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耗時半天的會議終於結束,卻早已過了午膳時間,不得已,靳浩節只有吩咐下人將一些簡單的點心,一份送至現由齊風和白紀羽合住的近月樓,一份送至因齊震威來臨而由齊風讓出的摘星樓,供因會議而錯過了午餐的三人果腹。
「你真的認為,那傢伙會吃這一套?」端着碗雲吞湯,一面咂着嘴,一面說話的白紀羽看來甚是怪異。
「嘴裏有食物時別多話,看起來很噁心!」坐在白紀羽對面的齊風皺了皺眉。
「咦?我沒聽錯喔。」餓得前胸貼後背的白紀羽根本不理會齊風說什麼,照樣邊說話邊狼吞虎嚥。「噁心?你剛剛是這樣說的,對吧……心情恢復了就開始挖苦我,真是的!」
「我是替那些迷上你的女人不值!」齊風喝了口茶,放下餐具表示吃飽了。「如果她們看到這一幕,肯定痛不欲生。」
「你放心,」看到齊風不再續吃的動作出現,白紀羽便毫不客氣的清光了剩下的食物。「我這麼仁慈善良又體貼女人,是絕對不會讓這麼殘忍的事發生的!」
「小心點。」齊風站起身,朝二樓走去。「不要哪天白紀羽成了白忌語。」
「什麼意思?」白紀羽抹了抹嘴,也跟着登上二樓。
「只要見到就格殺勿論——所有女人口中的禁忌之人!」
「喂喂喂,你這也太毒了吧!」白紀羽狠狠地瞪了視若無睹的齊風一眼。「也不想你失戀時,是誰那麼夠朋友的安慰你!」
「誰失戀?」齊風在陽台上坐了下來。「你也會啊?」
「哇,打死不承認,好樣的!」白紀羽佩服得不得了。
「你跟上來就是要說這些廢話?」
「耶,我不能上來嗎?我們倆現在可是同居耶,這房我也有份……」看到熟悉的眼神,白紀羽趕緊換了個話題。「我是想問你,那個請君入甕的計劃你到底有多少把握。」「他會來的!」齊風輕鬆地靠着圍欄。「因為他要公平。」
「怎麼說?」白紀羽也坐了下來。
「如你所言,那傢伙當年既已聚合了那麼多的餘黨,在海上橫行掠奪,想必一定聚集了不少財富。」齊風冷笑了聲。「錢?我想他多得是!」
「可是他綁架過靳青芸,如果不是想討回當年的債,他綁人做什麼?」白紀羽提出了疑問。
「也許是要用來當作讓靳老爺抵命的籌碼吧!」齊風的答案讓白紀羽挑高了眉毛。「總之,他的目的絕不是要錢這麼簡單,不然他繼續做海盜就好,又何必銷聲匿跡,事隔多年後還甘冒這麼大的風險,和財大勢大的靳齊兩家為敵?」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他這次純粹是為了報仇?」
「沒錯,這也是他為什麼先挑靳府下手的原因。我想,他一定是想先挾持沒有武力防禦的靳家,再用來要脅比較難應付的齊家!」齊風看着難得嚴肅的白紀羽,表情難辨的微笑起來。
「這倒解釋了他這兩次行為的動機……」白紀羽恍然大悟。「我懂了!他這兩次都失了手還受了傷,一定不甘心至極;又知道我們已有所防範,難以再玩陰的,卻又沒能力與我正面為敵,也一定心浮氣躁,所以你便利用那傢伙現在的心態,引一心復仇的他上勾,對不對?」
齊風點點頭篤定說道:「我肯定他一定會吞下這個餌。」
「反正找不到他,乾脆就讓他來找我們……有你的。」白紀羽愉快地笑了;這事越來越有趣,越來越對他的味。「不過呢,我說齊大少,你費盡心思把人請了來,想幹嘛?」「你這麼愛看戲,想讓你看個過癮!」齊風斜睨白紀羽一眼。
「謝少主成全!」白紀羽嘻皮笑臉的打躬作揖。「好了,我很盡責地陪你講完了笑話,可以告訴我實話了吧?」
「沒什麼,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想怎麼樣。」齊風倒真的收起了笑容。「畢竟我們兩家是欠他一個交代。」「你想……」
「我沒想什麼,」齊風目光飄向遠方。「一切到時再說。」
沒想什麼?白紀羽不悅地瞪奢望向瀲茵苑的齊風,他肯定他絕對沒想什麼好事才是真的!
「看什麼看,今天早上還看不夠啊?」白紀羽越想越不高興——這氣還不打一處來!「下午還沒看過。」
「說我噁心,我看最噁心的人是你才對,這麼肉麻的話都說得出口!」白紀羽忿忿地嘟嘖着。「你說什麼?」齊風瞟了他一眼。
「我說,青芸小姐能恢復往日的笑容,真是可喜可賀!」
「用得着你說。」齊風滿足地想着,今晨芸芸抬眼看他的笑靨,真是美極了。
「過河拆橋!」白紀羽撇了撇嘴。「算你受教,真看不出來你這個冷血硬漢的手腳還滿快的!」「說些什麼呢?」齊風滿眼的溫柔,眷戀地看着瀲茵苑。
「拜讬,不要一講到靳青芸就使出那種眼神好不好,看得我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了!」白紀羽受不了地打起哆嗦。「敢做就要敢當,你敢說你昨晚沒去找她?」
「找她?」齊風莫名其妙的。「沒有啊!」
「那她怎麼會突然想通了?一早出現在餐廳?」
「我不知道,今早見到她的時候,我也很驚訝。」齊風根本無心探討白紀羽的問題,他只要他的芸芸沒事。「不過,只要她肯再見我就好了。」
「你真的沒去找她談過?」「沒有!」齊風可不耐煩了。「這很重要嗎?」
白紀羽一陣啞口無言:原來今早齊風的失態,不是因為開心,是因為驚訝。
難怪今晨的靳青芸雖然和往常一樣開朗,卻總有些說不來上的怪異……好像極力在逃避着什麼……這下麻煩大了:沒有聽過齊風解釋的靳青芸,竟沒事人一樣的出現在大家面前,這可不是件好事喔……只有這個大笨牛這渾然不覺!白紀羽不耐煩地看着身旁仍不明所以、沈醉在自己世界裏的齊風;還真以為靳青芸早上是在笑給他看啊?真是鈍得可以了!
「麻煩你沒拿不要張嘴,看起來像白癡。」齊風冷冷地說道,看着白紀羽討厭的樣子,真是大大妨礙他的思緒。
「你才是白癡……」白紀羽本想破口大罵,卻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唉,算了,姑念你沒有慧根又沒有經驗,還是不要打擊你的自信!」
「一堆廢話。」心情好極的齊風,壓根不理會白紀羽已經氣得快冒火的樣子。
「重點!」
「在這個領域裏,我當你太師祖都行了,所以少拿少主的樣子嚇我!」白紀羽不屑地說。「要重點是不是?我就給你重點!聽好了:你-麻-煩-大—了,准-備-被-靳-青—芸-拋-棄—吧!」
聽完白紀羽的大呼小叫,齊風瞪着他。「你胡扯些什麼?」
「你不信?自己去試試啊!」白紀羽聳了聳肩,一副懶得再理他的樣子。可惡,又笨又自以為是,老是謀殺我的腦細胞,真是上輩子沒燒好香,這輩子要在他手底下做事!「說清楚!」
「自己的國家自己救!」白紀羽只給齊風兩道同情的目光。「再五天就重陽了,我要去分局裏交代一下,沒時間跟你窮耗!你自己慢慢想吧,要是還參不透的話,就出家去吧!」一說完,白紀羽便起身下樓。
「出家?」齊風的眼瞪得更大了。
「表示你沒有慧根,這輩子註定討不到老婆,不出家還能幹嘛?」已下了樓的白紀羽不耐煩地吼道。
聽着白紀羽從樓下丟上來的最後一句話,齊風仍然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麻煩?被拋棄?怎麼可能!齊風不在意地笑了笑:紀羽那傢伙發了什麼神經?他才不會被芸芸拋棄呢!胡說八道!
***
本來自信滿滿,心情好極的齊風,在接下來的兩天裏,卻顯得陰晴不定,心浮氣躁。就像現在,他正獨自站在可以遠眺靳青芸居所的環河邊,臉色難看至極地望着瀲茵苑。
這兩天的早午,他都會取道後花園經瀲茵苑,去探訪傷勢已逐漸好轉的丹菱,不同於平常經過碧寒紫煙館、栩舞凌靄館的近路,自然是想順便看看能不能碰到青芸。
可是他失望了。這兩天,不論什麼時候,只要他和青芸在府里巧遇,青芸都是遠遠一見到他,便急急拉着翠兒走開,齊風根本沒有機會和她說到話。唯一有交談的時間,就只有在用餐的時候,可是在所有人都在的情形下,青芸對他既客氣又生疏,令他無法也不知該對青芸說些什麼。
這樣的氣氛和情形,讓齊風很是懊惱;她是怎麼了?明明已經沒事了,卻明顯地躲着他,刻意和他保持距離,到底是為什麼?難道--難道被紀羽說中了?
該死的!齊風暗暗地詛咒了聲;她難道不知道他已經將心完全交給她了嗎?難道她真就這樣擾亂了他原本平靜有序的生活,再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一走了之嗎?
他絕不會讓她這麼做的!齊風暗自握緊了拳頭,從近月樓前的環河邊,大步走向瀲茵苑的方向,管它什麼禮教不禮教的,他要去找她問個明白!
齊風實在太專註於自己的問題了,所以沒注意到身後不算遠的地方,有兩個交頭接耳的身影,正在對他評頭論足,研究着他的情緒反應。
「跟一頭受了傷的獅子一樣,橫衝直撞的。」白紀羽搖搖頭。「諸事不宜!」
「什麼意思?」靳墨蘩饒有興味地問道。
「看他那德行,不管他想做什麼,絕對不會成功的!」白紀羽嘆了口氣。
自從青芸沒事,丹菱好轉,而靳浩節和齊震威把事情解釋明白后,白紀羽和靳墨蘩這兩個越看越對眼的男人,就又恢復了平時的閒情逸緻,成日廝混在一起遊山玩水,順便欣賞眾「花」。
現下,兩人便是經過了一上午的品賞后倦鳥歸巢。不料一回來,就看到齊風一個人苦悶的樣子。「你猜他想幹嘛?」墨蘩又開始發揚他優良的好奇美德。
「不用猜也知道,」白紀羽比手划腳的。「這個方向、這個德行,不是去找你二姊,難道是去探你娘啊?」
「有道理。」就是這種靈光的腦袋,令人愉快--靳墨蘩佩服地想着。「可是,你怎麼知道他會見不到?」
「因為你二姊不想見他啊!」白紀羽一副「你應該知道的、何必還問我」的神情。
「哇,你連這個也知道,真是諸葛再世。」靳墨蘩簡直快五體投地了。「要不是一早便知白大哥的確是聰明絕頂,我一定會懷疑你是不是偷聽到我和二姊的對話呢!」
「那還用說。」這小鬼總是抓到最好的時機拍馬屁,像這頂帽子就扣得我很受用,不愧是我看好的明日之星--白紀羽滿意地笑了。「不過,你說你二姊跟你談過齊風?」
「對啊!」靳墨蘩笑得坦白有趣,不過白紀羽可不太喜歡這個答案配着這樣的笑容。這小鬼的精怪有時連他也招架不住!
「別裝天真了。」白紀羽直截了當。「快說!」
「說什麼?」仍然一臉無辜。
「好小子,跟我裝傻?」白紀羽賊賊地乾笑兩聲。「你不會想知道上一個這麼對我的人現在怎麼了吧……快說,坦自從寬、抗拒從嚴!」
「你要我出賣我二姊?」靳墨蘩一臉委屈樣。「不太好吧,這樣不但不義,還違背聖賢書上的君子之道,屈服於暴力耶!」
「那聖賢書有沒有教你,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啊?」
「當然有,不過,」靳墨蘩眼睛骨碌碌地轉了轉,看得白紀羽一陣心驚肉跳。
「書上也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還有耕耘之後必得收穫呢!」
「好樣的,居然敢討起報酬來。」白紀羽開懷大笑。「不過我喜歡,果然有慧根,說吧,想我怎樣賄賂你?」「教我功夫!」靳墨蘩興奮極了。
「就這樣?」白紀羽不以為然。「你二姊才值這個數啊?」
「當然不是嘍!」靳墨蘩得意地說。「哪,我解釋給你聽:你從我這兒套話,不就是想幫忙撮合齊大哥跟我二姊嗎?」「是沒錯!」
「既然我二姊沒有別人好嫁,齊大哥又如此優秀,剛好兩人也是互相喜歡,我就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嘛!」
「聽起來是不錯。」白紀羽一臉懷疑。「那你有什麼好處?先說好,少跟我扯些姊弟情深之類的廢話!」
「這樣你還不懂啊?」靳墨蘩裝模作樣地搖頭嘆氣。「你想想看,你拿你的武功交換我的情報,然後促成了他們的好事後,齊大哥就成了我姊夫,我就是他小舅子,只要我開口求他教我武功,他總不好拒絕吧?兩份武林高手的真傳,你說,我二姊值不值這個數啊?」
「漂亮!」聽完靳墨蘩的生意經,白紀羽不禁大聲叫好。「不愧是出身富賈家庭,這算盤打得真精;不過,你就不怕我成不了他們兩人的好事啊?」
「不可能的。」靳墨蘩笑着說。「有白大哥如再世諸葛的才能,只是牽條紅線,不過就是如人飲水爾等易事吧?」
「好!成交!」這小鬼得了便宜還賣乖,又吃又拿的,就快青出於藍了,白紀羽覺得自己就快笑不出來了。「那現在可以說了吧?」
「可以,其實很簡單嘛,不就是為了我大姊嘍!」「靳丹菱?」
「對啊,我二姊知道丹菱姊喜歡齊大哥,又認為齊大哥喜歡的是丹菱姊,如此而已。」靳墨蘩聳聳肩,真的很簡單地說。
「我懂了……原來……」白紀羽並不驚訝。
「清楚了吧,根本就是兩個人都在自尋煩惱嘛!」
「小子,你很行嘛!」白紀羽覺得過去小看了靳墨蘩,真是生平重大錯誤之一。「你真的沒談過戀愛?」「真的沒有,因為我不想變笨。」
「聰明,你從剛才到現在就數這句話講得最好了!」
「多謝白大哥……喔不,多謝師父誇獎……」
就這樣,輕易出賣了姊姊的靳墨蘩,和覺得相見恨晚的白紀羽,從朋友晉昇到師徒的關係,也就是說,以後兩人相處的時間會比從前多。
如此一來,可以想見的,靳府的太平日子,不會再持續多久了……***
就在白紀羽和靳墨蘩私自宣判了齊風和靳青芸命運的同時,當事人之一正自行進了瀲茵苑,嚇傻了苑內的主僕二人。
「齊公子……」翠兒驚叫出聲,而一旁的青芸則完全不知所措。怎麼連躲在房裏也有事啊?
「翠兒姑娘,請妳先出去一下,我有話對妳們小姐說。」齊風客氣的態度有着不容反駁的意味。
「是……」沒見過男人如此霸道,翠兒下意識地屈服於齊風權威的語氣,立時就往門外退。「翠兒……」青芸驚慌出聲。
「妳先出去,沒事的。」不待翠兒改變主意,齊風先一步閃身關上了房門,反身擋站在門前。「你……你想幹嘛?」見此情況,青芸更是緊張。
齊風本有着滿腹疑慮想質問青芸,卻在見到青芸后便一個字都吐不出來,見到青芸這麼近的站在地面前,他就只想一直這麼看着她,一直這麼看着她……她的氣色好多了!齊風忘情地注視着青芸:淡蜜的俏顏,一如他記憶中的甜美;玲瓏的嫣唇,一如他記憶中的誘人;閃動着潤澤的長發,被披掛掛的在她身後,讓她看起來就像個飛累玩累了、正倚着花蕊歇息的精靈……屬於他的精靈……「芸芸……」齊風忍不住低聲喊道。
「別這樣叫我!」灼熱眼光和一如那夜般寵溺的稱呼,令青芸抽了口氣,驚慌得後退。「你到底要做什麼?」
「為什麼躲我?」青芸明顯的退縮,令齊風想起了來此的目的,一陣的不悅。
「我哪有……我沒有躲你……」看着齊風一步步逼近,青芸的話聲越來越細小,頭也越垂越低。
「抬頭看着我,芸芸。」齊風站到青芸的面前。「為什麼躲我?」語氣漸漸的冷冽了。「沒有……」青芸決定打死都不抬頭。這樣比較安全!
看着徹底逃避他的青芸,齊風這些日子來的怨氣,在一瞬間全爆發了出來!他再也忍不住,一手抓住了青芸的肩,一手握住青芸的下巴,強迫她抬頭面對他。
「為什麼躲着我?為什麼假裝沒看到我?為什麼對我那麼生疏?」齊風激動得不知不覺中加重了手勁。「解釋!為什麼這麼對我?」
「放手!好疼!」青芸疼得大叫,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避開他是怕惹他心煩,讓他想起丹菱姊的傷而生氣,這樣也錯了?而且……不想見到他討厭自己的樣子……這樣也錯了?
「給我答案!」看着被他弄到疼紅雙眼的青芸,齊風心急得鬆了手,但仍不放棄地追問着。
「給你什麼答案?你這樣莫名其妙地衝進人家的房間,又大吼大叫的,我還沒問你要答案呢!」青芸噙着淚水不甘示弱地反擊;而心底,也正瘋狂的哭喊着,已經願意祝福他跟丹菱姊了,他還想怎樣?還期望她假裝沒事的和他說笑嗎?
「別……別哭,」看着青芸佈滿了淚痕的臉蛋,齊風慌了。怎麼變成這樣了?
只是想來問問她的,怎麼又惹她哭了?「芸芸,我求妳別哭了。」
「別那樣叫我!」既然喜歡丹菱姊,幹麼還叫她叫得這麼親熱?青芸哭得更傷心。
「好好好,我不再這樣叫妳了,別哭好不好,」只要她不哭得那麼傷心什麼都好。「妳這樣哭,我……我很痛的。」「我哭我的,關你什麼事!」
「當然是我的事。」齊風困難地嚥了嚥口水,覺得一種從未經歷過的棘手感。
「因為……喜歡妳。」平時總是冷如冰霜的俊臉,竟透着隱隱的暗紅。
「嘎?」事實證明齊風用「告白」這招有效,青芸馬上嚇得忘了繼續哭!
「我說,你哭我當然會心痛,因為我喜歡妳!」齊風把心一橫,乾脆就承認了吧!
聽見了齊風明白清楚的話,再看着齊風正經的表情,青芸張大了口--他剛剛說什麼?他喜歡我?他喜歡我?
「你耍我!」青芸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確定不是她聽錯,那就一定是他騙她!
「芸……靳青芸!」齊風氣得又吼了起來,搞什麼!好不容易才說出口的感情,竟被她冠以戲言之名?
「本來就是!你明明喜歡的是丹菱姊,為什麼還要騙我?」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喜歡靳丹菱了?」「你做得那麼明顯誰看不出來啊?」
「我做得明顯?妳說清楚,我做什麼了?」
「早飯都來不及吃,就去探病,不是嗎?」
「那是因為她的病情不穩定!並不代表我喜歡她!」
「那你看到她受傷就那麼緊張?」
「保護靳府是我的責任,她受傷代表我辦事不力!」
「那丹菱姊代我招呼你,結果你熟悉靳府要三天?」
「那是她硬要陪的,又不是我要求的!」
午後的風,悄悄地從窗外吹了進來,輕撫着兩個突然吵得面紅耳赤、氣喘吁吁、又突然同時安靜下來的人,像是希望他們的火氣能消散一點。
「你是不是說真的?」青芸首先打破了岑寂,冷冷地問。
「當然,我真的喜歡妳!」齊風毫不猶疑地說,也恢復了平日的理智冷靜。
又是一陣沈默。
「妳剛才……是不是在吃醋?」這次先開口的是齊風,聲音里有一絲隱忍的笑意,他不期望會有誠實的回答,但經歷了這一切,他現在只想問這個問題。
「我就是!」沒想到青芸竟挑釁似地迎上了齊風帶笑的眸,簡單扼要地承認!
「嘎?」這次傻眼的換成了齊風。
「我就是在吃醋!怎麼樣?」青芸豁出去了,老是被他嚇,好歹也要嚇一次回來,不然哪有臉面對江東父老?
齊風看着面前的女人,茫然地靜立着,這輩子註定要栽在她手裏了吧!從遇見她的那一刻起,就被她牽得團團轉,引出了最糟糕的一面,做出一堆連自己都不敢相信會做出的事,徹頭徹尾的變了樣不說,最後還是被她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唉!天要亡他啊……「喂,你啞啦?說話啊!」這什麼態度?承認吃醋就表示承認喜歡他了耶!居然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我真的好喜歡妳!」齊風終於開了口,可是卻想不出還有別的話想說。
「傻啦?只會這一句!」聽了齊風的話,青芸知道自己的臉又紅了,而且她想像得出是怎麼個糟糕的樣子!
「還有,」齊風笑開了,而且還笑得非常開心。「我真的喜歡妳,我好喜歡妳,我喜歡妳……」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青芸連忙打斷了齊風。「一直說,像瘋子一樣!
」天啊,他一定要笑得這麼好看嗎?「妳呢?」齊風直接坦然地問。
「對啦、對啦!」還問,豬喔!青芸心裏暗罵。
「對什麼?」他才不會讓她這樣矇混過去!「……」
「對什麼?」齊風逼近了青芸的身,雙手環住了她的腰,慢慢地低下了頭。
「喜歡你,我喜歡你!」拜讬,他不是要吻她吧?青芸不敢再迴避問題,邊羞邊說邊掙逃出齊風的手圈。
齊風朗聲大笑,雖然要青芸承認喜歡他,比護一趙鏢還累,但他畢竟做到了;
正想再擁住她時,卻聽見有人開門闖了進來,回頭一看,竟是翠兒!
不高興翠兒打擾的齊風,正想再把翠兒給「請」出去時,翠兒卻說出了讓他和青芸為之一驚的消息--「小姐,大小姐她……」
「丹菱姊姊?」青芸看着翠兒慌張的樣子,驚得忘了剛才的嬌羞,急步迎上前。「怎麼了?丹菱怎麼了?」「大小姐她醒了!」
***
待齊風和青芸趕到絮霧苑時,看見平時寧靜的桃林顯得熱鬧非凡,擠滿了靳府的家僕。想是關心丹菱的眾人,聽到大小姐已然清醒的消息,都迫不及待趕來一探究竟;待進入了丹菱的閨閣后,發現除了去分局巡視的齊震威外,所有的人都已齊聚,圍繞在丹菱的床邊,歡喜而雜亂地交談着,當然,也不時頻頻對着丹菱噓寒問暖。
「菱兒,妳差點嚇死二娘了。」沈鳳儀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了地,開始有心情抱怨起來。
「我也是呢!」靳浩節其實都笑得合不攏嘴了,還是不忘佯作無奈的樣子。「我才出趟門,十天半個月,回來就發現妳成了睡仙子,那下次我出個把月的門時,不是得將妳塞在行李中,無時無刻地盯着妳才行?要不然怎麼睡得着喔!」
「不過丹菱姊好勇敢喔,竟然就這樣撲過去耶!」聽白紀羽說過細節的靳墨蘩,很是佩服道。「丹菱姊平時怎麼看都是柔弱的仕女,沒想到為了救人,可以這麼拚命!」「那還用說,丹菱小姐的行動比我還快呢!」白紀羽笑說。
眾人一人一句,整座絮霧苑都聽得見他們的笑語,只有當事人帶着淺笑安靜地任着眾人七嘴八舌,因為她沒在人群里見到她最想見的人:怎麼沒來呢?怎麼沒見到他呢?齊風和青芸進了丹菱的房后,見到的就是這種情形。
因為遲來的關係,又是同進同出,齊風和青芸在踏進房間不久,眾人便紛紛投以詫異的眼光;齊風雖不怎麼自在,但他始終沈默地緊挨着青芸的身後,流露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在宣告什麼似的,使得青芸一陣尷尬,臉上又是紅雲密佈,這更是引來眾人的惻目!
不過,好在丹菱的清醒是件天大的喜事,所以齊風和青芸間曖昧的樣子並沒有讓眾人有心研究,所有的注意力很快地又放回丹菱身上。但是,齊風和青芸剛才那簡短的一幕,卻沒有逃過丹菱的眼和她的注意。
「嫣兒,扶我起來!」丹菱喚了侍立一旁的嫣兒,但此舉引起眾人的勸阻,認為丹菱需要再靜養,還是不要過於勞累才好。
「不礙事的,我只是躺得久了,想坐起來挺挺身子罷了。」丹菱輕聲笑了起來,以此擋回了眾人的反對。
其實,只有丹菱自己才知道,為什麼要在全身都還軟弱無力時,執意要坐起來,她不要一直讓齊風看着自己披頭散髮的憔悴樣!即使自己是病中也不行!而且她想知道,青芸為什麼和他看起來如此親密?
「青芸,怎麼妳和齊公子一起來的?」丹菱的聲音聽來雖然孱弱,卻無損於語調的美麗。
「我……我們在……在門口碰到的!」青芸結巴的語氣更引來了丹菱懷疑的神色,逼得青芸只好右腳向後重踩一下,示意在她身後的齊風開口幫腔。
「是啊,我們在門口踫到的,就一起進來了。」齊風無所謂地說著。他現在心情好得不得了,才不在乎青芸要他說什麼。
丹菱自是沒有看見兩人腳下的「溝通」,所以即使還有一絲懷疑,也不便再說什麼;但是有一個人可清清楚楚地將一切收入眼底。
白紀羽偷偷在心中大笑:這小子還不算太笨嘛!看來剛才是錯估他了,以為他一定會被靳青芸掃地出門,然後垂頭喪氣地回來!不過看他們倆現在的樣子,不管他是用了什麼辦法,總之靳青芸是接受他了,要不然那小子才不會笑得那麼風騷!
「二娘,我有個問題……」丹菱又開口細聲地問道。
「問題?」沈鳳儀一聽到問題兩字,立時又緊張了起來。「哪兒有問題?哪兒不舒服?」
「不是這樣的,二姐,您別擔心,」丹菱微紅着臉,環顧了眾人之後,眼光流連在齊風的身上。「我只是想問,印象中,在我還沒有完全昏過去之前,有人……有人救了我,我想知道是誰,好向他道謝。」
「原來是這樣。」沈鳳儀鬆了口氣,看了眼自己的丈夫,眼裏滿是寬慰。「我還以為妳又有哪兒不舒服了。」
「是啊,沒事最好,可如果還有哪兒不舒服的話,可要馬上說出來,免得夜長夢多!」靳浩節開懷的口吻,令丹菱順從的點了點頭。
「是啊,姊姊,」青芸也怯怯地說。「都是我不好,害妳受了重傷,如果再有個什麼閃失,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傻瓜,姊姊怎麼會同妳計較這個呢?」丹菱溫柔地看着青芸,眼裏一片清澄。「只要妳以後別讓人擔心、別調皮就好。」
「姊姊……」青芸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丹菱對她捨身相救、全然包容的態度令她感動不已;可是從剛剛一進門到現在,丹菱的眼光卻又一直放在齊風的身上,令她的心中也起了些奇怪的感受。
拜讬,不會吧?站在青芸對面的白紀羽,看見了青芸的表情,不禁又開始擔心起來。
「是啊,丹菱姊要再不趕快好起來,恐怕又有人要呼天搶地的尋死覓活了!」
靳墨蘩突然在一旁插嘴,表情儘是訕笑。
「靳墨蘩!」青芸悴道,接苦又低低地說了聲。「不說話你會死啊?」
「唉,女人惱羞成怒的樣子真是醜陋可怕……」
因為靳墨蘩的裝模作樣,再加上青芸的氣急敗壞,知道內情的人都明顯的強忍着笑意,只有丹菱睜着美目,疑惑地看着眾人的表情,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不會啊,我不覺得她丑!」一直不說話的齊風,才開口就又驚動了眾人,但自身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有嬌羞、有訝異、有暗自叫好、有心中猜忌,這些四面八方的表情,形成了一團尷尬的氣氛,一時之間竟沒人有勇氣打破沈默。
「齊公子的意思……」最後,第一個發難的竟是丹菱;她一雙水瞳定在青芸的身上,看得青芸一陣心虛,可問話卻是向齊風而去。
「關於丹菱小姐剛剛的問題實在很難回答。」白紀羽突然大聲打斷了丹菱的話,而每個人也都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紛紛轉頭看向他。白紀羽歉然地笑了笑,不過看得出並無誠意,因為他一點侷促不安的樣子都沒有,仍然是平日的德行。
「救妳的人有兩個,一個是幫妳打跑了賊人,另一個則是抱妳進屋,妳是問哪一個?」白紀羽笑容燦爛的對着丹菱。
「……自然兩個都是我的恩人。」一聽得「抱妳進屋」四個字,丹菱一下竟忘了要問清齊風意思的事,欲語還休的回了故意語帶曖昧的白紀羽。
「那就是兩個都問嘍。」白紀羽意味深長地拖了尾音。「其實丹菱小姐又何必明知故問呢?打跑了賊人的當然就是敝人在下我,另一個……當然就是我們少主嘛!」
「謝謝齊公子、白公子的救命之恩,丹菱一定銘記於心,希望他日能有機會回報。」丹菱聽了答案之後,明顯的欣喜,真的是他!抱起我的真的是他!這麼說來……「事實上是我保護不周,才害小姐受傷,齊風不能接受小姐的盛意!」面對着丹菱明顯的示意,齊風並不領情。
「齊公子千萬別這麼說,小女是靠兩位保護,才免於落入歹人手裏,這份恩情我們靳家自是不能忘的!」在一旁將呼之欲出的三角形看個一清二楚的靳浩節,雖已對齊風的心意暗自有數,但未免丹菱下不了台,連忙插了句話。
「對啊,尤其少主還運功幫丹菱小姐逼毒,當然受得起救命恩人這個稱呼了!
」白紀羽又玩興大發,不但無視於齊風嚴厲的目光,還暗暗拉了扭身旁墨蘩的衣角,暗示他也幫一下腔。
「沒錯沒錯,更不用說齊大哥每天一定都來探視丹菱姊的傷勢,還上午一回,下午也一回呢!」墨蘩怎麼會不懂白紀羽的意思,便馬上接了口。
「謝謝齊公子關心……」丹菱又向齊風道了次謝。
齊風力阻白紀羽說話的眼神,丹菱欣喜難掩的表情,還有白紀羽和墨蘩的話,全讓青芸收進了心裏,她突然覺得胸口一陣發悶,像是快不能呼吸!
「爹,二娘,我有點頭暈想先回房。」青芸突然對靳浩節說了推拖的借口。「丹菱姊姊,我明天再來看妳!」說完,還沒等眾人開口,青芸便轉身向門外走去。
「那孩子是怎麼啦?」沈鳳儀又開始擔心了起來;這兩個女兒,怎麼都病了一場之後就變得陰陽怪氣的?
「沒事,夫人別多心了,女兒大了都會長點心思的。」靳浩節淡淡地安慰着妻子,語帶玄機。
「齊風有要事在身,容在下先行告退。」齊風在青芸離去不久,突然也表示要走。
丹菱還來不及反應過來,齊風就已經走得不見人影了,使得丹菱之前的欣喜之情,霎時變為失望。
一個走,一個追,另一個失落;白紀羽微笑地看着這一切,微微地點了點頭,像是在讚許自己正確的觀察結果。
而靳墨蘩呢,像是螳螂後面的黃雀一樣,在白紀羽的身邊偷瞄着他的表情,估量着他心中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