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電梯門一開，蘊如立刻一馬當先地衝出去。

祺軒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跟了出去，看到她衝進化妝室，他只好在外面等待。“怎麼回事？”一看到她出來，祺軒急急地迎上前詢問。

“你說呢？”蘊如沒好氣地反問。

“你活該啊你！”祺軒看着她略顯蒼白的臉色，語氣不禁軟了下來，關心的問：“早餐都省了，我懷疑你能吐些什麼東西？”

“我已經很難過了，你不要一直訓我好不好？”蘊如推開他，還不忘警告道：“你最好不要告訴Janssen這件事，不然我跟你沒完沒了。”

“為什麼不告訴他？他是你肚子裏孩子的父親。”

“不要再讓我聽到這句話。”蘊如生氣地嚷道：“他跟我已經毫無瓜葛了，現在我只是他的職員，等過一陣子之後，我們就不會再見面了。”

“這只是你一相情願的想法，Janssen若是硬要把你留下，你就不可能逃得掉。”蘊如對他的話嗤之以鼻，反正她說到做到，就不信自己會被Janssen製得死死的。“我好多了，你快點去上班，不然遲到了多冤枉。”

“你確定沒事嗎？”祺軒不忘關心的問。

“沒事。”蘊如推着他住他的部門走去。“我壯得跟條牛似的，怎麼可能會有事？不要瞧不起我。”

祺軒看見她的臉色已經不像剛才那般蒼白，才放心地走向自己的辦公室。蘊如晃晃猶有些許昏眩的腦袋，心中暗暗發誓，以後一定不要再生小孩折磨自己。隨後，她又在心中自嘲，她哪還有以後，根本就是多慮了。

“商小姐，你的臉色好像不太好。”

正要走向總裁辦公室的蘊如，聽到有人跟她說話，轉過身看到一個職員關心地詢問自己，她記得他好像叫作許君生。

“沒什麼，”蘊如回他一笑，“只是胃有點不舒服。”

“我扶你吧，我看你好像有點站不穩。”他好心地說。

蘊如沒有拒絕他，反正別人只是想表達關心之意。

“你們在做什麼？”

忽然而至的怒斥聲令辦公室內所有的人一愣，全都朝着聲音的來源處看去。蘊如也跟着轉頭，看到Janssen一臉兇惡地站在門口。她皺起眉頭，不知道他在發什麼火。

Janssen走向他們，把將許君生推開，自己伸手扶住蘊如。

“你幹什麼？”蘊如生氣地問。

“你在做什麼？”Janssen沒有理會蘊如，逕自質問許君生。

“我……”許君生被總裁的怒氣嚇了一跳，他指指蘊如又指指自己，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解釋，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事。

“他看我不舒服，好心扶我一下，你為什麼要罵他？”蘊如替許君生抱不平。Janssen聞言，立刻把目光從許君生的身上移到蘊如臉上。

“怎麼回事？”Janssen這才注意到蘊如的臉色有點蒼白，關心地詢問。

蘊如不太在乎地聳聳肩，她又不是獃子，可不會自尋死路。她推開他，向許君生道了聲謝，轉過身，走向總裁辦公室。

“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Janssen跟在她的身後走進來，緊張地問道。

蘊如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對他搖搖頭，語氣輕鬆地反問：“你自己不會看嗎？我人好好地坐在這裏，你認為我有事嗎？”

Janssen深深地凝視她，心中猜測她到底在想些什麼，他對她的關心總被她無情的拋回來。

昨天傍晚，他帶她到內湖去看房子，他看得出她很喜歡，卻放意裝出一副他逼她前往、滿心不願的樣子，看得他心痛不已。今天又是如此，只不過是換個方式來折磨他罷了。

“Baby，你是不是沒有吃早餐？”他冷靜地問。

蘊如愣了一下。她曾經答應Janssen，只要他不要”大早就拿一大堆東西來虐待她的胃，她保證每天乖乖地吃東西，這下可……她開始感到內疚了。

Janssen一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他告訴自己現在心情不佳，最好不要開口罵她，不然他怕說出來的話太重會嚇到她。

他嘆了口氣，打通電話，叫人去幫他買些吃的東西回來。

“待會兒東西送來，你最好乖乖地吃得一點不剩，不要讓我發現你又去幫我做什麼該死的國民外交，或是當散‘食’童子。如果有這種情況發生，我不會罰你，我會把幫你吃東西的人全都開除，我說到做到。”

蘊如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你竟然威脅我？”

Janssen不理會她的怒吼，逕自說道：“我十點有個業務會議，我要你待在這裏，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離開，聽清楚了沒有？”

蘊如抬頭看着他，雙眼冒火，對他冷淡的態度感到生氣。不過看到他一臉的面無表情，就算再生氣、再不甘，也只好閉上嘴巴，點點頭。

“我現在要去會議室，記得你的承諾。”

蘊如原本沒打算回答，但是看到他一臉脅迫，才不甘願地開口：“知道了。”☆☆☆“商小姐！”

低頭正在把玩桌上食物的蘊如，一聽到人聲，立刻抬起頭來，看到辦公桌前站着一個她不認識的女孩子，俐落的短髮，年紀大約三十。她疑惑地打量她，不知她的來意。“我是人事部的范萱萍。”來人自我介認，然後說道：“總裁要我來帶你出去吃飯。”

蘊如聞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大大地嘆了一口氣。奇怪，Janssen到底想怎麼樣？她正在煩惱今天早上的東西吃不完，他卻又叫別人來帶她出去吃飯。她拿起筆，在一個三明治上戳着。

范萱萍一看到她的舉動，連忙開口制止，“商小姐，吃的東西不要這樣弄。”“有筆蓋！”蘊如解釋，然後抬頭看着范萱萍，“這些東西沒有吃完，我不能出去吃飯。”

“吃不完應該沒關係吧！”范萱萍約略瞄了桌上一眼，三個三明治、兩大瓶鮮奶、兩套燒餅油條，還有一包豆漿，原本應該有兩包，其中一包已經被蘊如喝掉了。這麼多的分量，一個人要吃完，真是開玩笑。

“這麼多東西吃不完是應該的，總裁不會生氣的。”范萱萍說道。

其實蘊如來上班的第一天，全公司的員工都曉得總裁花二十萬月薪，請了一個女人來公司吃東西。本來大家都以為蘊如是個不三不四的女人，對她頗為反感，不過見到她的面之後，才發現來人竟是個天真的女孩。她來公司的這一陣子，她的爽朗和平易近人漸漸地使公司的人接受了她，上次她拿錢出來幫助總機小姐這一件事，使得更多的人喜歡接近她。

現在大家最好奇的是，蘊如和Janssen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什麼Janssen會如此關心一個天真的女孩？而且今天早上總裁怒斥許君生這件事，早已傳遍整棟大樓，大家更是迫切地想知道蘊如的身分。

“他一定會生氣的。”蘊如有氣無力地趴在桌子上，一手搖動着鮮奶。“他說我一定要把這些東西吃完，不然要我好看。”

范萱萍看到她沮喪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來，想起前幾天蘊如的所作所為，不由得提議道：“不如把這些東西拿去給外面辦公室的職員吃吧！反正現在是午餐時間，如果有人不想出去吃飯，正好可以省下午餐費。”

“不行，Janssen說誰吃了我的早餐就要開除誰，我不能害人。”

范萱萍聞言，也感到為難，因為總裁命令她一定要帶蘊如出去吃飯，不能讓她餓肚子。可是看現在這個情形，蘊如不但不會餓死，反而會被撐死。

“總裁現在在幹嘛？”蘊如想到Janssen，開口問道。

“因為今天的業務會議討論的事情比較多，總裁現在還在開會，不能陪你吃午飯，所以才要我來陪你去吃。”

蘊如忽然想起有事待辦，於是站起身，興沖沖地說：“這樣吧，我們出去走走好了，等回來之後我應該會比較有食慾。今天我正好要去做產前檢查，不如你陪我去。”“產前檢查？”范萱萍吃驚的睜大雙眼，看她年紀輕輕的，竟然要去做產前檢查？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對啊！產前檢查。”蘊如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她是不想讓Janssen跟着去，所以才想到可以趁這個時候去做檢查。

范萱作強壓下詢問她肚子裏孩子的父親是誰的衝動，雖然她已約略猜到是總裁的。蘊如對她的驚訝視若無睹，拉着她跑出辦公室。

☆☆☆蘊如不太甘願地把行李箱打開，將衣服一件件掛進衣櫥，她到現在還在為Janssen逼她搬來遠棟新房子而不高興。

這是一棟兩層樓的洋房，有一座可愛的花園，而她房間的陽台正對着花園，規野優美、環境安寧，她非常喜歡。但是重點是，她不喜歡被支配的感覺。

她原本還指望大哥和舒嵐一聽到她要搬來跟Janssen同住的時候，能夠大大地反對一下，讓Janssen自動打退堂鼓。不過她早該知道這兩個小人已經被收買了，哪會管她的死活！他們興沖沖的幫她打包行李，好像巴不得她儘快搬出去似的，手足做到這樣還真是失敗。

她嘟着嘴巴，慢慢地整理衣服。

“你今天去做產前檢查。”Janssen這句話不是詢問，而是陳述。

蘊如停下手邊的工作，想不到消息竟然傳得那麼快。

她看了Janssen一眼，然後點點頭。

“醫生怎麼說？”Janssen關心地問。

蘊如的眼睛四處飄了飄，然後才回答：“很好。”

“很好？”Janssen走到她的面前，強迫她抬頭看着他，“醫生只跟你說了這兩個字？”

蘊如嘆了口氣。是很好啊！

除了自己缺乏鐵質、有點營養不良，懷孕將近四個月體重還是太輕以外，其他的都很好啊！

不過，她才不會笨到把醫生告訴她的話，一字不漏地說給他聽。

“Baby，不要敷衍我。”Janssen警告。

“我沒有。”蘊如心虛地避開Janssen的目光，“醫生真的說我很好。你看我每天吃飽睡、睡飽吃，都快變成一隻小豬了，還會不好嗎？”

Janssen無奈地看着她，如果以她織弱的模樣能夠當只豬的話，每個養豬戶都該關門了。

他強迫自己不要再追問她，以免引發她反彈。他若真的想要知道的話，去問范萱萍或是去找幫她做產檢的醫生便是，根本不需要跟她硬碰硬。

“你今天沒有把我要你吃的東西吃完，也沒有去吃午餐。”他轉移話題。蘊如對天翻個白眼。“你是不是想要跟我算帳？為什麼從我進門，你就一直在數落我的不是？我到底哪裏惹到你，你告訴我好不好？”

“Baby，我……”

“我知道，你關心我！”她對着他皺眉頭，“可是我覺得你的關心令我好不自由，好險我馬上就要去……”

閉嘴！蘊如警告自己，如果你還想活命就閉嘴，以免他發火。

Janssen退後一步，仔細地打量她一番，緩緩地問道：“可以請問一下，你剛才說馬上要去哪裏？”

蘊如強迫自己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不在意地聳聳肩。

“呃，馬上要去吃晚飯，把自己餵飽，你就不會一直關心我的胃或是我的體重。”她堆起一個迷人的笑容，絲毫不知這個笑容令Janssen更加起疑。

“Baby——”

不理會他陰沉的表情，蘊如環顧寬敞的房間。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不是很喜歡白色，因為它使我聯想到醫院，我比較喜歡……”“你高興換就換。”Janssen不在乎地說：“我只想知道你剛剛為什麼不把話說完。”

“有嗎？我怎麼不記得？”她裝傻。

Janssen聞言露出一抹苦笑，輕撫她的肩膀，“你很喜歡敷衍我對不對？”蘊如沒有回答他，也沒有躲開他的碰觸，只是吁了一口氣。

她也知道自己不應該，畢竟他真的很關心她，但是她忘不了Ada。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是個如此小心眼的女人，但是就是忘不了他對她的背叛。

“我肚子餓，該去吃飯了吧？其他的東西等吃完飯再收拾好了。”她刻意以輕鬆的語氣說。

Janssen看出她不願多談，因為以往要她吃東西，總是要他三催四請，今天她竟主動開口要吃飯，太不對勁了。

不過他沒有繼續追問，只是點點頭，畢竟現在凡事還是以她的身體狀況為第一優先考慮。

☆☆☆蘊如懶懶地伸了個懶腰，看着時鐘指着四點半，她從床上爬起來，準備下班。現在她的生活是固定的模式——八點上班，然後吃早餐、看書，有時候則學電腦。令她驚奇的是，原來電腦還滿好玩的，每次她去電腦部，就會有人教她一大堆東西，目前她覺得最好玩的是大富翁。一直到十二點，Janssen會帶她出去吃午餐，若他太忙，自然也會派個人陪她。美其名是陪伴，說穿了其實是監視。

吃完飯，回到公司之後，她就得被迫睡一個長長的午覺，然後跟着他下班。令她覺得疑惑的是，她這樣的作息，醫生竟然還說她體重太輕、營養不良，她真懷疑自己是否遇到了個庸醫。

更糟的是，不知道是哪一個短命鬼，竟然把醫生告訢她要注重營養的話告訴Janssen，害得她因為“吃”的問題，跟Janssen發生多次衝突，不過每次爭吵的結果都是她輸。

她嘆了口氣，有點瞧不起自己，堂堂天才竟然被人指使來、指使去。更令她覺得可恥的是，她不是真的跟Janssen生氣，反而有點開心，畢竟天底下有哪個女人不喜歡被人寵？

她走出休息室，看到Janssen一臉凝重，祺軒則坐在他的面前。

她皺起眉頭，猜測着到底出了什麼事？最重要的是，不知道是不是跟自己有關？“好命人，睡醒了啊！”祺軒一看到她便露出笑容，打趣地說。

蘊如對祺軒的話嗤之以鼻，不過她現在沒心情理他，把目光轉到面無表情的Janssen身上，對他的反應感到疑惑。

他的表情令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她趕緊想了一下，可是卻想不起來。當然，如果把她趁他開早會時，將今天的早餐丟掉這件事除外的話，就應該沒有了。可是他應該不知道才對，他的“眼線”不可能厲害到這種程度，她可是把東西給丟到外面去了，又沒丟在公司裏頭，至少就她認為，她已經做到毀屍滅跡的程度。Janssen看着她一臉陰晴不定，也在猜測她在想些什麼。

剛才祺軒已經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他了，他也終於了解他與她到底發生了什麼問題。他真不知道應該拿她怎麼辦才好，她竟然對他如此沒有信心！不過正如祺軒所說的，蘊如還太年輕，當然容易受騙。

嘆了口氣，Janssen對她露出一個笑容，決定先不跟她談，他心中已有打算，等找一個適當的時機再跟她解釋清楚。

“今天心情特別好，我們偷個懶，提早下班去吃一頓，你們意下如何？”Janssen輕鬆地問道。

終於解開心中的謎團，今天可以說是他心情最愉快的一天，他決定好好地慶祝一番。祺軒了解地露出一個笑容，也開心地看到Janssen稍稍舒緩了最近一直深鎖的眉頭。不過一看到蘊如一臉迷惑的模樣，祺軒不由得嘆了口氣，相信她一定是上輩子燒了好香，要不然怎麼可能遇到像Janssen這樣死心塌地愛她的好男人。

“既然老闆都說可以提早下班，我們做下屬的怎麼敢不聽從呢？去吃什麼好？”祺軒打趣地說。

又是吃！蘊如皺起眉頭。奇怪，吃飯原本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自己卻要被強迫吃一堆不想吃、不敢吃、不願吃的東西，害她一想到吃就難過。

“日本料理。”祺軒輕彈手指，逕自說道：“好久沒吃了，我們就去吃日本料理，如何？”

“好！”蘊如一聽到日本料理，立刻急切地點頭。

“不行，Baby根本就不喜歡吃日本料理，而且她又不吃生的東西。”Janssen走到她身旁，輕點她的鼻子，“你一定以為到了日本料理店，我就不會逼你吃東西。你別妄想，我們吃別的。”

蘊如噘起一張嘴，生氣他竟然看穿她的計謀。

“去吃四川萊。蘊如喜歡吃四川菜，裏頭的東西也多。一定可以把她餵飽。”祺軒又提議。

餵飽？！蘊如不由得齜牙咧嘴地瞪着祺軒，根本就不是餵飽，是喂撐！怎麼有這種虐待親妹妹的大哥？

“也好，我還沒吃過道地的四川菜呢！”Janssen贊成。

蘊如壓下想罵人的衝動，心中奇怪怎麼沒有人理她？好歹她也是“兩個人”，她若持反對意見，也還是二比二，雖然其中一票還沒有出生。不過她的不平也只是心中想想而已，若說出來，不知道又要被兩個男人笑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