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喂!你老兄可不可以跟我解釋一下現在是什麼情況?你是哪根筋不對勁?」
因為急性肺炎住進醫院的霍騰雅,原本打算出院的第一天要好好在家休養,順便跟自己的未婚妻好好聚聚。
誰知道楊浩築這個人這麼不識相的跑上了門,還不由分說的拉着他喝酒,一點也沒有顧慮到他是個剛出院極需靜養的人。
不過當然這只是講著好聽的,實際上,他是想要和未婚妻單獨相處才是真的。
楊浩築冷冷的瞄了他一眼,拿着酒杯碰着他的,無言的要他陪他喝一杯,然後自動自發的喝了口。
「你們當醫師的不是很忌諱酒精類的東西嗎?」霍騰雅無奈之餘只好也跟着他啜了一口酒。
他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啜飲。
霍騰雅對天一翻白眼,問的話沒幾句得到回應,再對著這個悶葫蘆,他真的會給悶出病來。
「我打電話叫雅士他們來好嗎?」他覺得這種時候找多點朋友來或許不會那麼沉悶。
「不好。」簡短兩個字,楊浩築否決了他的提議,他的心很亂,沒辦法應付太多張嘴。
霍騰雅在心中嘆了口氣,「不然你也行行好,出了什麼問題,好歹說出來,不要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楊浩築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幽幽的看了他一眼,緩緩的開口,「她回來了。」
霍騰雅不解的回視着他,「誰?誰回來了?」
「那個女人。」
「哪個女人?」霍騰雅先是一楞,然後綠眸大張!「你該不會說是……唐明月吧?」
他點頭。
霍騰雅一驚,「她來幹麼?她怎麼還有臉來找你?胡定強呢?那傢伙人在哪裏?」
接連好幾個問題,他都沒有得到任何答案,楊浩築依然沉默的啜飲着他的酒。
他見狀,綠眸閃過一絲光亮,「喂!你這小子該不會對那女人還余倩未了吧?」
「去你的!」楊浩築終於有了反應,他啐了句髒話,「我對她就算是有感覺,也只剩下怨恨罷了。」
可看樣子一點都不像,霍騰雅打量著自己的好友。
當年楊浩築在紐約當實習醫師的時候,因為協助當時他的指導教授替他的祖母動了心臟手術,所以他們因緣際會在異鄉結為好友。
霍騰雅的父母都是東方人?祖母卻是個道道地地的美國人,所以雖然他有着東方人的五官,卻有着少見的高大身軀和一雙迷人的綠眸。
當時在紐約,楊浩築最常拿着心愛未婚妻的照片與他一起分享,還直說學成歸國後,他會立刻結婚。
那時的他,年輕而且意氣風發,他們幾個朋友都相信,楊浩築跟他的小情人將會順利牽手過一生。
楊浩築學成歸國之後,如願的與唐明月結了婚,當時雖然他們兩個小夫妻沒有什麼錢,但是婚禮卻是溫馨感人。
只是他們卻萬萬沒料到,好景不當,還不到一年的時間,唐明月竟然受不了楊浩築工作時間長又薪水少,而跟一個多金的企業家二代跑了。
霍家與這個胡定強的家族有些生意上的往來,他見過這個人幾次面,感覺上,這姓胡的小子是個還算正直的人,不過正所謂人不可貌相,看來不錯的人也可能是個壞東西。
總之這個胡定強拐誘了別人的老婆之後,聽說就到義大利去了,這幾年,霍家就算與胡家還有生意往來,他也沒再跟他碰過頭。
所以關於唐明月……他更是沒有一丁點兒的消息,可沒想到在她銷聲匿跡這麼多年後,她竟然又冒了出來。
霍騰雅還記得當年,他一得到自己好友被拋棄的消息後,在第一時間內趕到台灣了解情況,當時他是以為自己對於這件事,或許可以動用點關係,替楊浩築解決,然後讓兩人重修舊好。
但中國人的觀念畢竟與他這個在國外長大的人不同,楊浩築絕口不提這段代表恥辱的婚姻,而原本總是笑口常開的他臉上添了股寒氣。
在他身上,霍騰雅再也找不到任何一絲當年那個留學異國,可卻笑口常開的年輕小夥子的影子。
當年楊浩築的諸多努力全是為了唐明月,他拚了命的苦讀,對他這個孤兒而言,沒有背景、沒有財力,在他心中,他只有一個親人,就是她。
他極力爭取公費到紐約完成了學位,回到台灣正一步一步的往上爬,他的一切努力,只是期望成為醫界的權威,希望讓唐明月以他為榮;兩人能有更好的未來。
在他為了她拚命的努力當頭,唐明月最後卻是選擇離開他,與一個企業家的第二代遠離台灣。
原因很單純,只因為她認定了楊浩築就算再有成就也無法超越胡定強這個商界奇才。
這幾年過去,他們或許只能說唐明月當年實在「壓錯寶」,因為就在她與楊浩築離婚不到一年的光景,楊浩築因為親自主持一個出生不過九個月大女嬰的換心手術而在國際之間聲名大噪。
一夕之間,年輕的他成了名人,名利在轉眼間全都自動送上了眼前。
像現在單單請他去醫學院演講一場的收入,就夠一般家庭吃喝一年。
看着楊浩築,霍騰雅很明白自己這個天才好友此刻的心情是複雜的,畢竟愛恨情仇本來就是一體兩面,有句話說得好——愛情是雙頭刃,傷了別人的同時,也傷到了自己。
「她為什麼來?」
楊浩築沉默了一會兒,才淡淡的說:「她母親需要動心導管的手術,她希望將她母親轉進我的醫院。」
「她真是有臉!」霍騰雅萬萬沒想到這個女人的臉皮可以厚到這種程度,「你沒答應她吧?」
他搖搖頭。
「你做得很對。」霍騰雅鼓舞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是你現在又在不舒服些什麼?」
他也不知道,楊浩築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體出神,唐明月臉上哀戚的神情他一直揮之不去。
當行政人員知會他唐明月正在餐廳等着他時,他腦袋有瞬間的空白。
這個他拚了命想要忘去的人兒,竟然再次出現,而且是主動的前來要求與他見面。
他原本不想理會她,但一整天下來,他卻依然為了她而心神不寧。
到最後他要自己去看看她,搞清楚她到底想搞什麼鬼,然後把她徹底給甩在腦後。
只是事實證明,他還是錯得離譜。
他是回絕了她,她臉上也如他所願的露出受傷害的神情,可這卻一點也沒有帶他給一絲一毫的滿足感。
她臉上的表情還是會牽扯着他的情緒,他痛恨這樣的自己。他一口將杯中琥珀色的液體飲盡。
霍騰雅擔憂的看着他,但他明白現在他說什麼都沒有用,一切都得要靠他自己去想通,畢竟感情的事,只有當事者自己最清楚。
雖然他認為唐明月這樣的女人已經不值得楊浩築的愛,但若楊浩築自己看得開,他也無權置喙些什麼。
「騰雅,我煮了些面,你們吃點好嗎?」范品歆輕喚,手中的托盤上放着兩碗面。
「好香!」霍騰雅見到自己的未婚妻,立刻近乎諂媚的摟着她,「不過最香的還是你。」
也不顧好友在場,他硬是偷了個吻。
他的舉動令范品歆的臉都紅了,她沒好氣的瞄了他一眼,然後將托盤放下。
「有人在,你不要亂來。」
「別理他,他現在為情所苦。」他對楊浩築的方向揮了揮手,「想來這小子也挺可憐的,前妻要回頭重修舊好……」
「誰跟你說她要回頭的?」楊浩築的大眼一瞪。
他兇狠的神情使范品歆嚇了一跳。
霍騰雅不以為然的瞄了楊浩築一眼,然後一把摟過范品歆,「小子,注意一下你的態度,你嚇到我老婆了。」
楊浩築悶悶的喝着酒。
看着他的模樣,范品歆的眉頭皺了起來,「你別喝這麼多,小心傷身體啊!」
「你不要理他,他就是想醉死。」霍騰雅在一旁說著風涼話。
楊浩築的牙關一咬,狠狠的看着霍騰雅,「那你又有什麼好建議?」
「我的建議可多了。」他自得意滿的說。
「我洗耳恭聽。」
「她有求於你,這就是個機會。如果我是你,既然發球權在我這裏,我當然要她好看。」
楊浩築沉默了一會兒,「你是什麼意思?」
「要她付出代價。」他淡然的說,「這樣的女人是該給個教訓,五年前沒機會,現在機會上門下,你還要我教你怎麼做嗎?」
楊浩築的眼神驀然一冷。
看到他的神情,萡晶歆直覺不對勁。
雖然她不太懂他們之間對話的意思,但她總有股說不上來的感覺,似乎有哪裏不對勁……
「浩築,做任何事之前要三思。」她柔聲的說道,雖然她跟這個天才醫師見沒幾次面,但她相信騰雅的朋友都是好人,「別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尤其是牽扯到自己所愛的女人。」
愛?!
兩個男人同時看着她。
霍騰雅的目光是寫著不以為然,楊浩築的眼神卻有股憤憤不平,或許也可以說是惱怒吧!
「好馬不吃回頭草。」霍騰雅自以為聰明的說了句話。
范品歆瞄了他一眼,「不關你的事,就不要去瞎搞。」
「拜託!瞎搞這種事是姓連那個女人才做得出來,我才不會。」
「你小心這話讓她給聽到,她又想辦法整你。」
說起來,連詠雯是他們兩人的紅娘,只不過霍騰雅對她總是有那麼一絲的不滿,而范品畝無奈之餘也只能儘可能在兩入之間緩頰。
他們的對話並沒有傳到楊浩築的耳里,他思索著霍騰雅所說的方法……現在主導權的掌握在他手上,他現在深受醫界推祟,是心臟科的權威,五年後的今天,事情改變了,而當然,她——得聽他的。
車窗里反射出一個蒼白女人的臉。
昨天唐明月將楊浩築的話帶給了唐千傳,雖然哥哥嘴裏不說,但她知道他心中有股難言的失望。
今天一大早,知道轉進靜心醫院的事情不順利,陳彩萍硬是發了頓脾氣,唐明月就如同逃難一般被罵出了病房。
雖說這一切的一切早在她的預料之中—,可真的面對了母親的氣憤和楊浩築的冷漠,她的心卻依然感到痛。
一想到他,她的小臉一黯。
她知道她傷了他的心,不過卻萬萬沒想到她會將他傷得那麼重,想起五年前的他和此刻的他……
她輕嘆了口氣,很多事情已經不能改變,縱使她想要解釋,但解釋又有什麼用。
怎麼辦?
她只要一想到母親要在急診室等侯著病房,她就感到不舍,但是楊浩築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她再去求他也沒有用了。
計程車停在醫院門口,雖然昨天陳彩萍已經說得很清楚,她不要她出現,但唐明月依然還是來了。
她打開皮夾拿出車資,意外的瞥見了醒目的粉紅色名片。
連詠雯——這個似乎有着神秘能力的女人。
她是不認為她可以幫她破鏡重圓,可或許她可以幫她替她的母親討間病房來
「對不起,司機先生。」在自己還未後侮之前,她將名片遞了出去,「我要去這個地方。」
司機先生瞄了一眼,有錢賺當然沒第二句話,他方向盤一轉,便往她所想要去的目的地而去。
已經快七點了,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她不知道現在趕去神奇婚友社,連詠雯是否已經下班了,她在心中喃喃禱告著,她已經沒了辦法,只好指望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女人可以幫助她。
「小姐,到了!」司機轉頭喚著深思中的她。
她眨了下眼,連忙拿出皮夾,將車資付清,然後下了車。
照著名片上的住址,她進了棟老舊公寓,爬上二樓,看着神奇婚友社粉嫩的招牌。
她的運氣不錯,裏頭的燈還亮着,她深吸了口氣,推開了門——
「歡迎……」聽到開門的聲響,連詠雯從眼前的資料中抬起頭,一看到入目的人,笑了開來,「你來了。」
聽她的口氣,似乎一點都不意外會看到她,唐明月在心中暗暗一驚。
「你很有把握我會來?」她好奇的問。
「當然!」連詠要從辦公桌站超身,請她在一旁的圓桌坐下,「我對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
「能力?」她重複了一次。
連詠雯笑了笑,「談這個就說來話長了,簡單來說,我家開了間算命館,好幾代以來都是以替人算命為生,而每一代總會出一個有特異能力的人傳衣缽。我們家到了我這一代,就只剩我一個,所以當然能力都傳到我的身上,所以我有預測未來的能力,只不過也有凸槌的時候。不過我猜測人心的能力一流,只要碰碰你,我就知道你在想些什麼,要不要試試?」
看到她伸出的手,唐明月的身軀一縮,「不用,我相信你。」
她慌張的模樣落入連詠雯的眼中,她不由得笑了,「為什麼那麼害怕?我又不會害人。」
「我知道,只不過……」讓人知道心中的想法,就好像全身赤裸的被丟在陽光底下似的,感覺很不自在。
「反正以後你想讓我碰的時候再讓我碰吧!」連詠雯不是很在意的聳了聳肩,「這次回台北,出了什麼事?」
「就像你之前在烏來跟我說的,我的至親出了事。」唐明月的眉目之間又透露出淡愁,「我媽媽要做心導管手術。」
「所以……」
「她要求楊浩築替她動刀。」
連詠雯沉默了一會見,「楊浩築不願意。」
她垂下眼陣,「他並沒有說不願意,只不過……他要我們一切按照醫院的正常程序,但我媽媽現在的情況不是很樂觀,她的血壓不穩而且心律不整,近期內一定得要動手術。」
看來這個姓楊的果然不是個好搞定的人,連詠雯的眼打量著唐明月。
「你來,是要我幫忙?」
她點頭,「是你說的,若有事,可以來找你。」
是這樣沒錯,但她所謂的有事可不是幫忙她母親動手術啊!她在心中嘆了口氣,不過話都說出去了,現下就算是硬著頭皮也得上。
「幫你可以,不過有個條件。」連詠雯的美目直勾勾的注視著唐明月迷人的丹鳳眼。
「什麼?」
「告訴我,當年你們為什麼會離婚?」
這不是她預期中的話語,她還以為連詠雯會要求酬金。她呆楞住。
「你一定得要告訴我,我才知道為什麼楊浩築會這麼仇視你,我要幫忙也才知道該怎麼幫起。」
她的話唐明月無法反駁,她沉默了好一會兒。
連詠雯一向是個急性子的人,不過奇異的,今天她特別有耐性,或許是因為眼前這個女人臉上淡淡的哀愁牽動了她的情緒。
「我……有男人。」
她的話就如同丟了個炸彈在連詠雯身上似的,她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你說什麼?!」
唐明月有些意外的看着她激動的態度,楞楞的重複了一次,「我有男人。」
「不會吧?!」連詠雯難以置信的盯着眼前溫柔婉約的女人,「你的意思是說,你『討客兄』嗎?」
這次楞住的人換成唐明月,她沉默了好一會,然後心一橫的點了頭,「就某種程度而言,是如此沒錯。」
「去你的,這種事還有分程度的啊!」連詠雯詛咒著,奇怪的是,她的能力從來沒有出錯過,她的直覺告訴她,唐明月是個好女人,偏偏這個好女人嘴巴講出來的卻是……
唐明月沉默了。
連詠雯情緒不定的走來走去。
該死的!她到底給自己找了什麼樣的麻煩?
男人通常不會接受一個紅杏出牆的女人,更何況這個男人還是一個一向自視甚高的傢伙。
啪的一聲,連詠雯停下腳步,雙手往唐明月面前的桌上一拍。
唐明月被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一跳。
「你真的討客兄?」在她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之前,連詠雯直截了當的問。
看着她大睜的雙眸,唐明月有些遲疑。
「說話!」連詠雯急切的敲了下桌面。
她在心中嘆了口氣,「我已經說了,就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如此沒有錯。」
「你媽的啦!」她又講了句髒話,「不要跟我說這些有的沒有的,我要知道的是實情。你最好老實跟我招來,你真的紅杏出牆,給楊浩築戴綠帽,所以他才跟你離婚是嗎?」
「這說來話長……」
「沒關係。」她將椅子拉過來,氣呼呼的說:「我有的是時間聽你慢慢說。你最好把你跟他怎麼認識,然後結婚、離婚的始末全都交代清楚,若你有一點的不老實,不好意思,你媽媽的事,我一點都幫不上忙。至於你,也立刻給我滾回烏來,我不想接你的生意。」
她激動的話語使唐明月有些坐立難安,但她在她嚴厲的眼神底下,緩緩的開了口。
「我跟浩築認識了十一年,在他還在念醫學院的時候就認識了,那時我在他學校附近的速食店打工,他在學校是個風頭很健的人,不論是課業或是運動的表現都令人激賞。」
「然後呢?」
「他追我的時候我好像在作夢,畢竟我只不過是個高中畢業的平凡女生……」她露出陷入回憶之中的迷濛神情,「我知道在很多人眼中,我配不上他,但他總對我說,人活着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自己,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是我這一輩子最快樂的時光。」
聽到這裏,事情似乎發展得還算不錯
「最後,他拿到公費到了紐約深造。」她咬了咬下唇,「他承諾,等他學成歸國,我們就要結婚。」
「後來呢?」
「等他回國之後,他也依承諾娶了我。他在醫院的工作很順利,我們過得很幸福。」
「但是?」連詠雯心細的聽出她有末完的話。
「但是——我終究配不上他。」
這句話讓她一楞,「我不懂,你該不會是說,你覺得你配不上他,所以才紅杏出牆給他看吧?!」
她的話令唐明月笑了出來。
看到她的笑,連詠雯覺得不可思議,真是虧她還笑得出來。
「當然不是。」唐明月緩緩的止住了笑,神色變得有些凝重,「院長的女兒叫做蘇亞挪,她也是醫學院畢業,是個外科醫師,是浩築的學妹,也跟他一起去了紐約。」
聽起來好像開始複雜了起來,連詠雯思索了一會兒,「可是如果楊浩築愛的人是你,娶的也是你,那個叫蘇亞娜根本就不會是問題。」
「原本是如此,」她深吸了口氣,接下來的話,她從未對任何人說過,「你可以答應我,不將我今日說過的話說出去嗎?」
「我幹麼答應你這麼無聊的事?」連詠雯想也不想的回絕。
唐明月的臉色微黯。
「要說就說,不要這麼婆婆媽媽的!」她皺起眉頭,「不然把你的手伸出來,你只要用想的就好。」
「不!」唐明月忙不迭的搖頭,「我說、我說!」
「那就快點。」她催促道。
唐明月深吸口氣,在還未後侮前,一古腦的說道:「五年前,浩築因為一場醫學交流會議得到日本去三個月。那時我們結婚不過半年,原本我也要去,但是他們醫院卻說不贊成帶著家屬前往,所以最後只好做罷。他去日本,我留在台灣。可他去了沒多久,我出了場車禍……」
連詠雯瞄了她的腳一眼。
「沒錯,就是這場車禍使我的腳跛了,而把我從鬼門關前救回來的人是——蘇亞娜。」
「真是冤家!」連詠雯喃喃自語。
聽到她的形容,唐明月不由得露出一個凄楚的笑容,「是啊,好貼切的形容詞。」
「然後呢?」
「我的腳一輩子不會好,甚至於——那時我的內臟嚴重出血,蘇亞娜認為我活不了。」
聽到這裏,連詠雯壓下自己的怒氣,雙手抱胸。「老實說,這個姓蘇的女人給了你什麼建議?」
唐明月深深的看着她,「你可不可以答應我……」
「不可以!」連詠雯迅速的否決,想也知道這個柔弱的女人想要提出她不要把事情說出去的請求,她又不是獃子,怎麼可能答應她這麼荒誕不經的事。
唐明月面露無奈。
「不用這樣看着我,我不是男人,」連詠雯回視着她凄楚的眼眸,「雖然你這樣是挺美的,但還是打動不了我。所以老實給我招來,那個女人到底跟你說了什麼鬼話?」
「她有個朋友,叫做胡定強!」唐明月困難的開了口,「是個企業家第二代,家裏很富有,而且年紀輕輕就很有成就。」
「那又關你什麼事?」
她嘆了口氣,垂下了眼眸,「蘇亞娜建議我以他做為幌子,寫封信給在日本開會的浩築。」
「讓我猜猜信的內容,」連詠雯露出諷刺的笑容,「對不起,我愛上了別的男人,我覺得他比你有才華、比你有錢,他可以給我一個更好的生活,所以請你高抬貴手放過我!跟我離婚吧!」
唐明月沉默了。
「是不是這樣?」
她輕喟,「大致是如此沒錯。」
「楊浩築是獃子嗎?他信啊?那麼多年的感情,怎麼有可能說變就變,他是呆了還是傻了?」
「這不能怪他,」唐明月心急的替他說話,「當時我真的以為我快死了,我也盲目的相信蘇亞娜的話,以為讓浩築恨我比較好,所以我做得很絕,甚至……是胡定強親自將信交到浩築手裏。」
「不用說,這個爛點子也是那個賤女人的主意對不對?」
「你不要這麼罵她……」
「拜託!」連詠雯難以置信的看着她,「我說她是賤女人還客氣了,你再替她說話,我會罵得更難聽,你信不信?」
她當然信。唐明月閉上了嘴,不再試圖多說些什麼。
「可是最後你沒死成啊!」連詠雯指出重點,「你大可去跟楊浩築說是誤會一場。」
「我是可以,但是他會信嗎?」她反問。
連詠雯思索了一會兒,「或許剛開始時他會有懷疑,但若他真愛你,他終究會相信你。」
「我無法這麼樂觀。」她摸了摸自己的腳,「我的腳不良於行,連蘇亞娜都認定我一輩子都得在輪椅上度過,我復建了兩年,憑着意志力,現在才能重新站起來。但當我站起起來的時候,很多事情都已經改變了。」
「例如?」
「蘇亞娜已經是浩築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他們之間已經沒有我存在的位置。」
連詠雯又想罵髒話了,勉強的忍住:看來唐明月這個女人栽進了死胡同里,要拉她一把可能要費點工夫。
「你的意思是說,楊太太這個頭銜在你離開的這五年間,已經換人做做看了嗎?」
「當然不是。」唐明月搖頭,她也覺得不解,為什麼楊浩築眼蘇亞娜還沒有結婚,「他們的感情應該很穩定。」
「這是誰告訴你的?」
她沉默。
「那個賤女人,對吧?」
「她不是賤女人。」她有氣無力的反駁。
「對啊!她不賤,」連詠雯嘴不以為然的一撇,「她只不過是人很爛而已。」
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只能沉默的坐在一旁。
「所以,你就被冠上了個紅杏出牆的罪名跟楊浩築離了婚,然後獨自一個人在烏來過日子。」
她點點頭。
「為什麼是烏來?」連詠雯好奇的問,「該不會你跟楊浩築第一次出遊的地方是那裏,度蜜月的地方也是那裏吧。」
她漲紅了臉。
讓她死了吧!
連詠雯在心中呻吟,這世界怎麼會有這麼天真的傻女人啊?不過或許就是因為她的這份單純,蘇亞娜才會玩弄她這麼多年。
「讓我猜猜,如果不是因為你媽的事,你這輩子就打算留在烏來山區不再來台北市了對吧?」
「沒錯。」
「早知道,你媽媽應該早點得心臟病的。」
聽到連詠雯的咕噥,唐明月露出驚訝的神情。
「不用這麼看着我,」她沒好氣的哼了哼,「我只不過是實話實說,若我是你媽媽知道了實情,一定也會這麼想。」
唐明月無法置喙,只是問道:「現在你知道了一切,你可以幫我嗎?」
「當然。」她一副兩肪插刀的神情,「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明天我就可以給你答案。」
唐明月聞言,眼睛一亮,「真的嗎?」
她點頭,「我一向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但是關於我跟胡定強先生的事……」
看到她欲言又止的神情,連詠雯好心的退了一步,「我可以給你點時間想想,我不會主動告訴楊浩築些什麼,但這不代表你可以繼續瞞著五年前的事實,因為就算你想瞞,我也不會讓你瞞,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唐明月思索了一會兒,然後點頭。
「你現在住在哪裏?」她拿出紙筆想要抄下她的聯絡方式。
「我待會兒要回烏來。」
連詠雯拿筆的動作一頓,「你在說笑吧!」
唐明月露出一個淺笑。
不用說了,她很正經。連詠雯對天一翻白眼——
「你住我家吧!」
唐明月一臉驚訝。
「不過醜話先說在前,不要被我爸媽嚇到。」她開口警告。「他們開口閉口都是什麼上天註定、前世因後世果的,你只要把握一個原則,不要理他們就好。」
啊?這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家庭關係?唐明月被動的看着連詠雯關燈、關門,硬逼着她上了她的小綿羊機車,然後到了連家。
果然,連家的老父、老母跟連詠雯一樣,都是令人覺得難解的人物。
兩老對她的出現一點也不意外,只不過當他們說出,連家頂多留她一晚這話時,連詠雯氣得要帶她離家出走。
最後還是唐明月拉住了氣沖沖的連詠雯。
她想連家兩老看來並不是什麼不近人情的人。
或許正如連詠雯所說,他們是知天命的人,或許他們也看出了她不該留在台北這個多事之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