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瓊昭還未找到機會跟彥勛討論她想有自己的生活空間前,彥勛反而先表示他自己的看法,他的要求很簡單也很合理,讓她連想反駁都沒理由。
彥勛希望瓊昭不管有什麼計劃都得等到生完孩子后再執行,而且這段時間內得儘力地融入萬家的生活,也就是要跟隨邱逢蘋學習一切身為萬家媳婦該做的禮儀,例如參加宴會、婦女會、拜訪各界人士、各種以慈善為名義的活動,偶爾再約幾位媒體記者吃飯,其實這也是邱逢蘋的要求,她希望媳婦能代替她接手萬家對外的社交責任,彥勛相信單是這些社交的工作就可以讓瓊昭忙得團團轉了。
聽完彥勛說的話,可把瓊昭嚇壞了,更何況要她親身去實踐,她懷疑自己是否有能力做好邱逢蘋交付的工作。
前途還是多舛的。
還有一件最讓她睡不着的事,就是邱逢蘋堅持為她舉行一個宴會,要將她介紹給各界認識,這是最有效、最容易受注目的事,但是對她來說卻是種折磨,她原本還期望往後的生活能盡量低調些,那麼也許有一天彥勛不再需要她時,她離開后的生活才不會有太多的干擾。
彥勛對她的預設立場表現出很生氣的樣子,他氣急敗壞地說著,“我既然下定決心娶你進門可不是為了要讓你生完孩子就拍拍屁股走人的,萬家以前沒有離婚的先例,你也別指望我會為你破壞規矩;既然進了門就好好地扮演自己的角色,一切以萬家為主,就算再怎麼不願意也要多為孩子着想,要不然我建議你也可以想一想那些照片和錄像帶還沒有銷毀的事。”
“還沒有銷毀?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還留着做什麼?如果不小心被別人發現了,別說是我沒臉活下去,你們萬家也沒面子,到時大家一起丟臉!”瓊昭為他又拿把柄來威脅她感到不可思議和難過。
“你放心,它們絕不會不小心被發現,除非是我故意流出去,只要你還存有離開我的念頭,我就不會考慮銷毀它們!”
“太過分了!”
“這怎麼會過分呢?至少你已經如願嫁進萬家了,你可以好好享受身為萬家少奶奶可以享受到的福利。”他又往事重提,拿這件事來諷刺她。
“你胡說,我從來就不想嫁給你!”
“我知道,你想嫁的不是我,是我哥吧。如果你以為他身為長子可以繼承較多的遺產,那你就錯了,現在‘萬業’的多數決策權都在我手上,我哥一心只想離開去當個作家,你還是別痴心妄想了,免得賠了夫人又折兵。況且依我們在床上配合得如此完美看來,只要你願意,我甚至還可以讓你天天高潮不斷,你可是佔盡了各種好處。我真搞不懂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瓊昭絕望地想着,她當然知道只要彥勛願意去做,他甚至可以獨吞“萬業”所有股份,但是這些根本不是她想擁有的,跟一個一心只把她當成拜金女郎的男人生活在一起,不管她是如何地討好他,他都會以為她是存心不良,這樣的日子怎麼會有人喜歡呢?她真後悔當初為什麼不幹脆接受彥舟的求婚,至少彥舟還會珍惜她,即使最後他真的以小說為業。
“這只是你的自以為是,你從來不想知道我要的到底是什麼。”
“只要你不過分貪心,我都可以完成你的需求,你何不說出來?”彥勛倒想聽看看她到底會說出什麼不合理的要求。
“你……你會愛我嗎?”瓊昭明知可能會招來他的恥笑,卻又希望能從他的嘴裏聽到不一樣的答案。
“你果然是我見過最貪心的女人,得到我的愛就有如得到我的所有,你現在把目標放在我的身上真是讓我萬分榮幸,同時又讓我更看不起你。你這種女人會需要愛嗎?我以為你比我還看不起這種玩意兒。”彥勛嗤之以鼻地說完,轉過身欲離開。
瓊昭即使早有心理準備會聽到讓自己傷心的話,然而再一次親身經歷仍是令她心碎。
“等一等,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瓊昭鼓起勇氣把最後一個讓她介意的問題提出來,“你會忠於這個婚姻嗎?”
“或許,除非遇到另一個值得我深藏的女子。”他沒有回頭地說完就離開卧房。
瓊昭不曉得她有沒有會錯意。彥勛是說若沒有遇到另一個讓他喜歡的女人,他便不會碰其它的女人嗎?為什麼他會說“另一個”呢?難道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那麼他又為什麼執意娶她呢?只為了這個未出世的孩子嗎?這也說不通,他大可帶走她的孩子再娶那個女人呀,還是那個女人已經離開他了?嗯,只有這樣才說得通。
不過“深藏”又是為什麼呢?他寧願讓自己喜歡的女子沒名分地跟着他也不願和她離婚嗎?真是奇怪的邏輯。
這天是彥勛與瓊昭婚後第一次爭吵,也是他們搬回萬家的第三天。
這天瓊昭陪着邱逢蘋出席一場設計師的新裝發表會,順便訂購一些孕婦裝和下周在萬家舉辦宴會要穿的禮服。
這種場合必會聚集一些在各界有名望的女性,不管是企業家的女眷或是公司負責人,甚至是女性民意代表,大家處於同一階級,經常碰面的機會也多,大概都認識彼此,所以聰明的廠商寄發邀請函時,也一定會順便舉辦個小小的茶會,讓這些嬌客趁此機會交流一些訊息,訂單也會如雪片般飛來。
這是婚後瓊昭第一次隨同邱逢蘋出席這種場合,雖然只是非正式的小茶會,瓊昭還是謹慎地穿上新購置的套裝。米色的毛料滾着黑色織帶,領口別朵同色的茶花,標準的香奈兒式優雅套裝,邱逢蘋很欣賞她這身規矩的穿着,稱讚了一番。
邱逢蘋很重視今天的茶會,因為她打算趁着這次的機會先幫瓊昭介紹一些常聯絡的婦女會友人,也藉此放出萬家宴會的風聲,並讓瓊昭認識一些朋友,到時宴會上瓊昭才會有一些熟面孔的朋友可以輕鬆應付。
會場內幾乎已經坐滿了,瓊昭和邱逢蘋由接待人員帶座到特地為體貼邱逢蘋行動不方便所準備的貴賓席。
“萬夫人,您怎麼現在才到?”一旁位置上穿着華麗的少婦首先向邱逢蘋打招呼。
“不好意思,今天我們晚了點才出門。”邱逢蘋向鄰近位置的熟人點頭打招呼。
“你們?這位小姐是生面孔呢,跟我們介紹一下吧。”另一位福態的婦人問道。
“以後她會經常和我一起出來的,是彥勛剛娶進門的媳婦。以後大家多多關照了。”邱逢蘋的話引來眾人的驚呼聲,紛紛交頭接耳傳遞這個新的訊息。
瓊昭尷尬地望着她們,不知道要先向誰打招呼才好。
“萬夫人,您是開玩笑的吧!這麼重大的消息報紙上怎會沒註銷來呢?婚禮也沒邀請我們,太不夠意思了。”一名美麗的女子道出眾人的疑問。
“我這不是讓你們知道了嗎?他們年輕人不喜歡鋪張,所以婚禮很簡單,也沒請什麼朋友,不過下周我們會在家裏舉辦個小小的宴會,到時在座的每個人都得過來呀,我會寄邀請函給你們的。”
邱逢蘋嘴上雖說是個小小宴會,但是大家心裏都明白,萬家平時是不會利用各種名義舉辦宴會的,所以這次肯定不是什麼小小的宴會,而是上流社會人人都想一睹的盛大宴會。
她口頭上親自邀請可是給足了她們面子,沒有人會再介意婚禮沒被邀請的事。
“瓊昭,快向江夫人打個招呼,她可是我最好的姊妹淘。”邱逢蘋開始為瓊昭一一地引薦。
“江夫人,您好。”瓊昭雖然面帶微笑,其實內心忐忑不已,生怕這些貴婦人不好伺候。
“還叫什麼江夫人!你要喊我江阿姨呀,彥勛都是這麼叫我的。”
“是啊!我是張阿姨;她是我女兒,筱君。”
“你好,我們是同輩,可以互稱名字嗎?你就叫我筱君吧。”
“張阿姨,筱君,很高興能認識你們,喊我瓊昭就可以了。”
霎時伸展台邊的觀眾席人聲鼎沸了起來,大家都急着想結識瓊昭,反而無心再注意台上展示的新裝了。
不過這場服裝秀的召集人倒也不是省油的燈,再次利用休息時間將這一季剛出爐的平面樣本目錄分發出來,讓剛才錯過展示的客戶評監后,有興趣的編號再由模特兒穿着出場,做一次近距離的展示。
瓊昭也利用這個時候進化妝室一趟。
她坐在舒適的化妝室內,暫時不想這麼快又靠近聒噪的人群,人家說三個女人就可以組成一個菜市場,那麼今天這種純女人的場合,噪音程度絕對可觀,還好她們偶爾會忽然發現自己的高貴身分而沉靜幾分鐘,要不然她的耳膜肯定早破爛不堪了。
“喂,你猜剛才我聽到什麼驚人的內幕?”突然有人走進化妝室,沒注意瓊昭這間有人就開始道人是非。
“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這個人清楚就算自己不問,對方也會急着想獻寶。
“剛才我聽到萬夫人向設計師訂了好幾套孕婦裝耶,你說這代表什麼?”
她們雖然有放低音量,但是這種密閉的空間仍然可以讓瓊昭聽得很清楚。
這些長舌婦好象正在談論她。瓊昭當然不會傻傻地自動現身,不得已,她只好繼續躲在裏面了。
不過聽別人談論自己的壞話可不會舒坦到哪裏去。
“難道他們是奉兒女之命結婚的?真是看不出來,她長得一副乖巧賢淑的模樣。”第三道聲音插入她們的談話。
“搞不好萬彥勛就是栽在這裏呢!要不然怎麼會偷偷結婚,連一張喜帖都沒寄。”
“嘿,還有更驚人的,你知道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哎喲!你一次說出來吧,還賣什麼關子呢?”幾道聲音催促着。
“聽說她母親以前是在萬家幫傭的,還曾經住在萬家裏面呢!”
“真的嗎?那不是麻雀變鳳凰的真實版嗎?”
“哇!她一定是盯很久了,要不然萬家老二回國沒多久,她就懷了他的孩子,真是有夠厚臉皮的!”輕蔑的語氣充斥整個化妝室。
“你是怎麼知道的?消息可靠嗎?我可不想得罪人。”
“保證第一手消息,我有認識的人在萬家……”
她們又說了一些,直到有人進入化妝室才讓她們停止談論並且離開。
瓊昭木然地坐在裏面,為她們批評的言詞難過不已。她無法理解她們批判她的理由,真是因為她的出身不夠高貴,還是因為她的未婚懷孕。
不過她明白這又是女人傷害女人的另一場戰爭,她們絕大多數是因為嫉妒別的女人攀上萬家的財富,或是扼腕又一個黃金單身漢被人捷足先登。
因為未婚懷孕早已不是什麼無法見容於社會的事,但是她們一聽說她可能已經懷孕的消息便表現出深惡痛絕的態度,即可發現之前會場內的友善全只是表面的,她們並未完全因她是萬家的少奶奶就接受了她,反而因為另一個原因而更排斥她。
看來以後的社交場合她可能不會太好過,希望媽不要太早放手讓她單獨應付這些表裏不一的高貴人士。
直到情緒稍微恢復平靜后,瓊昭才出現。
邱逢蘋一見到瓊昭就親切地挽着她又介紹了一些朋友,還要她多參考一些樣品,鼓吹她下訂單。
“怎麼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有人眼尖地瞧出她的精神萎靡。
“瓊昭,你怎麼了?不舒服要說啊,可別硬撐。”邱逢蘋詢問道。
“媽,我只是有點累,不要緊的。”她是真的硬撐着才沒當場落淚,對於這種虛榮的世界她果然還是太嫩了,她懷疑自己是否會有習慣的一天。
“還說你不要緊,看你的臉色蒼白得像張白紙,我看你還是先回去好了,禮服可以明天再請人回去量身。”邱逢蘋再說道。
“可是剛剛我們接受張阿姨的邀請要和她們一起去看首飾的,我怎麼好意思先離開。”
“瓊昭,你還是回去休息好了,我們會替你照顧萬夫人的,要不然我怕你可能撐不到半小時就暈倒了,這罪過我可承擔不起呀。放心回去吧!我們不會怪你的。”張夫人幫忙勸說。
“是啊,先讓司機送你回去,我會坐張家的車子回去,你先回去好好休息。要知道現在你可不是一個人,也要多為胎兒着想。”
“嗯,媽,我先回去了。”她不再堅持。
瓊昭覺得再不離開這裏她肯定會尖叫出聲,因為她敏感得發覺有好幾雙不懷好意的眼睛在她身上打轉。是化妝室里大聲談論、大道是非的人嗎?還是又有更多發現她背景的人?
她覺得自己被瞧得渾身不自在,無法專心聽面前的人說話,她一定得離開。
直到宴會前夕,瓊昭的拜會行程每天都排得滿滿的,然而瓊昭即使再累也不會中途又離開,因為邱逢蘋一直全程陪在瓊昭的身邊,她是真的有心要帶瓊昭進入這個圈子,讓瓊昭感動得忘記自己的疲憊。
彥勛卻為瓊昭越來越瘦削的臉頰不舍極了,但是瓊昭拒絕了他要向邱逢蘋提出拒絕應酬的建議,讓他了解這些行程對邱逢蘋的重要性勝於她。
瓊昭細忖着,媽是個設想周到的人,或許媽是希望她能完全接下這個家的責任,然後媽才能真正的清閑下來,並且沒有缺失,所以她再忙也是這幾天,等她完全接手后,她會適度篩選應酬、聚會的。
萬家在陽明山豪宅舉辦的宴會真可謂是本年度最盛大豪華又神秘的宴會,幾乎動員了所有上流階層的名人,卻又拒絕任何媒體的採訪,讓各家記者扼腕不已。
不用說,瓊昭和彥勛絕對是眾人注目的焦點。彥勛剛由海外分公司調回台灣總公司,神秘的形象引起各界的好奇;瓊昭則像個謎,即使對她不利的流言滿天飛,但是各方說法不一,反而更為她增添了一股欲引人探究的神秘感。
兩個神秘的主角加上一場神秘的宴會,當然引來所有人的關切。
“大姊,你今天真漂亮。”
瓊文和瓊玉當然在邀請之列,她們也是瓊昭唯一邀請的親人。
“現在我還處在震驚中耶。大姊,我一定要找個時間向你逼供,我們對你和彥勛的羅曼史實在太好奇了。”瓊文也是最近才知道瓊昭肚子裏的孩子是她兒時玩伴彥勛的。
瓊昭、瓊文、瓊玉趁着宴會開始前的準備時間擠在瓊昭的更衣室敘舊順便咬耳朵。
“那我得盡量避開你的邀約才行,免得被你啃得屍骨無存。”見到最親愛的妹妹們,瓊昭的心情特佳。
此時傳來一道敲門聲,是彥勛在催促了。
不一會兒,彥勛開門入內。
“姊夫。”瓊玉乖巧地喊人。
“我也要跟着叫你姊夫嗎?好吃虧耶,想當初我們還是玩騎馬打仗的最佳戰友呢,如今卻小你一輩。”瓊文不甘心的嚷嚷。
“隨你喜歡怎麼稱呼吧!我不會拘泥這些稱謂的。”彥勛為她的大驚小怪莞爾一笑。
“那我繼續叫你彥勛啰。你比以前更帥了,我還記得我們班有一大群你的仰慕者呢,每天都纏着我要代送情書。”瓊文像是遇上老朋友的寒暄起來。
“我怎麼從來沒收過你代傳的情書?”彥勛好奇的問。
“我從中攔截了,因為那時候你也是我的白馬王子,我怎麼可能笨得幫自己的情敵……”瓊文毫無顧忌地托出,讓在場的人傻眼。
“原來這裏有個小聚會呢。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要下樓了嗎?”邱逢蘋突然的插話打斷了瓊文未說完的往事。
“媽,還記得我兩個妹妹嗎?”瓊昭先向邱逢蘋介紹瓊文與瓊玉。
“我說哪來的俏姑娘呢,原來是展家另外兩個小女娃,怎麼都沒見你們過來找瓊昭玩或聊天呢?可別跟我們客氣喲,這裏隨時歡迎你們來。”邱逢蘋親切的態度讓她們受寵若驚,還以為只是客套話。
“親家母,您真客氣。”瓊文頷首道謝。
“快別叫我親家母了,還是和以前一樣叫萬媽媽吧,聽起來可親多了。”
“萬媽媽。”瓊文和瓊玉同時開口。
“這是瓊玉吧?我記得你好小、好可愛呢,現在是漂亮的小姐了。”邱逢蘋讓看護推動輪椅向前,握住瓊玉青蔥般的手指。“瓊文可活潑了,好動得像只野馬,最喜歡和彥勛野在一塊,那時候的兩小無猜曾經讓我以為你們是一對呢,想來真是好笑。”
“萬媽媽,您還記得啊?”瓊文的臉色有些赧紅。
“我記得的可多了,只要你們留在這裏住一晚,我們可以來比一比是年輕人的記性好,還是我這老太婆的記憶佳。”邱逢蘋再次表明希望她們能多來這裏作客的意願。
“萬媽媽才不是老太婆呢,看起來像是彥勛的姊姊。您教我怎麼保養吧!我們當空姐的皮膚都被紫外線傷害得很嚴重呢。”瓊文知道長輩喜歡聽好話,所以掙揀好聽話講。
瓊昭見瓊文與邱逢蘋相見歡的模樣既心喜又莫名地摻雜了羨慕,邱逢蘋對她雖然疼愛有加,她卻無法像瓊文這樣能輕鬆地和邱逢蘋侃侃而談,她們兩人之間的交流令她羨慕。她對邱逢蘋除了尊敬外還帶有些罪惡感,所以一直無法在邱逢蘋的面前輕鬆下來,或許這就是瓊文能和邱逢蘋投緣的原因,在她曾目睹母親介入他人的婚姻后,這種無形的煎熬便
一直壓迫着她。
“各位大美人行行好吧,樓下早就賓客雲集了,你們還有閑暇在這裏擺龍門陣?我一個人都快應付不來了,救救我吧!”這下換彥舟上來拉人了。
“彥舟大哥!”瓊文驚喜地叫喚站在門口的儒雅男士。
“咦,你是瓊文?變得這麼漂亮,害我差點不認得了。瓊玉呢?”他舉目四望。
“彥舟大哥。”瓊玉羞澀地喊人。
“果然是小妹妹,讓人見了就想好好地疼惜一番。”彥舟往前摸摸瓊玉的頭,真把她當成長不大的小妹妹。“我先護送這對漂亮的姊妹花下樓。彥勛,你們和媽得馬上跟下來,樓下的賓客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小昭,你今晚真美,要加油!”
彥舟體貼的心意讓瓊昭感動不已,她覺得自己在萬家能夠如此備受呵護,大部分得歸功於彥舟,他不僅在邱逢蘋的面前敘述着她婚前的成就和生活的嚴謹,更在傭人面前鞏固她的地位,讓家務的主控權由邱逢蘋的手上穩當地傳給她。
這些都是她在婚前完全想不到的,尤其是她還曾經絕然地拒絕過他的追求,看來她真是低估了人類的包容性。
“他的一句稱讚就可以讓你高興得忘了我的存在嗎?”彥勛痛恨自己一再被她忽略。
這女人從剛才就一直心不在焉,一會兒眼角帶笑的,一會兒又憂鬱地皺着眉,現在又望着大哥的背影愣愣地發獃,她就真的如此不在乎他的感受,一直牽挂着大哥嗎?
“至少他是真心的關懷我,我當然該為此高興。”瓊昭為自己的好心情被無情地破壞感到氣憤。
“你抱怨我沒有用真心關懷你嗎?”他拉住她欲走出房間的步伐。
“我從未如此奢望過,你可以省下譏諷我的口水了。”瓊昭猜想彥勛一定又要藉機貶損她。
“對我你實在沒必要像個刺蝟,在這個家你有權得到每個家人的關懷,但是我寧願你只專心索討我的關愛。”彥勛由西裝外套的口袋取出一個寶藍色的絨布盒遞給她。“給你
的,打開看看。”他催促她接過去。
瓊昭當然知道絨布盒內所裝的東西一定是價值不菲的珠寶,她為難地接過手,猶豫着該不該接受。
打開絨布盒,裏面是一整套的珍珠首飾,粉紅色大小不一的珍珠像銀河圍成一道圓弧,兩串淚滴狀的同系列耳墜,還有手鏈和戒指,恰巧和她淡粉紅帶着珍珠光澤的禮服形成完美的搭配。
“太貴重了,我不能收。”瓊昭遞迴給他。
“沒有人比你更有資格佩戴它們,這是我特地為今天的你訂做的。你是主角之一,不能沒有出色的配件,不要在意它們的價格,沒有你的佩戴,它們都只是不起眼的石頭。”彥勛接過絨布盒放在梳妝枱上,再拿起珍珠項鏈幫瓊昭一一地佩戴上。
他的指尖流連在她雪白的頸項上,全身緊靠在她的身後,說話的同時還不時在她的耳邊吐着熱氣。
戴上珍珠項鏈和耳墜后,瓊昭未飲酒便已微醺得臉頰嫣紅,全身虛軟。
“待會兒只要跟在我身邊,不用刻意地應酬,我們只要露個臉、打個招呼就夠了,別讓自己太累了。”彥勛又執起她的皓腕,將手鏈掛上她的左手,再將同一系列的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和結婚戒指並列。他審視着她的無名指,為簡單的白K婚戒皺眉。“我會找個時間再幫你訂製一隻特別的婚戒,這一隻太不起眼了。”
“不需要如此費心,這一隻是我們公證時交換的唯一信物,是不能替代的……”她細聲的輕述,卻不認為可以說服他改變決定。
這是他們兩人在公證前抽空一起去選購的,意義非凡,但是聽到彥勛有意因它的黯淡、不起眼而想更換時,她不僅沒有歡喜,反而有些輕顫,他是這麼看待他們的婚姻,不順眼時花個錢就會有個全新又美麗的,而她也可能成為他記憶中最廉價的。
彥勛還是聽到她的話,他不置可否地執起她的手到嘴邊輕啄一下。
“該我們出場了,老婆。”
彥勛領着她下樓,接受眾人的喝采和祝賀,賓客中有一些熟面孔,這全是邱逢蘋不辭辛勞每天帶着她拜會親友的成果。
他上前將一些公司的股東和重要愛將介紹給她認識,一大堆的名字在她的耳里進進出出的,表面上她是優雅穩重地微笑頷首,其實內心焦急得怕記錯了誰的稱呼和長相特徵。
“名字記不起來沒關係,以後有機會碰面時,大家會再介紹一次的。”彥勛在她的耳邊輕語,也解決了她眼前昏亂的難題,讓她鬆口氣也放寬心。“你該不會真的在記他們的名字吧?”看她一副終於得救的表情,他忍不住地調侃。
“我……你在之前也不提醒一下!”在他的盯視下,瓊昭又不爭氣地面紅耳赤,引來了他的朗笑聲。本來還在私底下感謝他的拯救,他卻又故態復萌地乘機取笑她,真是不討喜的臭男人!
然而彥勛的朗笑和瓊昭的嗔怒在眾人的眼裏卻都意味着他們感情的甜蜜,也使得有人為他們祝福,有人則是私底下眼紅。
而瓊昭也在彥勛的戲弄下擺脫緊張的心情,輕鬆地面對湧向他們的人潮。
“真是一場成功的宴會。”
優雅的聲音在瓊昭的身後響起,引起她的注意。
“對不起,我失禮得忘記如何稱呼你……”瓊昭靦腆地注視這位有點眼熟的女賓客。
此時沒有彥勛伴隨在側,她怕會不小心得罪了重要的客人。
“我們有過一面之緣,在‘普羅旺斯庭園’,我是店東湯沐茹。”湯沐茹有着典雅的氣質,加上不凡的五官,是會吸引男人注意的女人。
“難怪我會覺得你很眼熟,真高興能在這裏見到你,‘普羅旺斯庭園’的風格特殊,我和同事們很喜歡到那裏打牙祭呢!”經過她的提醒,瓊昭終於想起來是在哪裏見過她了。
“承蒙大家不棄,我就是為了和這些懂得欣賞的朋友一起分享才開‘普羅旺斯庭園’的。我們兩人似乎是有緣,卻又無緣得很。”湯沐茹說了句像謎語的話,讓瓊昭摸不着頭緒。“還記得萬伯母第一次將你介紹給朋友時是在一場服裝秀上,當時我也在場。”
“真的?可是我並沒有見到你呀,要不然我一定會記得的。”瓊昭很驚訝。
“我也只是看到你匆忙離開的背影。”她頑皮的笑一笑。“那天我嚴重遲到,而你又提早離開,我們就這樣錯過了,後來萬伯母有向我介紹你,你似乎有個很好的婆婆喔。”
“嗯,他們全家都對我很好。”瓊昭禮貌的回應。
“哎呀!你一定很納悶我是以什麼身分參加這場宴會的,剛才我好象沒有介紹清楚,真失態。”湯沐茹似乎已經把瓊昭當成好朋友,漸漸在瓊昭的面前表現出真性情。
“你不是我媽婦女會的會友嗎?”這是瓊昭唯一想得出來的答案。
“怎麼可能,認識她的人絕不會把她和‘婦女會’三個字聯想在一起。”彥舟插入她們的對話。“她是媽她們‘花友會’的插花老師,還是我們後院溫室和香草園的設計者。”
瓊昭對湯沐如的多才多藝驚訝極了,卻又覺得有些奇怪的地方說不通。
“彥舟,既然你早就認識湯小姐了,怎麼會不知道她就是“普羅旺斯庭園”的老闆呢?”她明明記得和他一起在“普羅旺斯庭園”用餐時,他的饞相和嚷着要結識老闆的樣子。
“什?!我是真的不知道呀,不過既然現在知道了,能不能討個貴賓卡、九折優待券,或是折價券什麼的?”彥舟又是一臉饞相的向湯沐茹伸手討東西。
“抱歉得很,本店沒有這種東西,我們對每一位光臨的客人皆一視同仁,小本經營而已,萬大少不會連這點小錢都花不起吧?”湯沐茹用力地拍掉他的手。
“湯小姐對花草植物很有研究?”瓊昭很好奇湯沐茹的經歷。這樣的奇女子讓她也想結交。
“算不上什麼研究,純粹是興趣,我曾經在英國留學過,在當地學了些園藝后,又到法國深入學習庭園造景,但都不是學術性的研究;至於會當起萬伯母花友會的老師,則是被我淘氣的小姑拉下水的,我隨便教一教,她們也分不出好壞。”
“湯小姐結婚了?”瓊昭又是一驚。
“她可是大有來頭的,她先生是法國‘凡琳莎’香水公司的總裁,兩個人都是‘花痴’。”彥舟又自作主張的代她回答。
“是愛花成痴。”湯沐茹瞪一眼顯然比女人還長舌的彥舟。“你別再稱呼我湯小姐,叫我沐茹吧,瓊昭。”轉頭看向瓊昭,她溫和地說著。“我老公也進口花卉,你若是想買
少見的花束或是盆栽找我就對了,這方面我絕對可以給你折扣。”她決定拿丈夫的生意來做人情。
“你這不是借花獻佛嗎?”彥舟又吐她槽。
湯沐茹這次是狠狠地瞪他,恨不得把他當成不識趣的蒼蠅,揮一揮手就可以驅離。
湯沐茹提到的進口花卉讓瓊昭想起離職前還每天收到的長莖玫瑰,不知道那個神秘人是不是忘了曾經瘋狂追求過她。
“瓊昭,你是不是懷孕了?”湯沐茹突然轉移了話題。
“嗯,是呀,為什麼這麼問?”瓊昭以為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經由那些身分高尚的貴夫人宣傳后。
“萬伯母還曾經特地向我請教過如何使用她後院的藥草植物,其中還問起有什麼是孕婦該避免去食用的,我想她應該是要做些讓你可以吃的料理吧!真幸福呢,我結婚五年多,還不曾吃過婆婆做的菜,連做月子也是假手他人的。”
“可能是用在葯膳上的香料吧,媽媽要劉太太每天準備一些葯膳食補,要讓我養胎兼補身。”
“你吃過後感覺如何?我只對萬伯母說了些禁忌,不知道萬伯母有沒有聽懂,到現在我還有些擔心呢。啊!你老公過來了。”湯沐茹望向瓊昭的後方。
“累了嗎?我先送你上樓休息一下。”彥勛眼裏只有瓊昭一人,對旁人視若無睹的將她帶離開。
“就這樣?我這麼不起眼嗎?連問候一聲都沒有。”湯沐茹不平衡地向彥舟抱怨。
“早習慣了,我有時和他老婆多說幾句話都有被痛毆的危機,你這算是幸運了。”彥勛感慨的說。
“真的嗎?哇!瓊昭好幸福喔,真浪漫。”湯沐茹一臉的羨慕。
“這也可以叫做幸福、浪漫?你們女人真是有問題。”彥舟可受不了這種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