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等我回來，我們就結婚。
回到警局上班的第一天，她滿腦子都是昨天他跟她說的話。
她的愛，真的像倒吃甘蔗一樣，越吃越甜，而且滿足……李歡樂兩手支着下巴，想像那甘蔗的滋味……不，應該是幸福的滋味！
等他回來就結婚……她假設着將來與他生活在一起的景象，一定多采多姿，當他對自己生氣的時候，她還可以祭出法寶：兩人在床上講和……
呵呵！這招多另類呀！
對了，打電話給媽，跟她說她要結婚了，媽一定會嚇一跳的！
愈想愈興奮，她拿起話筒——“媽，是我啦！”
“你這個死丫頭，我沒打電話叫你回來，你就不必回來啦？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你媽……”
“媽，我要結婚了。”她插嘴道，好心情的她並不在意他母親怒吼。
“什、什麼？”一聽到結婚兩個字，李母的反應很大。
“我要結婚了，對象是……”
“你們偷來暗去多久了？對方家世怎樣？有沒有錢？帥不帥？”
“媽，我們生米都煮成熟飯了！你才來問這個，會不會太晚了？”
“什麼？你該不會被騙失身了吧？完了！老頭子……你快出來，歡樂失身了……”電話那頭的李母大吼大叫，刺得李歡樂的耳膜快破了。
“媽……冷靜冷靜。”她壓低聲音，早知道他母親反應這麼大，她就等回家再說。
“你叫我怎麼冷靜？對方是誰？我派你爸去槍殺他？”
又來了！李歡樂翻了一下白眼，媽媽老是忘了爸爸已經沒有槍了。
“媽……他的槍法比爸好很多耶！而且他是神射……”
“什麼神射？是不是他強迫你？你不會拿槍抵着他喔！”
“他沒強迫我啦！是我強迫他……而、而且，他也有‘槍’呀！”
若要算仔細，他還比她多一把哩！
她想到他的另一把槍，嬌羞的小臉泛起紅暈，熱燙燙的，教她趕緊垂下頭，免得教人撞見。
“媽，回去再跟你說啦！反正我要結婚了，你就不必再費心替我安排相親了，記得喔！”說完，她便先將電話掛了。
等他回來……嘿嘿，她暗笑在心，愉悅的心情教她沒問他的歸期……
呃……倏忽，她的臉色一變，強烈的胃酸由腹間湧上，衝進她的喉嚨，她快步地離開座位，轉往廁所。
“嗯……”嘔吐的聲音之大，連她自己聽了都渾身起雞皮疙瘩，抱着馬桶吐了一陣子，直到舒服了才抬起頭來。
她蹲在一旁喘息，心忖，最近胃一直不舒服，要不要去看醫生啊？
先吃胃藥好了，沒好再去看醫生……她決定着，想起這幾天都因為胃不舒服而沒什麼胃口，八成是補的東西吃太多了，才會這樣。
她將穢物衝掉，想轉身洗手，不料，一陣酸意襲來，她又飛快地踅回馬桶邊吐，但這次只是乾嘔，吐不出半點東西，三番兩次地猛力乾嘔，幾乎耗掉她的力氣，此時，她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了，只能靠在牆邊休息。
“好累！”
“歡樂，你在裏面嗎？”是黃孝憲，他敲着廁所的門。
“嗯，什麼事？”
“你朋友打電話找你。”
“喔！我馬上來。”她匆匆洗個手，離開廁所。
“…喂！”
“你去哪裏了，怎麼這麼久？”李佳紜抱怨道。
“我在廁所，胃很不舒服。”
“你要不要去看醫生。啊？”
“不用啦！吃吃胃藥就好，對了，你打電話來幹嘛？”
“我是想問你今晚還要不要煮飯，我下班順道去黃昏市場買材料。”
一聽到食物，作嘔的感覺又來了。
“嗯……佳紜，我不行了，我先去吐，等不再打給你！”
“喂喂喂？”李佳紜的大吼大叫透過話筒傳來。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很重要！
“幹嘛……”她的聲音拖得長長的，像是真的很不舒服。
“你想有沒有可能天上掉禮物下來了？”
“啥？”她知道禮物可能變怪物，也可能變玩笑，她實在不懂佳紜指的是什麼。
“唉……就是你可能懷孕了！”
“懷孕？”李歡樂大叫，引來同事們的奇異目光，她朝他們乾笑之後，悄聲道：“你是說我吐了是因為懷孕？”
愈想愈有可能耶，她住在醫院快兩個月，一片衛生棉也沒去買過……
“有這個可能。你去醫院檢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對喔！那你快點開車來載我，孕婦可不能騎摩托車。”
“喂，你不要又公器私用喔！叫薛廷磊載你去！”
“不行啦！還沒有確定怎麼告訴他？再說他要回高雄了耶！”
“那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
“也不是這樣說啦！總之你快點來載我啦，你跟你的主任說警察約談你，要你協助辦一個家暴案，就這樣。”她急道。
被佳紜那勁爆的話一嚇，她都忘了想嘔吐的生理反應，還能靈活運用職權，瞎掰出一個請假的好理由。
“家暴案？”
“笨，當然是借口啦！快點來喔，就這樣了。”她也要快點去填外出單。
掛下電話，她衝去拿表單，但跑了兩步想到腹里可能有胎兒，又秀氣地緩緩走向放擺表單的矮櫃。
忽而亂、忽而靜的舉動，令她的同事們看得是滿頭霧水。
結果證明，她真的懷孕了。
“……回去后要告訴廷磊。”李佳紜邊開車，邊看着自醫院門口出來，便一直沒停止過傻笑的李歡樂。
“不行！等他從高雄回來的時候再告訴他好了。”她要給他一個驚喜。
“你又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來了？”
“他就說很快了嘛！佳紜，我們先去買小嬰兒穿的衣服和鞋子好不好？
去麗嬰房好呢？還是愛的世界……思，去百貨公司，停車比較方便！“
李佳紜受不了似地看她，“都不知道小孩是男是女，你要怎麼買？我們先回家……不對不對，先繞去超市買蘇打餅乾，醫生不是說可以舒緩嘔吐嗎？”
“說的也是，那我們還是去買餅乾好了…”嗯，不對，我不想吃餅乾。
我想吃巧克力，還有披薩。“
“好好好，隨便你！沒想到懷個孕會讓人食慾大變！”
稍晚——“你在偷笑什麼？”薛廷磊一進門，便將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今晚的她特別打扮過——民族風味十足的絲織上衣，飄逸的長裙將她的腿部曲線拉長；銀制的手鏈和耳環，讓她看起來如異域來的舞姬般，更增添她的嬌艷動人；唇上點着桃紅色的誘人唇彩，讓人巴不得一湊而上，攫住她那勾人的小嘴兒……
下腹有股騷動，他暗忖怎麼自己老要不夠她。
他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瞥向餐桌已經擺好了熱騰騰又豐盛的菜，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這麼豐盛？”
“哦，你就要離開了，我和歡樂打算幫你餞行。”李佳紜解釋道。
“是嗎？”他側頭看李歡樂，她嬌羞地點頭。
“其實不必送行，我還是會回來……”
“要的，你來台中，我們也沒能好好招待你，下次來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哦……那我就不客氣了。”
“不必客氣，坐下來吃吧！”
李佳紜招呼了下，后又收到李歡樂投來的目光，便找了個借口溜了，留他們兩人獨處。
“廷磊，如果我懷孕了，你會怎樣？”她等他吃了將近一半時才問。
他兩眼圓瞠，訝道：“你懷孕了？”
“沒有啦！我是說如果、如果。”他的反應這麼大，該不會是不喜歡這件事吧？
驀地，她心中一陣緊張。萬一他不喜歡怎麼辦？
“沒有你還問我，嚇了我一跳。”他繼續扒了兩口飯，眼角餘光掃到她沒動筷，轉頭問道：“你為什麼不吃？”
“為什麼會嚇一跳？怎麼，我懷孕很可怕嗎？”她對他的反應，非、常、不、悅。
“不是，這個時候懷孕我擔心你身體有影響，你難道忘了前陣子你住院，吃了這麼多葯，要是影響到胎兒那就不好了。”
原來…
李歡樂隨即熱淚盈眶，想說的話在喉頭裏卡住。
好感動喔！原來，他是在擔心她……
她又誤會他了。
“廷磊，你好愛我，對吧？”她撲了上去，倚在他懷裏。
原以為他會拍拍她的背，然後順勢滑下去，然後就脫衣服……
可是，他竟然推開她，平靜地說：“傻瓜，快吃飯。”
他居然選擇迴避問題！
可惡！難道他不知道孕婦最需要籠罩在愛的氛圍里嗎？歡樂，氣悶地連動筷都不想動。
“你不吃？”見她氣嘟着嘴的樣子，他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生氣。愛上她之後，對她的脾性是抓到一些些了，但反覆無常，他還在適應中。
“對啦！”李歡樂悶悶地應了一句，對他這種反應實在很不滿意，不管怎麼說，她都希望再得到他的口頭承諾和愛的宣告呀！。他真是一點也不了解女人吶！
不，也許他是太驕傲、目中無人了，才會以自己的感覺為中心，來衡量每個人……
可他忘了一件事，她不是一般人，是他的愛人吶……
她怔怔地看着他一口接着一口的吃飯，心頭更悶了。
隔一天——兩人在警察局前的停車場做着告別。
“等我！”薛廷磊只丟下兩個字，在外人面前，他依然是那冷酷的面貌。
“我會的。”
“那……再見。”生平第一次，他說話的態度有了遲疑、話里摻雜了難過的心情。
“再見。”
她捨不得地離開車窗，讓他關起窗，開車離去。
車子才駛離不到五十公尺，李歡樂便哭成淚人兒了。
一旁跟着送行的黃孝憲見狀，嗤笑出聲，他翻了翻白眼，像過去一樣，當她是哥兒們的拍了拍她的肩頭，說道：“你們感情沒這麼深吧？你竟然哭成這個樣子？”
“嗚……你不懂啦！”她揮去黃孝憲的手，那裏不是他能碰的。
現在她可要為薛平……不，薛廷磊守身，就算、就算是苦守寒窯十八年也……
呸呸呸！什麼十八年，太久了。十八小時還差不多！
“我哪會不懂啊？不就是你喜歡他咩！”
“哪有這麼簡單！”他們都私定終身了說。
“嗯……是複雜了點，你喜歡他，他卻對你沒感覺……你準備失戀吧！”
黃孝憲沉吟了下，還是說了。
“你說什麼？”
孝憲是啥意思？
他憑什麼說廷磊對她沒有感覺？
他又不是廷磊！
“局裏的人都知道啊！他說他對你沒感覺。”他是覺得這種事足愈早知道，受的傷害愈少啦！
之前她—宜住在醫院裏，沒機會告訴她，現在薛Sir回去了，他一定不會再來了。
距離，還有時間，他相信她會想開的。
“他說的？”李歡樂收起眼淚，改將憤怒裝盛在眼眶裏。
“沒錯啊！不信你問小李子、銘哥他們都知道，那天我們上館子……”
他正要舉出實例。
“不必說了！可惡……”對他沒興趣還對她上下其手，昨夜的歡愉難道是她在作夢？
可肌膚隱約還傳來他指尖的觸感，怎麼可能……是她的夢境？
但他為什麼會公開向大家表示他對她沒感覺？
是厭惡她到極點了，才給她這樣的難堪吧？
他在她面前是一回事，在別人面前又是一回事……分明是愛情大騙於！
是她愚蠢至極，才會相信他；還說什麼他要回去辭職，然後到父親的公司幫忙一陣子，見他個大頭鬼，分明是落荒而逃嘛！
想到這裏，她想起自己沒有他父親公司的電話，也不知道他的住處……一連串的疑問加起來就是等於“叛逃”！
愛情大騙子絕地大叛逃！
好，給她等着，害她掉這麼多眼淚，她一定會報仇的，一定……
她咬着牙，誓言要找他算帳。
“歡樂……歡樂！你不要太難過，天涯何處無……”
“無你個大頭鬼，氣死我了！我要請假！”
“你好端端的請什麼假？又要假公濟私啦！”黃孝憲搖頭，真是會濫用職權的一個女人吶！
“失戀假！不請不行。喂，你給我進來當我的職務代理人。”她在階梯前令道，黃孝憲也只有苦着臉跟上去，誰教他要多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