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以後出府要事先知會我,知道嗎?」楚芸才剛從屏風內梳洗完畢,走了出來,就聽到關厚勛的聲音在耳際響起。
楚芸的腳步停了一下,「其實,我今天出府是要去找你的。」她沒有給關厚勛任何肯定的答案,逕自自說自話。
「找我?」
「嗯!」楚芸上了床爬過關厚勛,人秋了,空氣中總有着一股涼意,她整個人窩進關厚勛的懷裏取暖。
「找我做什麼?」關厚勛吻了她的頭頂一下,聞着她的發香,喃喃的問道。
「因為我已經知道當初你留我下來的原因了?」楚芸坐直身,滿臉得意的看着他。
關厚勛聞言一楞,久久才露出淺笑,「難得!妳終於開竅了。」
「當然。」楚芸坐在關厚勛的面前,大言不慚的說道,「你自己也說,以我的聰明才智,一定會想得到的。」
關厚勛強忍住笑意的點點頭,「為夫的我洗耳恭聽,看妳說的對不對?」
「因為你喜歡我。」楚芸往前傾,在他的臉頰上,輕吻了下,「我說得對不對?」
關厚勛搖頭,「不對!」他簡單的說道。
「不對?」楚芸整個人震驚地跳了起來,但卻撞到了床梁,她抱着頭立刻蹲了下來,疼得連淚水都掉了下來。
「妳沒事吧?」關厚勛連忙摟着她,幫她揉着發疼的頭頂,關心的問道。
楚芸微微的搖頭,身子一側,拒絕關厚勛的關心,「只是撞到的地方有點痛。」她拉過絲被蓋住自己,嘟着嘴巴躺了下來,她萬萬沒有想到關厚勛竟然會回答不是,此刻她的心中盈滿了失望。
「怎麼?」關厚勛撐起上半身,帶笑的臉龐懸在她上方,「該不會就因為沒猜着答案就生氣了吧?」
「我才沒有生氣。」楚芸睜眼說瞎話的否認。
「看妳的模樣,可不像這麼一回事。」關厚勛的手滑過她的臉龐,臉上的表情,似乎對她的不悅感到有趣。
「連風大哥都猜錯了。」楚芸喃哺自語道。
「風羿?」關厚勛一聽到風羿的名宇,覺得疑惑,「今晚妳跟我說的答案,該不會是風羿提供的吧?」
「反正不管是誰提供的,總歸一句話,就錯了嘛。」楚芸半轉過身,把頭埋進關厚勛的懷中,咕噥的回答。
關厚勛微笑的伸出手環住她的肩膀,「妳既然如此想知道我為什麼要留妳在身邊?乾脆我告訴妳好了。」
「不用了。」楚芸倔強的搖搖頭。
關厚勛好笑的看着她,「當真不要聽我說?」
「不要。」楚芸很有骨氣地堅持。
「不要?」關厚勛一臉邪笑地再問一次。
楚芸堅決的搖搖頭。
「不要,那就算了。」關厚勛竟然也沒有多大的堅持,肩一聳,就躺了下來,雙手還不忘環着她。
楚芸一個人兀自生着悶氣,一抬頭,又看着關厚勛闔上雙眸,她立刻光火地站起身,毫不客氣的踩過他下床,而後滿意的聽到他的哀嚎。
「妳竟然想謀殺親夫。」關厚勛半撐起身體,撫着發疼的肚子,發出不平之鳴。
楚芸轉過身,對他扮了個鬼臉,「你活該。」
關厚勛看着她怒氣沖沖的跑了出去,連忙也跟着起身。
「現在又在氣些什麼?」關厚勛一看到楚芸坐在花廳的躺椅旁,也貼着她坐了下來,看着低垂螓首的她問道。
「我沒生氣。」楚芸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的。
「既然沒有生氣,怎麼忽然跑出來?」
「我只是——有點失望罷了。」楚芸老實的答道。
「失望?」關厚勛抬起她的下巴,「為什麼失望?」
「因為……」楚芸嘆了口氣,躲開他的手,又把頭給低下來,「因為你不喜歡我。」
「誰說我不喜歡妳的。」關厚勛的聲音飽含笑意。
「你剛剛說的啊!」楚芸赤着腳,在椅子下方晃啊晃。
關厚勛對她溫柔一笑,「我只是說,我當初並不是因為喜歡妳而留妳下來,可不代表着,我不喜歡妳。」
「真的?」楚芸興奮的抬起頭看着他。
關厚勛肯定的對她點點頭,「剛開始要留妳下來,是因為我覺得妳很可愛。」他把楚芸抱起來,橫坐在他的腿上,聲音柔柔的在她的耳際響起,「接下來我發現自己喜歡妳,我發現我自己竟會被妳的一顰一笑牽引,所以若妳現在問我,為什麼當初我會留妳下來,我會說,因為——我愛妳。」
楚芸聞言,吃驚的抬頭看着他,一張嘴張張合合,久久吐不出一個字,她原本只希望關厚勛能夠喜歡她,她便已經心滿意足了,沒想到他竟然提到了──愛!
「你怎麼說得出那麼肉麻的話?」楚芸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但卻是說出這麼一個句子。
「楚芸——」關厚勛考慮伸出手,掐住楚芸美麗的小脖子,他萬萬沒想到,跟自己所愛的人示愛會得到這種結果。
楚芸看到關厚勛巴不得殺了她的表情,俏皮地對他皺了皺鼻子,在他的唇上輕啄了一下,「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留下來,一方面是因為我答應過老嬤嬤,一方面是因為──我也愛你,不然,明知道你有那麼多不討人喜歡的缺點,我為什麼還要留下來。」她直視着他有神的雙瞳,輕聲的低語。
關厚勛看着她,緩緩的露出一個笑容,笑中含着訝異,一向只有他逗她的份,沒想到今日他的小妻子也懂得反擊,他揚眉,「妳敢耍我,竟然把我對妳的愛意,說成肉麻,看我怎麼討回公道?」
「你不是君子,竟然威脅弱女子。」楚芸從他的腿上跳下來,不認同的搖搖頭。
「若當個君子就不能教訓自己不聽話的老婆,那我情願不當君子。」
關厚勛一彎腰,不顧楚芸的尖叫,就把她攔腰給抱起,直直的往內房而去。
※※※※※※
「風大哥,你站前面一點嘛!」楚芸手拿着巨大的弓,指着站在離她至少五十尺以上的風羿喊道。
風羿搖搖頭,他才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因為他在今日終於深刻的理解到,為什麼人家會形容刀、劍等武器無眼了。端看楚芸方才射出的數支箭矢,那真是名副其實的「刀箭不長眼」,因為至今還沒有一支是正確無誤的射對方向的,所以他相信就算過個百年,楚芸所射的箭,也不會射上中心,練了五十年,碰不碰得上圓盤的邊,他都還要考慮、考慮。
「厚勛,風大哥站那麼遠人家射不到。」楚芸見風羿不理她,只好轉向站在她身旁的關厚勛求救。
關厚勛深吸了口氣,揉了揉自己的額頭,現在他發覺,讓楚芸學射箭似乎不是明智之舉,他這個小妻子是絕對不可能成為一個好的射手,他從她射出第一箭的時候就知道了。
「芸芸,就……這樣射吧!」關厚勛說道,他可不願冒險讓風羿受傷。
楚芸聞言,只好嘟着嘴巴,動了動身子,使盡全力把大弓給拉開,不過,弓還未全拉開,她的手一滑,箭矢便往她的上方飛了出去,她還傻傻的站在原位,抬頭看着箭矢,等它掉下來。
「芸芸——」關厚勛見到箭矢射往的方向,連忙把楚芸往後拉退一個大步,說時遲那時快,就看到方才楚芸射出的箭矢正直直的落在楚芸方才站的位置上。
關厚勛緊拉着楚芸,鬆了好大一口氣,若他沒拉她,後果可不堪設想。
「哇!」楚芸滿瞼震驚的把目光從插在地上的箭矢移到關厚勛的臉上,「我射得好准哦!」楚芸覺得自己真是厲害。
關厚勛見狀真是哭笑不得,他發覺自己的手竟然在發抖,他安撫着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臟,世間哪有人學射箭是為了射殺自己的,他看只有他的寶貝妻子會因為射出這種箭矢而沾沾自喜,這下,他可更下定決心,不讓楚芸再碰弓箭了。
「我看……」
「這下我可有信心了。」楚芸不怕死的往前大跨一步,滿臉得意的打斷關厚勛的話,「只要風大哥往前走幾步,我一定會射到的。」
「芸芸,妳是……」關厚勛冒冷汗地直覺大事要不妙了。
「風大哥,厚勛叫你往前走至少二十尺。」楚芸朝着風羿大吼,「你快往前走啊!」
「我……」關厚勛有苦難言,他看着楚芸假他的名下達命令,無奈的把手一揮,將弓給壓下。
「做什麼?」楚芸不解的問道。
「這個弓……是一般射箭手所使用的,不適合妳,我找人再替妳做一把小一點的,這樣,妳用起來比較順手,也比較不吃力。」關厚勛說了一個頗為牽強的理由。
「好啊!」楚芸把弓從他的手底下拉起來,很自然的接口道,「不過在你替我做好新的弓之前,這把大弓我就勉強使用一下。」語畢,她又把弓用力拉開,對準風羿。
「芸芸!」關厚勛無力地喊。
「你不要緊張嘛!」楚芸覺得好笑的看着關厚勛,「箭鏃都已經拔下來了,根本就不具什麼殺傷力,風大哥不會有事的。」
「有時候不需要箭鏃也是會傷到人的。」
「以我的能耐──」楚芸自嘲地皺了皺鼻子,「你認為我傷得到風大哥嗎?」
關厚勛慎重的考慮了一會兒,看看風羿,又看看楚芸嬌小的體型,他露出一個笑容。
「喂!風羿,」關厚勛終於決定他要站在哪一邊了,「往前站一點,站那麼遠,芸芸射不到圓心。」
風羿看着他們兩夫妻竊竊私語,還滿心以為關厚勛的手足之情抬頭,來解救他脫離苦海,誰知道——
「把風少爺往前推。」關厚勛見風羿穩若泰山般一動也不動,索性下達命令,要僕人往前去「幫」他一把。
但等了好一陣子,竟然沒有一個人往前走。
「你們幹嘛?」關厚勛看了看四周呆若木雞的僕人,「還不去!」隨後他看了眾人一眼,了解他們一動也不動的原因了,「你們放心吧!你們還沒有離開時,少夫人不會發箭的。」他出聲保證道。
這話一出,才有幾個僕人動作,不過一把風羿「請」到前方時,又飛快的作鳥獸散,因為楚芸的箭法,實在是令人不敢恭維。
「風大哥,你要站好,不用動,我要射啰!」楚芸一看到風羿往前站,立刻開心的提醒風羿,不過這次,她的弓還是未完全拉開,就「咻」的一聲,把箭給射了出去。
在發箭的同時,風羿立時飛也似的蹲了下去,不過他也實在毋需太擔心,他才一蹲下,就看到被射出的那隻箭,軟趴趴的成拋物線狀在他遙遠的左方,距離他少說還有十尺距離的地方墜下,見狀,他忍不住捶着草地哈哈大笑,原來連如此相近的距離她都射不到,而且連方向都搞不定,實在沒有什麼好擔心的,沒天分就是沒天分。
楚芸見到風羿在恥笑她,立刻不平的轉頭看着關厚勛,「為什麼我射不到?」
這問題可難倒他了,關厚勛摸着頸項,想了一會兒,「因為妳……因為妳——心腸好。」一講完,他才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這關心腸好什麼事?
「此話怎講?什麼因為我心腸好?」
「因為——妳擔心傷到風羿,所以才故意射不到他。」關厚勛一說完,立刻喃喃的詛咒了一聲,沒辦法,已經開口了,只好硬着頭皮解釋,誰知道愈解釋愈是牽強。
「可是我根本就不擔心會不會射到風大哥啊?」楚芸皺起眉頭,納悶今天的關厚勛怎麼那麼奇怪,她根本不可能知道,關厚勛正為了不傷害她的自尊心而絞盡腦汁。
「可能是少夫人妳的下意識擔心會傷到風少爺。」站在一旁的如菁,看到關厚勛一臉為難,便自動接口道。
「是嗎?」
楚芸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就看到關厚勛鬆了口氣,迫切的點着頭,不過她依然是滿臉懷疑,奇怪怎麼她自己有什麼感覺,外人還比她清楚?
「我的美人,妳到底是要射不射?不射的話,為兄的我可是要走了哦!」風羿一副弔兒郎當的站在前方,對着楚芸的方向喊道。
楚芸看到風羿的模樣,不服氣的一個跺腳,轉身將手上的弓箭都交到關厚勛的手上,「不好玩,都射不到,要不這樣,你射風大哥十箭,然後再換風大哥射你十箭。」
「妳……妳想謀……」關厚勛聞言一驚,吞吞吐吐,不知該用何言以對。
「你不要說我想謀殺親夫,我可沒這個意思。」楚芸側着臉看着一臉緊張的關厚勛,然後親密的偎着他,「我只不過是想看你和風大哥兩個比畫、比畫,風大哥每次都在我的面前吹噓他比你厲害幾百倍,聽得人家好替你抱不平,雖然你比他晚人師門,但是我才不信你會輸給他,現在倒不如你們來場君子之爭,定個勝負,如此一來,就不怕風大哥在我的面前睜眼說瞎話,這樣不是很好嗎?」
「芸芸,這……」關厚勛終於能體會啞巴吃黃連的滋味了。
「好嘛!好嘛!」楚芸央求道,絲毫也沒有留意到周遭僕人以及關厚勛為難的神色,「這可是一比定江山,誰贏了,以後誰就是最厲害的人,若你輸了,以後我就不幫你說話了。」
關厚勛苦着一張臉,看着風羿,他根本就不怕自己會傷了風羿,而事實上他有自信自己的箭術一定高明過風羿,他擔心的是風羿這個大白痴。若普天下有人可以與楚芸的射箭技術匹敵的,肯定是非風羿莫屬了,現在楚芸的要求──是低估了他,而高估了風羿……他的雙手一攤,拿起弓,擺好姿勢,拿起箭鏃還未除去的箭矢,輕鬆的發了數箭。
楚芸見到關厚勛所發的每一箭都正確無誤的中紅心,立刻開心的猛擊掌,直嚷着厲害。
風羿滿臉驚愕,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的看着頂上的大圓盤,就見到數支箭矢支支命中圓心,一時之間還搞不清楚情況,原本是楚芸那個丫頭要射箭,怎麼一下子又輪到關厚勛。
「好了!換邊!」楚芸興奮的嚷道。
換邊?風羿覺得莫名其妙的看着關厚勛往他的方向走來,但隨即露出一個了解的賊笑。
「好小子,敢整我,現在看我怎麼把你整回來。」風羿睥了關厚勛一眼,使壞的說道。
關厚勛一臉認命,反正是自已起的頭,怪得了誰?他敢保證,他的小娘子絕對以為風羿也會有如同他一般的能耐,不過他也清楚──不用說,一箭就好,楚芸就會發現其實她是大錯特錯!
「風大哥,厚勛很厲害,我看你是輸定了!」楚芸絲毫沒有察覺風羿那副賊賊的表情,只是一徑的吹捧着自己的夫君,「若不想輸得太難看,可以不要比,我們當你棄……」
「開玩笑!就算是明知輸了也要比!」風羿接過楚芸手中沉甸甸的大弓,喃哺自語道,「我被他玩了那麼多次,總要玩回一次才甘心。」
「你是什麼意思?」楚芸聽到他的低語,立刻皺起眉頭看着他。
風羿聳聳肩,吩咐僕人,把帶有箭鏃的箭矢給他,他打定主意,要玩就玩點大的。
如菁見狀,立刻挨到楚芸的身邊,好心的在楚芸的耳際輕語道:「少夫人,風少爺的意思就是——他的箭術極差勁!剛才下人們才在竊竊私語說,有次風少爺和少爺出去狩獵,遇到了只大黑熊,風少爺自以為瀟洒的射了數十箭,誰知道沒中半支箭,那麼大的目標,卻……可想而知風少爺的箭術如何了;而少爺當時只射了一箭,黑熊就當場斃命。」
楚芸聞言,全然不能抑止自己的嘴角上揚,風羿還敢取笑她,原來和她也不過是半斤八兩,一樣差勁,但是——她望向站在前方的關厚勛,笑容立刻隱去,這一刻她才理解關厚勛所言「謀殺親夫」的意謂為何。
「你不能射。」楚芸趕在風羿發箭的前一刻,拉住他的手臂。
「為什麼?」風羿不服氣的低頭瞥了楚芸一眼。
「因為你沒有射到黑熊!」楚芸也理直氣壯的回嘴。
「沒有射到黑熊?」風羿楞了一下,才猛嚷道:「那是我畢生的一項奇恥大辱,而且早就過了幾百年了,妳還在提。」
「我管你什麼奇恥大辱。」楚芸挺身擋在風羿的身前,「早知道你那麼笨,我根本就不會提議你和厚勛比箭,所以我不管,我現在收回我方才說的話,你若敢射,傷了我夫君一根寒毛,我就跟你沒完沒了,你看着好了。」她口氣惡劣的警告道。
「妳也大過分了吧!」風羿原本還以為有機會可以嚇嚇關厚勛和楚芸,誰知道還沒有開始,就被制止,「妳的夫君射了我數十箭,我連射一箭的機會都沒有,我告訴妳,不是我自吹自擂,我的箭術比妳夫君高明了許多,妳看我的姿勢就知道。」他立刻擺了一個自認異常帥勁的姿勢。
「你少來,中看不中用。」楚芸丟下這句話,就往關厚勛的方向嚷道:「厚勛,你可以回來了,風大哥認輸了,所以不用比了。」
「喂!美人,妳真的是……」
楚芸瞪了他一眼,要他閉嘴。
「這不像你的作風。」關厚勛一走近他們倆,驚奇的看着風羿。
「是不像啊!」風羿懶懶的說道,「誰教我沒有一個愛護我的娘子呢,唉!可憐啊!」
關厚勛聞言,立刻露出個瞭然的笑容,低頭看了楚芸一眼,摸了摸她因午後秋陽照射而略顯紅潤的雙頰,神情看似驚奇的說這:「沒想到娘子這次如此聰穎,在錯誤還未開始前,就喊停了。」
「你還敢說。」楚芸不悅的抬起頭盯着他,「原來風大哥的射箭技術那麼差勁,你為什麼不先告訴我?要不是有如菁,我看你這個獃子身上早插了好幾支不長眼的箭矢了,還那麼開心,你在玩命耶!」
「如菁?」關厚勛聞言,瞥了楚芸的貼身丫鬟一眼,才又把目光移到楚芸的臉上,「原來是有如菁,難怪妳會在風羿還未發箭前喊停,我還以為妳的腦子變……」關厚勛在楚芸的專註目光下閉上嘴巴,停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妳的腦子變得比以往更加聰慧了。」
風羿在一旁聽到,立刻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關厚勛立刻警告的瞥了他一眼。
「管你們兩夫妻是變瘋變傻?總之你們欠我一次。」風羿依然不改他弔兒郎當的死性,一味得意的說。
「欠你?!我們欠你什麼?」楚芸滿臉好奇的看着風羿。
「當然是……」風羿指了指方才被他丟棄在地上的弓箭,「你們兩個一定要有個人出來當我的箭靶,不然妳——」他看向楚芸,「可就言而無信了。」
楚芸聞言,又是皺眉,又是搖頭,最後終於得到結論。她秀氣的雙肩一聳,親熱的勾着關厚勛的手,雙眼卻盯着風羿,不在乎的回答,「反正言而無信又不會使我有什麼損失,更何況是對風大哥失信,那更無所謂,反正你是師兄嘛!不應該跟我們這些後生小輩計較這些小事的,更何況你又不像厚勛那麼霸道、不講理,所以這件事就當算了,好不好?」
一席話說完,四周鴉雀無聲,若這番話出自任何人的口中,絕對不會激起任何驚奇,不過楚芸……
關厚勛抬頭看了天空一眼,然後露出深思的神情,低頭看着楚芸,有些懷疑的問道:「芸芸,令天的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
楚芸一楞,不解關厚勛言下之意,她露出關心的神色,「你怎麼回事啊?太陽怎麼有可能會打西邊出來,你是不是被風大哥嚇傻了啊?」
「他不是被我嚇傻,是被妳嚇傻了。」風羿搖搖頭,原來楚芸的聰明也是久久一次,不過偶爾來這一次,也真的會整死人,「算我認了,遇到你們這對麻煩夫妻。」
風羿呼了口氣,反正他今天已經算是「大難不死」,也就沒什麼必要再去自找麻煩,若他真的堅持要關厚勛當箭靶,又再一個不小心傷了關厚勛,他可能才是真的永無寧日,鐵定會被楚芸給整死,所以他就算了,就當是做個人情給楚芸,「放你們夫妻一馬,美人……」見到關厚勛怒視的目光風羿不由得不噤口,只好改口喚道:「芸芸……」
關厚勛還是瞪着他!風羿自討無趣的摸摸鼻子,不由得猛犯咕噥,這一輩子還不知道有人的佔有欲會強烈到這種地步,只不過是個名字,也不准他叫。
「好吧!」風羿認輸,「楚芸、楚姑娘、弟妹、關少夫人,這次就當算了,不過以後最好妳少整我,不然我就要把這次的份,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風大哥,你怎麼這麼說話?」楚芸露出滿臉的委屈,「我從來沒有整過你啊!」
「妳沒整過我……」風羿在一旁哇哇叫,就看到關厚勛彷佛沒事人似的不發一言,他只好自力救濟,義正辭嚴的站在楚芸的身前,「就拿最近來說,妳未經過我的同意便將我的名字用在一隻烏龜上,這不叫整我叫什麼?」
「可是,我最喜歡烏龜啊!」楚芸抬頭看着關厚勛,「難不成,我把鳥龜取做你的名字,你也不開心?」
這教他怎麼回答?關厚勛為難的心想,不過楚芸也不在乎他的回答,因為她直覺反應,關厚勛絕對不會不開心,所以關厚勛還未開口,她就又把視線轉移到風羿的身上。
「你看厚勛都覺得很開心,自己的名字有幸成為我心愛烏龜的名字,你怎麼會不開心呢?」楚芸難過的神情流露在臉上,她低垂頸項,覺得不解,「風大哥我是尊敬你,不然我才不要把我最喜歡的烏龜取你的名字,沒想到今天你竟然這麼說……」
關厚勛看到楚芸受傷害的楚楚模樣,立刻看着風羿,粗着嗓子喚道:「風羿……」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風羿立刻打斷關厚勛的話,縱使心中滿是不願,但是一看到楚芸那副受傷害的表情,還有關厚勛那種若他不道歉就要他好看的語調,就算百般不願,他也得說些什麼,他可也是十分透徹了解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話,於是他繼續說道:「我道歉,我非常榮幸我的姓名能夠受妳的青睞,雖然是用在只烏龜的身上,我還是感到欣喜若狂。」
「真的嗎?」楚芸看着風羿,不太確定的問道。
「當然!」風羿痛苦地承認。
「是真的。」關厚勛直接打斷風羿的話,安慰楚芸。
楚芸聞言,才露出笑容,「我就知道風大哥不會那麼小器。」她的身側緊靠着關厚勛,滿意的說道。
關厚勛還算頗有良心,眼底滿含歉意的看了風羿一眼;風羿則是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他一向都是秉持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則。
「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關厚勛開口喊停,再不停,難保又讓楚芸想出什麼古怪的點子。
「明天我們還要玩射箭嗎?」
「不行!」關厚勛與風羿異口同聲的大聲否定。
楚芸被兩人的吼聲嚇了一跳,她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時之間,不發一言。
「對不起,芸芸,」關厚勛立刻忙着安撫她,「只不過我明天一整天都不在府中,所以玩箭這檔子事,我們還是算了吧!」
「是啊!風大哥我明天也有點事,放妳一個人玩弓箭實在太危險,所以改天再玩吧!」風羿也在一旁跟着安撫,他跟關厚勛一樣,也深怕楚芸又露出她那張委屈的臉龐。
「說的是、說的是!」關厚勛立刻在一旁點頭,表示贊同。
「你們兩個一定要好好的休息。」楚芸嘟着嘴巴,覺得疑惑的搖搖頭,「不能玩就不能玩,我又不在乎,你們那麼在乎幹嘛?今天你們兩個真是奇怪。」
「搞了半天她不在乎。」風羿看着關厚勛喃喃的抱怨。他們兩個緊張得彷佛草木皆兵,而楚芸卻當他們有病?!
「我輸妳了。」風羿決定服輸,「我一向自認如同諸葛……」
「豬哥?」楚芸楞楞的打斷風羿的話,「你像豬哥啊?」
「我不是說豬哥,我是說『諸葛』。」風羿後面那兩個字簡直是用咬着牙,硬擠出來的,他已經說得滿臉通紅。
「是你自己沒說清楚的,竟然責怪我。」楚芸不服的看着他。
風羿朝天空大嘆一口氣,對楚芸作了個揖,「就當這次為兄的我錯了,請妳饒了我。」
說完,風羿雙腳一旋,腳底抹油立刻開溜,他一向認為不應該娶個太過聰慧的女子過門來跟自己過不去,但是今天看到楚芸的種種表現——現在他肯定需要對白己的觀念再重新評估一番了。
「風大哥要去哪裏?」楚芸看到風羿走得飛快,便好奇的問道。
「不清楚。」
關厚勛看風羿走遠,才露出一抹笑意,當時風羿在場,所以他很給面子的不露絲毫的笑意,現在既然人走了,他也沒有什麼好顧忌的,他相信這一幕他會狠狠地把它牢記在腦中,以備日後好好的糗風羿一番。
「風大哥——」關厚勛正在冥想,楚芸卻跑向前幾步,朝着風羿的背影大聲嚷道:「你自己答應過我要帶我去天香閣的,你是個君子,可不能同我一般言而無信哦!」
「芸芸!」
關厚勛有些氣急敗壞的把楚芸的嘴巴給捂住,一個當家主母竟然當著大批僕人的面嚷着要個大男人帶她去妓院,更甚的是還向人承認自己是個女子,所以可以言而無信,此刻他也跟風羿一樣——輸給她了。
望着風羿的方向,關厚勛就看到原本只是疾步離去的他,現在更是飛也似的離開。
「你做什麼?」楚芸硬是把關厚勛的手拉開,不悅的問道。
「妳——」
怎麼說呢?關厚勛為難的嘆了口氣,深知自己若是限制她,她一定會問無數個問題要他提出個所以然,直到他說服她,她才會打消主意,偏偏要說到令她了解,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差事,所以這件事──他決定日後再好好的開導她。
「天涼了,我們進屋去吧!」關厚勛轉變話題,細心的扶着楚芸往西廂房的方向走
去。
楚芸破天荒的沒有拒絕,反而還露出一個笑容點點頭,這可令關厚勛心中暗暗吃
驚,不過一進房,就看到楚芸興匆匆的拿出自己裝在水盆中的新寵物。
關厚勛見狀,搖搖頭,原來她願意跟他回房,是因為她想到她該喂她的寶貝烏龜吃
東西了,這或許就是讓她養寵物的好處吧!關厚勛坐在楚芸的身旁,看着她滿臉欣喜,
自我安慰的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