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紅日高掛天空,灰塵在空氣中飛揚,晴空萬里連一片雲也看不見。熾熱的天氣令人揮汗如雨。

官道上的牲畜個個垂頭喪氣,走起路來無精打采,不管主人再怎麼鞭打,還是懶洋洋地跑兩步停一步。

路旁的青草蒙了層灰,死氣沉沉的,更讓人感覺天氣的炎熱連植物都撐不過去。

嗟踏的馬蹄聲規律地響起,一輛由兩匹馬拉的馬車從官道那頭出現,還有兩位騎士騎着馬跟在車旁。

毒辣的太陽曬在兩名騎士身上,即使戴了斗笠還是汗如雨下,馬蹄踏過的地面都伴隨着幾滴小水漬。

其中一名黑騎士吐了一口氣,頂了頂頭上的斗笠,抬頭望望沒半片雲的藍天,藍得澄澈透明的天空令人極想出言咒罵!

白衣騎士則給人閑散適意的感覺,活像頭上的不是太陽,而是冰塊。

見主子熱都不喊一聲,胡剛只得把到嘴的抱怨吞下肚子。

後頭又不是有仇家追殺,晚上趕路也可以吧?真是——

“你到底還要走多久?!為何非要在白天趕路?你存心整我呀!”

嘎?胡剛一驚,以為自己不知不覺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翟子慎轉頭看向馬車,刻意放緩駿馬的腳步,與馬車平行。

“我希望早點回去。”

原來是弄玉小姐。胡剛鬆了口氣。就說嘛,他怎可能用如此不敬的口氣對公子說話?

顏弄玉拉高車帘子,一雙美目都快眯成一條線,只因為陽光太耀眼。“快點回去做什麼?反正我都給綁來了!身無分文能自己跑回去嗎?”

該死的翟——很好,至少她現在知道他姓“翟”,而非“狄”,不會罵錯人——子慎!就知道嬤嬤反常的舉動沒好事!

竟然在飯菜里下迷藥!到底是誰讓嬤嬤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對付自己女兒?

雖然胡剛這些日子以來,胡剛已經有些習慣於顏弄玉人前人後不一的言行舉止,但還是很難適應她用絕美有氣質的外表,吐出與“氣質”兩字完會搭不上邊的語氣。

翟子慎看着她氣呼呼的臉,笑道:“難說。”

“那我還真得謝謝公子這麼看得起弄玉嘍?”

“好說。”翟子慎微笑地一拱手。

“說你的頭!”顏弄玉一見他的笑臉就怒從中來!最可惡的是,她多年攢下的積蓄就這麼全部留在萬花樓?!這個男人是白痴嗎?她的金銀珠寶——她的心好痛!

嬤嬤為什麼會把她交給這種人?該不會是因為翟子慎答應把她的積蓄全部留下的緣故吧?那這男人究竟為了什麼帶她走?

翟子慎胯下的駿馬嘶鳴一聲,走兩步退一步,配合著馬車的速度。

“進去吧!陽光炙人。”他一笑地建議。

“那就把馬車停下。瑤兒跟我都快熱死在車廂里了!”

車廂里的空氣悶熱,外頭的熱氣又不斷吹進,活像有火在烤似的。翟子慎再不把馬車停到涼爽的地方去歇息,她與瑤兒就快被烤成人干啦!

翟子慎抬頭望了望天,“再忍忍吧。”

“本小姐已經忍很久了!”顏弄玉忍無可忍地跳下車來。

“弄玉!”翟子慎連忙勒住馬韁,生性馬蹄一不小心掃傷她。胡剛見狀也立即靠過去,把馬車的韁繩勒住。

“你做什麼!”他皺眉地下馬。

顏弄玉仰望高了她半個頭的男人:“換你上車,我與瑤兒騎馬!”

“你會受傷的。”他輕聲說道。

“再待在車裏,我也會被烤死!”她毫不退讓。

兩人堅持不下的當兒,馬車裏的瑤兒探出頭來,滿面通紅。“小姐,公子,可否先找個涼蔭讓瑤兒出來休息?瑤兒快撐不下去了。”

顏弄玉聞言立即轉身扶瑤兒到車夫的位置上透透氣,看到瑤兒病懨懨的模樣,她轉頭瞪着翟子慎:“你再不找個地方停下,休想本小姐再動一步!”

他沒說話,示意胡剛往前找個涼爽的地方。他靜靜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照顧自己的侍女,直到胡剛回來領眾人休息。

胡剛在樹下墊了草席,讓瑤兒能靠着樹榦而不弄髒裙擺。

“抱歉,公子,瑤兒耽誤了您的行程……”

“沒什麼好道歉的!”顏弄玉弄濕了手巾給她擦臉,“他若不像個採花賊迷昏我們,今天行程便不會耽擱!追根究底,自作孽!“

“小姐……“瑤兒見主子嘴硬的模樣,實在很怕公子一怒之下拋下她們。

她們兩個弱女子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連現下到了哪兒都不清楚,萬一真的被拋下,怎麼找路回萬花樓呀?何況小姐的美貌很容易引來麻煩。

“公子,我家小姐只對親近的人直言,希望您別見怪……”

“誰跟他親近!”顏弄玉聽到瑤兒這麼說,紅暈浮上雙頰。“我這叫做忍無可忍,以致直言不諱!”

翟子慎正在安撫自己的愛馬,對她的反駁置若罔聞。“胡剛,將天璇帶到那邊樹下歇息。”

“是。”胡剛牽着所有的馬到另一邊樹下去繫着。

“你也喝點水。”翟子慎走了過來,解下腰間的水袋遞給顏弄玉,“別只顧着你的侍女,連自己也倒下了。”

他也坐下,恰恰坐在她身邊。

顏弄玉渾身不自在地往旁邊挪了挪。

“瞧你的臉也紅得像猴子屁股——”他伸出手拂去她額邊几絲不聽話的青絲。

“猴子屁股……”這是什麼形容詞?!顏弄玉瞪向他,卻見他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眼眸中的深意令她霎時忘了抗議,頓了頓了才想起來繼續道:“咳!哪有人用猴子屁股形容女孩子的臉?”

“不然該怎麼說?”翟子慎順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你也躺下歇一下。”

終竟是女人,不管個性再倔,再剛強,先天上還是比男人嬌弱。

“我不躺。”開什麼玩笑,她雖是青樓女子,可也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毫無防備地就在男人面前躺下!

“我們還是來討論一下你的詞藻運用好了。”

“沒必要。”

“你不覺得用紅得像‘蘋果’比紅得像‘猴子屁股’要來得高雅些嗎?”顏弄玉不管他要不要,反正她要就好。

“會嗎?”翟子慎心不在焉地回答,拿過另一件草席鋪在樹下,自己靠在樹榦,順勢把她拉到懷裏。“好了,你可以安心歇息了。”

瞪着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顏弄玉抬起頭奮力保持臉上的笑容:“公子,你不覺得這們令弄玉更無法安心歇息嗎?”

“哦?”翟子慎閉上眼。

“男女授受不親,公子。”保持冷靜,至少保留最後一絲形象,不能像河東獅呀……

即使這舉目無人煙,除了她背後的“綁匪”,還有其侍從……

“我們是未婚夫妻。”他輕鬆駁回。

“我並未答應!”

他睜開眼,看到她美眸時里的堅持,笑了笑,在她感到不妙之前,他伸手抬起她的下頷,低頭便印上她的紅唇,另一手則扣住她的腰,任她如何扭動捶打也逃不出他懷裏。

翟子慎強硬地侵入她的齒間,吮吻她口中的甜蜜,直到她無法呼吸地揪住他的衣襟才離開她的唇。

“翟……”顏弄玉喘着氣,雙手恨不得把他的衣襟扯爛!

“這是個好辦法……”他在她唇旁徘徊,輕聲道:“以後你每提一次,我便當你想向我索吻。”

“你——”她不敢相信地瞪着他的笑臉。他竟說得出這種厚顏無恥的話!

“無恥!下流!”

他微笑:“我已經讓你看過陰嬤嬤把你讓給我的賣身契,你卻一再否認,除了你故意跟我鬧脾氣之外,我實在找不出其他更好的理由……”他舔了下她的唇角,“無妨,我也實在喜歡這個方法。”

“翟,子,慎!”她驀然漲紅了臉,無法相信這個男人是她當日在萬花樓中所見的男人——她看走眼了!

他摟住她,讓她整張臉貼在他胸口:“睡吧。晚上還得趕路呢。”

“我——”她掙扎無閃,改采軟性手段,“有人在看嘛……”

翟子慎挑眉望向另一頭呆若木雞的胡剛,送上一記殺氣驚醒那支“木雞”。

“呃……我,我得看馬,屬下過去那邊看馬。”胡剛立即識相地轉身。

“好了,沒人了。”他輕撫着她的青絲。

“還有瑤兒……”她側頭一看,瑤兒早已靠在樹榦上睡著了。

借口全部消失,顏弄玉只得屈服在他“淫威”之下。可惡!即使是在萬花樓那種龍蛇混雜的地方,也沒人敢對她動手動腳,隨意輕薄,今兒個卻是鳳落平陽被犬欺!

而且一厘都收不到!

她以為自己絕對睡不着——先不說別的,氣候這樣炎熱卻要她靠在他懷中,熱都熱死了,哪不睡得下去?!但出乎意料的,他的胸膛比想像中的涼快,加上微風輕吹,她很快便進入夢鄉,逃向沒有他的桃花源去。

感到她的呼吸漸漸均勻規律,翟子慎緩緩睜開眼睛望着頭頂上的綠蔭,感受懷中溫暖的心跳。

現在想起來,那便叫一見鍾情吧!

即使心裏頭已有千百種先入為主的觀念,已有千百種不能愛她的理由,但只那麼一眼他便知道,一見鍾情的力量何其強大。

他心裏嚷着推翻以往所有成見,重新為她打造所有理由……盲目地接收她的全部。沒有多加考慮,憑着直覺便決定非她不可。他的堅持連他自己都害怕。

但他不想蓋座金屋把弄玉藏起來,他需要的是她的強悍,面對任何環境都能堅持自我的強悍,他確定她做得到……

翟子慎望着她,低頭在她嫣紅的頰上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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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

棲鳳山莊

特意挑高的氣派大堂里,眾人聚在一起如臨大敵,個個面色沉重。

有垂暮老人,目光鑠厲的中年處,莊嚴的老婦,清秀女子,少年老成的男子,郎當的少年及活潑少女。

他們聚在這兒好半晌了,除了剛開始老婦說了一句:“各位有何看法?”便靜默至今。

每個經過的奴僕皆感受到大堂里低迷的氣壓,都快步通過,避免沒事跑進去挨罵。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對眼線傳回的消息作何反應。

若消息正確無誤——他們也不能做什麼;若消息錯誤——他們現在聚在這兒根本毫無意義。

不知誰先咳了一聲,把眾人目光引到他身上——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嗯……還是等大哥回來再討論?目前也還不知道消息正確與否……”

“等大哥回來,那女人不也跟着進門了?那就來不及了!”少女提出反面意見,“我是說,如果消息是真的話啦……”

“初晴說的沒錯。”老婦道:“我們翟家絕不許那種女人進門!”

“可是……”少年傷腦筋地搔搔頭。“大哥若真要讓她進門,我們有誰能阻止大哥?”

憑藉著堅毅的性情,大哥讓那些等着看笑話的人——包括姑母——刮目相看!大哥決定的事絕不會讓步,這是他們兄妹之間的認知。而且大哥決定的事通常都是對的。

“子慎連我的話都不聽嗎?”此刻侯老夫人真後悔叫翟子慎上京尋人。

兄妹三人對看一眼,沒答腔,心知肚明這個問題的答案。

“娘,或許真是誤會?”一直沒開口的清秀女子輕聲道:“表哥不會如此放蕩不知輕重的。”

“可聽說那女人在京城迷倒了不少人成為她的裙下拜臣,不論子慎是如何精明的商人,也還是一個男人。”老婦沉聲道。活到這把歲數,男人她看多了,沒有不愛女色的。

“不會的……”侯姿秀的信心比母親大,“以往也曾有人慾以美色籠絡表哥,可表哥不是一樣不假辭色嗎?”

表哥早已心有所屬——就是她!這翟家主母的位置非她莫屬!

“顏弄玉不同,甚至有人盛讚她為天下第一美人。”

小心駛得萬年船,她這個小女兒為何總是如此天真呢?

“天下第一美人?”少年一聽雙眼都發亮了,“大哥真是好艷福!”

“子謙哥!你好低俗!”翟初晴瞪着她的小哥。

“人不風流枉少年,我只不過是羨慕大哥得到第一美人,哪裏低俗了?”翟子謙扮了個鬼臉,氣氛霎時活潑起來。

“意淫還不低俗?”初晴雙手叉腰道。

翟子謙嚇了一大跳,“嘿,你可別亂說話。我哪來天大的膽子敢對大哥的女人有非分之想?你別害我喔!”

“還說不是?一提到天下第一美人你就雙眼色迷迷的,下流!”

“喂,小女孩懂什麼?那是欣賞!”

“你見過顏弄玉嗎?”

“尚未有這榮幸,等大哥帶回來呢!”

“沒見過說什麼欣賞?還說不是意淫?”

“有理講不清!”翟子謙氣呼呼的,“大哥回來你可別亂說話!”

翟初晴吐了吐舌,“我偏要!”

“你——”

“別玩鬧了。”一直沉默未語的翟家次子淡淡開口阻止弟妹繼續鬧下去。姑母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不需他們再加油添火。

一聽二哥開口,兩人立即乖乖閉上嘴。

“姑母。”翟子毅朝侯老夫人道:“事未定,討論下去也是浪費時間,不如等大哥回來再作打算。”

“這怎麼行?”侯老夫從立即反對,“丁總管,你怎麼說?我翟家世代清白,怎能讓一個青樓女子大搖大擺地住進翟府?”

若是普通女子就算了,竟是顏弄玉那個青樓艷妓!這樣下去,她女兒即使嫁了也不會得寵呀!

外表瘦削嚴厲的丁鵬仁一板一眼道:“公子決定的下人不需過問,只須執行。何況公子已過了該成家的年齡。”

“要成家也不能挑個妓女呀!那麼多大家閨秀不選,為何一不定期要挑個不乾不淨的女人?”侯老夫人怒道。

“那是公子的決定。”丁總管仍是一副不慍不火的口氣。

現實擺明着,公子爺就是對錶小姐沒意思。與其讓公子拖着,他寧願讓那個窯女進門。子女的優劣與血統並無絕對關係,不如說與後天教養有關。只要小少爺,小小姐出生之後由他教養,絕不會感染他娘親的半點風塵。

“子毅,子謙,你們都沒有意見?”

翟子毅不語,翟子謙則是低下頭左看右看。兩人的沉默代表了答案。

“沒關係!姿秀姐,我站在你這邊!”翟初晴跳了出來,“我們女人一邊,我絕不會讓一個妓女當我的嫂嫂!”

妓女都是壞人,專門搶別人的男人,她才不要叫一個壞人為嫂嫂。

“小三八,你攪什麼局?小心大哥知道罰你!”翟子謙低聲叫道。

“哼,我才不像你們膽小如鼠,錯的事就要說出來啊!”

翟子毅示意弟弟不要多說,不讓小妹跌個跤,她不會知道害怕的。

於是一場討論不了了之,不僅沒有達到侯老夫人的目的,反而造成某些人默許顏弄玉入門一事。

她一定要想辦法消除阻礙女兒幸福的最大憂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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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南方好熱,妾身住不慣。”

“府里冬暖夏涼,且有冰窖,不必擔心。”

“妾身出身青樓,怕會按捺不住寂寞,對不起公子……”

瑤兒聞言差點昏過去!哪有人會這麼說話的?

“我會讓你沒時間寂寞的。”翟子慎一邊操控韁繩,一邊行有餘力地與顏弄玉見招拆招。

因為顏弄玉的抗議,翟子慎讓她如願騎馬——只不過是跟他一起。而瑤兒還是坐馬車,只不過如今都把帘子掀開坐在靠外頭的地方。

一行人的速度也放慢了,一路晃悠悠的回杭州。

“哦?”顏弄玉透過紗帽看他,“怎麼個不寂寞法?商人重利輕別離,公子能成天都跟在妾身身旁嗎?”

“誰跟你說我是商人?”他笑問。

“公子不是?”陰險又狡詐,厚顏又無恥,不當商人還真是可惜了。

“是。”翟子慎望着盡頭出現的杭州城門,“杭州城到了。”

走這趟京城,算是不虛此行,他給了姑母面子,並且帶回了個小妻子。

顏弄玉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巍峨的建築物進入視線,心裏突然生出一縷彷徨。進入這道城門,她還有出來的一天嗎?

“在想什麼?”他低頭問她。

“妾身該進馬車了。”她搖了搖他的手臂,“請讓妾身下馬。”

“你不是嫌車裏熱?”翟子慎瞧見城門口出現的恭立的人影,臉上輕鬆的笑意卸去,攬在她腰上的手忽然收緊。

顏弄玉微蹙了下眉,感受到他身軀的緊繃,但還是說道:“南方人生性保守,妾身可不敢如此明目張胆與男人共騎。”

“你在乎?”

“翟子慎!你是什麼意思?”顏弄玉聞言動怒,扭腰怒瞪着他,“拐彎譏笑我沒有羞恥心嗎?”

面對她的怒氣,翟子慎雙眼仍盯着城門口的人影,“你誤會了。”

“那你是什麼意思?”

低頭,俊顏上浮出一個笑意:“那麼在乎旁人的目光,不像是你的個性。”他頓了頓,柔聲笑道:“聽你說了好些天的公子與妾身,我很不習慣。”

對上他的目光,她莫名地紅了雙頰。

他不似以往所見的任何一個男人,說對她沒有雜念嘛……眼裏的情慾卻是赤裸裸地讓人發熱,讓人不知所措。

以為他的個性冷硬,對她卻總是輕聲柔語,即使不知道以前的他是何模樣,從胡剛掉到快接不上的下巴她也知道了。

他真是個怪人——

顏弄玉轉過了頭:“妾身一直是很有禮貌的,是公子的野蠻激怒了妾身。”

“我不喜歡你用稱謂把我們兩人的距離拉開。”翟子慎停下馬,胡剛也跟着把馬車停下,看着兩人。

“你那些手段,對外人,不要對我,我是你的丈夫。”

顏弄玉嬌軀輕顫。丈夫?!

她抬頭望着他:“你可以當我多久的丈夫?”

她是個窯女,能領受他多久的寵愛?一年?二年?在萬花樓看多了,她很難想念天下有不衰的愛。

即使翟子慎不說,她也能從他的氣質知道,他必定是個有良好家世的人。那些個望門大族從來只有匹配同樣的人,即使只是收個妾亦然,哪輪得到她?

不是妄自菲薄,是事實。

她的夢想只是嫁個平凡的人,生幾個小蘿蔔頭,平淡過一生——但終歸是夢想。以她的容貌,平凡的丈夫哪裏能保得了她?

若非她能自保,加上金震天保她,她早已成為高官貴人手中的玩物與籌碼,在他們手中來去——

紅顏禍水!男人們將他們的慾望所引來的災禍怪到女人頭上。女人只能默默承受這污名千年、百年,悲嘆自己的美貌。

啊!這真是一個奢侈的悲嘆!

捕捉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種種情緒——有悲、有喜、有怨、還有最不能錯過的希冀。翟子慎拉開她的面紗。

察覺他的意圖,顏弄玉一驚之下忙拉攏面紗,手忙腳亂反倒弄掉了面紗。

紗由隨風飛揚,遮去了胡剛的視線,卻隱約可見,兩個交疊的人影——

“咳咳咳!”他忙轉過頭去。

這裏靠杭州城門已經很近了,公子也太——咳咳!

跟在他們身後,坐在馬車邊上的瑤兒見狀也紅了臉。嗯,那個姿勢想讓人裝作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都很難……她掉開視線,卻見胡剛尷尬得紅了一張黑臉,一會兒看上面、一會兒看下面,不禁笑了開懷。

紗巾飛到了路旁的柳樹上,輕紗飄飄蕩蕩。

又——顏弄玉氣紅了小臉,更顯得秀色可餐,讓翟子慎忍不住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翟子慎!”她兩手捂上他的嘴,氣道:“這裏可是人來人往的官道,你不想做人,我還想!”

翟子慎拉下她的手,暗黑的眼眸里看不到任何一絲笑意,他深深地望着眼着的女子,“我只回答一次,不準再有這種念頭。”

“什……什麼啦……”她吶吶地吐出話。

“這輩子。”

顏弄玉愣了愣才反應過來,瞪大鳳眼。

“我這輩子都是你的丈夫。”翟子慎抱緊她,雙眼看向城門邊一閃而過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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窯女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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