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今口風聲作亂,宮內的人聲鼎沸,雜杳的腳步聲來來往往,靈兒眼眶含着淚,幾乎快哭了出來,眼見金葉公主就要進喜轎,她卻一點也沒有陪嫁丫頭的喜悅。
“公主——”
靈兒委屈的叫出聲音,她擔心公主嫁到那裏,不知道要受到什麼樣的凌虐。
若是北蠻的風俗民情真如紅蕊公主所說的,那嫁過去可就是生不如死,她實在是搞不懂,為什麼宮裏的人會容許這種冒名頂替的事情上演,為什麼皇上會容許金葉公主代嫁。
再怎麼說,金葉公主也是他的親生女兒啊,難不成連這麼一點的父女情誼都沒有嗎?
金葉似乎已看出她的心裏在想什麼,她淡然一笑,“別想太多了,靈兒,父皇有父皇的苦楚。”
“難不成公主的心裏就不苦嗎?”
金葉僵凝的嘴唇,露出一股清淡、哀愁的笑靨。
也許從王貴人入主後宮,親生娘親過世之後,她就隱隱的有種認命的感覺,她知道皇氏的牢籠她是掙脫不去的,也知道父皇的軟弱,根本就不能為她保障些什麼。
一切只能靠自己,她在宮中的小心、無爭,全都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脫困於這個牢籠,也許機會就是現在。
再怎麼壞,她想也沒有在這個宮廷內忍耐與痛苦的難受。
“金葉——”
一個略顯得比年紀更加疲憊蒼老的聲音響起,金葉已經很久沒見過父皇了,一時之
間,她有些陌生跟猶疑。
在她踏入喜轎的前一刻,這個名為他父皇,卻從未給她任何溫暖及保護的男人前來送她,她不曉得能對他說些什麼。
枯瘦的雙手緊緊捉住她的手臂,喉嚨像是被東西梗住般說不出話來,而後只能用乾澀的聲音將千言萬語化作,“我很抱歉——”
金葉面無表情的看着眼前無奈的老父,他在她的心日中,也許不應該老成這樣,也許這些年,他受的苦不比她少,她不該再苛責他了。
她淡淡的一笑道:“沒有什麼好抱歉的,父皇,我會為自己找到一條出路的。”
她坐入轎內,轎夫將喜轎抬起,朝着北蠻的方向慢慢前進,路程很長要很久才會到北蠻那兒,而她還有很多時間,思考未來的她究竟該怎麼做。
迎親的轎子,在北蠻與南影國的交界點停了下來,南影國的人全都退了去,接着將由北蠻的人交替護送她。
有個聲音如冰的巾年聲音,在轎外對她恭敬的道:“在下凌威,特地來護送公主回我北國完婚。”
金葉掀開轎帷,淡淡的瞄了眼前的男人一眼,他容貌中等,緊抿的嘴角有些嚴厲,他的聲音十分堅定,看得出來是個有堅定意志的人,想必他應該是她未來夫君的左右手。
她沒有溫度的開口問:“你們主子呢?”
也許是無法想像一個新嫁娘會這麼直接的說要見新郎,凌威一時口吃,竟回答不出來。
“我想既是迎娶,難道你們主子沒有來嗎?”
凌威震驚的表情,立刻又恢復漠然,“啟稟公主,主子有要辦的要事,無法抽空前來。”
“你的意思是成親只是小事,所以他不需要抽空前來,因為還有比他成親更重要的事要辦?”
對她的伶牙俐齒,凌威的表情再度變了一
下,顯然他對金葉的難纏有些不耐,他直接開門見山,不再委婉其辭了。
“公主,兩國和親,對誰有利,我想你應該清楚,充其量,你不過是個人質,在南影國宮中的那股耀武揚威勁不妨收起來。”說完后,他已不屑回答,直接使出一手道:“起轎。”
靈兒聽得又氣又急,公主代嫁已經夠委屈了,這些蠻子還這樣對待公主,想必公主嫁過去后,一定不會有好日子的,嬌貴的公主,怎能被這般對待。
“停轎。”
金葉輕柔的聲音堅定的響起,口氣中的威嚴不亞於凌威的冷酷,她的聲音有種無形的迫力,致使北國的轎夫自然而然的停下了轎子,不敢再動。
凌威愣了一下后,他的氣似乎全往上沖了,“紅蕊公主,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
“主子,你真的好討厭。”
姚喜紗嘴裏雖說是討厭,但是她把身子靠過去,一把被觀奇揚給摟住,在他懷裏笑得咯咯嬌媚。
“我討厭,你才喜歡啊。”
“主子啊,今日不是你成親的大日子嗎?”
“哼,有這一回事嗎?就算有,也得等我跟你溫存夠了再說,聽說南影國的女人只會哭哭啼啼,等我心情好時再去見她,若是我一年內心情都不好,那她一年都別想見我了。”
“那個女人才新婚第一天就被你冷落,到時她一定嫉妒死我這麼得寵,讓你心裏想的都是我。”
觀奇揚的嘴角浮出一絲冷笑,原本環住姚喜紗的手忽然放開,表情全然轉為冰冷,“我有說你得寵嗎?”
姚喜紗表情變得術然,顯然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因應觀奇揚遽變的態度,她嬌媚的笑
聲掩飾着她的不安,“主子,是我哪裏說錯話了嗎?”
“哼。”
“主子——”
姚喜紗將自己柔軟的胸脯往觀奇揚的胸口靠去,企圖要讓他喪失理智,憑她的美貌跟身材,多少男人拜倒在她裙下,觀奇揚雖是這個國家的君王,但只要他是個男人,碰到她還不是得束手就擒。
“夠了,給我出去!”
“主子——”
觀奇揚的臉色寒冰至極,顯然他對她已全然的失去興緻了,“我叫你滾出去,沒聽到嗎?”
姚喜紗就算想發作脾氣,卻又懼於觀奇揚的權勢,她只好整整衣服,下了床道:“那我出去了,主子,想找我時,隨時叫我來。”
“若是你還有點腦袋的話,就別說那些你得寵的話,要不然下次我就叫你滾出宮去。”
姚喜紗被羞辱的臉色通紅,她低垂着頭,心裏卻萬分火怒,看來這個觀奇揚跟一般男人不同,自己得更用心一些,想撈個宮妃來做做,得先捉住這男人的心才行。
她假裝溫順的回說:“是,主子,那我出去了。”
凌威冷冷的丟下一句,“她要你去接她。”
觀奇揚的神情連動也沒動一下,繼續的振筆疾書,在他快速的處理下,桌上的奏章已越來越少,“沒空。”
“你不出現,她一步也不願意遠離邊界。”
觀奇揚弧度美好的嘴角,揚起了一股冷冷的笑,那笑容足以凍結周圍所有的宅氣,和說出來的話一樣的冷酷無情。
“她是什麼東西,想威脅我,我沒時間理那個驕蠻無智的女人,她要等,就讓她等到死吧,我不會去的。”
“她不是無智,甚至可以說得上是聰明
的。”凌威有點遲疑,但還是說了。
“哼,聰明的女人不會在還沒成婚的第一天,就惹怒她的夫婿,她打錯如意算盤了,我從來不聽女人的話。”
“你真的不去?”
他忿忿的將筆丟下,冷漠的雙眼直視着凌威,“不去,她待到晚上,那裏烏漆抹黑的什麼都沒有,等她覺得又累又餓時,她就會開始後悔對我拿喬了。”
“要是吉時來不及舉行大婚,難看的可是你。”
“那又何妨,這樣正好可以宣告我北國的人民,我根本就不喜歡這個新娘,她充其量不過是個人質,沒不必要把她當成皇后尊敬。”
“你會後悔的。”凌威搖搖頭表示。
觀奇揚冷漠的眼睛爆出狂妄不馴的火花,“反正我這輩子後悔的事也不只這一件,就讓她在我的人生上再添一件,不也是挺有趣的嗎?哈哈哈哈——”
笑聲止住,他的話里全然只有冷酷跟無情,“想讓我順從她的意思,這個女人簡直蠢得令人笑話,我不會任由她擺佈的,到時難看的會是她而不是我。”
天色越來越暗,空曠的邊界能明顯感受到風越吹越急,靈兒害怕至極的環住自己,自從自稱是凌威的中年人回去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人出現,她跟公主只能在邊界一直苦等。
她又累叉餓又難受,她相信公主也是的,她們一整天都沒進食也沒喝水,南影國像是把公主當成麻煩似的踢出去,而現在公主又像是麻煩似的被北國留在邊界,她一想起公主的委屈就想落淚。
“公主,都沒人來啊。”
“是啊。”
靈兒聽見公主的回答聲中並沒有疲憊或
不安,而是依然像往日般的輕靈動聽,她隔着轎帷輕聲問:“公主,現在該怎麼辦?”
“看來北國的帝王也不想結這門親事。”
公主的聲音像在笑一樣,靈兒瞠日結舌,不曉得公主被遺棄在這裏,為什麼還笑得出來,莫非是神智不清了?
“公主,你沒事吧?”
“沒事,當然沒事。”
說話聲中帶着笑意,金葉絕美的容顏探出轎帷,拉着靈兒的小手道:“靈兒,我們來玩個遊戲好嗎?”
都什麼時候了,公王竟然還想玩遊戲?看來公王真的是受到的打擊太大了。
靈兒不知所措的看着金葉,“公主,你沒有事吧,是待在轎里一天太累了嗎?我扶你出來走走。”
“傻靈兒,遊戲很簡單的,等這個遊戲結束后,我們就自由了,到時候就換這個北國的主子傷腦筋了。”
靈兒越聽越胡塗,金葉卻越說越愉快的樣子。
“你跟轎夫說,我想小解,你扶着我到那棵高樹邊,等我一爬上樹時,你就大叫救命,喊得越凄厲越好,然後指着右邊樹林的方向,再假裝昏倒在地,這樣就行了.懂嗎?”
“懂是懂,可是這樣要幹什麼?”
“懂了,就照做吧,這會就去跟轎夫說我要小解。”
靈兒傻傻的走過去,并吞吞吐吐的開口,“我家公主要……要小解。”
轎夫不置可否的點點頭,這裏的地形空曠,除了幾株高聳的大樹之外,就只剩右邊陰森幽暗的一大片森林。
靈兒扶着金葉走出轎,一到大樹邊,趁着
夜色昏暗跟樹榦遮住了身影,金葉很快的攀爬上樹。
等一切就續,靈兒又傻楞楞的照着公主的吩附,先發出慘叫,然後指着樹林的方向.再說不出話的昏倒后,轎夫就全都往森林的方向跑去,整什事發生不到一刻鐘,感覺卻像一輩子那麼長。
“你說什麼?”觀奇揚橫眉瞪眼的大喊。
“你的新娘跑了。”
“跑?那個地方空曠荒涼,能跑去哪?”
凌威冷淡的分析,“據轎夫所說是被擄走。但地上卻沒有任何腳印,況且北國治安良好,哪裏來的盜賊,我猜這一切都是紅蕊公主所計劃的把戲。”
“一個女人能要什麼把戲?”
“你不要小看她,想必她是安排了陪嫁的丫頭,假裝她被人擄走,等轎夫全都衝進森林找她時,再帶着侍女一起逃跑的。”
這怎麼可能,這太荒謬了,我不相信。”
“那跟我來吧,早要你去接她,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要不然現在這樣,無法舉行大婚,難不成你要通緝你的新娘,還是告訴南影國,說你把他們美麗無雙的公主給弄丟了,到時為難的可是你。”
“夠了。”簡潔的兩個字阻止了凌威的叨念。
但凌威忍不住的又說:“如果你見過這個女人,你絕對不會覺得她蠢,她絕對有能力反將你一軍的。”
一路上觀奇揚都沉默不語,只是他越沉默,越可以感受到他的怒火有多旺盛,到了邊界,他仔細的勘察了周圍的環境,更可以確定這兩個人是有計謀的逃跑。
“相信了吧?”
“可惡的女人,她讓我顏面何存。”
“現在最需要的是延後婚事,先把這件事給隱瞞起來,否則到時南影國跟我們要人,於情於理都很難交代,再說你的新娘跑了,這事要是傳了開,你也一樣顏面無光的。”
“哼,就說她水上不服的病了,大夫說她需要休養一個月,這一個月內我一定要把她找出來。”
“就不知道她是不是連夜逃回南影國。”
“不可能。”
觀奇揚精銳的眸光展現出駭人的光芒,“這裏離南影國最小的城鎮都還太遠,她穿着大紅喜服,一進到小城鎮恐怕太過招搖,她若有點腦筋就不會這麼做,況且依你之見,她並不笨。”
望着北國京城的所在方位,他眼裏駭人的光芒轉為冷漠與陰沉。
“而這裏離北國的京城很近,城裏熱鬧繁華,一個人要躲藏想必不難,她一定躲在北國城裏,去把她抓出來,到時候我一定饒不了她。”
金葉丌心的笑了,而靈兒則是緊捉住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彆扭的道:“公主,穿起來很怪耶。”
“有什麼好怪的,你是我的書僮,我是你家少爺,我們來京城遊山玩水,一點都不奇怪。”
“可是——我們有必要住這裏嗎?”
望着這裏一群鶯鶯燕燕,各個服侍男人的妖燒模樣,讓靈兒一才進來,嘴巴就差點闔不起來。
金葉大笑出來,拍拍靈兒的小腦袋,“傻靈兒,我們跑了,你想北國的主子氣不氣?”
“當然會氣,怎麼可能會不氣。”這種話.不必問也知道啊。
“對啊,他一定會氣得把京城翻過來。到時我們若是被他找到,我看不死也得去掉半
條命。”
靈兒理解的點頭。
“但是,他再怎麼想,也絕對想不到我們會扮成了男裝住進了女人不敢踏入的妓院,我想他現在一定開始搜查所有的客棧,所以我們得先在這躲個十來天,到時他找不到我們,自然就會放棄了,懂吧?”
靈兒這次用力的點了個頭,眼裏更是出現了欽佩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