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事實證明，你這個死孩子最終還是栽在我手上吧！”

饒維邦不耐的看了眼自己的手錶，對母親的話完全置若罔聞。

“睫毛再幫我刷一下。”林寶桂仔細的從鏡中端詳臉上細緻的彩妝。

“好的。”化妝師立刻照着做。

忍不住對天翻了翻白眼，他無意識的用腳打着拍子。今天是他結婚的日子，偏偏他老媽還在慢吞吞。

“別一直動來動去。”她瞄了不耐煩的兒子一眼，“都要當人家老公了，要有點耐性。”

“媽，我已經夠有耐性了！”饒維邦不耐煩的開口辯駁，“現在已經十點了，你會害我遲到的。”

“我才不會讓你遲到！”她得意揚揚的說，“我等了那麼多年的媳婦終於要進門了，就算你遲到，我也不會遲到。”

“你也真奇怪，幹麼不叫爸來接你去會場？”他不悅的說，一顆心都懸在今天在舞鶴會館舉行的結婚典禮，以及昨晚就住進會館的未婚妻身上。

“他今天早上臨時有個會議要開嘛！”林寶桂不情願的撇了撇嘴，“不然你以為你美啊，換作平常我還不要你載咧。”

“你可以叫司機。”饒維邦冷冷的道。

“維邦，”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難得替我服務一下會要你的命嗎？想想你原本只屬於我，但是你今天結婚以後，就開始屬於別的女人了。”說到這裏，她還做作的嘆了口氣，“要載我的機會就更少了吧！”

這話說得真是不倫不類！饒維邦看着自家公司的化妝師努力憋笑的樣子，真的很想掉頭就走。就算他今天沒結婚，也從來不認為自己屬於他那寶貝老媽的。

“我再給你三分鐘，”他下達最後通牒，“如果你還搞不定的話，我就要先走了。”

“真是個不孝子，我是你媽耶，竟然只給我三分鐘！”林寶桂縱使心有不甘，也只好在三分鐘之內搞定一切，“我今天是主角，當然要美美的啊！”

聞言，饒維邦忍不住看向自戀的她，“媽，今天的主角好像是我和非非吧！”

“可我是主婚人！”她講得頗不可一世，“而且我等這一天，可是等了十多年耶！上天真是對我太仁慈了，雖然沒有讓我在四十歲前當阿嬤，但在五十歲之前當上也……喂，你等我一下，別走那麼快啊！”

饒維邦打開了車門，語帶無奈的說：“上車！”

林寶桂瞪了他一眼，“我這麼講有錯嗎？”

“上車！”他沉着臉的重複一次，

“怎麼？被我說中痛處了嗎？”嘴角帶着得意的笑容，林寶桂坐進車子裏，等到開車上路之後才又繼續說道：“不是說絕對不會讓我如願的嗎？你這個不孝子最後還不是敵不過神的安排，而我還是會在五十歲之前抱到我孫子，而且——”她拿出皮包里的鏡子，左右看了看，“現在的我跟十年——不！二十年前仍差不多，如果帶孫子出去，人家還是會以為我是孩子的媽。”

一旁的饒維邦覺得自己的母親實在是自戀到得意忘形了，他只好緊閉着嘴選擇沉默。因為自從他告知母親將和非非結婚的消息之後，她每天都會晃到他面前重複同樣的幾句話，聽得他是又好氣又好笑。

原本，他是打定主意要到三十歲才結婚的，不過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他信誓旦旦的話言猶在耳，卻因為非非意外懷孕而使得他只好壓下自尊，跟她結婚了。

自尊之於他雖然重要，但他還是捨不得讓心愛的女人懷着自己的孩子，卻還得不到名分。

當車子一停妥，饒維邦就率先下了車。他平日雖愛頂嘴，但還算有良心的等了一向動作慢的老媽。

只見林寶桂帶着滿足的笑容，勾着他的手臂走進舞鶴會館。

“恭喜！”於浩天一看到他們母子倆進門，立刻迎了上去。

“謝謝！”饒維邦對他微微一笑。

“程小姐已經化好妝，在新娘休息室里等候，我現在就帶你們過去。”

“我自己去就行了，”他一臉平靜的說道：“我媽媽就麻煩你了。”

於浩天有些傻眼的看着他頭也不回的丟下自己的母親離去。

“這個死不孝子！”林寶桂忍不住啐道。老是一副把她當成麻煩的樣子！

他忍不住嘴角上揚，指了指右方，“饒太太，不如我們先去看看婚禮會場準備得怎麼樣？等一下應該就會有客人過來，當大家一看到貌美如花的你，一定都會驚為天人，以為你才是今天的新娘子。”

聽到他甜如蜜糖的話語，林寶桂立刻把饒維邦不馴的模樣給拋到腦後。女人不管到了幾歲，讚美還是很有用的。

她踩着輕快的腳步，在於浩天的帶領之下走向婚禮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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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嗎？”饒維邦的手輕搭在程格非的肩上，眼神與她在鏡子中相遇。

她露出開心的笑容，轉過身摟住了他，“好到不能再好了。”

聽到她的回答，他在外人面前一向嚴肅的神情不由得柔和了下來，輕輕的在她的耳後印上一吻。

看着他，程格非忍不住的紅了眼眶。終於，她可以與他牽手一起走向後半輩子了。深吸了一口氣，她忍住欲奪眶而出的淚水。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說什麼她也不能讓眼淚破壞了喜悅。

“傻瓜！”饒維邦看到她紅了眼眶，低頭吻了吻她的粉嫩小唇。“若有什麼不舒服要立刻告訴我。”他的手輕柔的拍了拍她還看不太出來的腹部，為了這個意外降臨的小嬰兒，就算會被母親嘲笑，他還是趕在愛人肚子大起來前，迎娶她進門。

程格非伸手輕撫着他的臉頰，“我……”

她的話瞬間被從外頭用力推開來的大門給打斷。

饒維邦沉着臉轉過身，想看看是誰這麼冒失的前來打擾。

“非非，恭喜你！”挺了個大肚子，戚仙女依然不顧自己身體的跑了進來。

“仙女！”看到她，程格非不禁覺得意外。畢竟在四個月前，她下嫁到日本去之後，她們就沒有再見過面了，原本以為懷孕已經逾過八個月的仙女應該是沒辦法出席了，卻沒料到她還真的為了她的婚禮而跑了回來。

看到好友這麼講義氣，她一把將自己的准老公給推開，轉而抱住她。

“你怎麼會來？”她激動的問，“不是說你老公不准你來嗎？”

“老公算什麼東西！”戚仙女大刺刺的回應，“他說的話，我就得當聖旨來聽嗎？”

聞言，饒維邦不禁皺了皺眉頭。

“所以你是自作主張回台灣的嗎？”他不着痕迹的抓住了程格非的肩頭，順勢將她拉回身邊，並冷淡的問。

“對啊！”戚仙女也回答得理所當然，一點都不覺得這麼做有什麼不對。

“希望你平常燒香燒得夠勤！”雖然只在她的婚禮上與宮城玉置有過一面之緣，但是他看得出來，那個男人可不是輕易就可以被安撫的。

“我信天主，不拿香的。”聽出饒維邦的冷諷，戚仙女一點都不在乎的應了回去。

“那就願主保佑你吧！”他的頭往旁邊一側，“請你到會場去坐着，我媽在那裏。”

“桂桂這麼早就到了！我等下就過去跟她打招呼。”她跟林寶桂可說是一見如故，結果一個老的再加上程格非和她兩個小的，真是搞得連神仙也瘋狂。

“現在！”饒維邦已經拉開了門，請她出去。

“你很奇怪耶，都已經要結婚了，以後也不會有人跟你搶，就讓我跟非非講一下話會怎麼樣？”

“不怎麼樣，只是不太高興而已。”他不客氣的說。

“維邦！”程格非拉了下未來的老公，柔聲勸着，“來者是客！”

看着腹中孩子的媽，饒維邦頗為無奈的嘆了口氣。孩子的媽既然都開口了，他就算想拒絕，也只好全吞進肚子裏去。

這時，他突然眼睛一亮。

“看來我的神比你的主有用多了。”他沒有將門給關上，反而向後退開一步，並對着戚仙女說道。

她一臉的莫名其妙，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卻在看到走近的高大身影后，臉色瞬間變得不自在。

“過來！”宮城玉置冷着臉，對她勾了勾手指。在第一時間接到管家通知她不見的時候，他便猜到她這個在他面前乖得像小貓，翻個身就像野馬的妻子，一定又不顧他的反對，回台灣參加好友的婚禮，所以他立刻就飛來逮人了。

戚仙女扭着纖纖十指，一臉的無辜。

“還不過來！”他的眉頭輕皺了一下。

她嘆了口氣，也只好低頭喪氣的走了過去。

“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宮城玉置不卑不亢的對他點了下頭，“恭喜你們！”

“謝謝！”饒維邦也點頭回應。

“我想，我們有點事要談談。”冷冷的看了戚仙女一眼，宮城玉置說道。

“我知道了啦，”她咕噥着，“但是請再給我幾分鐘的時間！”

“你又想怎麼樣？”對這妻子，他也只有舉雙手投降的份。

“我只是想跟非非說幾句話！”戚仙女低着姿態，還故意摸着肚子。俗話說的好，不看母親的面子，也看看肚子裏那個小的面子吧！“拜託！”

“三分鐘。”拗不過她，宮城玉置也只好讓步。

“男人真沒耐性，”程格非忍不住喃道，“永遠都只給三分鐘的時間。”

“你在說什麼？”饒維邦瞄了自己的准太座一眼。

“沒有！”她一臉的無辜。

“非非，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戚仙女怕時間不夠，所以一口氣說完，“等一下婚禮過後，我一定會被這個冷酷的傢伙帶回日本去修理，下次見面應該是孩子出生的時候，到時你一定要來日本看我喔！”

“我一定會的！”在饒維邦拒絕的話語還沒出口前，程格非早就拉起好姊妹的手滿口答應。

“再來才是重點，”戚仙女露出笑容，“如果我們生的孩子正好是一男一女的話，就讓他們結婚；如果都是男生或女生的話，就讓他們結拜，你說好不好？”

“當然好！”再一次，還沒等老公開口，她就自作主張的同意了。

饒維邦的目光看向宮城玉置，指望看他可不可以開口阻止一下自己老婆的瘋狂行徑。都什麼時代了，還搞指腹為婚、義結金蘭，實在是有夠老土的。

宮城玉置愛莫能助的聳聳肩。在他的心目中，老婆大人開心最重要，所以只要不傷害自己和孩子，他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男人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前，也只會成了繞指柔。

“我不同意！”饒維邦冷冷的打斷說得正起勁的兩個女人，“孩子的未來，讓他們長大之後自己決定。”

“他們是我們生的，我們替他們決定，那也沒什麼不對！”程格非沒有心機的反駁。

“對啊！非非說的有道理。”戚仙女也在一旁幫腔。

有一瞬間，饒維邦彷彿看到有兩個林寶桂在他面前張牙舞爪，“總之不行就是不行！”一群人不理智，不代表他也會跟着沉淪。

“你沒有權利說不，畢竟非非肚子裏的孩子，我也有份！”戚仙女脫口而出。

“戚仙女！”在一旁的宮城玉置終於忍不住開口。人家懷孕關她什麼事？！他搖了搖頭，要她有點分寸。

“我說的沒錯啊！”她未經大腦的繼續道：“要不是我給了非非加工過的保險套，他們這個孩子還不知道在哪裏遊盪呢？”

“仙女！”程格非拉了下她的手，示意她該住口了。

“我說的是實話，拉我幹麼？那些……”看到饒維邦陰鬱的神情，戚仙女立刻住嘴，並且很俗仔的黏回自己丈夫的身旁，“三分鐘到了吧，我們可以走了。”

“等一下！”饒維邦瞪着他，“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我什麼都不知道，你自己去問非非。”拉着自己的老公，她飛也似的跑了。

“非非，說清楚！”

程格非一臉的不自在。“其實……這個……”她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最後她的嘴一撇，“也沒什麼，只不過就是那個保險套啊……仙女拿針刺了幾下——”

“我媽也知道！”

何只知道，基本上就是她要她們這麼做的，但是這些話她打死也不會說出口，

看到她瞬間萬變的神情，饒維邦大概就知道答案了。這個林寶桂為達目的還真是不擇手段！於是他想也不想的轉過身，打算離去。

程格非立刻伸出手拉住他。

“你生氣了？”她怯生生的問。

“我當然——”低頭一看到她的表情，他立刻閉上了嘴，伸出手來撫着她的臉頰，“你為什麼要聽我媽媽的話呢？”

“因為我想要有你的孩子，”她簡單的說出心中的想法，“但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擾了！”

“你說那是什麼話，你怎麼會是我的困擾？”他連忙摟住她，給予她最強而有力的安撫，“我只是不喜歡被設計的感覺。”

“你可以當沒這件事發生嗎？”她的大眼睛閃着祈求。

這麼輕而易舉就放過他老媽實在很不甘願，從以前他就贏不過這個瘋狂老媽，看來以後再加上非非，他只有任憑宰割的份了。

“我愛你！”他吻上她。

程格非的笑容漾着甜蜜，“我也愛你，但這代表你不追究了嗎？”

饒維邦點頭，“但是有一個條件！”

“什麼？”

“結婚之後，我有份工作在上海進行，所以你得跟我一起去。”

“要待多久？”她驚訝的問。之前，可都沒聽他說過啊。

“至少兩年，不，五年。”

“五年！”程格非不禁驚呼。

“對，五年。”他碰了碰她的鼻尖，“只有我們兩個和孩子的生活。”

她露出一臉的瞭然。看來這次桂桂真的惹火了維邦，而且她已經可以想見桂桂知道之後會有多麼的氣憤，然後如同以往，冷默的維邦不會給她任何的回應，也不會被說服。

上海聽說是個很美麗的城市……程格非包覆住他壓在她腹部的大手。她相信自己在那裏的生活會過得很愉快的！

至於維邦和桂桂兩母子的事，她想起了之前准公公對她所言的那句話——什麼都不要做、不要說，只要在一旁附和，但轉過身就可以當作從沒聽過，這就是處理他們兩母子的最好辦法。

想起了自己的公公，程格非不禁覺得——薑是老的辣！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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