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孟少麟出兵在即,正當全京城的人皆認為他是為了馮凌之而自願請調出兵時,馮將軍府忽然傳出了喜訊,說是要嫁女兒,大紅的喜帳高掛於馮府大門,叫人煞是費疑猜。

眾人議論紛紛,這馮定國分明只有一名獨生女馮凌之,而馮凌之早在半年前與武狀元孟少麟成親的途中被劫親,那麼,馮府又哪來的女兒可嫁呢?

這個疑團一直到馮府大喜當天才揭曉,而且真相讓眾人錯愕不已。原來,要成親的人真的是馮凌之,只不過對象不是孟少麟,原以為這已經夠讓人震驚的了,孰料,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孟少麟居然還派人送上賀禮,甚至還親自出席喜宴為一對新人祝賀。

據馮府的丫鬟所透露出來的消息得知,當初馮凌之被鞍馬山上的盜匪劫走後,被路見不平的武林俠士所救,兩人因此而一見鍾情,如今馮凌之帶着救命恩人以及四個月的身孕回到馮府,馮將軍為了報答救女之恩,於是將女兒許配給令穎修,至於當初賜婚的皇帝也因為木已成舟而收回賜婚的聖旨。

至此,孟少麟與馮凌之再無婚約可言。

「娘子,我什麼時候變成了武林俠士,怎麼我自個兒都不知情?」在喜房裏,令穎修有些哭笑不得的問着馮凌之。

「那是我和皓月捏造出來的說詞,你總不希望外界的流言說我是和你私奔的吧!再說,要是讓皇上知道真相的話,那可算是欺君之罪。」

「那-又是如何讓-爹放棄孟少麟這個狀元女婿,改而接受我這個毫無功名在身的一介武夫。」這是令穎修最好奇的事,他可不認為岳父有那麼好說服。

「這個啊……」馮凌之掩嘴輕笑。「很簡單啊!我跟爹說若是他不止同同意我們倆的婚事,你可是會帶着我遠走高飛,屆時,他就無法抱到外孫。」

「-用肚裏的孩子來威脅-爹?」令穎修難以置信地瞠大眼,他從來不知道他這個看來溫柔婉約的娘子居然也懂得耍手段?

馮凌之撒嬌地偎入他的懷中,語帶嬌嗔道:「哎呀!說得太嚴重了,我這是談條件不是威脅。」

令穎修雙手摟着愛妻,心裏默默地警惕着自己千萬別有什麼把柄落入她的手裏,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

「我送-吧。」

馮府的喜宴散席后,在馮家的大門口,孟少麟貼近了朱皓月身邊,對她附耳細語。

語畢,不待她應允,孟少麟便掀開了馬車的帘子,朝她伸出手,等着扶她上馬車。朱皓月看着面前的厚實大掌,因為擔心旁人的目光而有所顧忌的猶豫不前。

看出了她的顧慮,孟少麟不由分說地往前跨了一步,正當朱皓月疑惑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時,他的雙臂一伸,準確無誤地握着她纖盈的腰身。

「你做什麼?啊--」

一聲驚呼過後,朱皓月已經被他給「舉」到馬車上。

孟少麟緊跟在後上了馬車,當帘子放下隔絕了外界的視線,車廂內形成了一個隱蔽的小空間后,他立即將她摟入懷中不願放手。

朱皓月明白他此刻的心情,那是離情依依的不舍與即將分隔兩地的惶惑不安,她又何嘗不是這樣的心境呢?

「前幾天我跟皇兄說了退婚的事。」她雙手回摟着他的腰,埋首在他寬闊的胸膛,閉目靜聽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他的反應如何?」

「很吃驚,但終究還是應允了,大概是怕我再次逃婚吧。」

「我們的事他也知道了嗎?」

「嗯。」

「這麼說只要我一回來就可以馬上迎娶--?」抱着她身軀的手勁加重了些。

朱皓月抬起頭對上他深情款款的雙目,嬌顏因他的話而嫣紅。

「我有說一定非你不嫁嗎?」

「-說什麼?」

臉上掛着不懷好意笑容的孟少麟猛地低頭,帶點懲罰的意味,強悍地以吻封住她微嘟的紅唇。

淡淡的酒氣交融在兩人的唇齒之間,今夜因為喜宴的關係他們都喝了點酒,或許是因為酒精在作祟,也或許是因為依依不捨的離情在催化,孟少麟的吻顯得熾熱異常,雙手更是不安分地探入朱皓月的衣襟內,不客氣地朝着她柔嫩的渾圓逼近。

孟少麟是惡意要她後悔方才所說的任性話,他靈活的手指停駐在她飽滿的酥胸上,時而揉捻、時而兜轉,直到懷中的人兒氣息變得急喘粗淺,細微的嚶嚀從她的喉間逸出,他才滿意地收回手。

「真是不乖的女孩。」

薄唇勾起了上揚的弧度,孟少麟笑睨着臉色酡紅的朱皓月好半晌,然後執起她的柔白雙手,輕輕撥開她的十指。

朱皓月睜着因情慾而迷濛的雙眼疑惑不解地看着他的舉止,她蠕動雙唇正想發問,手掌心忽地傳來冰涼的觸感,低頭一瞧,發現掌心裏躺了一隻碧綠青翠的玉鐲。

「這是……」

「我娘要我交給-的,這玉鐲只傳給孟家的長媳。」

時間彷佛靜止在這一刻,朱皓月知道孟少麟正在對她許下一個未來。

豆大的眼淚淬不及防的滾落頰畔,她忽地將孟少麟抱滿懷-這個動作使得他的臉正巧貼在她的胸脯上。

「少麟……」她幾乎哽咽不成語。「答應我,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孟少麟深深吸了口氣,貪婪的吸取她身上散發的芳香。

「我會的。」他立下了擲地有聲的誓言。

為了這個軟玉溫香的懷抱,他說什麼也要平安回來。

★★★

三個月後。

「公主,-還好吧?」

青兒站在一旁憂心忡忡地看着同樣眉頭深鎖的朱皓月,她後悔極了自己的莽撞,她真應該管管自己的大嘴巴,要是方才不說出她在外頭聽見孟狀元受困敵陣的消息的話,現下公主也不會一臉愁雲覆頂的模樣。

朱皓月強擠出一抹牽強的澀笑,口是心非的說:「我沒事。再說,邊疆和京城相差了數百里,傳回來的消息已失了準確度,或許……現在他已經平安脫困了,我對他有絕對的信心。」

除了這樣自我安慰外,她想不出還有什麼方法可以支持着她。

「公主能這樣想是最好的。」

「青兒,我真的沒事,-不必擔心,先去休息吧。」

「可是……」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支走了青兒之後,脆弱的情緒這才在朱皓月的臉上出現,她憂心在前線的孟少麟,巴不得能插翅飛至他身邊,雖然明知她壓根幫不上任何忙,甚至還可能因此成了少麟的負擔讓他分心,但那種想他想到幾乎肝膽俱裂的苦讓她心力交瘁,自從少麟出兵之後,她沒有一天能安穩的入眠,今夜在聽到有關他身陷敵陣的消息后,更是煩躁得了無睡意。

披上了外衣走出祥貞閣,朱皓月決定趁着夜色到外頭走走,她的心情太過紊亂無章,需要沉澱。

走着走着,不知不覺中來到當初孟少麟從鞍馬山將她帶回皇宮時途經的那座涼亭。

她猶記得,她當時在這裏大膽地吻了他,其實那時她的芳心已許,偏偏他猶不知情。

「這麼晚了一個姑娘家還獨自在外頭遊盪,不怕危險嗎?」

嘶啞低沉的熟悉男音在她背後響起,朱皓月以為自己是因為思念過深以至於產生幻聽,她無法置信地旋過身子,發現身後站了一抹讓她思念了三個月的人影。

孟少麟雙手大張,對着呆若木雞的她戲謔道:「真失望,我本來以為-會飛奔過來給我一個擁抱的。」

話才剛說完,朱皓月便噙着淚水沖入他為她而敞開的懷抱,又哭又笑地在他佈滿胡碴的臉龐上落下細碎的吻。

「-似乎特別喜歡在這個地方吻我。」他語中有着濃濃的滿足。

「你沒事,太好了,你平安無事的回來了。」她哭得熱淚漣漣,讓奔流的淚水訴盡這些日子來的相思之苦。

「乖,別哭,我回來了。」孟少麟輕輕捧着她滿是淚痕的臉龐,溫柔地吻去不斷滾落的淚珠。

他豈會不了解她那種思念成疾的心情,他何嘗不是想她想到扯心撕肺的地步。

「我以為你……外頭的人都傳說你……」

「對不起,讓-擔心了。有一陣子確實情勢很危急,不過都已經過去了,暴亂也已經平息了,-所聽到的應該是那時候的消息,現在我不就好好地站在-面前嗎?我一完成使命便馬不停蹄地趕回京城,我無法耐心的等待整支軍隊一起回京,連多等一刻都不行。皓月,-可知道是什麼力量支持着我衝破敵陣,支持着我連趕數天的路程回到這兒來的嗎?是-啊!我的摯愛。」

孟少麟將她攔腰抱起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兩人一同舉目凝視着皎潔晶瑩的明月。

「皓月,我以明月起誓,今生今世非-不娶,-呢?-是否願意嫁給我?」

「嗯。」依偎在他懷中的朱皓月輕輕的點了點頭,「我願意!」她抬起頭,羞赧地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不願放過美人自動投懷送抱的機會,一個輕吻豈能讓孟少麟一解數個月來的相思之苦,他的雙臂在朱皓月的唇還來不及離開之前便猛地往內縮,讓四片溫燙的唇再次緊貼在一起,雙手更是不安分地探入她的衣襟里。

「皓月……」他沙啞地低吟着她的名字。「我好象還沒告訴-一件事。」

「嗯?」她睜開因情慾而迷離的眼眸望着深情凝視她的兩泓深潭。

「我愛-!」他說得斬釘截鐵。

晶瑩的淚珠再次從朱皓月的水眸里滑落。

「我也愛-。」

★★★

鑼鼓喧天,爆竹不斷,整座京城籠罩在一片喜氣當中。

今天是祥貞公主再次出嫁的日子,只不過這回她嫁的不是廣令傑,而是甫從邊疆平亂回京的孟少麟。

為了他們倆的婚事,整個京城好不熱鬧,百姓都很好奇這兩人到底是如何湊成對的?另外,更值得討論的是,祥貞公主這回會不會又被劫親?

祥貞閣內,皇太後為臨上花轎的朱皓月蓋上了大紅喜帕,依依不捨的握着她的手。

在一旁的皇帝則是提心弔膽地交代着,「皇妹-這次的婚事是-自個兒作主的,皇兄可沒胡亂下旨賜婚,所以-這會兒可不能再任性演出『搶親記』,免得皇兄成為眾人的笑柄,因為-的關係,現在全京城的百姓都訕笑說只要是朕賜的婚就一定會出岔子。」

朱皓月嫵媚地掩嘴淺笑,「皇兄,對不起,請你原諒我之前的任性,這次絕對不會了,我會讓你扳回一些面子的。」

「最好是這樣。」

皇帝嘴裏雖然這麼說,但心裏仍舊有種說不上來的忐忑,說真格的,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大紅的花轎浩浩蕩蕩地從皇宮裏抬了出來,一路好不熱鬧的前往狀元府,眼看着快要到達,不但陪行的丫鬟、媒婆鬆了口氣,就連抬轎的轎夫也興奮地加快了腳步,巴不得趕緊將祥貞公主送入狀元府,以免又像上回那樣被劫親,屆時他們可是要倒大楣的。

忽然--

一陣煙霧在花轎四周擴散開來,所有的人情緒倏地緊繃,負責開路的皇宮護衛拔起刀劍,汗流浹背,如臨大敵的注意周遭的動靜。

這煙霧跟上回祥貞公主被劫親時一樣,分明是--

「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不走了?」朱皓月疑惑的聲立從花轎中傳出。

「稟公主,可能又有人要來搶親了,請公主待在花轎里不要離開。」

「搶親?」這下連朱皓月也迷惑了,除了她之外她想不出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同時得罪皇宮與狀元府。

朱皓月悄悄地掀開轎簾的一角往外瞧,煙霧愈來愈濃,幾乎已經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驀地,她掀開轎簾的皓腕被箝握住,還來不及呼救,她的穴道已被封點,整個人被抱貼在另一具偉岸的身軀上。

情形與前幾次搶親的狀況一樣,一道黑影挾持着一道紅影在濃霧中快速移動。

「來人啊!快救公主,公主被劫走了。」

雜亂的聲音四起,一群護衛還在濃霧中尋找公主的下落時,朱皓月已被帶至一處竹屋。

黑衣人解開了朱皓月的穴道,嘴角噙着狡黠的笑意等着看她驚慌失措的反應。

朱皓月卻出乎意料之外冷靜地坐在床沿上,不發一語。

他原以為她會大聲呼叫,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不料她卻聲音輕柔溫潤的開口道:「相公不打算掀開我的喜帕嗎?」

「-?」他愣了一下,這才掀開蓋在鳳冠上的喜帕,讚賞地看着艷光四射的她,「-早就知道是我?」

她露出慧黠的笑容,「大概猜得到。」

「喔?」孟少麟濃眉不以為然地斜挑起一邊。「那麼娘子可聰慧到猜得出我如此做的用意何在?」

朱皓月伸出了細白柔荑細數道:「我雖不敢說對夫君的個性了如指掌,但不難猜得到一二。第一,你是怕廣令傑因為被退婚而心生不滿,選在今日搶親好讓你這個武狀元兼駙馬爺顏面掃地。第二,傳聞孟府鬧洞房的花樣特別多、也特別頑劣,你是不想我們的新婚夜受到干擾,因此特意帶我離開。至於第三點嘛……」

「如何?」他雙手環着胸,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答案。

「恐怕是夫君的男性自尊在作祟吧!當年我對凌之姊姊搶親,害得你這個武狀元遭人指點連自己的妻子都保不住,接着又劫走混在花轎中的你,我猜,相公是不甘心曾經成為我的手下敗將,想藉此扳回一城吧?」

「-知不知道?」孟少麟雙目熠熠,雙手握住她的纖肩。「-真是聰穎得叫我又愛又恨啊!如果錯過了-,我真不知道此生會有多大的遺憾。」

「我知道,我也是,所以我嫁給了你,不是嗎?」她朝他露出天真燦爛的幸福微笑。

「我的皓月,謝謝-。」他執起她的手,親吻着細緻的掌心。

「謝我什麼?」

「謝-當年逃婚,所以今日我才能娶-;謝-當年把凌之搶走,所以我才能因此而認識-。」

朱皓月聞言,忍不住噗哧一笑。

「笑什麼?我可是很認真的。」

「你啊!別讓皇兄知道你有這種想法,當心皇兄會怨你。」

「怨我?」

「臨出閣前,皇兄還千交代萬叮嚀要我別再使出『搶親記』,結果你還是做了,他就怕被百姓恥笑說只要是他賜的婚就一定會被搶。」

「沒關係。」他笑得皮皮的。「如果皇上怪罪下來,我有一個公主妻子可以幫我頂着啊!」

朱皓月仰高下巴,嬌嗔道:「哼,我可不管喔!」

「-捨得不管嗎?」

孟少麟壞壞地伸出手指直搔她的胳肢窩,惹得她笑着縮進床角,最後兩人一同滾躺在床上。

床簾在孟少麟上床前被他順手放下,隔絕了旖旎的春光。

這是他們倆的新婚之夜,一個不被打擾的、安靜的、甜蜜的春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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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親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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