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忙了一天,拖着一身疲憊的應時君終於回到租賃的家門前。

“告訴我,你為什麼不告而別?”

鏗的一聲,鑰匙自她手中滑落。

這、這聲音?不!

不會的,是她聽錯了。

一定是的,封毅塵根本對她一無所知,又怎會知道她的住處,更遑論是出現在她身後了。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搖搖頭,應時君不禁暗罵自己思念他過度了。

拾起地上的鑰匙,從容不迫打開家門的她踏入屋內,手正欲關上大門時,一道力量阻礙了她。

咦,門怎麼反彈回來啦?

很納悶的應時君,下意識地轉身一看——

“啊——”心口一震,應時君失聲驚叫。

封毅塵!

真、真的是他!?

心怦然狂跳,雙手抖顫不停,她手裏的鑰匙又筆直地掉落了。

乍見一張狂傲的俊臉,以及那雙深邃的眼眸近在咫尺,應時君慌亂且驚愕的靈眸迎上了深不可測的封毅塵,時間彷佛在此刻也停止了。

“為什麼不告而別?”

“我……你、你怎麼會、怎麼會在……”她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快就再見到他,而且是在這種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碰面,因此她才會在寂靜的深夜裏,止不住驚愕地大叫出聲。

“怎麼會在這兒,是嗎?”他的黑眸緊盯着驚訝過度的麗容,唇角緩緩的揚起一抹淺笑。“原來,你真的還記得我。”

他的黑眸直勾勾地望進她清澈的水眸,神情更是邪佞而俊魅。

不可否認,她的心裏依然有他,喜悅之情也無以名狀。

抿抿唇,應時君故作淡然道:“記不記得你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之間的關係早在我離開美國后就告吹了。”

他的黑眸倏地一沉,變得陰鷙駭人。“你就這麼急着擺脫我?”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是他先擺脫她的,還想賴在她頭上!

“說清楚。”他不明白她話里的涵義,只覺得那口氣彷佛是他先甩了她似的。

“多說無益,你走吧!”

“不說清楚,我不走!”

“天殺的,你究竟要我說什麼?”他的出現教她情緒失控,害她失聲大吼着:“我們之間已經結束,沒有任何關……啊——痛……”

被他抓住的手腕微微發疼,惹得她輕聲痛呼。

“你想抹滅我們之間的關係?”他的薄唇勾起迷人的弧度,對她附耳低語:“私人關係暫時能了,公事呢?”

公事?

封毅塵話里的涵義是……

“除非我願意放手,否則你只能是我的!”面容陰鬱地撂下話后,他頎長的身形即邁開昂藏的步伐,遠離她因惶恐而顫抖的身影。

想起那雙懾人的瞳眸、想起昨晚那一團亂的情景,應時君的秀眉不禁深鎖起來。

她真的很沒用,就算看見封毅塵又怎麼著?

她不但失聲驚叫,還為他失魂落魄,整整一夜都沒合上眼!

半年了,整整半年之久,她以為他早已忘記她了,畢竟像他那種花花公子怎麼可能還會記得她。

然他就是記得,而且還不設防的出現,讓她因此魂不守舍,為他驚慌失措卻又暗自竊喜。

可惡!

她幹嘛還高興他仍記得她?

甚至一顆心因為他的出現而胡蹦亂跳,失魂落魄至天亮,整夜因此沒合眼,兩隻眼睛活脫得像熊貓似的,難看死了!

啊——

不想,不想,不再想他了,還是想想現實層面的公事吧;她真能坦然無畏地面對封毅塵,與他共事一段時日嗎?

一臉苦惱的她低垂着頭,想着該怎麼開口跟徐倩坦承自己無法勝任這份差事?

拖着沉重的步伐,應時君緩緩地走進辦公室。

“各位,讓我們為時君掌聲鼓勵鼓勵!”

“呃,徐姐?”怎麼一群人盡圍着她呀?

如雷貫耳的掌聲瞬時充斥着整個辦公室,震得應時君是一頭霧水,瞠大一雙美眸且又驚又恐,困惑這掌聲是為何而來?

難道遲到外加黑眼圈也值得鼓勵?

忽地,一名女同事欺近她身邊,眉開眼笑地奉承着:“我說時君呀,你還真是衝勁十足耶,才一晚的時間就把封毅塵這個大客戶給拉攏了過來,這下子大伙兒的年終獎金調升有望啦!”

“封毅塵?拉攏?”什麼跟什麼啊?

從剛剛進辦公室到現在,應時君壓根兒還沒搞清楚狀況,怎麼這會兒又有人扯上年終獎金了?

“是呀,時君。”另一名男同事也迎向她,口吻諂媚而巴結:“你能勝任主任一職,能力當然是一等一的嘍,各位,你們說對不對?”

“對對對!”大伙兒笑眯眯,異口同聲地道。

“你終於成功了。”徐倩帶着笑,自人群中走向一臉錯愕的她,豎起大拇指讚賞着:“時君,你真的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成、成功?”

“你還不知道嗎?”見她點頭,徐倩接著說:“封毅塵的秘書剛剛撥了電話來公司,說他昨天聽了你的企劃案和合作方針,考慮一晚后,決定將明年度的Case交給我們公司做,所以要你下午五點到塵封集團簽訂正式合約。”

塵封集團?

“我不要!”應時君情緒激動地大喊着:“我不要去簽這合約!”

她根本不想再見到封毅塵,甚至拚命地想要忘記半年前那段可悲的回憶,怎麼可能還願意和他再有牽扯呢?

應時君拒絕的話一出,讓原本沉浸在喜悅和興奮之情的同仁們頓時啞口瞠目,愕然地看向她。

慢慢的,大伙兒的思緒由愕然轉為不解,緊接着用一道道哀怨又夾雜着譴責的目光直勾勾地射向她,無聲地數落、鞭笞着她,彷佛她是千古罪人、害群之馬似的凌厲駭人。

“時君?”眉頭一皺,徐倩輕聲地命令:“你跟我進來辦公室。”

雙肩一垂,深感無奈和委屈的應時君立即跟在徐倩身後,迫不及待地進了辦公室,藉以避開這教她幾乎快透不過氣的場面。

眼神真的可以殺死一個人,這一刻她終於親身體會到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一個大好的機會你連想也不想的拒絕了?”一進辦公室,徐倩深感困惑地追問着。

因為她實在不明白,一向急於在工作上證明自己能力的應時君,竟然反常地拒絕了這從天而降的機會。

再者,對於簽訂合約一事,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封毅塵,竟然要他的秘書只傳達要應時君本人,要她單槍匹馬地赴約!

為此,早已滿腹疑問的徐倩終於沉不住氣,小心翼翼地開口探問:“你……認識封毅塵?”

一向不喜歡探人私隱的徐倩之所以會破例探問應時君,純粹是希望她不要因私人恩怨而壞了公事,讓公司白白損失了一筆合約、讓大伙兒的希望又落空。

“我……”

認識!

天啊!她不只認識封毅塵,甚至和他曾有過一段露水姻緣,而且自始至終還全是她一廂情願的;只是,她能說嗎?

說了,別人會如何看待她?

霎時,應時君陷入說與不說的難題。

見她很為難的模樣,徐倩不禁眉心一揪,“時君?”

應時君一向很乖巧,應該是不可能認識封毅塵的,因為多數認識封毅塵的女人,撇去仰慕者不說,百分之九十都是他的床伴。

但可能嗎?

“徐姐,我、我怎麼可能認識他呢?”再三考量后,她決定否認到底。

暗自鬆了口氣后,徐倩繼續追問:“既然不認識,可以讓我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你一夕之間更改初衷,拒絕和他簽訂合約?”

說真的,應時君的反常着實讓她猜不透。

“我……其實也沒什麼啦,我只是、只是有一點……”看到徐倩那副認真的神情,讓不擅說謊的她有點緊張地支吾着。

“既是難言之隱,我也不好再追問。”見她支吾其詞,本就不愛探人私隱的徐倩就事論事道:“雖然這麼說自私了些,可是徐姐仍然希望你以公事為重,認真地思考一下對方的要求,因為你的行為關繫着公司的存危,和同事們的福利。”

聞言,應時君下意識地望向玻璃窗外——

果不其然,她看見一雙雙期盼的眼,好奇而緊張地盯着窗內的她。

看着一窗之隔的同事們,應時君當然知道這種基於現實考量的問題,也知道徐倩講的都是事實,更明白公司存危真的在她一念之間。

只是她……唉——

教她再去面對封毅塵,她的心和她的細胞都在無聲的抗議着、反抗着啊!

“時君,徐姐之所以把話說得這麼直接、現實,只是求好心切,想讓你更了解在景氣低迷的時機下,公司若是能得到塵封集團的合約,那麼未來一年不但前景看好,連帶的,大伙兒也不必時時提心弔膽,生怕下一個被砍頭的就是自己呀。”

徐倩慎重且嚴肅地分析着現實考量,由衷地希望她可以放下私人因素,一切以公事為重。

“徐姐,我……”不是她不願意,而是她真的不想也不願和封毅塵再有牽扯啊!

只是她若不配合,不但公司岌岌可危、愧對徐姐拉拔她的苦心,同事們更是不會諒解她的呀!

唉——怎麼辦,她該怎麼做才能兩全其美呢?

“還有困難嗎?”

困難?沒錯,她的困難就是她真的、真的不想去啊!

“我……”唇角微微牽動,她抑下心中無數的煩惱與沉重心情,微笑地說:“好吧,待會兒資料準備齊全后,下午我會如期赴約的。”

“太好了!”她的合作終於讓徐倩一掃陰霾,開心地笑開來。“時君,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公私不分的人,加油喔!”

“嗯,沒問題!”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是嗎?

塵封集團

“封先生,應時君小姐方才回電,下午五點將會準時赴約。”透過內線,秘書Amy以專業口吻回報着。

“嗯。”封毅塵勾勒有型的俊顏看不出有任何錶情。

“還有,封先生,日本川崎先生的班機將於傍晚五點抵達,再次提醒您七點準時前至川崎先生下榻的飯店赴約。”

“川崎?”聞言,封毅塵兩道煞是好看的濃眉微蹙了一下,因為今天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今晚之約誓必得……“Amy,吩咐總經理,七點準時赴川崎先生的約。”他低沉的磁嗓立即囑咐着秘書。

“咦?”讓總經理代替?Amy不禁愣了一下。

她心想封先生自始至終都很重視這個合作案,也親身投入了數個月的時間策劃,而且是誓在必得,沒道理突然間放手讓總經理和對方交手呀?

再者,川崎先生可是日本最大的營造集團負責人,因為有意打進台灣的市場,因此合作對象才未作第二人選,直接找上了封先生洽談。

而今封先生並不打算親自出馬迎接,不知川崎先生會作何感想?

“好的,那明天十點在晶華飯店的聚會……”

“也交給總經理。”封毅塵未加思索,簡捷明快地交代着:“記得把相關資料拿給總經理,要他勢必簽回合約,並且轉述星期三中午,我將親自款待川崎先生以示歉意。”

突然取消兩天內所有的行程,難道是和下午將來赴約的應時君有關?

秘書小姐之所以會這麼猜測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封毅塵從不和默默無聞的小公司合作,更別說是親自指定人選了;而他卻在一早下了命令,要她親自打通電話給對方,傳達他的合作意願,真是太怪異了!

然而她雖訝異着老闆不同以往的行事作風,卻深信處理事情一向條理分明、冷靜而沉穩的老闆,之所以會下此命令,一定是有其道理和想法存在。

“呃……是,我知道了。”

掛上電話后,封毅塵再次拿出上午看過的調查報告;看着報告裏的資料,他這才發現自己對她真的是一無所知。

半年前,圍繞在他身邊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且在認識她之前,女人對他而言只是洩慾的對象;不僅身旁的女子一個比一個艷麗,一個比一個更放得開,那無拘無束的感覺更教他覺得輕鬆、自在。

直到單純而率真的她,不經意地走入了他的世界。

隨着相處的時間加長,他變了;他變得開始在乎她,對她的感覺也不再輕鬆,更不再自在,而是開始害怕失去她、開始重視她。

這種害怕和惶恐的感覺教他一度逃避着她,不敢回到兩人同居的住處,而是漸漸地以公事麻痹煩瑣的思緒,直到逃避的行徑換來她沉默的離去。

當然,她的離開對當時一心逃避的他何嘗不是一種解脫,所以他樂得接受她的遠離。

只是……,事過半年,他發現她的離開對他而言並不是種解脫,而是種折磨呀!

他不但忘不了她,兩人所有歡樂纏綿的記憶也不時地浮現在他腦海,特別是她純真而自然的笑容,更教他懷念得緊啊!

很奇怪是不是?

他所認識、交往過的女人,每一個都比她美艷、身材比她好,也比她更懂得服侍男人;但是,他就是無法忘記她那特有的馨香和純真,也忘不了她嬌笑甜憨的模樣,以及那看似纖細的身子骨下,所刻意隱藏的迷人曲線。

合上報告,思念的心口竄起一波又一波的渴望,衝動的灼熱霎時蔓延在他的四肢百骸,讓他因她即將來訪而莫名的雀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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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封風流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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