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天,筱筱輕手輕腳的關上大門,打算趁着常雋不注意的時候撇下他。
事情是這樣的,昨天她接到了大哥每個月一次的"進度調查電話",並且還要她今天回家一趟,似乎是對她猶如太空漫步的速度很不滿意。
因為她並沒有老實的把她早已經將常雋"追到手"的事實說出來。
為什麼不說呢?其實她自己也厘不清目前的心態,若是告訴大哥的話,他一定會很高興,她竟然能在約定的日期前完成任務。
然後呢?
大哥一定會利用機會對常雋提出要求的。
再來呢?
聰明的常雋馬上就會聯想到原來她接近他是另有目的。
就這樣?
這樣就很不得了了!常雋會氣地、怨她、恨她、找她麻煩、甚至是不理她......
不!她就是不要他不理她,她就是無法接受他會不再理她的事實,所以她只好選擇消極的逃避,躲得了一時是一時。
可是若因為她的自私而誤了大哥挽救"楊氏"的時機呢?
反正不管她作何決定,最後一定有人會恨死她的。但是不管如何,她就是想再賴在常雋的身邊一陣子嘛!
所以自那一通電話之後,她刻意隱瞞今天要回家的事,只是她老實可愛的臉孔,將她不安又心虛的情緒全都泄漏給常雋知道了,然後又經過他的
"嚴刑逼供"--使出他的毛手神功,加上又被他拉上床翻滾了好一陣子。
就這樣,讓常雋知道了今天她有楊家一日游的行程,只是他竟然厚起臉皮,死也要跟去!
那怎麼可以!她都還沒有戀夠留在他身邊滿足的感覺,讓他一現身,不就要提前結束了嗎?
所以筱筱也不管常雋究竟是安着什麼心,從昨晚便不眠不休,其實是擔心得睡不着,徹夜計畫了潛逃路線。
像現在,筱筱便是趁着常雋每天起床后,拿了報紙蹲進廁所暫時不出來的好機會,躡乎躡腳的換上衣服,又輕手輕腳的走出來,關上門。
潛逃成功!
筱筱心情飛揚的走向前方的警衛室,完全沒察覺身後的大門又讓人開啟了,直到......
"筱筱,你怎麼不等我?"
原來是常雋發現了不對勁,趕緊換了衣服追出來。
"啊--"筱筱像個瘋婆子一樣,邊跑邊叫的直衝社區大門口,那樣子看起來就好像是有人在後面追殺她般。
"等等!救命呀!我要坐車。"
筱筱高興地想膜拜天地諸神,竟然剛好有一輛計程車就停在大門口。
她拚命的跑過去,伸手拉開了車門就對司機說:"開車、開車,他追過來了。"
一臉納悶的司機原本還有些猶豫的模樣,直到從後照鏡里真的看見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往這裏追來,才不得不踩了油門,往前滑行,不過也只維持在讓人追不上的速度。
"呼!好險!差一點就讓他抓到。"筱筱喘了口氣,拍撫着胸口,還不忘回頭看看常雋有沒有追來。
"哎呀!他還在追耶!"
一個聲音在筱筱的身旁響起。
"是呀!怎麼辦?他怎麼還不放棄?都說不讓他跟了,還硬要跟我回家。"筱筱一臉擔憂的望着身後緊迫不舍的常雋,看着他妄想用兩隻腳追上有四個輪子的汽車,既為他擔心又有更多的不舍。
"看他跑得滿頭大汗的,真可憐!你就帶他回家嘛!"身旁的人又說道。
"不行!我是有苦衷的......咦?"筱筱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身邊坐了一個人,並且還跟她對話了良久。"這位太太,你是什麼時候上來的呀?"
"小賊,你嘛幫幫忙,這個太太還沒有落車,你就給偶坐上來呀,現在還好意思說這種話。"
司機的台灣國語不但沒有幫筱筱解惑,還讓她聽得一個頭兩個大。
"人家太太都還沒下車,你幹嘛開車呀?"終於搞清楚狀況的筱筱竟不知道要反省,反而責怪司機。
"阿你一邊叫救命一邊跑,偶以為是那個查玻要殺你啊!"司機無辜的回嘴控訴她。
"沒關係啦!反正我也沒有趕時間,還是先幫幫這位小姐好了。錢照算、錢照算!"一旁的太太不但不責怪筱筱,反而好心的替她說話;這讓筱筱丟臉、尷尬、感激、慚愧的情緒全部一同湧現。
"什麼查玻?他是我男朋友啦!怎麼會殺我?"不過筱筱還是不甘心常雋被污衊,趕緊補充說明。
"哎呀!你們先別吵這個了,我兒子快追不上來了。"旁邊的婦人又語出驚人的說。
"你兒子?你是常雋的媽媽?"筱筱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指着婦人。
"小賊,你嘛今害,男朋友的阿母竟然會不認識?"
筱筱被這一直叫她"小賊"的計程車司機念得滿臉通紅,又得擔心車后一直不肯停下來的常雋會不會累死,整個人像洗三溫暖一樣忽冷忽熱的。
稍後,當筱筱和常母跨出那輛行駛速度超慢的計程車時,正好迎上氣喘吁吁的常雋。
"媽?!你什麼時候上車的?我怎麼沒看到?"常雋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彷彿平空出現的母親。
"不要再問了啦!是我沒看清楚就坐上車的。"筱筱滿臉通紅的自首。"都是你追着我跑,人家才會出糗的。"
常雋瞭然的凝睇着她,眼神猶似還傳達着"這種事只有你才做得出來"。
不過他也實在是累癱了,要不是擔心筱筱就這樣坐上一輛來路不明的計程車,他也不會這麼死命的追着跑,還好他平時多少有些運動量,否則哪輪得到他來取笑她。
"以後別再這麼莽撞了,我會擔心的。"
常雋伸手環住筱筱的肩膀,將她整個嬌小的身體包圍在他的氣息下,下巴就抵靠在她的頭頂上,吸取着她獨有的清香。
"好嘛!"筱筱就這樣依偎着他,心裏卻是百轉千回,仍為他剛才窮追不捨的舉動震撼不已,感覺上好像有棵小苗在心田上發了芽並且還漸漸地茁壯了。
這個大男人儘管有着霸道又固執的脾氣,但是她的心不可否認的正為他狂跳不已。
唉!誰教他要做出這麼瘋狂又感人的舉動來呢?她真的覺得好窩心喔!
常母看着兩個目中無人的年輕人,就這樣在大馬路邊摟抱着不放,還一臉渾然忘我的陶醉樣,真是有點替他們覺得不好意思。
但是能親眼目睹孤傲的兒子為心儀的女孩痴狂的樣子,還是值回票價的。
常母在確定兒子從此在生活中已有了牽挂后,她覺得自己未來的日子變得踏實輕鬆多了。
在計程車烏龍事件后,筱筱偕同常雋陪着常母提着一大箱由國外買回來的東西走回常母獨居的房子。這又讓筱筱好奇極了,明明他的房子內還有其他的空間,為什麼母子倆還要這麼多此一舉又浪費錢的"分居"呢?
不過,常母的驚訝可比筱筱大了許多,尤其是在聽說筱筱早已和常雋同住了一段時間后。
看來這個女孩子在她兒子的心中已經佔了極重要的位子,連他一向不喜歡讓人靠近的"秘密基地"都可以讓筱筱隨意的進出,這點便讓原先就對筱筱有些好奇的她,更加刮目相看了。
這些年來倒追兒子的女孩不是沒有,只是兒子對她們的態度總是讓她感到泄氣,原本還以為是他不擅於和異性相處,才會表面冰冰冷冷的沒什麼動靜,如今看他對筱筱那副視為已有的模樣,連當街追着車子跑的事都做得臉不紅氣不喘,由此可見他這兒子真是個悶燒鍋,碰到不喜歡的就像忘了充電似的沒反應,這筱筱一出現呀,便不用插電也能燜出一鍋熱湯來,熱情得很呢!
看他那副德行,一定是早把人家吃了,搞不好她抱孫子的日子也不遠了。
於是,常母當下決定暫時不再和那些姊妹淘出國去玩了。
與常母道別後,筱筱還是讓常雋押上了車,一同往楊家位於陽明山的豪宅前進。途中筱筱的臉色猶似即將上斷頭台一樣,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選擇跳車以求解脫還暢快些。
稍後,常雋與楊延霆進入楊家的書房中,筱筱並沒有受邀入內,但是楊延霆會對常雋說什麼話用肚臍想也知道,只是她就是怎麼也無法靜下心來,只好等在門外來回踱步。
說起剛才常雋陪着筱筱走進楊家大門時就好笑,不明白狀況的下人們,光是見到她身旁突然有個如此偉岸出色的男人出現,都好奇的睜大雙眼,連向來和她最親的丁伯和丁太太,也都刻意找出空檔向她探問常雋的身分,接着便是表露出對她能找到如此出色的男朋友感到欣慰歡喜的樣子。
而楊延霆和楊夫人就更不用說了,他們除了初見面時顯露出驚訝外,再來便是社交場合上會見到的寒暄和互相吹捧,不過,至少他們投給筱筱的目光中還有着肯定的意味,好似這是她長這麼大以來唯一做對的一件事。但這都是筱筱自己研究出來的看法。
好不容易等到晚起的人全都到餐桌上集合后,他們這才開始用午餐。
"筱筱,你朋友是在哪高就啊?"張琳好奇着這位坐在筱筱旁邊一身光鮮樣的成熟男人,她雖然嘴巴上是詢問着筱筱,但是那雙彷彿帶電的媚眼卻緊盯着常雋不放。
"他是常雋,我的男朋友。"筱筱跟張家的人一向沒有什麼好聊的,當然也只是簡單的一語帶過,算是介紹了。
"你們好,大家直接叫我常雋就好。"常雋大方的向一群陌生的面孔打招呼,他優雅的舉止和從容的態度,一看就知道是在優質環境下生長教育出來的人。
"你是在哪高就?"楊夫人的姊姊陳雅茵在心中為這人品不凡的男子暗中打着分數。
"我目前在筱筱就讀的長春學院當輔導主任。"
"是個主任呀!那應該讀了不少書啰?哪兒畢業的?"張儀也好奇的發問。這麼出色的人品,真可惜她早就結婚了,要不她一定搶着要。
"我是哈佛大學和劍橋大學的心理學和經濟學雙博士。"
"哇!"
霎時,餐桌上的驚訝聲此起彼落。
"既然你有拿到經濟學的學位,為什麼不在商場一展實力呢?還是純粹是個學院派的,只能紙上談兵?"張儀的夫婿終於從飯碗內抬起頭來,只是這一開口便是直衝着常雋而來。見他這麼受女性的歡迎讓他很不好受,拿個雙博士學位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只能在校園內當個不起眼的小主任。
其實張家其他的成員也都有同樣的疑問,一個輔導室的主任仍是稍嫌不夠看的,空有學術的地位,但是在社會上好像沒什麼實力,可惜了這麼好的外表。
"常雋可沒他說得那麼簡單!"楊延霆見他們對客人的態度越來越不知收斂,乾脆出聲替常雋解答了他們的問題,"他可是‘常益'的二公子,雖然並沒有直接管理家族企業,但卻是常霄對外公佈的第二繼承人。"
楊延霆一說完,張家眾人的眼睛突然睜得好大,瞪視着那名正專心為筱筱舀湯的男人。
人人心中各自有不同的註解。
金童!
印鈔機!
活生生的金礦!
會走路的提款機!
尤其從最近坊間一直流傳着"常益"的第一繼承人,也就是現任的總經理身體狀況不佳,雖然該公司的公關部一直為這件事在闢謠,但是無風不起浪呀!
自那時候起,住在楊家的一干食客--陳雅茵、張儀夫婦、還有張琳的態度,總算客氣了許多,雖然不會在客人面前像以往一樣對筱筱冷嘲熱諷,不過,看見方才餐桌上常雋對筱筱殷勤布菜的體貼模樣,他們可嘔極了。憑什麼以筱筱這種說身材沒身材、論臉蛋又沒臉蛋的模樣,竟然能擄獲這麼優秀的男人?!
其中又以張琳最是憤恨不平,她如此汲汲營營在外面凈是出賣自己的色相,不就是想釣個像常雋這種有背景又有人品的優質男人嗎?結果讓她遇到的全是一些垂涎她的身子只想和她上床的敗類。
說到身材,她又睨了筱筱那身寬寬鬆鬆的休閑服。瞧這筱筱全身上下沒一點比得上她,若是她再加一把勁,施點魅功,搞不好這不長眼的常雋就這麼讓她手到擒來呢!反正他們也才剛交往,又還未論及婚嫁;不過,就算常雋已經娶了別的女人,她也有把握能將他搶過來!
"筱筱,你也別凈埋在飯碗裏呀!跟我們說說學校的生活如何?"
這是楊夫人首度開口,她優雅的擦拭着嘴角原本就很乾凈的部位,說話的音量剛好讓在場所有人都能聽見,足以證明她的所有舉止都是非常合宜的。
"我......很好呀!"比起來,筱筱的應對真是不及格。
"你這孩子怎麼還是這麼不會說話?課業上還可以應付吧?"楊夫人微蹙眉地再問道。
"還......還好。"筱筱真的是很沒長進。
"唉......"像筱筱這樣的回答,再好的耐性都會用光的,更何況是楊夫人這種不習慣屈就他人的長輩。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在眾人面前放棄再讓自己碰一鼻子灰。
她們兩人這種欠缺默契的互動,在常雋的眼裏看來新鮮極了。
他的筱筱就像是個在最重視的人的面前,會手足無措的小孩一樣,嗯......他得找機會跟她"溝通、溝通"才行。
一頓飯就這樣在眾人都各有所思下,安穩的結束。
筱筱猜想這裏面吃得最開心的,大慨就只有和楊延霆聊得很愉快的常雋了。
餐后,常雋又讓楊延霆請進了書房,筱筱因為掛心着他們交談的內容,和楊夫人簡單的喝了杯茶后,就趕到了書房門口等候"判決"。
"筱筱?!你不是和媽在日光室里喝茶嗎?這麼快就喝完了?"書房門打開后,楊延霆率先走出來,雖然看見筱筱杵在門外是有些驚訝,但是他也明白她和母親其實也沒什麼話好聊的。
"嗯,我......我等常雋載我回學校。"她看向常雋,心中是忐忑不安的。
"常雋第一次來做客,你也不請人家再待久一點,還在一旁趕着要離開,你這樣太沒禮貌了!書都白念了,我看你還是搬回來住算了,讓家裏的人好好地管教一下。"楊延霆看筱筱如此不成材,開口就是一頓罵。
"沒關係的,其實在我們來之前,是有一些事情還沒辦完,才會想着要早點回去的。筱筱在學校待得很習慣了,實在沒必要再搬回來,學校和陽明山兩頭跑太累了;至於她的禮貌問題,我會在一旁監督的。"常雋打圓場道。
筱筱搬進常雋家同住的事情,他們當然不會傻傻地說出來。不過一聽到楊延霆要筱筱搬回家裏住,常雋的反應很快,他當然不願意讓稍稍習慣了自己的筱筱,又離開他的勢力範圍。
"好吧!既然你們還有事的話,我也不好再強留你們了。"楊延霆當然知道常雋只是為筱筱辯護而已。不過看常雋一心向著筱筱的樣子,他心裏還是滿受用的,至少幫筱筱決定的事情,看來並沒有錯。
"你們剛才在書房裏聊些什麼?"筱筱從常雋閑適的樣子實在瞧不山什麼端倪來,忍不住的就問出口了。
"不就是我們的事嗎?"常雋駕着車的手輕快地打着節拍,轉頭看見筱筱似乎對這個答案不甚滿意的樣子,乾脆就再多說一點滿足一下她的好奇心。
其實早在不久前常雋便已讓T&C亞洲分部的手下追查出"常益"之所以堅持退出和"楊氏"、新加坡"費列羅"一起合作的計畫,除了內部保守派的反彈外,最重要的便是他們找到了更有力的合作對象--新加坡政府。
不過"常益"並未找到比"費列羅"提供的更好的土地和附加周邊商機,所以早在幾個月前便慫恿新加坡政府徵收那塊讓他們垂涎的土地。如果這一切都如"常益"計畫中進展的話,"楊氏"和"費列羅"還在緩步進行的重整計畫必會一蹶不振,永遠沒有起死回生的機會了。
而楊延霆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既然鎖定了常雋為"救命仙丹",對常雋必會有一定程度的調查和了解;他方才明白的表示希望常雋能積極入主"常益",若是不能的話,便想經由他和T&C洽談合作事宜,利用T&C在國際間的人脈打通新加坡政府那邊的重要環節。
這點倒是讓常雋很佩服,楊延霆連他極力隱藏的身分都知道了,他豈有不合作的道理,況且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幫助"楊氏"也等於幫了筱筱,讓她以後在楊家能更有分量。
其實常雋對這件CASE一直有着濃厚的興趣,除了合作后可以回收的利益外,便是"常益"如此費心的背後動機。
依他可靠的消息來源是常霄的三兒子在私底下運用他海外業務的人脈,和"常益"的保守派一起來推動這個CASE的,如果成功了,他便可超越常雋穩坐第二繼承人的位子;再加上經楊延霆證實常霄的大兒子,也就是現任總經理常毅身體狀況不佳,這兩件事串聯起來,一切就明朗化了。
這樣繞來繞去,竟是和他常雋脫不了關係的家族內爭暗鬥,只是最後是由筱筱來牽線而已,他這個忙幫得一點也不勉強,反而由理所當然變為心甘情願,如果不嫌煩的話再加上盡心儘力也可以。
"不管你對新加坡商場的計畫究竟知道多少,我要你明白,只要是有關你的事,我都不會袖手旁觀。"
常雋也不想向筱筱解釋太多其中的前因後果,反正她簡單的腦細胞除了她自己的專業外,其他的事情對她來說就像霧裏看花,迷迷濛蒙的。
"你......是自願的嗎?"筱筱還不太能相信她最擔心的事情竟然就這樣輕鬆的過關了。
"你怎麼會這麼問?就商場上的利益來講,我並不吃虧;在情場上來講,我在你和楊家面前都當了一次好人。如果你是指你接近我的目的會不會讓我不甘心的話,我只能說,若我對你不夠傾心的話,我可能會馬上翻臉,並且還可能會反過來對付‘楊氏',以消心頭之恨;但是我就是在明知你是不安好心的情況下,又深受你的吸引而不可自拔,所以我還能說什麼?當然是心甘情願的啰!"
常雋洋洋洒洒說了一大堆有點甜又不會太甜的話,筱筱若是還不被打動,就太不應該了;尤其是她最擔心的警報也一併解除了。
"我......謝謝你。"可是她卻只能吐出這寥寥四個字。
奇陸,她現在明明就是感動得不得了,胸口滿滿漲漲的,全是開心的音符,但是要她像常雋一樣,把如此體己又充滿感情的話就這樣自在的說出來,她好像還需要一點功力,而她又剛巧欠缺這方面的修練。
"就這樣?我還以為你會感動得痛哭流涕呢!"常雋對着她擺出一臉失望,"談一談你和楊夫人的事吧!你平時都是如何稱呼她的?"
"母......母親。為什麼要談這個?"一提到楊夫人,筱筱就好像身上爬滿蟲似的,整個人都不對勁。
"母親?!哈哈!你以為你在演哪個時代的戲呀!"
常雋竟然很不給面子的選在這個時候放聲大笑,讓筱筱氣得想把他從車窗丟出去。
"虧你叫得出來!我猜楊夫人臉上唯一的皺紋一定是給你逼出來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彆扭呢?"
"要你管!"筱筱羞憤得乾脆不理他了。
"是因為她不是你的親生母親?"
"你怎麼知道?我哥剛才也跟你聊這些事嗎?"
"沒有,我說過,只要是有關於你的事,我都知道。"常雋說道。
他深幽的眼眸又瞧着筱筱很久,讓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怦怦亂跳一通。
"楊夫人對你不好嗎?"
"不會!她只是從不理我。"筱筱不受控制的心緒,就這樣慢慢地在常雋的面前敞開來。
"你呢?你會主動的接近她嗎?"常雋繼續問道。
"不會!我從小就是由保母帶大的,保母整天跟着我,不讓我去靠近楊家的人,我想大概是怕我打擾了會對我不善的人吧!所以從小我就跟這些家人不親。直到懂事後,我才由旁人口中知道自己的身世。我在那個家一直像個外人,而生我的媽媽跟我又不太親,我就好像是寄養在楊家的遠房親戚的小孩,地位很‘超然'。不過,丁伯和丁太太對我很好喔!"筱筱這最後一句話倒像是說來安慰自己的。
小可憐蟲一個。常雋心想。
"你不想要有個母親或哥哥嗎?"
"我已經有兩個母親了,那個哥哥可有可無啦!"
"我看得出來楊夫人其實也想接近你的,只是她就跟你一樣,太久沒關心你,生疏了。你下次跟她喝茶時,別這麼快就跑開來,給彼此一點時間和機會吧!"
"她......會想接近我嗎?"筱筱像是看見外星人一樣的瞪着常雋。
"只要你別躲着人家。將心比心吧!你一直把自己當個外人一樣,隔開了你和楊家人之間的距離,他們或許是一時忽略了你,也或許是一時不知該如何和你相處,還有那段必要的療傷期;然後,當他們想要盡家人的責任時,你又退得比誰都快,這不是讓人很泄氣嗎?"
"我不知道......"筱筱還是不太能接受這樣的說法。
"慢慢來,有的是時間,只要你試着去扮演他們的女兒和妹妹,聽他們說話,跟他們撒嬌或是抱怨一些小事情都可以。畢竟他們從來沒有傷害過你,不是嗎?"
"嗯!"筱筱用力的點點頭。
"那你還怕什麼?怕被拒絕嗎?可是我看到的卻是你在拒絕別人,你一定是沒有注意到世界已經改變了,對不對?"
"有改變嗎?"筱筱認真的問常雋。
"下次回家的時候睜大眼睛仔細看啰!"
筱筱不再發問,但是腦子倒是清晰地運轉着,她反覆的思索着常雋方才說過的話。她要好好地想一想......
"不過,我和你哥也順便決定了一件事。"
筱筱這時候竟然有種寒毛倒豎的感覺,彷彿有預感他要說的這件事和自己有着極重要的關係。
"我們決定在你二十歲生日那天,順便也讓我們兩人訂婚。"
"你要和我哥訂婚?"
"你嚇傻了嗎?當然是我、和、你,我們兩個要訂婚!"
"既然是你們自己決定的,當然是你們自己訂婚,如果是我和你要訂婚,為什麼沒有無問過我?"
筱筱不是故意要找常雋的麻煩,只是她也是這件事的主角之一呀!
她的震驚和憤怒全是因為自己竟然這麼不受到尊重。
以前在家這樣,她也認了。如今,這個剛才還難得的甜言蜜語讓她亂感動一把的男人,這個剛才為她解惑開導、讓她彷佛重見光明的盲人般想興奮地抱着他亂親一把的男人,竟然也是如此的對她,好像她是個沒有行為能力、沒有自主權的人一樣。
這教她怎麼甘心接受這個決定!
瞧他剛才說的--"順便"決定、"順便"訂婚。她的人生大事就這樣讓他們給"順便"解決了。
他們當她死了嗎?!
筱筱現在什麼都聽不進去,滿腦子都在為自己所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抱怨個不停。
枉費她剛剛還絞盡腦汁的想要說一些討好他的話,想讓他也開心一下,還好省下來了,要不她現在一定會懊悔不已!
雖然她是滿喜歡常雋的啦!不過,就算他們真的詢問她的意見,她會答應嗎?
答案當然是不!
她才剛要滿二十歲,好不容易可以脫離楊家,無憂無慮的過專心讀書的日子,要她再走入那種受人管制的生活?!
門兒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