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夏子康趕到了公司,但還是遲了。夏光平已經好整以暇地跟公司的一級主管坐在會議室里等他。他可以說是如坐針氈地撐過了會議過程,並且心知肚明在他出了會議室后,肯定逃不過父親的炮轟。
“我已經儘快了!”會議結束,夏子康尾隨着夏光平進入自己的辦公室里,他還不忘裝出一臉無辜地看着自己父親一張令人想退避三舍的臭臉,“你知道的,我不會開車。”他拿出他那一百零一個的爛理由。
“你給我坐着!”夏光平不悅地指着面前的沙發。自已可不想跟兒子談話時還得抬頭看他。
夏子康依言坐下。
“你昨天晚上去哪裏?”夏光平問。
他考慮了一會兒,斟酌回答,“爸,我這麼大的人了,晚上應該有屬於自已的私有時間吧?”
“當然!”夏光平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有人在天母看見你跟JR的二公子一塊喝酒。”
“是嗎?”他的反應只是聳了聳肩。
“就這樣!”夏光平看着他似乎不打算解釋什麼似的。不由得怒火漸熾。
“爸,”夏子康無奈地開口解釋,“我只是交個朋友罷了,你沒必要發脾氣吧!”
“對方是JR的人!”夏光平不懂這個一向優人一等的兒子為什麼這麼愚笨,竟跟敵手交朋友。他可不想還沒進棺材,就看兒子開始敗家。
“JR的人又怎麼樣?”他不由得埋怨這世界還真是小,跟行雲喝個酒,也會被熟人撞見,還這麼快就傳進他父親的耳朵里。
“他是敵對的公司!”夏光平再也忍不住發火,“更何況,他還是JR的二公子。”
“爸,時代已經變了,”夏子康說道,“公私我會分明,不用你教我,就算在公事上是敵人,並不代表私底下不能當朋友。”他看到自己父親臉上的不認同,還是硬着頭皮說下去,“更何況昨天跟我喝酒的是傅行雲,又不是傅行風,你應該知道傅行雲根本就不過問公事,我跟他交朋友,你不用擔心。”
這個時候,他聰明地將自己與行風早就熟識的事情隱瞞住,他可不想讓父親再受刺激。
“話不能這麼說,傅行雲再怎麼說都是——”
“我自有分寸,”聽到敲門聲,夏子康連忙叫門外的人進來,他真是受夠了父親的大驚小怪,“總之,我與博行雲的交情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所以你放心吧!”
天知道,現在行雲還在他家裏呼呼大睡,夏子康忍不住在心中對天一翻白眼。
林竹宸戰戰兢兢地進了總經理辦公室。她早有耳聞董事長是個不好伺候的老頑固,就連子康都認同這句話,所以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個送茶水的工作,就令她緊張得發抖。
“對了,爸,”夏子康看到林竹宸不自在的表情,不由得鼓勵一笑,“她是我的秘書。”
夏光平嚴謹的目光仔細地打量林竹宸,“以前在哪裏工作?”
“我今年才畢業。”她不卑不亢地回答。
“今年才畢業?”夏光平丟了個不悅的目光給夏子康,“沒有工作經驗,這份工作做起來很吃力吧?”
她愣了一下,最後還是老實不客氣地點點頭。
“你啊,”夏光平看著兒子,“當初有個好秘書不懂得把握——”
聽到夏光平起個頭,夏子康就知道父親想說什麼了。一定又要說自己平白無故地把他的兒媳婦給看跑了,不過天地良心,自己跟芷琳就是少了那麼一丁點兒感覺,更何況人家現在都羅敷有夫,再談這個,似乎太遲了。
“爸,我很忙,有什麼事回家再說。”夏子康舉雙手投降。
“回家再說?”夏光平聞言,不由得挖苦他,“你有時間跟朋友喝酒,就不會有時間回家?更何況家裏還有人會提醒你,要你結婚,你更不可能會回去。好險,我還有一個子瑜,不然我肯定被你氣死!”
“對!子瑜很乖,所以你回去看她吧!”夏子康唯唯諾諾地將夏光平送出大門,門一關,他不由得鬆了口氣。
林竹宸站在一旁,疑惑地看着他如釋重負的表情。
“他雖然是我爸爸,但我還真不喜歡跟他說話。”這話縱使聽起來有點不孝,但他還是扮了個鬼臉看着林竹宸說道,“他一向只會挑我毛病,我這一輩子唯一做對的一件事就是挑了個好秘書——我指的是我的上任秘書。不過,這件事也隨着芷琳嫁給別人之後,便成了一件大罪。”
“董事長……希望你娶——芷琳?!”雖然這不是她應該過問的,但林竹宸還是忍不住地開口詢問。
夏子康也沒存隱瞞地點點頭。
“那你為什麼不娶她?”話一脫口而出,林竹宸就想咬斷自己的舌頭。她真不知道曾幾何時自己變得那麼雞婆。
他帶笑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她多管閑事,反而老實地回答,“我跟她沒有那種來電的感覺。”
看着他的目光,林竹宸不由得赧然,連忙告退,推說有事要做。
“等等,”夏子康叫住正要退出辦公室的她,“去我家一趟!”
“什麼?”她沒聽清楚。
“去我家一趟。”他再一次重複,“我忘了件傳真資料在家裏,你去幫我拿來,這是我家的鑰匙,”他丟了一串鑰匙給她,“順便你自己也打一副。”
“什麼?!”這次林竹宸的口氣含着驚訝。
夏子康看着她。他還真對自己這個寶貝秘書沒轍,英文不好也就算了,不會開車也就罷了,現在竟讓他發現她耳朵好像有問題……他忍不住仰頭大笑。
聽到他突如其來的笑聲,林竹宸臉上浮現紅暈,“夏……夏總……我……”
夏子康收起笑聲,看着她一臉不自在,講話也結巴起來,他只手撐着下巴,專註地看着她。
林竹宸真希望自己有勇氣叫他不要這麼看着她。她低垂自己的目光,看着墨綠色的地毯。
“去打把我家的鑰匙,”夏子康柔聲說道,“因為以後我可能需要你常常進出我家……”他頓了一下,果然看到林竹宸猛然抬起頭,驚訝地望着他,他費了好大的勁才使自己不當場笑出聲,避免自己的秘書想找地洞鑽,“我以後需要你常進出我家——拿東西。”
“噢!”林竹宸合上自己原本驚訝而大張的嘴,心知肚明自己又在他的面前出了丑。
“快去吧!”夏子康說道,“早去早回。我還有點事要跟你討論。”
她點了下頭,緊握着鑰匙,趕忙辦事去了。
***
林竹宸拿着鑰匙進門,原本她預期人目的會是一個屬於單身男人的凌亂房間,沒想到眼前的房子卻乾淨得像是預售屋一樣。
她在玄關脫下鞋子,穿上室內拖鞋,踏上以樺木為質材的實木地板,想着夏子康的指示,通過開放式的廚房,走進長廊,她記得子康提及書房在右手邊。
她伸出手,扭開門把,入目的卻是——
“對不起!”她連忙將門給合上,臉紅得跟番茄一般。沒料到子康的房子裏竟有個大男人,而且還是近乎全身赤裸的大男人。
傅行雲迷迷糊糊地揉了揉頭,將門給打開,赤裸的上半身探了出來,“你怎麼在這裏?”
林竹宸手足無措地看了他一眼,“我來幫夏總拿東西。”她連忙匆匆地移開視線。
傅行雲看到她的模樣覺得好笑,故意慵懶地問:“拿什麼?”
她飛快地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這是什麼意思?他再也忍不住地大笑出聲,“他叫你回來拿東西,而你不知道要拿什麼?”這個秘書果真寶貝到家。
傅行雲壓根兒不知道自已的出現形成了林竹宸的壓力。
“我……”緊張地吞了口口水,她還是什麼都沒說。
“算我服了你了。”他折回卧室,拿起無線電話,找了夏子康,問了幾句,便將電話給掛上,“待會兒我送你回公司。”
說完這句話,他便越過她到對面的書房,在書桌上拿了份被封起的公文袋,然後把它丟給她。
林竹宸連忙伸手接着,然後將公文袋緊抱在懷中。
“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不會撲過去!”瞄了她一眼,傅行雲覺得自已彷彿是只大野狼。
“對不起!”林竹宸忙不迭地道歉,“我只是不習慣……”她又瞄了他一眼。
“喔!”看到她的目光,他立刻理解了她的不自在,“我去穿件衣服。”
傅行雲再次回到卧室,將衣物給穿戴整齊。一整晚沒回家,他可以想見自己回到家面對父親時,將會是什麼模樣。他跟子康兩個人不單是個性像,就連兩人父親的個性也像,似乎兩人的父親都挺不滿意自己的兒子似的,總是不停地挑毛病。
不過子康比他好多了,他忍不住心想,畢竟子康還有辦法從家中搬出來,而他這個超級大米蟲,得靠家人接濟才活得下去,所以他很認命地與父親同住,然後天天發生摩擦。
“走吧!”傅行雲甩着鑰匙圈,招呼着林竹宸離去。
她啞口無言地跟在他身後,看他自在地開起冰箱,拿起牛奶,仰頭喝了一大口,又放回去。心中不由得升起疑問,好奇眼前這個男人與自己上司的關係!坐在傅行雲的車上,林竹宸不發一語,幾自沉思。
“你很安靜。”雖然到子康的公司只要一點時間,但短暫的沉默還是令他很不自在。
她聳了下肩,“我不知道要說什麼。”
“你不會很驚訝我出現在子康的家裏嗎?”傅行雲問。
她考慮了一會兒,最後勉強一笑,“我想,這不在我的工作範圍之內。”
“但是你還是很好奇,”他一臉瞭然地望着她說。
“我的上司有交友的自由,”林竹宸儘可能使自己的話婉轉點,“我無權過問。”
“你放心吧!我跟子康都很正常。”傅行雲文不對題地開口。
她愣了一下,驚訝地望着他,車子正好停在華新集團的辦公大樓前。
“你心中不是很好奇我跟子康的關係嗎?”傅行雲看到林竹宸的目光反而覺得奇怪,“我已經說了,我跟子康很正常,我只愛女人,不過就算我愛男人,我也不會看上他,我們是朋友,同病相憐的朋友。”
她看着他好一會兒,久久,“你沒有必要跟我說這些!”
“我知道!”他理所當然地點點頭,“不過我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心中覺得有義務要跟你解釋。”
這個男人……一方面驚訝於他洞察人心的敏銳,一方面又覺得他有些瘋癲。
“謝謝你載我回來。”對他輕點了下頭,林竹宸推開車門下了車,抱起公文袋走進公司。
自己或許該惡劣點耍點小手段。看着林竹宸離去的背影,傅行雲不由得覺得自已心太軟。他若騙那個單純的小秘書說,子康是同性戀,應該會有場好戲看,思及此,他不由得莞爾,他或許有時不太正經,不過這種棒打鴛鴦的事還是少做為妙,以免報應落在自己身
上。
“你在想什麼?”夏子康喝了口擺在面前的紅酒,看着林竹宸目光毫無焦距地看着遠方。
林竹宸收回自已的目光,輕搖了下頭。
夏子康看她不想說,也不勉強,招來侍者收走桌上用剩的餐點。
“我也吃飽了。”她示意侍者一併將她的餐具給收走。
看着她幾乎沒動過的牛排,夏子康淡淡一笑,什麼都沒說。
“我的陪伴似乎讓你不自在?”他露出歉然的表情。
聽到他的話,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你怎麼會這麼說?”
“因為你吃地很少,”夏子康側着頭,想了一會兒,“你直視我的目光不超過三次,或許該說,你根本都不看我。”
“我……”林竹宸一緊張,又開始結巴。
“我下個星期要去泰國,”夏子康神色自若地不把她的緊張給點明,只淡淡地陳述,“我不在台灣這一陣子,你得要獨當一面,我想……你應該沒問題吧?”
“我不知道。”林竹宸老實地回答,“不過,應該沒問題吧!”她想了一會兒才說:“我送你去機場。”
“不用那麼麻煩。”夏子康一笑,“你送我去,又得搭車回台北,一來一往太麻煩,我跟工地主任一起去就可以了。”
看來他會錯了意,林竹宸進一步解釋,“我的意思是說,由我開車送你去機場。”
夏子康自知不應該,但他還是忍不住驚恐地睜大了眼。
“別露出這樣的表情,”她嘟起了嘴巴,覺得她可以把他的表情視做某一種程度的侮辱,“我買了輛二手車開了快一個月,我自認我還有能力載你去機場。”
他聞言,揉了揉太陽穴,最後有些為難地露出一個笑容,“關於這個問題,我們下次再談。”
“夏總!”林竹宸不悅地喚道。
夏子康覺得太陽穴隱隱作痛。竹宸似乎愈來愈像芷琳,不悅的時候也喚他——夏總!
“反正還早,”他推託着,“我們到時候再說。”
“下個禮拜的事,你竟然說還……”
他拍了拍她的手,“下午要開會,我要回去準備資料,我們快回去吧!”
夏子康站起身去付帳,林竹宸嘆了口氣。她真不懂為什麼子康會對她開車的技術那麼沒信心?雖然上次載他的經驗不好,但不代表她不會進步,她已經打定主意一定要子康讓她送他去機場,證明她雖然不算個稱職的秘書,至少開車這檔子事還難不倒她。
***
踏出補習班已經快九點了,林竹宸看了眼表,呼了口氣,感到眼皮就快要垂下來了。
為了工作,縱使再怎麼討厭英文,她還是硬着頭皮報了一個名為商用英文的班級,一星期上課三天,每天一個半小時,價錢貴得嚇人,一個月就要上萬元,簡直就要搶人似的。
身在台灣,為了放眼天下……正確點來說,是讓子康刮目相看,就算再貴,她也認了。
曾幾何時,那個看似玩世不恭、對她毫無要求的上司對她的看法竟然如此重要?看着大空一片灰茫茫,她不由得感嘆,台北真不是人住的地方,但她又不想回彰化相親,所以還是……認了。
她無意識地走在行人路上,單肩背着背包,若她夠聰明,就應該加快自已的速度,畢竟回到淡水時間也不早了,不過她就是提不起勁,緩步到停車場取她花了十幾萬買的一輛國產福特。這筆錢是她拉下臉跟爸、媽開口要來的,不過她也得付出代價,不過也不該這麼說,自從畢業后,她就沒回過家,答應父母的要求回家一趟其實也不過分。
要不是她爸、媽逼她太急,其實她是很樂意回家的。畢竟一個人出門在外,好像凡事都少了點溫情似的。
上了車,也不知着了什麼魔,她竟然將車開到“華新”的樓下,直到停在“華新”的大門口,她才猛然回神。
抬起頭,頂樓的辦公室似乎透露了些許的光亮。但她又擔心是自己的錯覺,正在猶疑該不該上去時,長得人高馬大的警衛先生已經走到她的車旁。
“李先生。”林竹宸將車窗搖下,露出一個笑容。
她口中的李先生低下頭,認出她說:“原來是林秘書,我還在想怎麼一輛車停在大門口這麼久還不走。”
“夏總還沒下班嗎?”林竹宸問。
李先生想了一會兒,然後搖搖頭道:“我沒看到他下來,我想應該還沒下班吧!”
“那我上去找他,”話一出口,她便看出警衛露出好奇的表情,她立刻話鋒一轉,“他剛才打了通電話要我送份資料,不過我正在上課,現在下了課,我順便送資料過來,到了這裏,我才擔心他已經走了。”
“原來如此,”李先生了解地一笑,“你把車停在這裏就好了,如果有拖吊我再幫你移車。”
“謝謝。”林竹宸下了車,心中還不忘對自己的機智加以讚賞。曾幾何時,她竟然能將謊話講得如此流利,出了社會果然就是不一樣。
她腳步輕快地走向夏子康的辦公室,意外地聽到未完全合上的門扉傳來夏子康與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這聲音渾厚低沉,她的印象所及,似乎沒有聽過這個聲音。她再仔細一聽,才發現不對……似乎還有另一個陌生的聲音,這聲音竟意外地令她感到打心底發寒。
她在心中自嘲自己荒謬,怎麼會有人的聲音讓人打心底發冷,她肯定是被最近寒冷的天氣給弄得神經錯亂了。她站在門邊,抬起手,準備敲門,又有點遲疑,她擔心自己的突然出現會打擾了夏子康和房裏的人。
“誰在門外?!”
這個聲音令林竹宸心中一驚,她自覺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在她發愣之時,門被由內向外拉開。
她抬起頭,一張有着立體五官的英俊臉龐出現在她的眼前。
黝黑的皮膚,身軀健壯,他是個令人一眼難忘的男人,不是因為他的英俊,而是他的眼晴。彷彿想看穿人似的深不可測,她的神經莫名地感到緊繃。
他退了一步,眼睛試探似的在她身上打量,這男人周遭似乎隱約透露着一股她說不出的野蠻力量,他緩慢的動作竟意外地令她想起一隻蓄勢待發的獅子。
“你是誰?”他的口氣有着冷冽,似乎她答不出話,他就會拿出一把刀把她殺了似的。
林竹宸倒抽了一口冷氣。這輩子,她沒怕過任何人,就連高中時代與同學因為好奇,一票人去看飆車族飆車而與不良少年發生衝突時,她也沒那麼怕過。
“別嚇壞了我的小秘書!”就在她手足無措時,夏子康和善的笑臉出現。
一看到夏子康,她鬆了口氣,立刻躲到他的身後。
夏子康看到她的舉動,忍不住仰頭大笑。看來他的好同學真的嚇壞了他的寶貝秘書。
萊恩冷冷地看了林竹宸一眼。他還以為這個時間來子康的公司不會受到任何人的打擾,看來他錯得離譜。
“喂,你別走!”夏子康拉住打算離去的萊恩,“你實在很沒有禮貌,我還有話沒問完。”
萊恩輕將手拉回,“跟你交談,只會浪費我的時間。”
“這是侮辱,”他不滿地表示,“至少,你該向我的秘書說聲對不起。”
萊恩雛起眉頭,睥睨了林竹宸一眼。
看到這個眼神,林竹宸毋需更多的暗示,她忙不迭地搖着頭。“不用了!”她囁懦地說。
見到她唯唯諾諾的樣子,萊恩的腦海里浮現了一個人影,令他的眼神驀然一柔,“我很可怕嗎?”他問。
林竹宸猛烈地搖頭,她的否認來得唐突,一點誠意都沒有。
“我很可怕,至少在你的眼中,”萊恩譏諷地一揚嘴角,“我為什麼可怕?”
看了他一眼,林竹宸聳了聳肩,她也答不上來,眼前的男人長得很英俊,但他就是有那種不怒而威的氣勢。
“萊恩,夠了!”夏子康的表情一沉喊道。若有可能,他希望萊恩不要再進一步嚇壞竹宸。
“夠了?”萊恩似乎在玩味夏子康的話,重複了一次,最後他轉身,打算離去。
“她讓你想起了Moon嗎?”
這個聲音的響起,使林竹宸這才注意到辦公室里另外還有一個人。她轉過頭,就見原本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緩緩站起身,他的動作緩慢而自在,站在夏子康身旁的穩重氣勢令人震懾。
萊恩的身軀因聽到這句話而一僵,但他沒有回頭。
“她死了,你變得更冷酷、更不容易親近,難道你自己沒感覺嗎?”不在乎萊恩是否有回答,站定在夏子康身旁的男人繼續說道。
萊恩依然沉默,腳步堅定地往門口的方向而去。
“萊恩……”不顧他的叫喚,萊恩頭也不回地離去,見萊恩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夏子康嘆了口氣,面對傅行風,“你到底搞什麼鬼?!他心情已經很不好了,你為什麼還要跟他提Moon?”
“Moon已經死了,為什麼不能提她?”傅行風實際地反問。
“人有感情,不因為死亡而改變,”夏子康聞言,心中對他感到沒轍,“他愛Moon…”
“只是一個女人!”傅行鳳冷血地嘲諷,“只要再給他一個女人,他會忘了她的。”
“若說萊恩瘋了,你也是,”夏子康感到心中的火氣漸升。縱然是好友,他也不能忍受行風口氣中所表達的不在乎,“我真不敢相信這些話竟然出自你口中,難怪行雲不願意跟你一起工作,你簡直冷血得令人生氣。”
“我不需要任何人來提醒我這點,”傅行風瞄了眼林竹宸,“我先走一步!”
傅行風離去之後,室內一片沉默。
林竹宸可以輕易察覺夏子康心中所散發的怒氣,他似乎在為方才離去的那個冷漠男人的話而感到不悅。
“我是不是出現的不是時候?”久久,林竹宸不安的聲音劃破沉默。
夏子康揮了揮手,“沒這回事。”
“你確定嗎?”方才那兩個男人給她的感覺都不是頂舒服的,她看着夏子康,就見他一臉疲累。
“再確定不過。”夏子康揉了揉後頸項,走到辦公桌后坐下,“你怎麼會回公司?”
“我剛下課!”林竹宸說道,“回家挺無聊的,所以繞來這裏看看,看到你還沒下班,就上來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我快餓死了。”他呼了口氣說道,“我敢肯定我一定會賺很多、很多錢,十輩子都花不完的錢,然後在壯年之時,因為勞碌而死在病床上,然後被風光大葬,再然後——這世上的人,就再也記不起有我夏子康這一號人物!”
“你在胡說些什麼?”林竹宸忍不住恥笑他,“你不過就一餐沒吃罷了,有必要把自已講得那麼可憐兮兮的嗎?”
夏子康嘆息,“若你是我,你就不會認為我把自己講得可憐兮兮。今天我過得真是熱鬧非凡,使我也語無倫次了起來,”他站起身,拿起外套穿上,“願不願意陪我去吃個東西?”
她點點頭,“可以!不過,你該不會又要喝豆漿吧!”
絕大部分的人喜歡喝牛奶,不過這不包括夏子康,因為他喜歡喝豆漿,牛奶根本是連沾郁不沾一口。
“今天換個口味!”夏子康想了會兒,“知道薑母鴨吧?”
“知道,不過我不吃那種東西的。”林竹宸立刻表示。
“那種東西?”他對她的形容感到莞爾,“嫌它不夠高級嗎?”
“不是,”她不由得氣急敗壞地澄清,“我不吃加酒的湯湯水水。”
“那有什麼關係,”夏子康不在乎地說道,“反正你是陪我吃,你可以選擇不要吃。”
聽到這話,林竹宸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她對天一翻白眼,沒辦法,對他沒轍,只好捨命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