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不懂侯莉雯為什麼要用懷孕這種事勒索孫雲集，並且捉住他孤兒身世的弱點，逼迫他離婚娶她，這麼做對她真的有好處嗎？
雖然她沒有親眼見過這個女人，完全跟這個女人不熟悉，只看過一次她的背影，另外則是從報章雜誌上頭見過她的照片、看過她的消息。
八卦雜誌上，她跟孫雲集繪聲繪影的模糊照片里，只知道她面貌姣好，但是等她親眼見到她，才明白這個女人比照片里更好看。
她燙了個大波浪的秀髮，染上了几絲金紅的顏色，沒有非常顯眼，卻適當的襯托出她略有古典美的臉龐。
Hi。
她對她吐出無聲的招呼語，並且舉起了纖指往她的方向搖動，似乎她早就對自己了如指掌。
凌曉糖慢慢的走入咖啡廳，優雅的入座，跟前來服務的小姐叫了一杯咖啡。跟其它以前與孫雲集胡混的女子，眼前的她更多了幾分的自信風采跟艷媚風情。
而且面對她這個正牌的孫太太，似乎也沒有多大的愧疚跟慚愧，好像不過是跟個不熟的客戶吃飯而已。
「凌小姐，我不知道妳有空跟我喝咖啡。」
「我是孫太太。」凌曉糖送她一記回馬槍，她並不喜歡她眼裏那種目中無人的態度，好像把她當成笨蛋。
「那是現在，以後就不一定了。」
侯莉雯回了一個淡淡的笑容，輕鬆的就回刺她一下，代表她在商場上並不是泛泛之輩。
她的自信讓凌曉糖無言以對，而且她下一段話讓凌曉糖更加愕然。
「我想妳應該是來跟我談雲集的事情，雲集跟妳離婚是誓在必行，就算妳向我說什麼，我想他也不會改變主意的，更何況我聽說你們的感情非常不合，想必離婚對你們兩人而言，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她還沒開口，侯莉雯就已經自行談起這一件事，而且還說得頭頭是道，彷佛她若沒跟孫雲集離婚還是她的錯，而且她的態度毫不客氣，搶人的丈夫還搶得理直氣壯。
「妳為什麼要假裝懷孕，欺騙孫雲集跟妳結婚？」並不打算拐彎抹角的凌曉糖，一語道出事實。
侯莉雯臉色變了一下，剛才的優雅悠閑全都從臉上褪去，然她沒過幾秒便回復鎮定，而且口氣重了一點。
「我是真的懷孕。」
凌曉糖瞥了她一眼，心想她大概是打算能瞞則瞞。「妳可能心裏已經有好幾個備案，早就想好若是被發現后該怎麼做，甚至隨便找個男人生也無所謂，但是我敢保證，就算妳懷孕了，孩子也不可能是雲集的，妳硬要賴給他也沒開系，反正現在醫學十分發達，小孩子生出后還能驗DNA，所以是不是雲集的一定驗得出來。」
收去了几絲輕蔑的眼神，侯莉雯低聲笑出來，完全沒有被發現后的愧疚感。「原來妳比一般人說的精明，我還以為妳只有美色，沒有頭腦呢。」
她這段污辱性甚重的言語，凌曉糖根本就不想跟她計較，因為這女的眼裏除了自己外，一定瞧不起任何人，只不過她的輕蔑跟驕縱隱藏在她亮麗的外表下，久了才會看得出來。
「沒錯，我是騙了雲集，那一晚他醉死了，毫無性趣，之後我騙他說在賓館度過了一夜，他一見到我就像見着鬼一樣，不敢有絲毫時間跟我單獨相處，那一天之後，我約他也都約不出去，所以我才騙他說我懷孕了。」她終於承認事實。
知曉孫雲集並沒有背叛她，凌曉糖心裏大大鬆了一口氣。
「妳為什麼要這樣做？妳知道雲集近來為了這一件事非常的煩惱嗎？」終於得到她的親口承認，凌曉糖問出心裏的疑問。
侯莉雯撩了撩眼前落下的發，並且抬起雙眼盯視着凌曉糖，她說起話來大言不慚──
「因為我認為孫雲集很適合當我的老公，他有財力，也有那個魄力，而且他的事業版圖漸漸擴張，我可以成為一個比妳更好的幫手，我可以幫助他的事業，也可以成為他的賢內助，而這些妳根本就沒有辦法做到。」
「妳憑什麼認為我做不到？」
侯莉雯哼出幾聲嗤笑，毫不隱藏對眼前人的鄙視。
「妳？凌小姐，以前妳從來沒有工作過，也從未積極介入商場，更不曾在雲集的事業上有任何助力。據我所知，妳只是狂花他的錢而已，所以我認為妳不夠格跟雲集在一起。」
「妳認為只有妳能幫助他？」
凌曉糖對她的過度自信有點難以置信，她沒有見過比她更自大、更驕傲的人，而且她的信息也有錯誤，她現在是有工作的。
「沒錯，而且我想要的，向來不會輕易放手，妳不適合孫雲集，最好識相點跟他離婚，我想雲集應該會給妳極優渥的分手費用，若是那些錢不夠，我也可以給妳一點。」
她現在竟想用錢來收買她，難道她的心裏只有事業、錢財，其它的都跟垃圾一樣嗎？
凌曉糖堅定道：「也許我不是最好的人選，但是我愛雲集，絕不會想要放棄他。」
「縱然妳一點也無法跟他匹配，只是他事業的絆腳石，妳也好意思陪在他身邊嗎？」
侯莉雯針針見血，說起話來毫不留情，尤其是對她心裏認為的敵手。
「匹不匹配是妳自己私心的認為，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兩句簡短有力的低沉嗓音在她們桌邊響起，讓兩個女人同時抬起頭來。
孫雲集感冒才剛好，不過他的氣色還不錯。
他輕輕握住凌曉糖放在桌上的小手。她有對他說過，她想要見見侯莉雯，雖然他不同意，但是她非常堅持，他只好答應。
但是他才剛走進來，就聽到侯莉雯污辱凌曉糖的話，就算她受得了，他也無法忍受。
他犀利的目光看向侯莉雯，「妳以為我一生出來就是這麼有錢嗎？如果我還是以前的窮學生，我猜妳根本連看都不會想要看我一眼。侯莉雯，百貨的換股合併案已經終止了。」
她眼睛裏的亮光黯了下來，低聲道：「你不買下這些股份，有另外一批買家想買，你會錯失這個機會的。」
「對，如果這批買家不是妳信口胡謅的話。」
侯莉雯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不能這樣對我，我們幾乎已經談好了一切。」
「如果妳沒有暗中去向檢調單位誣告我的話，也許一切還能考慮。妳先是設計我，然後又用懷孕騙我，進而假說有第二個買家，再製造假消息，讓檢調單位來調查我，為的就是使我公司的股價低於市價，然後再來推翻之前的說法，讓妳取得更多我公司的股票，妳到底想要從中撈到多少錢？」
孫雲集道出她心底最真的心聲，「或者妳想用擺平這一切來邀功，好讓我以為妳才是我拓展事業最好的伴侶？」
「你沒有證據這樣說！」
事實被發現，令侯莉雯再也無法維持平靜的表情，她動怒了。
「對，我沒有證據，但是我可以終止這一切。我不想跟一個連基本商譽都沒有的人做買賣，更不想跟妳這種陰險的女人結婚。」
侯莉雯比着凌曉糖，「如果連這樣的心機都沒有，這種女人憑什麼能當你的老婆？她根本就一無是處。」
輕柔的聲音響起，「妳是個可憐的女人，侯莉雯，因為妳不懂人要的不是最好的，而是最適合自己的。」自己的售貨經驗，讓凌曉糖有深深的體悟。「一件再美再貴的衣服，如果一點也不合身，那根本就沒有任何人想要買下它。」
她竟能說出這麼一篇大道理，她還以為她是頭腦空空的大小姐。侯莉雯怔視着她。
凌曉糖已經站起，「同樣身為女人，我要勸告妳，很多事可以學習，就算我不懂商場，仍是可以學習，但如果妳只是以一個人的財力去評斷這個人，妳將會錯失很多機會，而機會是一閃即逝的。」
「妳根本就沒有辦法幫助孫雲集，妳──」
她還想再說出更惡毒的言語，可凌曉糖已經牽住孫雲集的手，準備離開這間咖啡廳。
侯莉雯看得出來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並不像小報寫的那般惡劣，而她的挫敗更令她臉面拉不下來，侯莉雯不由得出聲威脅，「孫雲集，我手邊還有一些我們進賓館的照片，難道你們不怕我拿出去給記者嗎？」
孫雲集將投注在凌曉糖臉上的專註目光轉向她，他知道當日他醉了跟她進賓館的事，總有一天會成為她傷害他們的把柄，但他毫無畏懼，「我不怕，我也知道之前那些小報記者寫有關我跟妳的事，甚至那些照片都是妳給的，但是小糖現在很相信我，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認為我跟妳有染，只要小糖相信我就夠了。」
「你──」
「妳再也威脅不了我們，雲集之前會受威脅，是因為他怕我知道，現在我們已經講開了，妳的威脅根本就動搖不了我們。」
凌曉糖冷冷的拋下話，這就是她今天找她來最主要的目的，她要讓侯莉雯清清楚楚的明白，她再也威脅不了孫雲集。
打開咖啡廳的玻璃門，只見陽光灑了滿地，春末近夏的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孫雲集摟緊了她的肩頭。
「這事可能要亂上一陣子，她沒這麼容易放手。」他從侯莉雯惡毒的眼神中猜測出來。
凌曉糖也從她剛才的口氣明白了，侯莉雯是個不能承認失敗的女人，因為只要她一承認，她可能就會一無所有。
「我支持你，雲集，小報記者很快就會對這件新聞毫無興趣，因為熱潮會過，而她若是驕恣個性不改，終會自食惡果的。」
陽光散了滿地，而陰霾總會過去。
就如孫雲集所言，侯莉雯不是會輕易放手的女人，她無所不用其極的打擊他，已經到了陰險的地步。
她甚至還對記者大談她跟孫雲集根本不曾有過的感情，把他形容成對她始亂終棄的壞男人。
再加上她提供一些數據給檢調單位，使得她跟孫雲集之間的感情變成記者所形容的復仇計。
孫雲集和凌曉糖不想對這一件事有任何響應，他們都知道，響應只會讓這場風波越炒越熱。
他們口徑一致對外，說到侯莉雯時，都淡淡的只給予祝福。
這陣熱潮終會過去，對罵只不過是提供小報記者更多的題材，讓侯莉雯有更多的理由恨他們。
而更多的寬容跟慈悲是留給自己的，畢竟個人所做的事，只能由個人承擔，若是侯莉雯執意要對付他們，他們也無可奈何，只要不隨着她的舉動而起舞就好。
在喧喧鬧鬧了三個月後，檢謂單位的調查報告說明他的無辜，而他跟侯莉雯的合作也宣告破局。
孫雲集無事一身輕，但是侯莉雯給檢調單位的一些偽造文書，卻陸陸續續的引起另一波的調查，而她在漩渦中心，豈有不被席捲的道理。
她不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當初那些不求事實，只貪圖新聞的記者，能把孫雲集寫得多壞，現在也像對付他一樣的對付她。
他們像餓狼一樣的撲向她，把她的失敗寫得極為不堪，讓她的名聲從此一蹶不振。
而這是她的報應，他們只能輕嘆的看她沉淪。
「醫生怎麼說？」
夏天的太陽毒辣得令人難以忍受，就算在冷氣房裏，從玻璃窗外透進來的陽光，依然是要人命的熱。
更何況身上還帶了一顆球在走路，那種熱更叫人難以忍受。
「都很好，他看沒三秒就叫我滾蛋了。」
孫雲集愕然，李醫師應該不是這樣的人才對，他記得他很有耐性，而且對病患非常的體貼。
「怎麼會這樣？」
大腹便便的凌曉糖瞪他一眼，如果有哪個病患家屬像孫雲集這麼無聊的話，哪個醫師不發瘋啊。
「誰叫你有事沒事就叫我去挂號，醫師見到我的臉都煩了，明明就沒事還叫我去給他看診。」
「那是因為……因為……我擔心嘛。」
一開始她孕吐得很厲害，而他又第一次當爸爸，簡直是嚇死他了，動不動就帶着她去掛診，還有一次因為她孕吐得很難過，他差點就半夜叫救護車，更可見他嚇得有多嚴重。
他是商場上的強人，但是現在見她懷孕，好像變成一個手足無措的小學生一樣，讓凌曉糖有時都很想笑，如果小孩真的生了，他一定是那種被小孩欺壓到死的老爸。
孫雲集小心的牽着她的手，不斷問道：「沒關係嗎？天氣這麼熱，我怕妳出去，等會又不舒服了。」
「我沒那麼脆弱好不好？你再問我就扁你了。」
老婆不改兇悍本性，他也樂得聽她罵，反正打是情罵是愛，他現在對她罵在嘴裏的話也只是甜在心頭。
離他詐死事件已經快過一年了，凌曉糖心裏一直有個疑問，想也想不通。
「集，當初你詐死，為什麼我的親戚每個都信以為真？」
提到這一件事，是孫雲集的自豪之作，怪不得凌曉糖過了一年，還是想不通為什麼他能召集她一群平常不太聯絡的親戚來參加他的喪禮。
他笑道：「因為我請人重新做了好幾份報紙，放在他們的信箱裏，一打開的標題就是我過世的大新聞，他們想要從妳這個富有寡婦身上撈好處，豈有不蜂擁而來的道理。」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所有的親戚都到齊了。」
後來她的親人知道孫雲集並不是真的死了，又急着來巴結她，讓凌曉糖不禁搖頭，更別說麗花阿姨三天兩頭往她家跑，就是為了跟她再度的打好關係，而她對麗花阿姨早就心冷了。
她以她現在在幫助孫雲集打拚事業的理由，打發了這些想串門子的親戚，事實上，她也真的有做一些工作。
像吳鐵漢那邊的合股事業，孫雲集全部都交給她，不過她已經不當專櫃小姐，而他們在百貨公司設的專櫃越來越多，事情也越來越多，她忙得焦頭爛額，也算夠累了。
「鐵漢說他要當乾爹，不管你答不答應，他都當定了。」一提起吳鐵漢的可愛之處，凌曉糖嘴角含笑。
孫雲集則是哼了一聲，「想當乾爹，也得我這個老爸同意才可以。」
他話雖這麼說，但是她知道他跟吳鐵漢的感情很好，怎麼可能會不同意，他只是嘴巴說說而已。
走出大樓，拉開了車門，他先讓凌曉糖坐進車裏，自己才坐進駕駛座，插入鑰匙發動引擎。
「那邊的事都好了嗎？」
孫雲集笑道：「嗯，只剩動土的儀式，我找了不少家的報社記者來拍這歷史的一刻，一定會把妳給拍得美美的。」
見他對百貨業這麼執着，凌曉糖很奇怪的詢問，「為什麼你一定要跨足百貨業呢？」
「可以賺錢啊，而且我總覺得妳很適合經營一家百貨公司，妳會站在顧客的立場，然後考慮顧客需要的是什麼，而不像一般的百貨公司，只是強硬要把東西推銷給顧客。」
跟侯莉雯的買賣並沒有成交，既然這樣，孫雲集就突發奇想，他決定自己蓋一間百貨公司。
尋好了土地，現在就是動工的好時候，而他們得前往主持動土儀式，並且和記者寒暄。
「還有，妳也知道我小時候環境沒多好，我七、八歲時第一次到百貨公司，那裏人來人往，每一種東西都讓我看得目眩神迷，我不曉得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多有趣、吸引人的東西，從此我就對百貨公司情有獨鍾了。」
這才是他心裏真正的話吧，在貧窮小孩眼裏，百貨公司里形形色色的物品，不止令他們大開眼界，更讓他們心裏懷有夢想。
「說到這個，拜託你別到百貨公司買一些有的沒有的，好嗎？」眼一瞪，凌曉糖又念起他來。
孫雲集急忙委屈的辯白，「我哪有亂買，我買的都是我們會需要的東西，順便到各家百貨公司探測一下敵情嘛。」
「借口！」她不客氣的劈他一頓。
而他一副委屈的表情，「小糖，難道為還沒出生的小Baby買東西也有錯嗎？」
凌曉糖毫不客氣的凶回去，「又不知道是男是女，就瘋狂的買了一堆塞在家裏，你錢多好花啊。」
經過那段落魄的時期，凌曉糖沒像以前那麼愛花錢，反而還精打細算，就連吳鐵漢的員工薪資表也都是她一手包辦。
她現在可不是以前那個專門花錢的凌曉糖，甚至對他亂花錢，有時也會不客氣的臭罵一頓。
他坦白他男生、女生的衣服、玩具都有買，但是他有自己的考量啊。
「可是──如果一次生對龍鳳胎，不就都派得上用場了。」
「你以為想生龍鳳胎就真的生得出來啊。」
凌曉糖在他的肩上輕頂一下，顧忌他正在開車，要不然她就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
而孫雲集臉上帶笑，似乎真的在想像萬一生下龍鳳胎該怎麼辦，說不定到時候就可以用龍鳳胎幫百貨公司賣的兒童用品作廣告了。
窗外的風景不住的飛過，而未來的希望似乎是觸手可及。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