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到台灣之後,一向都是奇薇主動跟芷茜聯絡,芷茜則一通電話也沒主動打回去過。
這次為了俊維的事,她第一次破例。
「是津哲嗎?」接電話的是向來忙碌、很少在家的南也津哲。
她原先還希望是辰巳來接,所以故意挑了這個他極有可能在家的時間打電話。
聽見大嫂的聲音,原本仰躺在綠蔭下的南也津哲跳坐起來,拿着無線電話喊道:「大嫂!你怎麼會想到打電話回來?」
難得休假回來陪陪老婆,就這麼湊巧的接到大嫂從台灣打來的越洋電話。
該說他天生勞碌命呢?還是說他跟這位大嫂特別有緣?「你找大哥嗎?他正好不在。」
聽到這個消息,芷茜心情微微的感到失落,卻沒有明顯的表現出來。「我不是找他,是有事情想拜託你。」
「喔,什麼事?」南也津哲好奇的問。
「是我弟弟的事。」她將俊維想進入演藝圈,以及已組織樂團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所以想請你以專業人士的身份,幫他聽一卷錄音帶,看看他進入這個圈子的可行性,再決定他的前途。」
弟弟?怎麼沒有聽太爺和大哥提起過?「那大嫂的意思呢?」他思索了下才問。
芷茜沉吟了一會兒,「我尊重他的意願。」簡單的一句話說盡了她對這唯一弟弟的寵愛。
「是大嫂的弟弟……」聽起來倒像是一份值得考慮的人情,他點頭答應。「好吧!錄音帶的事情我可以幫忙,等它寄過來后我會抽空聽聽看。」
「那就先謝謝你了。」事情談完了,她正準備掛電話。
「喂,大嫂,請等等」半躺在躺椅上,一雙長腿舒服的蹺在桌子上,嘴裏喝着親親老婆剛送上來的新鮮柳橙汁,南也津哲決定對這位特別有緣的大嫂提出警告。「你雖然人在台灣,但也別只忙着他人的事,有空多注意大哥,聽說他最近又新交了幾個女朋友,個個都漂亮得很。」
算他雞婆好了,誰叫他們是一家人呢?
不過更想看到的是他那個狐狸大哥被能幹老婆修理的場面,一想到那幅畫面,他就忍不住的偷笑出聲。
這個消息在芷茜的心裏引起了微小的連鎖反應,離日前的那一幕清楚的映現在她的腦海。「我知道,只要他不過分,我是不會幹預的。」
他們已形同陌路,就算她想管也管不了。
嗟,這麼大的度量!「他不只跟那些女人在一起還包養了一個小明星喔!」他壞心腸的加油添醋。「而且他可能到台灣去了。」
什麼他來台灣了。「什麼時候的事?」平穩的心猛地狂跳起來。
他來了為什麼沒通知她?是-個人來的?還是帶別的女人一起過來?奇薇為什麼也沒說呢?
「就今天早上的事情吧!我打電話找他,才從他的秘書那裏知道。太爺和爸、媽、奇薇可能都不曉得。大嫂,大哥這麼神秘,說不定『有鬼』喔!」
挑撥離間向來是他的本事。
芷茜怔忡的心神被他拉了回來。「那有什麼關係?你不也是有很多緋聞嗎?」她提出最新娛樂版的八卦消息。「聽說你最近跟那個韓國女星打得正火熱,是不是真的啊?要不要我跟奇薇說說?」
這對兄弟的鬼心眼她清楚得很,各個都想看對方出糗,以為她不知道?
「前幾天她打電話來告訴我說,似乎看到了什麼緋聞消息,我想有必要跟她討論一下。」
「不……不用了。」南也津哲聞言大驚,嚇出一身冷汗,連身子都坐直起來。「這件事情我自己跟奇薇解釋就好了,不勞大嫂費心。」
果然不是省油的燈,連他那點瞧好戲的壞心眼都逃不出她的眼睛。
奇薇是個超級大醋罈子,每回有個什麼風吹草動就找他興師問罪個不停,這次為了省麻煩,他乾脆命令有巳子管家把有關他的緋聞報紙、雜誌都收起來,以免她醋勁大發。
但沒想到這個鬼靈精大嫂還是抓到把柄來威脅他。
「那隻不過是宣傳和流言而已,不是真的。」
話筒的另一端傳來芷茜冷然的輕笑聲,「跟我解釋幹什麼?找你老婆說去。」
「什……什麼」一股冷戰直襲了上來。
電話里的聲音笑得更刺耳了。「你不知道我前幾天跟她通電話時,曾建議她裝竊聽器的事情吧?聽說老太爺也贊成呢!」
「什麼」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一臉的驚恐。「你……你是說大前天奇薇打電話給你時。」
「我叫她裝的。」
一陣青天霹靂之後,是他的哀聲狼號,「大嫂……我會被你害死!」
完了,完了,他今天早上還打電話跟小女明星調情……突然腹部傳來一陣劇烈的絞痛,肛門一陣強烈的收縮。
再看一眼桌子上親親老婆端來的柳橙汁。
「啊,是……是瀉藥,天……我完了……」
夏天的清晨有點涼快,又有點燥熱,施芷茜一個人坐在二樓房間的陽台上,桌上擺的是一份沒有動過的早餐,營養的豐富蛋蜜汁和黃澄澄的半熟荷包蛋,再加上香味四溢的培根火腿,看來可口誘人,可是此刻的她全副精神都被報紙所吸引。
南也公子結新歡新婚期間攜小明星同游寶島鮮明的特大號字體,出現在影劇版上,成為全國讀者都不容錯過第一焦點。
她知道他到台灣,消息很快就會傳揚開來;卻沒有想到是以這麼轟動的方式出現。
他難道一點都不在乎她的感受?不在乎她的面子、地位?
那親匿相摟走出休閑小木屋的神情,看來就像一對正在熱戀中的男女。
他是那麼的邪惡和無情。
「芷茜……芷茜啊,這是怎麼一回事?」耳邊傳來母親的驚叫聲,很顯然的,媽媽也看到這則新聞了。
撫着額,芷茜有點哭笑不得。想也知道,家裏的報紙有四、五份,她怎麼可能冀望父母沒有看到呢?
「芷茜,你怎麼了?是不是傷心的在哭泣?要不要媽媽打電話到南也家去興師問罪啊?」一上樓來就看到她坐在陽台,撫額低頭的樣子,施母以為堅強的女兒哭了。
施芷茜再一次綻出一抹哭笑不得的表情,抬起頭來。「媽,你看我這副樣子像在哭嗎?我是在想事情。」
「想事情用得着低頭嗎?嚇死媽媽了。」拍拍自己受驚的胸口,她半責備的在女兒旁邊的椅子坐下來。
剛坐下,又瞧見桌上那份報紙,於是想起自己上來的原因。
「對了,看看我手上這份報紙,這寫的是怎麼一回事?辰巳來台灣了,他有沒有告訴你?有沒有打電話來跟你解釋?」
「啊」的一聲,將手上的那份報紙攤在芷茜面前,指着同樣是親匿畫面、卻是由不同角度拍攝的照片問道。
芷茜睨了一眼那張更為曖昧的照片,有股頭痛得想呻吟的感覺。
她很想說沒有,但一看見母親着急的眼神,張了的口開開闔闔了幾下,終於吐出個「有」字。
「有!那就好。」
施母安心的鬆了一口氣,「這種無聊的新聞最相信不得了,你爸爸年輕時就曾經遭遇過幾次,明明是生意上來往的廣告商要求吃頓飯什麼的,就被無聊的報紙拿來作文章,說是陪你爸爸上床,真是無聊死了。」想起那段往事,她到現在還忿忿難平。「但是你也不對,怎麼剛結婚就丟下辰巳一個人跑回來?難怪他會被新聞記者誤會;如果你不丟下他一個人,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說來說去又變成是她錯了。
「是的,媽。我知道了。」一如以往的,如果她想讓愛她、卻又嘮叨的媽媽儘快念完,就必須要低着頭、閉上眼睛,乖乖的認錯;以免她又把那套念金剛經的本事拿出來用,叨念一個上午。
「知道就趕快回日本去,免得真的發生什麼事情時就來不及了。」
「是的,媽,我會的。」閉緊嘴巴,只管認錯。
「會就要去做,別說媽媽多事。想想我們做人妻子、媳婦的責任,南也家族在日本是何等的顯赫,你們的一舉一動都會成為報章雜誌的追逐焦點,所以為了你好、為了辰巳和你公公、婆婆們着想,你還是儘快回日本去,知道嗎?」
她苦口婆心的勸道,其實哪捨得這唯一的女兒回日本去,還不就是怕她背後被人說閑話嗎?
「唉,你自己多想想吧!」她嘆口氣站起來,邊叮嚀着邊走出房間。
芷茜直到媽媽的腳步聲走遠了,這才吁口氣的抬起頭來,放鬆的靠向椅背。
討厭,都是那個狐狸男惹的禍,他難道不知道這麼做會為她帶來麻煩和壓力嗎?
目光重新回到桌上的那篇報導上……不,他知道。精明如他怎麼會不明白被逮到與情人幽會的後果,他是故意要掀起這種軒然大波的。
只是……他這麼做的用意何在呢?
思索的徘徊在陽台上,她努力的想理清一點思緒,了解他如此作法的原因。
但是……半個小時過去了,她垂敗的坐回椅子上。
最後,她芷茜放棄猜測,決定打通電話給他。
旋踵走向屋內,拿起床頭柜上的電話,撥了一組從未使用過、卻牢記於心的行動電話號碼。
這是她結婚近三個月以來,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他。
「喂,找誰?」接電話的是一位年輕日本女性,嬌滴滴的聲音聽起來令人渾身不自在。
看來津哲和報紙上說得都沒錯,他確實是帶了個女人出來。
芷茜回以日語,「這是南也辰巳的私人電話。」不是詢問,而是義正嚴辭的質問。
那個女人顯然沒有想到有人會這麼問她,一時之間愣住了,然後以一種對付情敵的口吻說道:「是又怎麼樣?他人現在在我床上,電話當然也在我手上了。」修着指甲、哈着氣,她臉帶得意的笑着。
芷茜的眉頭蹙了蹙,好張狂的女人!「辰巳呢?叫他聽電話。」
低俗的女人,不值得她多浪費口水。
「他在睡覺,憑什麼要我幫你叫他?你是誰?叫什麼名字?是他第幾號的情人啊?」她漫不經心的問,一點也不把對方的身份放在眼裏。
施芷茜冷哼了聲,不慍不火的回道:「施芷茜,他的妻子,也是他名正言順的老婆,如何?這個頭銜夠讓你開口叫人了吧!還是要我現在帶着警察來去抓人呢?」
口氣一轉變為嚴厲,嚇得全身半裸、正在斜頸在修指甲的日野奈差點摔掉電話,趕緊把睡夢中的南也辰巳叫醒,「喂,有人找你。」將電話丟給他后,跳下床立刻開始着衣。
醒來的南也辰巳噙着笑看着她慌亂的表情,已經知道打電話來的人是誰了。
除了他那個剛結婚的精明老婆之外,沒有人能讓以潑辣著稱的日野奈變得如此慌張,而且還是在三言兩語之間就把她嚇成這樣。
「嗨,親愛的老婆,沒想到你也會打電話給我。」口氣里掩不住看好戲的成分,「你有告訴她,你人在哪裏?」
「沒有。」
「哈!」果然,他揮了揮手,示意着好裝的日野奈出去。「什麼事找我?」拉直枕頭,舒服的靠過去,他等着新婚老婆開口問。
「你不是早就預料到我會打這通電話,所以才使照片曝光的嗎?」她幾乎可以想像他現在靠在床頭、臉上咧嘴邪笑的可惡表情了。
「我以為你不會在意,因為這是我們剛開始就協議好的。」
「我是不在意,我們也曾簽下互不干涉的協議,但這並不包括會打擾到我寧靜的生活。」她有點生氣的說,「知不知道你南也先生的一舉一動都受人矚目?任何一點消息都會上國際版的緋聞排行榜,更何況是離日本很近的台灣。」
「我不是有心要造成你的困擾。」
「是嗎?」她聽不出他話里的一點誠意,而且相信他會繼續如此下去,直到達成他想要的效果為止。「可不可以請你自我要求一些,不要將緋聞公開化?」她告訴自己,這是因為不想聽見媽媽嘮叨的原因。
不是嫉妒。
「如果這樣可以令你舒服一點的話,我盡量。」
什麼這是什麼口氣?算什麼回答?
芷茜有點不悅的蹙起眉頭。
「同樣的,我可不可以也請你注意一下形象,知不知道日本的新聞媒體怎麼說你?商場上的交際花。」
商場上的交際花嗯,正好符合她。
「謝謝你的提醒,不過我的行為是正當的,我要做生意,當然免不了要應酬一下。協議上有規定,你不可以妨礙我的工作,記得不?」
又恢復那伶牙俐齒的樣子。
南也辰巳一陣輕笑,「真高興你告訴我,原來協議里還有這麼一條,那我也告訴你,日野奈是我的『新私人秘書』你信不信?」
信,才怪!
「如果你要這麼說,那我也沒辦法,就當我今天沒打這划電話。」口氣不悅的想掛上話筒。
「等一下。」他在電話那端喊道。
「什麼事?」她又訕訕然的貼近電話筒。
「既然來了,就找個機會出來見見面吧!」
「不用了。」現在還不是跟他見面的時候。「等有機會再說吧!」快速的掛上電話。
要見面,也得等他對自己再燃起興趣的時候。
房間門口傳出一陣爆笑聲,一個身材頎長、長相斯文的男人晃了進來,對仍拿着話筒未放的南也辰巳調侃道:「怎麼,碰釘子了?」
瞟了那男人一眼,辰巳悻悻然的放下電筒。
「明明你這傢伙也跟來了,為什麼新聞媒體光追着我,就不報導你呢?」分佔日本產業第一、二名的「南也」跟「周江」,周仕偉跟他一樣都具有被閃光燈追逐的價值。可是這次的台灣行,這傢伙卻采了魚目混珠的入境方法,先向媒體放出他要來台的風聲,然後自己則搭下一班的飛機來台,等媒體的焦點都集中在南也辰巳身上時,這才悠悠然的。
要說賊,這傢伙是比他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周仕偉輕笑,彈了一下手指。「那是因為有你這位首席大人物在,所以我這小一號的人物只好退居到一邊去了,說來我還應該羨慕你呢!」
一個枕頭扔了過去,不偏不倚的打中他的笑臉。「幸災樂禍的傢伙,別忘了我們這次來台是談合作企畫案的,討論開發觀光的商機,不是來玩的。」
「知道了,知道了。」拿着枕頭走過去擲還給他。「還有來幫你完成追妻計劃的。不是我說你,明明已經是你的人了,幹嘛還那麼多事,硬要弄出這麼多的名堂?坦白告訴她你喜歡她不就得了?」
這個麻煩的男人,連娶個老婆都這麼費事,說什麼不經淬鍊的感情不真,所以自己就計劃了這麼一套光怪陸離的情節,想逼老婆交出真心。
「依我看,她也挺喜歡你的嘛!」
「喜歡不是愛,喜歡終究有厭倦的一天,可是愛就不同了,它可以一生一世只相伴着一個人。」
「哇!好高深的境界。」擢擢手臂,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你這個人要求完美,連感情也完美,當你的老婆一定會很辛苦。」
「不辛苦怎麼配得上我呢?」他謔笑的說,再次將枕頭丟過去。「走開,我要穿衣服了。」
「出去太麻煩了吧?轉過去就行了。」拿着枕頭摀住眼睛,乖乖的轉過身去,一直等他穿衣服的嚓卡聲停止了,這才又轉過身來。「跟你打個賭好不好?」
他太臭屁了,忍不住要挫挫他的威風。
「什麼賭?」南也辰巳邊打着領帶邊問。
「賭你先投降。」
南也辰巳大笑不已,這是他聽過最大的笑話了。「不用賭了,我不想讓你輸得太慘。」走到鏡台前再檢視一遍服裝儀容,覺得滿意了,這才朝門口走去。
周仕偉揚揚眉,也跟着出去。「為什麼不說是你怕輸呢?」
回頭拍拍他的胸口,辰巳自信滿滿,「不是怕輸,而是真情無價。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小子的主意,你是想利用這個當籌碼,破壞我的好事是不是?等我一旦跟芷茜在一起了,你就可以像電視上的奸臣一樣,突然跳出來告訴她說,這一切只是我跟你之間的賭局,對不對?我不會上當的。」
奸小子,有一天換人整整他。
周仕偉佩服的一笑,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不愧是我的對手,你挺聰明的嘛!」
撥開他的手,辰巳一臉酷酷的說:「至少不會比你笨。」看看兩邊的走道。「日野奈呢?」不是叫她在外面等着嗎?
仕偉聳聳肩,一臉詭譎的笑道:「不知道,可能是怕被媒體記者發現,所以先走了。」
辰巳望着他,雙眼閃着精明的眸光。「是不是你向她說過什麼?」
仕偉笑得無辜。「不關我的事,我只是很『好心』的告訴她,媒體記者在哪個方向,後門又在什麼地方而已,真的不關我的事。」搖着手,他不打自招地說。
哼!一副欠扁的樣子。「算了,我再打電話找她好了,現在我們先到花蓮去勘察環境要緊。」
感情事要辦、公事也要緊,他不能光把精神花在同一件事情上。
關上門,他和周仕偉一起搭上下樓的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