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近中午時分，他們才回到高雄。。

陸正豪將唐朵瑜載到她家后就走了，唐朵瑜目送車子遠去，直到看不見后才走進屋裏。

一進門，她就驚訝地看到陸中豪坐在沙發上。

“陸中豪，你在我家幹嘛？你不用去台中工作嗎？”她好奇地帶了點謹慎的走到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沒辦法，他的壞紀錄太多了，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由於昨天唐凱峰說唐朵瑜晚上會回來，於是陸中豪從昨晚六點就到唐家等，結果都過了午夜十二點，唐朵瑜卻還沒回來，他愈等愈着急，愈等愈心慌，只能不斷祈禱上天趕快讓他的迷途小羔羊回家，至於那該死的陸正豪，最好滾回美國去吧。

結果他居然等到睡著了，清醒時，已是今天早上八點，他連忙抓住正要出門上班的唐爸爸問，得到的卻是個叫他抓狂的答案。

兩個孤男寡女，竟滯留在外一夜未歸！

他開始在唐家客廳里來回踱步，發泄挫敗、狂盛的怒氣，也不知是火氣大還是真渴了，他只覺得口乾舌燥。

善良的唐媽媽出門前，特地榨了杯柳橙汁給他解渴，於是他強迫自己停下，坐在沙發上一口氣灌完整杯。

才剛灌完柳澄汁，唐朵瑜就回來了，不過他的心清已經跌落至谷底。

“你昨晚沒回來。”他臉色極陰鬱地開口。

“昨晚我跟你大哥去台北參加一個宴會，要回家時已經很晚了，而且深夜開車也很危險，所以我們就找了家旅館過夜。”她解釋道，“咦，你不舒服嗎？”他的臉色似乎有點難看。

他豈止不舒服而已。

“你們昨晚睡在一起嗎？”他語氣緊張地問。

"中豪，你是不是不舒服呀？”他從沒有這個樣子，這讓她很擔心。

“你先回答我的話。”他沒擔心音量，但任誰都聽得出他聲音里的暗潮洶湧。

唐朵瑜吞了口口水，想逃跑，又沒那個勇氣，陸中豪的樣子讓她好害怕。

“我們昨晚是睡在一起。”看陸中豪額上青筋浮現，她連忙補上一句，“不過我們沒怎麼樣！”

“那混蛋沒乘機你？”要是有，他會衝去把陸正豪給宰了。唐朵瑜慌忙搖頭，“沒有，中豪，他是你哥哥，我覺得你這樣懷疑他的人格是不好的。”

“哥哥？他一回來就將我喜歡的女孩拐跑，你說他夠資格當我的哥哥嗎？”他大叫。

“他拐跑你喜歡的女孩？”唐朵瑜聞言，心裏沒來由地一陣刺痛。

原來陸正豪早就有女朋友了，那他是不是很快就會甩了她好回到女朋友身邊？還是他現在腳踏兩條船？也許她根本連船都稱不上。

陸中豪在唐朵瑜失神的一瞬間間到她身前，握住她的手，唐朵瑜下意識地將背緊靠在椅背上，目光戒慎地盯着他。

“沒錯，他拐跑我喜歡的女孩，不過我不會讓他稱心如意的。”他凝視她眼裏帶着堅決。

“是嗎？”唐朵瑜不太起勁地應了一聲，那女孩好幸運，能同時得到兩個男人的愛，她的心不禁更痛了。

“沒錯！”陸中豪加重手腕的力量，握緊唐朵瑜的手，像是怕她逃掉般。

唐朵瑜蹙起眉頭，想抽出自己的手，“中豪，我的手會痛。”

陸中豪稍稍放鬆了一點點，臉上燃起熱情的光芒，“小瑜，你愛陸正豪嗎？”

唐朵瑜怔住了，她愛他嗎？他們認識才幾天而已。談愛好像太早了些，不過她看見他會很高興就是了。

見她一臉的迷惘，陸中豪不禁急了。

“你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就愛上一個人的。”他像要說服她，也像要說服自己。

唐朵瑜將目光焦點凝聚在他臉上，“你為什麼這麼說？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再說我已經……”已經有點喜歡陸正豪了，她本想這麼說，卻被陸中豪捂住嘴巴。

“我不要你跟他培養感情！小瑜，你不能愛他，我愛你！你知道嗎？從你五歲開始，我就一直在等着你長大。小瑜，你不要再跟陸正豪在一起了！”他放開捂住她的手，改為握住她的肩搖晃，試圖晃醒她。

中豪愛她？他在開玩笑嗎？

"你剛說陸正豪拐走你喜歡的女孩，那個女孩是我嗎？”她低聲問。

“當然是你！我喜歡的女孩只有你呀”’陸中豪恨不得將他的心掏出來給她看，他對她的感情狂烈到什麼地步。

真的是她！她竟是那個幸運的……不，發生在她身上的話，就不一定是幸運了，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種情況。

陸中豪臉上流露出的愛慕讓她憂懼，她試着挪動身體遠離他。

她臉上的表情讓陸中豪找回了一絲理智。

現在不能逼她，現在逼她的話只會讓她退縮，讓她害怕自己而已，他必須給她時間，讓她適應他愛她這個事實。

他放開她，站起身子，後退兩步，伸手抹抹疲憊的臉。

“我知道你一時會很迷惑，現在我不逼你在我跟陸正豪之間做個選擇，後天我再找你。”他轉身朝門口走去，到了門邊，他又回過來，“小瑜我的外表或許玩世不恭，但對你，我一直是

認真的，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說完，他打開門走了出去。

唐朵瑜愣愣地瞪着關上的門。

她猛地伸手摑了自己一掌，哎喲！會痛！這麼說她不是在作夢了！

中豪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他說是在她五歲時，而他那時候也才八歲，八歲的小孩子已經知道什麼是愛了嗎？

她煩惱地拍拍自己的腦袋，被他這麼一攬和，她的腦子好像纏了一團棉球，解不開了。

不行！中豪說後天會來找她，這麼一來，她只剩兩天的時間想出她到底喜歡誰了。

她離開沙發，往房間走去。

打開門，她將自己拋到床上，閉起眼睛，腦子裏滿是陸正豪和陸中豪兩人的面孔。

幾分鐘后，她又睜開眼，她兩個都喜歡呀，這教她怎麼選？

唯一不同的是，她想到陸正豪時，心裏有一角像蜜融化了似的，滲出甜蜜的滋味，令她情不自禁地想微笑。

但他畢竟不是真心要跟她在一起的，他只是為了懲罰她才跟她交往，等他膩了，他就會甩了她。

思及此，唐朵瑜的心情陡地低落了許多，清麗的臉龐浮現一絲愁苦。

“唉！”她不禁嘆了口長氣，她明明是滯銷品呀，都二十三歲了還沒一個男生追過她，怎麼忽然間就得處理起這種“追求者”的難題了呢？

要是姊在這兒就好了，說不定她會知道怎麼做。

她驀地跳下床，正準備撥電話給江悠萍，手還沒碰到電話，窗口的鈴擋倏地響起。

唐朵瑜遲疑地看着它好一會兒，才走過去打開窗戶，看到是陸小豪在對面跟她揮手，她才拿起傳聲筒。

“多餘，你是跑到哪裏去了？跟我大哥上台北怎麼不告訴我，害我找不到你，難道你不知道我會擔心嗎？”陸小豪憤怒的聲音藉着這條線清晰地傳進唐朵瑜的耳里。

“你可不可以小聲點？我只是上台北一天又不是一年，幹嘛要告訴你？”以前上台北找姐姐還不是沒告訴他，怎麼這次沒說就犯罪了？“有什麼事？沒事的話我掛了，我還有重要的事。”

“別掛，別掛！”陸小豪急忙喊道，語氣和緩許多，“我當然是有事才要找你。明大職籃要開打，我送票給你，你去幫我加油打氣如何？”他期盼地問。

“為什麼要我去？以前我沒去你還不是一樣打得很好，況且你的女球迷那麼多，要加油打氣也不差我一個。”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你到底要不要去幫我加油？我醜話說在前頭，你不去的話，球賽如果輸了，我就把帳算到你頭上。”他鴨霸地說。

“你怎麼這樣？我還不知道明天有沒有事，怎麼答應你？”今天陸家兄弟都吃錯藥啦”小豪以前從不會這樣強迫她的。

“一句話，去不去？”他逼她作決定。

唐朵瑜脾氣雖好，但不代表她事事都要聽別人的，陸家兄弟已經把她搞煩了。

“不去！不去！不去！"吼完，她丟下傳聲筒，用力將窗戶關上，不管鈴聲如何大作，她還是賭氣不理它，最後她乾脆拿把剪刀將鈴鐺給剪了下來。

隨後她走到電話邊，拿起話筒，撥了江悠萍在台北公司的電話。

職籃開場賽，第一節結束，陸小豪的表現失常，沒有平日的水準，整節下來他這個神射手不但屢投不中，甚至失誤連連，讓大家不禁為他擔心起來。

渾身是汗的陸小豪接過隊友遞過來的毛巾和水，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水后，將整個臉埋在毛巾里，希望能穩住自己的心緒。

他知道自己失常的原因，雖然拚命的想打起精神，無奈結果卻是更糟糕。

一隻手拍拍他的肩，他抬起頭，拿着毛巾擦擦汗濕的短髮。

“你的心大概還沒收回來，下一節休息一下，我讓小朱代替你上場。”身材魁梧的教練說道。

陸小豪點點頭同意。

第二節開始，陸小豪坐在休息區看着隊友奮戰，向來他都是在場上奔馳的，現在卻只能在這裏干著急，他心裏真是有說不出的挫敗感。

陡地，一個不知名的小東西打中他的後背，他當是球迷想故意引起他注意，所以沒費神回頭。

當第三顆巧克力球打中他肩膀，再彈落在地上，陸小豪一個跨步就將巧克力踩在腳下，並且憤怒地回身望向觀眾席，他非要找出搗蛋的人不可。

他對女球迷們愛慕的眼光視而不見，凌厲的目光一掃過看台上的球迷。

此時看見台上有個人影，像是在對他揮手當他視線一對上那人影，滿腔怨怒立刻化為烏有，取而代之的是一波波的驚喜。

唐朵瑜站在二樓欄杆邊，拚命對下頭的陸小豪揮手，還不時被身的走來走去的人群給撞離。她怕陸小豪沒看到她，連忙將手上那包巧克力球舉得高高的，希望引起陸小豪的注意。

她還是來了！陸小豪心裏激動不已，死命地跳上跳下，揮動手裏的白毛巾。

大部分觀賽的球迷原本就將目光放在他身上，現在他又做出這麼引人注目的動作，有幾部攝影機已經轉移到他身上了。

就在全場的人都注意到陸小豪的舉止時，唐朵瑜卻被個胖男人給撞高欄杆，跌到二樓看台地板上，消失了身影。

陸小豪一驚，“多餘！多餘！多餘！”他急得大聲狂呼，音量幾乎要蓋過場上的加油聲。

他心急如焚的待在原地，視線緊盯着唐朵瑜，她要是再不出現，他就要衝上去找人了。

唐朵瑜齜牙咧嘴的按着疼痛的臀部，敏感的察覺到已經有人注意自己了，她一手勾住欄杆，死命的站起來，對樓下的陸小豪虛弱痛苦的微笑。

這時教練走過來，拍拍陸小豪的手臂。

“幹什麼？坐下來專心看比賽，你快要把大家的注意力轉到你身上了，知不知道？”教練不悅地說，現在他們比數落後對手一大截，這小子竟然還有心情泡馬子！

陸小豪煩躁地撥掉教練的手，不顧教練鐵青的臉，他跨過休息區的欄杆，穿過驚喜不已的球迷，站在唐朵瑜的正下方。

原本在唐朵瑜身後走動的人，一看到陸小豪站在下面，也紛紛停下腳步，甚至還有小女生猛地尖叫、對他揮手，瘋狂不已。

唐朵瑜暗暗咋舌，原來陸小豪這麼受歡迎。

她的耳朵都快被尖叫聲給震破了。只是他還失呆地杵在下面幹什麼？他再不去比賽，她遲早會被女生給搞聾了。她隨即從上衣口袋拿出一張小紙條，將之揉成一團后朝下頭的陸小豪丟去。

陸小豪一揚手，小紙團就穩穩地落人掌心；

他將紙團打開，映入眼窟脾是兩個大大的“加油”，以及一個“V”字樣的符號。

他氣息急促地抬頭向上望，唐朵瑜伸出食指和中指朝他比也比，繼而朝他揮揮手，要他趕緊去比賽。

她的動作都小小的，生怕會引起別人注意要是讓這群瘋狂的小女生知道他認識她，那她想悄悄離開這裏就難了。

忽然，陸小豪的臉上流露出昨天陸中豪跟她表白過的表情，唐朵瑜的心裏開始升起不祥的預感。

只見陸小豪雙手圍在嘴邊，用足以媲美麥克風的音量大喊：“唐朵瑜！我愛你！”

“這下好了，我再也無法回家了。”唐朵瑜苦着臉放下手中的報紙，她見別人在江悠萍的住處。

報紙上的頭條新聞全是昨天陸小豪對着站在二樓的她，大喊他愛她的照片，底下則是加油添醋的文字說明。

太好了，這下子她別想回家了。

這一定是陰謀，一定是陸家兄弟聯合起來耍她的，目的就是要她有家歸不得。

江悠萍從廚房裏端出兩盤早點，一份放在自己面前，一份給昨晚來投靠的唐朵瑜。

“你不是無法回去，而是不敢回去吧。”江悠萍邊就邊優閑地吃着早餐。

“應該是吧。陸中豪跟陸小豪這兩個怪蛋搞得我快瘋了，我現在光想到他們就害怕，也許我該搬到外面住一陣子，等他們兩個恢復正常后再搬回去。”說完，她認真考慮了起來。

想到昨天籃球場上那一幕，她就感到心驚膽戰。幸虧她反應快，迅速蹲下身子，以愕然的人群做掩護，敏捷的鑽出體育館后，立刻直奔火車站，趕赴台北投靠江悠萍。

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她就不會去幫陸小豪加油了。

“說真的，你真的不喜歡陸家那兩個怪蛋嗎？”江悠萍問，她記得小瑜是這麼稱呼陸家兄弟的。

“我當然喜歡他們呀，都相處了十多年，再怎麼樣也會有感情嘛，但可不是他們說的男女之情，而是類似手足之情。”唐朵瑜鄭重地說。

“那你必須跟他們把話說清楚，感情這東西不說是收回就能收回的，而且我覺得，照那兩兄弟的個性。就算你躲到地底下去，他們還是會把你給挖出來，要你選擇一個。”

在唐家住過不算短的時日，江悠萍自然也認識陸家那兩兄弟，她對他們的個性略有了解；

沒想到小瑜的磁力竟這麼大，接連讓兩個帥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這種日久生情的愛是最難理清了。

“就是說不清楚，所以我才煩呀。”而且中間還梗了個他們突然冒出來的大哥陸正豪，她怎麼說清楚？她煩得灌下一大口柳澄汁。

她對陸正豪的感覺比另外兩人強烈，但是他們一家人分開這麼多年，如今不容易相聚，要是因為她而產生什麼嫌隙，那陸伯伯肯定會恨她人骨的。

江悠萍不明白她內心的矛盾．好奇地又問：“怎麼會說不清楚？你就直接說喜歡誰嘛，還是你喜歡別的人？”她忽然想到有這個可能性。

唐朵瑜嘆了口氣，將自己因為當假的二者，正豪意外的出現，她又如何成為他的女朋友，以及意外得知陸正豪竟是陸中豪跟陸小豪的大哥，這一連串事件的始末全盤托出。

江悠萍聽得嘖嘖稱奇，“看來你真的跟那個大哥很有緣也，奇怪，為什麼這種好事沒有落在我身上？”她搖着頭說。豈止不普通落在她身上，就連現在這段孽緣，她也準備結束了。

“有什麼好，反正他遲早會把我甩了。”想到這個可能，唐朵瑜的心情就明顯地低落許多。如果她真的搬離高雄，雖然不會再見到陸家兄弟，可是連陸正豪也會見不到，不知到時候他會不會想她。

“我倒不這麼認為，說不定大帥哥是看到你的優點，想拿‘為了甩掉你而交往’做借口，乘機接近你。雖然你並不是什麼艷冠群芳的大美人，但想想看，陸正豪也姓陸，說不定你對姓陸的男人來說，有着讓他們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她輕挑地對侄女揚揚柳眉，隨即端起主盤跟杯子走進廚房。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你仔細想想，也許會發現我說的很有道理。”江悠萍從廚房走出來，站在落地鏡前，反覆檢視后才滿意地離開鏡前。

“我去上班了，傍晚才會回來，這段時間你自便吧，不要餓到自己。等我回來后，再想想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你的問題。”說著她已經走到門口，穿上高跟鞋了。

待江悠萍走後，突然間，她覺得自己好寂寞、好孤單，像一下子被所有人給背棄了一般。

看來她真的得遠離高雄，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與她一起長大的陸中豪和陸小豪，更怕如果說出她喜歡的人是他們才相認不久的大哥，那會讓他們之間原本就薄弱的兄弟關係產生可怕的裂痕。

從那天中午陸中豪的語氣里，可以明白聽出他對陸正豪的敵意。

她不想做罪人。

可是昨晚匆匆忙忙，什麼都沒帶的就來到台北，她的東西都在家裏，要爸媽幫她載來又怕陸家兄弟尾隨而來，凱寨已回部隊去了，現在她只好祈禱陸中豪台北的工作很重要，讓他自動離家去處理；陸小豪則跟球隊離開高雄去比賽這麼一來，她才有可能回家搬東西。

也許她乾脆化妝易容溜回家好了。她皺眉凝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