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相框裏的女人

第132章 相框裏的女人

張軍一上車就跟江梟對上了火。張軍要求江梟立即把我送到學校,而江梟就是不掉轉車頭。

張軍質問江梟是不是要帶我去他家,江梟就是不回答。

張軍氣了急了,伸手抓住江梟胳膊,大聲命令他停車。

“嘎——”小車緊急剎住了,我一頭載向前面,幸虧被小胖哥及時抱住。

“張軍!”江梟回手給了張軍一拳,“你想玩命啊!這是在繁華地段!”

“送周瑜回學校,然後你走你的陽關道!”張軍依然不屈不撓。

“切!”江梟輕笑一聲,“想做新時代的‘法海’啊?也得問問人家當事人願意不願意呀!”

“周瑜!”張軍緊緊抓住我的雙手,急切地說,“不要跟他在一起!太危險!跟我回學校!好好做你的文學社主編!校園報的主編馬上也是你的了!”

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周瑜!”張軍使勁抓住我的雙肩,“你不要再糊塗了好不?以你的資質,以你的才情,你是很有前途的!不要毀在他手裏了!”

我還是不知道說什麼。

“周瑜!”張軍使勁搖晃着我,“你醒醒好不!這條路兇險難料,而且註定沒幸福可言!你毀了自己不說,你還有含辛茹苦撫養你的媽媽……”

“夠了!張軍!”前面的江梟忍無可忍地打斷張軍的話,“少在這裏裝好人!你知道我要帶小瑜去哪兒嗎?你知道小瑜現在最大的危險是什麼嗎?不知道情況,還在這裏亂說!”

“我裝好人?”張軍真夠男人,敢於直面艱難的處境——他身子往前一傾,對着江梟的臉說,“我倒要問你!你想對周瑜玩什麼伎倆!”

“靠!”江梟怒極而笑,“我懶得跟你說!你去問問沈小胖吧!人家可是小瑜17年的哥哥!”

“你們在吵什麼啊?”小胖哥瞪着大眼睛,似乎對剛才的一切萬分不解,“小瑜的身體已經非常不好了,要趕緊去醫院找專家,你們怎麼還有閑心在這裏吵架呢?”

“什麼?”張軍慌忙握住我的手,“你的身體?你怎麼了?”

我搖頭,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我只知道是媽媽讓江梟和小胖哥帶我來S市找專家。

“張軍!”江梟翹着下巴壞壞地笑着,“如果因為你的使壞而耽誤了小瑜看醫生……恩!恩!”江梟不說了,回過身“呼”地啟動了油門。

“坐好啊!”江梟剛說完,車就飛馳起來。

……

“叮呤呤……”江梟的響了。

“阿婆,是我。”(江梟這次回來嘴巴格外甜了,以前都沒聽他這樣叫過福婆)。

“什麼?”江梟身子一震,“別著急!我馬上回來!”

“是……是他回來了?”我已經哆嗦地說不出完整的話了。

“不是。福伯不好了。”

……

福伯躺在雪白的床上,微微地閉着眼睛。福婆正在用毛巾輕輕擦拭他嘴角和下巴上的血跡。床邊的紙簍里裝滿了被紅色浸染的紙。

“怎麼會這樣?”江梟站在床邊,說話的聲音都變了。

“少爺……”福伯睜開眼睛,微微笑了一下,“我沒事,你別擔心。”

“去醫院!快!”說著江梟就彎腰去抱福伯。

“不用了,少爺。”福伯輕輕推開江梟的手,“我躺一會兒就好了。”

“阿婆!”江梟轉向福婆,聲音徹底變成了哭腔,“人都這樣了!你怎麼從來都不告訴我!”

我也覺得太奇怪,這福伯身手敏捷,來去如風,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年被他挾上樓嚇得差點死掉的情景。可是,他怎麼突然成這樣了?

“少爺,”福婆微微嘆道,“沒事的,這十幾年一直是這樣。”

“十幾年?”江梟身子一晃,“一直是這樣?”

“是的,少爺。”福婆伸手整了整江梟的衣服,“只是這次……”剛說到這裏,就被福伯打斷了——“你跟少爺說什麼啊!我已經服了葯,一時半會就好了!”

“不!還是得叫醫生!”江梟掏出,“我叫醫生過來!”

“少爺!”福伯的聲音忽然變了,變得有些威嚴,“不要叫醫生來!”

“不!”江梟已經撥通了號碼,“喂……”

“少爺!”福伯欠起上半身,“少爺!”

“啊!”我、小胖哥、張軍幾乎同時發出一聲驚叫——福伯那瘦骨嶙峋的上半身竟然佈滿了陳舊的傷痕!

……

江梟最終沒有叫來醫生。

我們幾個悶悶地在花壇草坪邊站了一會兒,又坐了一會兒。誰都沒有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福婆出來了。

“少爺,飯菜已經端到樓上了。”

“哦,”江梟朝門裏面看了一下,輕輕嘆了口氣,“給阿伯熬湯了么?”

“已經喝了,少爺。”

“哦,”江梟看了我們一眼,悶悶地說,“先吃飯吧。”

剛走到樓梯口,江梟忽然停下了,然後折身向福伯的卧室走去。我們也跟着他去。

福伯靜靜地躺在床上,發出均勻的呼吸。應該是睡著了。

江梟在床前默默地站了一會兒,就拿起福伯那枯枝般的手,握了一會兒,就貼在自己臉上。

“少爺,”福婆小聲說道,“他明天就會好的,以前都這樣。”

“哦。”江梟輕輕放下福伯的手,放到被子裏。

“吃飯吧。”說著,江梟就低着頭走出了房門。

……

午飯很豐盛。可是,我們卻沒有一點胃口。江梟老是握着,好幾次,他都忍不住要去撥那號碼,可每次都是撥到一半又掛了。

“還是把阿伯送到醫院吧?”小胖哥悶悶地說。

“是的。”張軍也說道,“他年紀大了,難免糊塗,你不能聽他的。還是趕緊送醫院得好。”

“他吐了那麼多血……”我一想起那紙簍里的被血浸透的紙團,心就發顫。

“唉!”江梟挪開椅子站起來,“阿伯歷來是說一不二的,我沒有辦法。”

……

午飯後,江梟很為難地說因為福伯的情況不好,他必須呆在家裏,所以今天不能帶我去醫院。其實,我覺得我早一天晚一天去醫院沒關係,我真正擔心的是福伯,他那麼老,那麼瘦,吐了那麼多血。

小胖哥和張軍雖然有些着急,但也認為應該等福伯的情況好轉了再帶我去醫院。

略微玩了一會兒,我就困了,爬上床就要睡覺。江梟說他要去樓下照看福伯,不能呆在樓上陪我,讓我好好睡覺。

江梟下樓的時候,小胖哥也要跟着下去。我接連叫了三聲小胖哥,我覺得他應該知道我一個人睡在這裏很害怕,他應該知道我叫他的意思。可是,小胖哥苦着臉說他老是心驚肉跳的,實在坐不住,必須去樓下走動走動。

好在還有個張軍。我躺在床上時,他就坐在床邊上看着我。

“周瑜,你怎麼越長越……”張軍神色有點恍惚。

“越長越怎麼?”我居然也虛榮起來了,我生怕張軍說我越長越難看。

“唔……”張軍把目光移到一邊,囁嚅了一陣子,什麼都沒說。

“越長越怎麼了?你說呀!”我有點急了。

“像女孩子……”張軍飛快地看了我一下,趕緊又把目光移開。

“切!”我笑了,“這話我都聽得耳朵長繭子了!”

“是嗎?”張軍看着我,神色又開始恍惚起來。

“媽媽讓梟哥哥小胖哥帶我去醫院好像就跟這事兒有關係!”我忽然有點得意,因為,我終於搞明白我為什麼要去醫院了。

“跟什麼有關係?”張軍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圓了,“跟什麼有關係!”

“我像女孩子呀!”看着張軍,我更加得意了,“說不定我就真的要做女孩子哩!”

“撲通!”張軍一屁股坐到地上,摸索了半天才爬起來。

看着張軍的狼狽樣子,我忍不住大笑起來。

可是,剛笑了沒幾聲,我的胸口忽然痛起來,就像被誰狠狠砸了一拳頭似的,悶悶地痛。

“周瑜,你怎麼了?”張軍貼近我,滿眼的緊張,“是肚子痛么?”

我搖了搖頭。

“胸口痛?”張軍慌忙把手伸進被子,輕輕地為我抹胸口。

過了好一會,疼痛才慢慢減弱,我才漸漸呼吸順暢。

“好點沒有?”張軍看着我,眼睛裏滿是痛惜。

我點點頭。

又過了一會,疼痛終於消失了。

“還痛不?”張軍的手依然在輕輕輕地抹着。

“不痛了。”

“哦……”張軍長長地出了口氣,抬起另一隻手在他自己的額頭上抹了一把,“你嚇死我了!下次可別再大聲笑了!”

“恩。”我點點頭,“我困了,想睡覺。”

就在我閉上眼睛還不到2秒鐘時,張軍突然“啊”了一聲,幾乎同時,他的手飛速地離開了我的胸口。

“你叫什麼呀?我困死了。”我莫名地累莫名地困,眼睛都不想睜。

“你的胸脯……那個……恩……”張軍支吾了老半天才說了四個字,“那,你睡吧。”

……

等我醒的時候,客廳里已經傳來烤魚的香味。江梟很高興地說福伯已經好了,又和往常一樣在前院後院忙那些花草樹木去了。我聽了頓時覺得輕鬆,當然也有點奇怪——這福伯果真是躺個半天就好了。

晚飯後,我的精神特好。小胖哥也很興奮,嚷嚷着要去參觀樓上江梟的健身房。那本來一直有些神思恍惚的張軍,一聽“健身房”,眼睛立即就亮了起來,也吵着要去操練操練。

江梟立即帶小胖哥和張軍去樓上,並揚言什麼三招之內要把他們兩個一起撂倒。

他們一到樓上,就比劃起來。我本來對那些刀劍棍棒就莫名的害怕,現在看到他們三個在我眼前動刀舞劍,更是心驚膽寒。不到三分鐘,我就手腳冰涼地回到二樓房間裏。

在沙發里靠了一會,覺得有些無聊,就起身去琴房書房轉了一圈。可是,一直迷戀鋼琴迷戀書本的我居然既不想彈琴,也不想看書。沒轍,只得又回到沙發里靠着。

我毫無睡意,心裏還亂糟糟的,電視不想看,音樂不想聽。換了幾個頻道,換了幾首曲子,換了幾個姿勢。但是無論我是靠着、歪着、躺着,甚至頭朝下來個倒栽蔥,我依然不舒服,心裏亂得像一團麻。

我再次起來,再次在各個房間裏亂轉圈。

不知怎麼的,我就進了一個紅紅的屋子。我模糊地記得,我進去之前沒有推門。難道那門本來就沒關?還是我剛走到那裏,門就自己開了?我不知道。

脊背上涼涼的,我還是有點害怕。

屋子裏的一切都和兩年前我第一次進來時一樣,還是一片紅,還是沒有任何傢具,還是只有對面牆上那個大大的相框孤零零地掛着,還是被那個紅紗蒙得神神秘秘。

相框裏究竟是誰的照片呢?

我慢慢伸出右手,慢慢地伸出。就在即將挨着紅紗的下角時,我的指尖莫名地痛了一下,我趕緊縮回手。

就在我縮回手的那一刻,一抹紅色自天而降,柔柔地蒙住了我的頭臉。

我伸手拂開紅色,居然是一匹紅紗!我叫了一聲,趕緊抓下紅紗扔掉。

牆上的相框沒有紅紗的遮蒙,很像斷流之後河床的石頭,一切都暴露在我的眼前。

照片上是一個年輕富態的女人,很漂亮。我只看到兩分鐘就認出來了——她是江梟的媽媽。因為她眼睛裏那股莫名的霸氣與江梟太相似了。看到第四分鐘時,我的心驀地涼了一下,因為我從那雙眼睛裏看到了冷冰冰的東西。

看到第六分鐘時,我“呀”地叫了聲,掉頭就往門外跑,因為我從那雙眼睛裏看到了讓我萬分恐懼的東西。究竟是什麼東西,我卻說不出來,因為江梟的眼睛裏從來沒有那種東西。

“小瑜!你怎麼了?”滿臉汗水的江梟擋在我面前,“你幹什麼了?”

“照片……照片……”我哆哆嗦嗦,語不成句,“你媽媽……好害怕……”

“你說什麼!”江梟一把抓住我,眼睛裏有莫名的火在燃燒,“誰讓你去看的!”

看着江梟的眼睛,照片上的眼睛卻霸道兇狠地擠了過來,在我的眼前晃動、重疊、飛舞,然後那眼睛忽然變成一張血盆大口,狂叫着向我撲來。

“放開我!”我奮力推開江梟的手,奮力向門口跑去。

“小瑜!”我一頭撞進一個懷抱——小胖哥和張軍正滿臉汗水地進來。

我莫名地害怕,連江梟我都害怕。我不讓江梟靠近我,我要小胖哥和張軍立即帶我離開這個屋子,離開這座別墅,甚至要離開江梟。

江梟自然不會放我走。小胖哥和張軍也一再問我好端端的為什麼突然鬧脾氣。

我什麼都不說,我只說要走。江梟什麼都不說,他只說不准我走。

小胖哥和張軍什麼都不說,只問我為什麼突然要走,問江梟究竟是哪裏惹着我了、氣着我了、傷着我了。

我橫豎都要走,江梟橫豎都不准我走。

我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難道一定要等我被那雙眼睛咬死了才放我走么。我這一哭,哭得江梟手忙腳亂,哭得小胖哥和張軍面面相覷。

胖哥和張軍問誰的眼睛咬我了。我說是江梟的媽媽的眼睛,還有江梟眼睛。

胖哥和張軍愣了一會兒,立即就對江梟橫眉冷對、摩拳擦掌:“你和你媽媽怎麼欺負小瑜了!”

一場戰火眼看就要在這豪華溫馨的屋子裏燃燒。

江梟一掌掃飛了茶几上的花瓶,那支美麗蘭花在空中盤旋了一會,“啪”地落在我的腳邊。

江梟轉身衝進那個怪異的紅門,出來時手裏抱着一個紅紅方方的東西——相框。

“哐當——”相框砸在我的腳下。

“看吧!”江梟指着地上的照片,恨聲說道,“都來看!”

“江梟,你怎麼了?”小胖哥神色緊張地問。

“江梟,這是誰啊?”張軍抱起相框,準備仔細看。

“哐當——”相框又被“哐當——”相框又被江梟砸在我的腳下。

“哈哈哈——”江梟忽然仰天大笑,“你們知道這個女人是誰嗎?”

“我媽媽!”接着又是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

“這個女人在生下我的一個月後就跟一個男人跑了!她不要我!她不要我爸爸!”

江梟掄起相框還要砸,被小胖哥和張軍奮力奪了下來。

“就是這個女人!”江梟指着小胖哥和張軍手裏的相框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說,“21年了!爸爸從不肯見我!就是因為這個女人!我恨她!我恨女人!”

我的心一顫,怪不得江梟說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愛上我了,怪不得他說他一夢到我穿花裙子就要找茬揍我,原來他骨子裏恨女人。

“哈哈哈——”江梟還在大笑,“我恨她!我恨女人!”

“嗵!”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江梟恨女人!可是!可是我的種種跡象表明我好像是個女孩!而且,為了以後能幸福地跟江梟生活在一起,我非常希望自己是個真正的女孩!面對江梟,我早已經讓自己跳入女孩的坑裏了,而且,這個坑是再也跳不出來了。可是,他卻一直在狠女人!他為什麼不早說!他為什麼不早告訴我!為什麼一定要等到我沒有回頭的路時才告訴我他原來一直在恨女人!“

我慢慢從地上站起來,慢慢向門口走去。

“小瑜!”一個身影飛到我的面前,接着我就被緊緊抱住了。

“放開我!”我竭力掙脫那個懷抱。

“瑜兒,”江梟滿臉淚痕,“難道就因為那個女人,你就看不起我了,你就不再愛我了么?”

我不知怎麼的就笑了:“你恨女人,你還會愛我么?你還會愛我媽媽么?”

“瑜兒!我愛你!我愛媽媽!我愛我們的媽媽!”江梟定定地看着我,伸着手,想再次擁抱我。

“你這個騙子!”我不知怎麼的就一巴掌打了過去。

“瑜兒!”江梟痛叫一聲,撲過來狠命地抱住我,撕聲裂肺地叫道,“除了你和媽媽!我不愛任何女人!”

接下來的情景,很讓人難堪。

江梟坐在地上,死死地抱住我,一次又一次地說愛我,每說一次就要狠狠地咬我一口。小胖哥和張軍站在一旁,臉紅一陣白一陣,不走開不好,走開也不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無法忍受被噬咬的疼痛,大哭着喊小胖哥張軍救命。

可是,小胖哥和張軍剛試探着走近了一步,就先後被江梟一掌掃得後退了十幾步。

“江梟!”小胖哥和張軍同時飛身近前。

“瑜兒!”江梟又咬了我一口,對着我擠了擠眼睛,邪邪地笑了一下,“待哥哥去打發了那兩個礙事的傢伙!”

“梟哥哥!別!”可是江梟已經騰身而起,而他的手早在他起身之前就已經雙雙出擊!

就在江梟的手即將挨到小胖哥和張軍身體的那一刻,身後的大門“嘭”地一聲撞開了——“少爺!不好了!老爺回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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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戀・我的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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