,夠不夠他回江南?

其實,石玠沂心中也抱着一絲希望,如果雲家的姑爺夠仁慈,也許能體諒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苦衷,進而收容他。

反正他是個孤兒,早已無依無靠,留在那兒都一樣,就算被趕回江南,凌家肯定也不會再留他,眼下,他只能寄望雲家的仁慈了!

此刻,他正被安排在客棧內,等候着雲家姑爺到來。據說,這客棧是鎮上唯一的一家,離雲表仍有一段距離。

石玠沂緊張的絞着自己的手指,不時摸摸左手腕上的手煉,為自己打氣。至少他還有些錢,不是無依無靠的。

不過,已經好久了!姑爺該不是忘了來接他吧!都二個時辰了,他蓋着紅蓋頭不敢妄動,在既擔憂又緊張中等候着姑爺,就像是凌遲一般。

終於,走道上足音響起,木門「呀」的一聲被推開。石玠沂連忙坐直身子,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透過紅蓋頭下緣,他看到穿着一雙黑靴的人慢慢地走到他面前。

男人靜默了片刻,終於伸出手,緩慢地將他頭上的紅蓋頭揭去。

雲天旸以為揭去紅蓋頭后,看到的會是一雙含怒帶怨的雙眸,畢竟他遲了二個時辰,讓她頂着沉重的鳳冠空等。當然,他是故意的,只是想惹她生氣。

只是,沒想到他看到的,不是大發嬌嗔的怒顏,反而是一雙怯生生的惶然秋瞳,就像落入陷阱的心動物般,這叫一向喜愛畜生多過人的雲天旸有些心揪。

惱怒於陵霜讓他有這種反應,雲天旸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石玠沂怯怯地抬眼瞧了雲天旸一眼,發現他正不悅地皺眉,緊張的垂下了頭。他什麼都還沒說呀,姑爺不可能知道他是冒牌貨啊!為什麼生氣呢?

還是,他長得實在太丑了?石玠沂心慌地暗忖。

雖然只是短短一瞥,他也知道姑爺實在是長得很好看,比他所見過的任何人都好看,又高大得猶如神祇一般,也比小姐鍾情的蕭公子好看多了!

如果小姐知道姑爺長得這般好看,一定會後悔沒嫁給他的!

雲天旸完全不知道石玠沂心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只是靜靜地打量他。

這小東西看來不醜。老實說,她其實長得還不賴,他不由得奇怪,這麼漂亮的小東西,有必要將自己嫁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嗎?他是該佩服小東西的勇氣,還是納悶她的愚蠢?

還有……她……看來真是小啊!他不由自主地便以小東西稱呼起她了。仔細瞧瞧,她應該只到自己的肩膀吧!比起一般的北方女子都小了許多,看來另有一番風情。

也許,爹如此鍾情江南女子,是有他的一番道理,此刻,雲天旸不得不同意這個看法。尤其,這小東西怯生生的模樣,他還真是少見。

老實說,他已經習慣北方女子豪邁的作風,即使是公認關外第一美女的林茜,也沒有如此嬌美婉變的風情,只會直來直往的要求。

瞧瞧,此刻她正不時偷覷他,常常的睫毛可愛的顫動着,紅艷的嘴開開闔闔的,就是吐不出半個字,尚稱白嫩的手絞呀絞,似乎緊張的不得了!真是有趣的反應。

為了加強自己的存在感,雲天旸惡劣地拉來一張椅子,就在石玠沂的面前坐下,與他眼對眼的瞪着。

此舉果然奏效,只見石玠沂惶然的睜大眼,重重的吸口氣,一張臉漲得通紅。

「我是妳未曾謀面的丈夫,妳知道吧?」

「我……我知道……」石玠沂反射性向後縮了縮,嚅嚅囁囁的回答。

「妳叫凌霜?」

「……」石玠沂不知該不該回答,久久才猶豫的點頭。

「我是雲天旸。」

「我……」石玠沂深吸口氣,終於決定一吐為快,他的膽子不大,沒辦法受這種折騰。「我不是……」

沒給他機會說完,雲天旸霍地起身,居高臨下地瞪着他。

「咱們的認識就到此為止!」雲天旸坦白的說。「我不知道妳為何同意這樁親事,不過妳可以看得出來,我不是那種體貼入微的男人,也不會是個好丈夫,如果妳期待一個如同江南才子般的斯文人,那妳恐怕要大失所望,妳的運氣不會那麼好。」

「我不期待什麼……」石玠沂小聲地回答。

同樣的,雲天旸還是沒給他說完的機會,只是自顧自往下說。

「為了老頭子,我答應娶妳,不過為了妳自己好,還是現在就打道回府,免得陷身在一樁不情願的婚姻里。當然,回江南后,愛怎麼說都隨妳,要怎麼說我野蠻都成,就是別留下來。」

石玠沂一臉迷惑,雲天旸於是再接再厲。

「告訴妳,在這裏不會有僕人如雲的隨妳使喚,凡事都要自己動手,像妳這麼嬴弱的人,是不可能做得來那些粗活的。」

「那是沒關係啦!不過,我……」

「更重要的是,」雲天旸打斷他。「我雖然娶了妳,卻不會對妳忠實,我已經有了女人了!」

「小妾嗎?」石玠沂好奇地問。

「名份對我們來說並不更要。」雲天旸心虛地宣稱。「我們對彼此很滿意,沒有妳插人的餘地。」

原來如此。石玠沂理解的點頭,正想開口保證他絕不是他們之間的障礙時,雲天旸又開口了!

「所以,如果妳堅持留下,祇能得到一個名義上的丈夫,我絕對不會碰妳的。」

「絕對不會?」石玠沂睜大眼。

「不錯,妳只是一個安慰病危老人的工具,對我沒有其它意義。」

「如果我離開,老爺子怎麼辦?」

「我自然會想辦法……」雲天旸說得極沒自信。

其實他毫無辦法吧!石玠沂可憐的望着他。在石玠沂心中,雲天旸已經成了被棒打鴛鴦的可憐痴情漢。

「你……真的不會碰我?」

「不錯!」

「你保證?」

「當然!」雲天旸不悅了,這女人是什麼意思?她看起來似乎是高興極了他不會碰她,不過,這當然是他的錯覺吧?

這種侮辱性的言語,怎會令她高興?

「太好了!」石玠沂如釋重負的說。「那我可以留下來。」

這決定可大大出乎雲天旸意料之外。

「妳一定是沒聽清楚,我再說……」

「我知道呀!」石玠沂打斷他。「你有一個兩情相悅的人,娶我只是為了病危的老爺子,呃,是爹,你一輩子也不會碰我,對不對?」

他有說一輩子嗎?此刻雲天旸祇能一頭霧水點頭。

「那麼,我就可以留下來,為你好好照顧老爺,呃,是爹,讓你對爹有個交代。」

「我想妳不清楚……」

「我都知道了。」石玠沂開朗地笑了。

「不,妳不了解,呃……」雲天旸情急之下開始撒謊。「咱們雲表並不富有,不管老頭子信上怎麼說,那都不是真的,其實雲家已經是外強中乾,妳留下來只會吃苦受累,沒有半點好處。」

「沒關係。」石玠沂衝著他燦爛一笑。

冒充小姐讓石玠沂很心虛,照理說,他是該照實吐出一切,然後打道回府。可……回到江南,又沒有人等着他,而在這,有個現成的家等着他,一個垂死的老人等他安慰。

一個家呀!天知道他有多想要一個家,有人會關心他,有人能讓他關心。

姑爺雖然不喜歡他,可他留下來,至少可以為他照顧老爺,不是全無用處的。只要他小心些,不讓人知道他的真實身分,那麼,他就有一個家了。

婚姻,可是一個長期的保障呢!反正姑爺只是要個幌子妻子,那麼他絕對成的,不會給姑爺惹上多餘的麻煩和困擾。

萬一……萬一被人發現他的男兒身,那他就自動離開,絕不給雲家添任何麻煩。眼前,就讓他自私些,縱容他享受一段日子「家」的感覺吧!

※※※※「呃……那個……」

「天旸!」見石玠沂躊躇着不知該如何喚他,雲天旸不耐地道。為什麼不管什麼事,這小東西總是不幹不脆的,連個名字也喊不出口。

「天旸!」石玠沂從善如流喊道。「咱們現在回牧場吧?是不是?」

換了身輕便的衣裳,石玠沂頓時感到輕鬆許多。雖然以他目前的身分,穿着絕對隨便不得,不過,當他把滿臉的濃妝卸掉,任頭髮自然的垂下,祇在下端繫上帶子,換上小姐質料雖佳,樣式卻簡單、方便行動的衣裳時,也不見天旸有任何意見。

由此,石玠沂放心許多。看來,天旸說只要他當名義上的妻子是真的。

「不,爹說咱們新婚妻子,該過一段小倆口自己的生活,所以咱們先去新牧場住。」雲天旸故意嚇他。「那兒什麼都沒有,不可能有人伺候妳,現在妳要後悔還來得及,省得到時呼天不應、呼地不靈。」

其實雲天旸的話漏洞百出,若石玠沂再精明些,就能抓出雲天旸話中的語病。只可惜石玠沂正為生平撒的第一個大謊緊張不已,自然沒有餘力注意別人。

「我不會後悔。」

這女人!真是冥頑不靈。雲天旸憤憤的暗忖道。

真是看不出來,個兒不怎麼高,脾氣倒是挺倔的,任他好說歹說,就是不肯點個頭。好,等到了大風牧場,看她是什麼反應。

天風牧場是他的驕傲,一切都是他獨立建成,在不久的將來,它會很不錯的。不過眼前,它真的什麼也不是,想必在身分高貴的凌霜眼中,一定更是簡陋,不過,這個凌霜,還真是有些出乎他意料。就他印象所及,所有的名門大戶,一出門便是仆佣如雲,好顯示身分之高貴,而她是怎麼回事,居然敢孤身一人嫁到關外,連個隨身侍佣都不帶。

瞧!愚蠢得到報應了吧!沒人幫她打理儀容,一頭秀髮只得任其披散,隨便的在下端束着帶子,風一呎來,髮絲便掙脫束縛,任意在風中飛揚,看來真是……該死的賞心悅目。

除去了一臉的濃妝,露出了清秀的面目,未沾脂粉的臉龐,竟未比當新嫁娘時失色,反而是別有一番風情,少了些女人味,卻顯露出自身清麗的風采。哼!雲天旸不甘心地想,這麼做肯定是為了強調自己的天生麗質,不必胭脂水粉點綴,也能艷冠群芳。

不過很可惜,未上脂粉的她,雖然清秀可人,卻是比林茜艷若桃李的姿容差多了……只是,雲天旸非常不情願的發現,他似乎偏好清秀佳人型的,該死!

見石玠沂杵在那兒,一臉惶然不知所措的模樣,他不耐地喊道。

「在磨菇什麼?」

「呃?」石玠沂連忙仰頭瞧他,雲天旸早已上了馬車,手持韁繩。「我準備好了!」他忙不迭喊道。

「準備好還不上馬車!」雲天旸喝道。「難道還等着我扶妳嗎?我可不興那一套的。」

「啊!」石玠沂如夢初醒,連忙上車。「我忘了我可以搭車。」

他一直都是在車後跟的份,除了偽裝新娘那段時期,他從沒坐過馬車。

雲天旸奇怪地瞟他一眼,順手拉了他一把。他以前過的是什麼日子啊?連搭車也能忘?

石玠沂安靜而僵直的坐在雲天旸身旁,內心再度為冒充的事感到罪惡。如果小姐在這兒,這個位置應該是她的,他會不會太壞了,居然不對天旸吐實?

天旸嘴巴雖壞,卻不是壞人,瞧他剛才雖對他惡聲惡氣,卻還是伸手拉他一把,由此可知,他是一個體貼的好人。

玠沂偷睨着天旸的方向,發現他沉思的抿着嘴,玠沂也僵硬地不知該說什麼。十七歲的他一向沒有同年紀的朋友,雲天旸雖與他年紀相去不遠,只有二十齣頭,但玠沂仍找不出話題。

馬車走了好幾里路,雲天旸終於打破沉默。

「妳知道,爹生病了!」

「嗯!」本來不知道,不過由天旸的一連串抱怨,想不知道也難。「希望……爹……」這句話他喊得局促卻也真誠,他終於有爹了。「希望他老人家早日康復。」

至少她沒有希望老頭早日去世,好揮霍那一大筆家產。天旸暗忖道!

「妳知道,看我成親是他的心愿。」天旸清清喉嚨。「雖然咱們已經達成共識,不過既然妳想留下來,那麼在爹面前眼演戲還是必要的。畢竟,他希望我有個出身高貴的媳婦兒。」

「演戲?」玠沂迷惑地問。「演什麼戲?」

「在爹面前,我們必須扮演『甜蜜』的夫妻。」

照雲天旸估計,爹那麼期盼新娘子的到來,比他這個新郎倌還急迫,天昊肯定無法拖延爹太久,而這女人的頑固程度又超過他的預期,他的計劃也許很難奏效,不先談好條件不成。

「妳知道爹有多期待妳的到來,萬一讓他知道咱們的婚姻只是幌子,對他是不小的打擊。所以,在他面前,妳扮演妳被期待的角色,我扮演我的。我們在爹面前,就像一對甜蜜的夫妻,同意嗎?」

「嗯!」玠沂點點頭。「可……怎麼才是甜蜜的夫妻?」他迷惑道。

因為天旸承諾不會碰他,他這才大着膽子喬裝下去,萬一和天旸「甜蜜」一些,他這假新娘還裝得下去嗎?

「妳以為呢?新婚夫婦還能做什麼甜蜜事?」

「這……」玠沂楞了一下,完全沒有概念。「那……你可以在爹面前說些好聽話;」

「就這樣?」瞧她絞盡腦汁,就想出來這些,天旸不禁有些失笑。他的新娘還挺純潔的嘛,真不知江南男人在想些什麼,居然讓這等美女嫁到關外來。

「不夠嗎?」玠沂驚疑不定,忍不住撫住跳動加速的心。

或許,他還是該吐實的好,別異想天開了!

天旸好笑又好氣的看着她的表現。有那麼誇張可怕嗎?他雲天旸可也是關外出名的美男子啊!瞧她嚇成那副德性。

而且,不是他愛挑剔,他這個無緣妻子身材未免也太差了些,胸前那兩團肉未免也太平了些,都幾乎快看不見起伏了,發育這麼差他都沒挑了,怎麼他意見還挺多的!

「我想……」天旸回歸正傳。「偶爾肢體上的接觸是必要的。」

「可……你說過……」

「我知道我說過什麼。」天旸盯斷她,天旸還清楚記得當時她高興的反應。「別擔心,一切都只是做做樣子,妳的貞節一輩子無虞。」

「好吧!」玠沂這才欣下心。

共識已成,兩人又陷入沉默。

不知道她看到天風牧場會怎麼說?天旸偷眼瞧瞧身旁正襟危坐,偶爾也會偷偷看他的人兒,只是她不知道,她的每一道視線,都被他一道不漏的接收了。

天風牧場離他們本家雲家牧場並不遠,不過目前並沒有什麼漂亮之處,甚至房子也只是緊供休息、堆積雜物的草泥倉庫,還有一些木頭搭成的工寮,這些一定不符合這位高貴小姐的想法,不過,她最好是越快失望越好。

瞧!她這麼的沉默,或許已經在考慮是否該打道回府了。

「聽着,凌霜……」

「叫我沂兒。」

「沂兒?」

「呃……那……那是我的小名兒。」既然打算留下來,玠沂決定最好不要讓人一直喊他凌霜,省得他反應不及。

「好吧!沂兒。」雲天旸粗聲粗氣的喊,這是什麼怪小名,完全不搭嘎啊!

「我在沂水岸邊出生,所以……」

天旸點點頭,算是接受他的解釋。

「因……因為你說要親密些,所……所以我想……喊小名應該比較有說服力。」玠沂扭着手指,緊張地解釋着。

「沂兒。」天旸打算做最後一次努力。「妳到關外一路上一定備嘗艱辛,尤其是到牧場的這一路上,相信妳自己也看到了,這個地方根本人煙罕至,唯一稱得上熱鬧的地方,就是妳待過的小鎮。」

「不過這所謂的小鎮,其實也不過只有一條街,以後的日子,妳面對的,不會再是繁華薈萃、喧嘩擾嚷的景象,不會有人讓妳串門子,不會有娛樂讓妳玩。」

「我知道。」

「妳不知道!」天旸嚴厲地打斷她。「也許妳現在會對眼前壯闊的景象產生感動,但日子一久,妳就會生厭,會耐不住寂寞,而這兒甚至沒有人讓妳訴苦。」

「我不會生厭的。」天暢所顧慮的一切,從來就不是他的生活。

「妳會。」天旸幾乎生起氣來了,這小東西竟然冥頑至此。「妳要知道,在關外的日子,不可能像江南一樣,我們所過的,只是真實的『生活』,沒有江南的『享受』。」

「我也只想活下去。」玠沂低聲卻堅定地說。只要不是一個人那麼寂寞就成了,他並不在乎辛不辛苦。

「那麼,妳的相公心中有別人,妳該如何?」天旸討厭自己必須這麼殘酷,摧毀她留在此地的信心。「別忘了,丈夫就是女人的天,如果妳的天,不是能讓妳依靠的人,妳還有留下來的理由嗎?」

石玠沂仰頭迎視他。

「我不需要依靠任何人,我會照顧自己。」他只是不想寂寞而已,這是太奢侈的想望嗎?他和天旸,應該可以像朋友一樣相處的,只要天旸肯給他機會。

不,他絕不妥協。

「天旸,我想要一個家,有爹、有家人,至於你願不願意成為我的家人,我不能強求。如果這個家,只有扮演你的妻子才能得到,那麼我就會是你的妻子。」

該死!如此堅定不移的態度,雲天旸幾乎有些眩惑了!這小東西竟也能有如此氣魄。不過,現在可不是佩服的時刻。

這可是她自找的。雲天旸原本還猶豫着該不該罷計劃付諸實行,現在不做也不成了!

哼!等她見識了牧場生活辛苦的一面,到時就別怪他沒警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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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牌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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