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隨著成年禮的逼近,杭州城裏如臨大敵。因為已經有可靠消息指出,顏家那個老喜歡打抱不平的顏福,就是今次顏府將傾全力介紹出去的正角兒,換句話說,顏福是女兒身。
這個消息讓杭州城裏適婚男子風聲鶴唳,管他是真是假,眼角瞄到顏福出現便——
「顏福來了,大夥快閃呀!」
「哇啊!」
「快跑、快跑,晚了跑不掉啊!」
一陣騷動,街道上立刻少了快一半人潮,只剩女子、孩童與老者晃蕩。
這種情況令駱逸等人大開眼界,而顏福的臉色就不怎麼好看了。
「這是幹什麼?」顏福大發脾氣。
林磊不知死活道:「我想是跟將到來的成年禮有關吧!」
「那關他們屁事!」顏福怒氣陡升,眼角餘光瞄到瘦弱體虛的王有為慢了其他人一步,正要轉進巷子,立刻輕功一展,轉瞬之間便抓着他回到原位。
「王有為,你們幹麼見到我就閃。」他瞪着快哭出來的他。
王有為哭喪著臉,吞吞吐吐說不清楚,「快點說!」顏福怒吼,「你是不是男人啊!」
「我、我……」
駱逸在一邊看得好笑,原先的懷疑也開始動搖。
不管再怎麼當男孩子養,基本上還是女孩子吧!但顏福粗魯的如此自然,就像個被寵壞的世家長子。
可是顏家人奇怪的舉動,讓他可以肯定他們當中一定有個是女孩,而他覺得顏祿是女兒身的假設比顏福更不可能。
在他出神的當下,王有為已經從顏福手中逃脫,哭爹喊娘、連爬帶跑的一溜煙不見人。
「阿福,你自己也知道原因,何必嚇唬王有為呢?」路旁一名小姑娘不怕死的說。
顏福瞪了她一眼。幸好他向來對女孩溫柔,否則可不是瞪一眼可以了事。
可沒想到小姑娘才起個話頭,旁邊的路人甲乙丙便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了,讓顏福一張臉聽得紅紅綠綠。
「也要成年啦!就普通姑娘及笄的道理一樣,還這麼亂跑可怎麼嫁得出去。」一名老婦好心的念著。
「阿福已經很幸運,比我們自由多了。」
「是呀!而且又不用自己綉嫁妝……」
身為寵妻有名的顏家人,顏福在杭州城裏的女孩們心中地位是不同的,像是兄弟,又像姊妹。他能站在女孩們的立場說話,又有一半的可能是女孩,她們心理上與他親近許多,所以言笑不禁。
雖然顏祿也與顏福是一樣的立場,但他那張嚴肅的臉讓人退避三舍,是以沒人敢把玩笑開到他身上。
平時可以忍受他們亂開玩笑,但這會兒顏福受不了了,「你們怎麼肯定我一定是女的?」他不服氣的扠著腰,一張臉不高興的綳起。
眾人聞言愣了愣。確實沒證據說他們之中一定有一個是女孩。只是顏府已經十幾年沒女娃舉行過成年禮,而顏福、顏祿的外貌差異又是一年年擴大,大家才會傳得繪聲繪影。
加上有可靠消息嘛!再說,顏福總是比那閻王臉的顏祿有可能得多。
顏福繼續發脾氣,「就算我是女的又如何?躲我躲得跟瘟疫一樣,本少爺也會挑食的,可不是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入眼。真是的,把本少爺當撿破爛的啦!」
都怪那個怪傳統,什麼顏家女人十之八九都在成年禮上選出夫婿。呸!到底是誰這麼無聊去記那種東西!
還有,他們也太小題大作了吧!難怪關於顏氏女子的傳言一代比一代誇張。到了阿壽、小喜成年時,該不會傳成天顏鏢局的人四處抓男人吧!
眾人只能獃獃看着他發脾氣,直到駱逸抱着肚子大笑的聲音傳出來,才讓他們回過神。
「你笑什麼?」
駱逸大笑着拿出摺扇搧了幾下,「我只是覺得很好笑。」
一群大男人看見一個還稱不上男人的小傢伙,就像大難臨頭一般四散無蹤,敵國攻打進來也不過如此。
「你說什麼?」
「嗯,本公子由北到南還未曾見過這種奇景,真是大開眼界啊!」駱逸舉目環顧,一堆人都用驚訝的目光看着他。咦!他說錯什麼了嗎?
「駱、逸!」顏福氣死了,掄起拳頭就往他衝過去。
駱逸機伶一閃,「唉!你還是一樣衝動,難怪杭州城男人躲你躲得緊,就怕你真是女娃兒被你纏上。」他遊刃有餘的化解顏福亂七八糟的攻勢。
顏福根本氣炸了,只靠着蠻力猛打,完全沒什麼技巧可言。
「哼!」顏福倏地一腳踢過去,「本少爺要真是女人,誰也不纏就纏你。」
「哎呀,愚兄消受不起啊!」駱逸笑着往後一躍,輕輕鬆鬆又閃過。接着側身避過他緊接而來的掌風,「可惜愚兄向來喜好溫柔婉約的姑娘,賢弟不是為兄喜歡的類型……」
「你還說,閉嘴!」
兩人從街頭打到街尾,撇下一干站在原地搖頭嘆氣的人。
「阿祿,我看明天上街的年輕男子會更少了吧!」林磊摸摸鼻子。
趙恆光看看四周,才開口道:「看來那句『顏家媳,粗莽無德夫為鞋』的傳言會更加喧囂塵上了。」
顏祿聳了聳肩,「這都不關我事了。」
大街上看到這一幕的人,十有八九回家後都諄諄囑咐家中適婚男丁,直到顏家女兒定下婚約為止,都不要接近天顏鏢局一步,在街上遇到也要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千秋閣的水天築里,沈筱沄推卻所有慕名而來的名流商賈,只為顏福開門迎客,吃茶交心。
上千兩的白銀往外推,千秋閣的老鴇撾胸頓足,卻一句也不敢吭。
「真是氣死本少爺了!」顏福說到氣處,手中的瓷杯往地上一砸。
見狀,沈筱沄的柔聲細語響起,「阿福,何必如此氣怒?一不小心反而傷了自己。」
「哼!」
「摔破杯子嬤嬤會心疼的。」
「你一晚上就讓她多少銀子進帳,一個杯子算什麼。」顏福不在乎的重新拿了個瓷杯倒茶,一口喝盡消消火氣。
沈筱沄不說話,只是笑笑地望着她。
見她不說話,顏福感到有點不好意思,扁了扁嘴訴起苦來,「姊姊,你看他們多過份,我有那麼糟嗎?」
「人言可畏啊!阿福。」她柔柔的道,「流言總是越傳越糟糕。」
「哼!一群愚夫!」他撇了撇唇,「顏家的女人哪裏不好?活潑又有主見,哪是那些唯唯諾諾的女子可比。妻子要溫柔婉約,分明只是想要一個可以容忍他拈花惹草的軟腳蝦嘛!」
好具體的抱怨。她為自己倒了杯茶,「阿福,你說的他是誰啊?」
顏福頓了下,「天下烏鴉一般黑,所有男人都一樣。」
「我記得伯父也是男人啊!」
「我們顏家的男人不算。」看着眼前柔美的容顏,他忽然嘆了一口氣,「像姊姊這樣柔中帶剛的美女可不多,這才叫作溫柔婉約啊!那種無條件忍受丈夫納妾的女人叫做軟弱,根本不是溫柔。」
他們是兩年前偶然下認識的,後來她進千秋閣掛牌,兩人還是常見面談心,只不過他都從後門直接進來天水築。除了上次,他從未進過千秋閣大門一步呢!
「阿福,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苦處,要學著體諒。」沈筱沄微笑的搖了搖頭。
她身世特殊不說,但顏家可是有頭有臉的,這種想法哪是一般女子能夠擁有的。
顏福還沒回話,築外忽然傳來交談聲,她皺了皺眉。
「不是跟嬤嬤說今天不見客嗎?」她狐疑地起身欲出去探視情況。
顏福阻止了她,興奮地道:「我去看看是哪個色龜。」
知道他想發泄一下,她笑了一笑重新坐下。
等他門一打開,門裏門外兩張臉都是一陣愕然。
「是你?!」顏福的驚愕很快轉成氣怒。
駱逸的驚愕卻轉成一臉笑容,「原來是你,賢弟。」
他身後的老鴇見情況不對,緩緩移動準備逃開。
駱逸笑眯了眼,「真是享受呀!賢弟,竟然一人獨佔花魁。」
「哼!誰是你賢弟?」顏福瞪向老鴇,「不是說不見客嗎?」
「呃,他不是少爺的朋友嗎?我以為他是來找少爺的。」
駱逸點點頭,「哦,原來如此。難怪本公子還沒開口就被帶來天水築,我還以為沈小姐垂青於我呢!」
「你想得美。」顏福不屑地道,「既然知道是誤會就滾吧!」
「咦!這就不對了,怎麼說愚兄也是貴府的客人,如此作為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他忽然一臉恍然,「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怕沈小姐移情別戀。嘿!愚兄告訴你,你跟筱沄本就不相稱,不論外貌、年齡、才識或是氣質,怎麼看都是愚兄我比較……」
「你放屁!」顏福忍無可忍,一掌打到他及時打開阻擋的扇面上。
駱逸擋住第一擊後,笑嘻嘻的伸出另一手抓住他揮來的第二拳,「福弟呀福弟,君子動口不動手,在沈小姐面前表現些風度啊!」
顏福知道他功夫比自己高,討不了便宜,恨恨地收回拳頭,而他也很爽快地放手。
看到曾強吻他的顏福,駱逸就忍不住想氣氣他。看他氣得蹦蹦跳,他心情就很好。
他駱逸交友滿天下,每到一個城鎮落腳不用兩、三天,便可以呼朋引伴四處遊玩,只不過他心裏清楚得很,那些大都是酒肉朋友,等他離開便是一拍兩散,更別說什麼兩肋插刀之類的。
跟那些人在一起是很熱鬧,但心靈卻很寂寞。
不過顏福不同,雖說他衝動又自以為是,卻單純直接的可愛。
聽說他喜歡惡整惹到他的人,可在他看來,他的手段卻是蹩腳得很,而且也太不給面子,真遇到心眼小的惡人就糟了。
駱逸慢條斯理的整整衣服,朝沈筱沄行禮笑了笑,「沈小姐,你比上次見面要更美麗動人了,真是令在下意亂情迷啊!」
看他忽視自己,顏福腳一抬就踹過去,「色狼!」
駱逸不疾不徐的閃開,「哈!各憑本事啊,賢弟。」
「阿福,給姊姊一個面子吧!」沈筱沄充當和事佬。否則她的天水築怕不給顏福翻了。
顏福一聽身形頓了頓,恨恨地道:「好吧!」
「呵呵!謝沈小姐。」駱逸收扇一揖,大大方方地走進屋內,一屁股坐在顏福原先的座位上,「福弟,也坐呀!」
顏福見狀又要發作,見到沈筱沄對他搖了搖手才隱忍下來,哼了一聲在她右手邊坐下。
「雖然打擾你的良辰美景也不必這麼氣憤嘛,會讓人說你心胸狹窄的。」駱逸滿臉笑容的率先開口。
趕在顏福發飆之前,沈筱沄開口,「想必駱公子就是那位溫柔婉約。」
「才不是!」顏福一口否定。
「小姐,溫柔婉約是稱讚女子的呀!」駱逸接着道:「要嘛說在下風度翩翩、英俊挺拔也可以啦!」
「嘻嘻。」沈筱沄掩袖而笑,牛頭不對馬嘴地回:「阿福可是看不起男人三妻四妾呢!」
顏福冷冷地哼了一聲,「他不是男人,是種馬。」
「哎!賢弟說這樣就不對了,是還不懂女人魅力的小男孩才會說的話。」駱逸大大地不以為然,「要你天天吃同一道菜也會膩啊,何況是對著同一個女人瞪上五十年?」
「那你天天吃飯膩不膩?」
「賢弟,為兄來自北方,通常是吃面的,不過來到南方以後倒是少吃面了,還真有點懷念。」他是北方人嘛!「所以這跟娶妻是同樣的道理,要常變換口味啊!」
聞言,顏福手緊握著拳,咬牙吐出兩個字,「謬論。」
「哎呀!」駱逸搖搖扇子,「賢弟,你口才不太好喔!上次也是這麼說,換個新點的詞吧!」
「你是故意找本少爺吵架的是吧!」顏福氣憤怒吼。
「非也非也。」他一臉笑嘻嘻的,「福弟你口才不好,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啊!人不是十全十美的,就連為兄如此完美的人也不敢稱十全十美,何況是你呢!不過為兄又發現一件事,賢弟你不僅口才不好、酒品不好、武功不好、風度千好,連修養也不怎麼……好。」
倏地哐啷一聲,幸好駱逸閃得快,沒被瓷杯砸到。
「跟你這種下流色胚講什麼修養?」要不是顧慮著沈筱沄在場,他老早一連串髒話送他洗耳朵。
「我風流,可卻不下流。」駱逸滿臉笑容,看他有氣不得發更是高興,「有些人表面上道貌岸然,私底下卻干盡齷齪下流的骯髒事,為兄還比他們好哩,追求不上的姑娘也沒使強用計逼她們就範。」
「你、你還有理由。」
沈筱沄笑着點頭同意,「駱公子說的真不錯。阿福,要包容不同個性的朋友呀!」
「姊姊?!」顏福不敢相信沈筱沄竟會同意他的謬論。
「哈哈!還是沈小姐有見識,不像某些人……」駱逸斜眼瞄向顏福,言下之意不說便明。他的想法還是天真了些啊!
「好了、好了。」沈筱沄為氣炸的顏福倒了杯茶,「跟駱公子生氣划不來的。」
顏福也知道跟他啰唆下去穩是自己吃虧,只有喝茶瞪着他與沈筱沄天南地北的聊開。
饒是覺得駱逸根本是個遊手好閒的浪蕩公子哥兒,他也不得不承認他真是見多識廣,遊歷過許多地方,眼界也大。
不知怎地,看他們熱絡的談話,他倏地想起前天去佛寺路上時,他一臉的落寞。
顏福一直覺得他沒個正經的時候,卻沒想到他也會有那種表情。
駱逸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駱逸是個普通人,是個喜歡美色的普通人,至少他自己是如此認為。
所以看到大街上有人當街演出強搶民女的戲碼,他跟大多數人一樣,躲在安全範圍外聽著周圍的竊竊私語、聽他們低罵壞人喪盡天良,但就是不踏出去那一步救人,打算時間一到就回去顏府。
老實說,他本來想去千秋閣看能不能有昨晚的運道,遇到顏福沾他的光邀沈筱沄出去游湖,但看來今天運氣不好。
顏福八成昨晚給氣炸了,所以今早出門沒叫他,他才一人在杭州城裏亂晃。
「那沒用的死鬼賭輸了,你去砍他,放了我女兒!」
「娘、娘!」
「那種人不是她爹,女兒是我的,不是他的。你們有本事去找他,別來打擾我們母女。」
「大爺,求求您放了我吧!我和娘會為你立個長生碑……」
駱逸看得打個呵欠,如果惡霸會因為這幾句話放人就不叫惡霸了。且救得了今天救不了明天,還是乾脆一點吧!
早從周圍的私語中了解是怎麼回事,駱逸冷眼當個旁觀者。除非那個簽下女兒賣身契的男人戒賭、死亡,或是這對母女搬離杭州,否則今天的事會一再上演,直到那個男人死去。而他可不想做白工,也不想做太麻煩的事。
不是他自戀,他有自信救了她們之後,女孩會跪下說大恩無以為報,小女子願以身相許。
唉!到時就麻煩了。
「你們給我站住,光天化日之下你們在做什麼?」
英雄終於出來了,駱逸真想拍拍手以茲鼓勵。而且他接下去是不是要說你們眼中還有王法嗎?
不過,這英雄的聲音還真耳熟,難道……
「你們眼中還有王法嗎?」
「這位大俠,求你救救我們母女……」
「不要說得像咱們兄弟逼良為娼,這是她爹簽下的賣身契,有憑有據,就算到了官衙,官老爺也得把這女人判給咱們。」說著,惡霸亮出了賣身契。
駱逸聽著點點頭,這惡霸還有點學問。
「哼!她爹簽的你去找她爹啊!關她什麼事?」
「她爹已經把她賣給了咱們,除非你替她贖身。」
「她又沒答應,你憑什麼?」
「憑這張賣身契。小子,如果你要替她贖身就拿出銀子來,否則就滾一邊去,不要妨礙咱們兄弟辦事。」
「哼!我顏福就不讓,你能拿本少爺怎麼樣?」
駱逸在人群里聽了直搖頭。他的腦袋還是一樣不靈光。
「顏、顏福!那個顏福?」
「天呀!他是天顏鏢局的顏福,明天舉行成年禮的顏福。」
「快跑呀!」不知道是誰先大叫出來,圍觀的人群一陣騷動,還想看戲的人與掉頭往後想逃跑的人撞成一團。
顏福見狀自然又是臉色發青。
他是女子不是女子的差別真那麼大嗎?他還不是姓顏名福,還不是那與他們一起喝酒大鬧的人!
為首的惡霸打量了下氣得渾身僵硬的顏福,小心翼翼的退了一步,「你是天顏鏢局的顏福?」
「就是本少爺。」顏福看到惡霸遲疑的動作,怒極反笑。
一見他咧嘴笑,惡霸們嚇得往後退了一大步。
為首的惡霸提起勇氣,第一句話差點讓駱逸笑死、顏福氣死——
「我已經成親了。你不要管閑事,快滾開!」
顏福聽了簡直快氣暈,「你好、很好……」
「哈哈哈!賢弟,你現在大概是全杭州城最出名的人了。」駱逸再也忍不住鼓掌大笑,眼角帶著水光走出人群,「讓為兄來替你解決吧!」
「駱逸!」顏福聽到他的話先是生氣,而後是懷疑。他哪有這麼好心?
見又橫出一人,惡霸們不敢大意,戒慎地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你的弟弟和跟班呢?」駱逸拭了拭眼角的淚水,裝模作樣的望了一眼他身後,「就是沒跟來,才會又讓你衝動的強出頭……」
「你少啰唆!」他老是惹他生氣,顏福覺得自己會因為他而短命。
但在這種時候,他一如以往的態度卻令他感到安心。
至少,還有人看到是他這個人,而不是以那無關緊要的性別來決定對他的態度。
「是。」駱逸笑着嘆了一口氣,望也不望一邊跪着、躺着的母女,拉起顏福的手便要離開。
而他的舉動,令在場所有人都是一愕。
顏福直到被拉了三、四步才回神甩開他的手,「你、你不是要幫我解決?」
「這就是為兄的解決之道。」駱逸也跟着停下。
「這算什麼解決之道。」顏福真會被他氣死。
唉!好容易生氣的小傢伙。
「他手中有賣身契。」駱逸說出重點。
「那又不是她們自願簽的賣身契。」
「嗯,但是立契約人是她的親爹。」駱逸望着他,「你覺得對簿公堂會有勝算嗎?人家可以反過來告你強搶民女,你知道嗎?」
顏福憤憤地瞪着他,知道他說的沒錯。
「那我買下這張賣身契可以吧!」他不甘心的說道。
駱逸點點頭,「可以是可以,但下次她爹又賭輸,你可以幫幾次?」
「我……」顏福皺起眉頭,「那我買她進我家當丫鬟。」
「好方法。請問顏大少爺,顏府可以容納幾個這樣的丫鬟?整個杭州城裏處境堪憐的女子又有多少你可清楚?」
他是標準的利己主義,這種沒甜頭又自找麻煩的事他可不幹。
顏福不笨,當然清楚他的意思——後患無窮。
但是眼前有人就需要他的幫助,他豈可因為怕以後有接續不斷的麻煩而袖手旁觀。
「我沒辦法不管眼前需要幫助的人。」顏福說著轉身掏出錢,「我買下她了。多少銀兩?」
駱逸看着他與惡霸交易,心中感慨良多,不禁輕嘆。
眼角餘光瞄到那對母女欣喜安心的眼神,卻在偷覷他時露出一抹失望,他忍不住冷笑。看來福弟這次的好心救錯了人,危機才剛解除,她們便不思知足。
顏福拿着賣身契走向那對母女,她們立即趴跪在地道:「多謝恩公……」
「不用謝我,我想你們就先安置在……你幹麼?」
駱逸倏地搶走他手中的賣身契丟還給那對母女,再丟下一錠銀子。
「要嘛你們便拿着銀子離開杭州,要嘛就等這錠銀子用完再次賣身。」他雖然笑着,可沒人敢忽視他話里的冷冽,「記住,沒有下次,天顏鏢局不是善堂。」
說完,他拉住顏福轉身就走,等那對母女想追上時,他們已在一丈外,而駱逸的聲音仍清晰可聞,「不用打顏大少爺的主意,因為本公子不準。」
他沒說用什麼手段來達成他的不準,但聽的人都感受到那股絕不容錯認的威脅,也知道不管他用什麼手段,都不會是他們想領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