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庸人自擾
下午我同張軍早早地去了教室,因為上午的筆記一點都沒寫,尤其是我,還得補兩份筆記。
剛寫了半頁,一個冷森森的聲音就在我的面前響起——“我的筆記本呢!給我!”
抬頭一看,是江梟,他遠遠地站在我的桌子前面,雖然是在跟我說話,那眼睛卻看着其他的不明地方——他的臉好白,白得有點冷。
“不是晚上給你么?”我覺得好奇怪,難道他現在就要看?“拿來啊!”江梟的眉頭皺了一下,好象在極力地忍着什麼東西不爆發似的。“上午的筆記沒寫好,等晚上再……”“不必了!”與冷冷的話語同時發出的是一隻冷冷的手——冷冷地從我的手下抽走了那個筆記本。“哧——”我手中的鋼筆尖在紙頁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深深的墨痕。
看着那道墨痕,我的心莫名地痛了一下,“你……”可是還沒等我說出第二個字,墨痕消失了、筆記本消失了、對面的人也消失了。
我就那樣坐着,握着鋼筆坐着,我沒有扭頭看後面,雖然我知道江梟就在後面並不遠的那個椅子上坐着。
“哈!”張軍突然笑着拍了我一下,“早就該把筆記本給他了!還等他今天自己來要!”張軍將手攀在我的肩上,貼着臉看我,“這下可好了,你終於解脫了!”
看着張軍那張寫滿真誠的臉,我知道他是真心為我感到高興,可是,我卻高興不起來——為江梟寫筆記,的確很累、也很不情願,有幾次我都想把筆記本砸到他臉上、再狠狠地罵他“懶蟲”“奴隸主”“惡魔”。今天他終於良心發現不讓我受累受罪了,我應該高興、應該慶幸才是,可我怎麼會怎麼能有一絲傷感與失落呢?
接下來的日子,江梟一直沒把筆記本拿給我,而且連他的人我也遇不到了——他老是踩着上課鈴進教室、再踩着下課鈴出教室;吃飯時間、在餐廳里也不大遇到他,偶爾遇到一次,也是各坐各的桌子,各吃各的飯菜;晚自習,他去了照例是在後面與他的兄弟們掀起一陣接一陣的浪潮,好象除了鬧騰、再也沒有其他的事情能讓他感興趣,好象除了那6個兄弟,再也沒有其他的人能讓他想起。
不知道是哪天晚上,教室里突然安靜了——好幾個桌椅空着,江梟沒有來,他的兄弟也沒有來。
我很想知道江梟為什麼突然不讓我給他寫筆記,難道是因為我寫得不夠好么?絕對不是。我這個人,別的方面不敢自誇,在學習上應該是十二分地認真細緻的,何況江梟的筆記一般都是在我的筆記的基礎上加工整理而成的,比我的筆記都要好得多。
究竟是什麼原因?我真的好想去找江梟,我好想問他這是為什麼。可是,我沒有勇氣——難道我已經習慣了為他寫筆記?難道我會不能為他寫筆記而難受?難道我還要去求他:“江梟,讓我為你寫筆記吧!”——我不會這麼賤,我也不能這麼賤。
日子一天天過去,寒氣在一天天加重。如果說以前我與江梟存在着與其他相比要稍微特殊一點的關係,我想那就是——他的筆記是我寫的,而我身上的衣服是他買的。而現在,筆記不再是我為他寫了,而他買的衣服卻一日不離地穿在我的身上,一刻不停給予我無窮的溫暖。感受着柔暖的內衣,撫摩着精緻的外套,我忽然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日子猶如清澈的溪水從我的心間潺潺流過,不知不覺,我的傷感被她輕輕地洗刷乾淨;時間彷彿一隻溫柔的酥手在我的心間撫摩,我的失落被她一絲一縷地抽去。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的確,江梟不讓我給他寫筆記,自然有他不讓的理由,他不願意告訴我,我又何必去多想?現在就我自己的這一份筆記,在上課的時間內就可以輕鬆地寫好,課餘時間我就可以輕鬆地去閱覽室看自己喜歡的課外書。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么?這就是所謂的“要全面、辨證地看問題”吧。
也許是因為閱覽室里的書太吸引人了吧,也許是教室里的環境氛圍沒有閱覽室好吧,總之,不知道從哪天開始,晚自習我也不去教室了——反正也沒老師去點名、查人數,而且在我之前已經有“州官放火”,我這個“百姓”也就可以放心大膽地“點燈”了。
有一個人,不得不感謝,那就是張軍。因為他,晚上、中午我都睡得極其暖和、極其安穩、極其塌實。隨之而來,飯菜就漸漸從“味同嚼蠟”變得香甜了、可口了,而且出現了近似“甲亢”的越吃越讒的癥狀——這也與張軍的“潛移默化”分不開,他吃飯特香特響還特多,與他老是在一起吃飯,對了,可以用“近張軍者吃飯香”來概括吧。
“周瑜,你好象長胖了啊!”張軍並不近視,卻故意誇張地貼着我的鼻子看,“你的臉,長了好多肉!”“什麼?”我趕緊把手從被子裏伸出來,仔細地摸了一下,“長了好多肉?”
“是啊!一臉……那個什麼肉……”張軍突然笑了起來。“呀!”我趕緊把臉埋在枕頭裏,我“一臉橫肉”?那我還見得人么?
“哈!你藏什麼啊?”張軍把我的臉扳過來對着他。“放開!”我使勁掰他的手,可是那手卻紋絲不動。“好啦!騙你的!”張軍鬆了手,側了一下身子,平躺着,語無倫次地說道:“你是胖了點,以前你太瘦了,胖了才好,可是,你胖了,就像……就像……”“像什麼?”我好緊張,我生怕他提到什麼“豬”之類的蠢物。“像女生!”“啊?你說什麼?”我正要追究,張軍卻翻身給我一個寬大的脊背,“睡覺吧,我瞌睡得要死了……明早記得叫我……”
“嘿嘿……”腳頭突然傳來怪怪的笑聲。我嚇了一跳,趕緊貼着張軍——陳世俊不是早就睡著了么?怎麼突然笑起來了?“和小女生睡覺,嘖嘖!恩恩!那個爽啊……”“呀!”我慌忙將頭縮進被子——陳世俊在夢遊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