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夏季鶴游淺水,漁歌昇平,楊戩和狐右經常在家門口的江面上空升一團雲,背對背的坐在上面,拋下兩桿魚竿,靜靜的等魚兒上鉤,然後做一桌豐盛的河鮮宴,月下舉杯小酌;秋收之時,肥蟹滿江,山果累累,兩人上山下水,打鬧嬉戲,豐收的米糧被狐右釀成一壇壇美酒,封藏在二郎廟的地窖里,說好了回到天庭一百天之後下來再喝,到時這些便都成了百年佳釀;冬天廟外下着大雪,兩人圍鍋小坐,燉着一鍋熱氣騰騰的雜煮,湯水撲通撲通的滾着,心也怦通怦通的跳着,這一燉日子也暖起來;而春雨傾灑后,蘆芽初探,嫩筍冒尖,兩人隨處踏青,隨處野炊,煮一壺林間山泉,沏兩杯早春的新茶,茶香幽蘭芬芳,遊絲悠顫,夕暉中看着對方,原來喝茶亦可醉人。
一季緊跟着一季,一圈轉回來,又是夏蟬鳴唱時。狐右下凡也快一年了。楊戩本以為會和狐右形影不離的過兩年,可天庭事多,這次居然接到急令,要他火速上天。
速去當然要速回,楊戩打算最多在天上耽擱一個時辰,讓狐右在凡間最多等一個月。而狐右也欣然接受,不過說好了,這一個月自己回到火雲山小住,也算是回故鄉看看。等楊戩回來,就去火雲山接他。
可沒想到這次楊戩一去遲遲不歸,本是蒼翠蓊鬱的青山,漸漸葉枯翠殘。北風忽起,緊接着漫天飄雪,楊戩依舊沒有回來。日子拖得愈久,狐右的心事越重。
狐左每天晚飯後都看到哥哥在屋外抬頭望着雲霞,一副擔心的不得了的樣子,不知道上面有誰讓他那麼牽挂。直到有一天,天上降下另一個「哥哥」,他們兩人詭異的相視而笑,合成了一個人……好奇怪噢!
「哥……剛才人那個是誰呀?」
「是我,這是分身術,你現在一心想學做菜,根本沒把心思放在法術上,我看你一輩子都學不會的。」這個不爭氣的弟弟不學無術,不知道像誰!
「唔……」狐左不高興了,舔了舔自己做的棒糖,噘起了小嘴巴。
而狐右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地了,露出了釋然的笑容,「過些天,有個人會來接哥哥回天庭,那時候你要躲起來,別讓他看見,知道了嗎?」
「是誰來接哥哥呀?」
狐右神秘的笑笑,說:「是一個壞人。」
壞人?對!把哥哥帶走的,當然是壞人。
所以當「壞人」來接狐右的時候,狐左躲進樹林裏遠遠的看着。那個三隻眼的壞人抓住哥哥的手,升起一團雲,急急忙忙的飛走了。
哥哥又走了,今年的冬天又將是一座山一個人的寂寞……
***
飛雲千里,楊戩一直悶着,他不說話便是心中不順,否則有喜愛的人在身邊,他總是會艱難的找出幾個話題。
狐右看到他凝重的表情,忍不住擔心地問:「楊,你終於回來了。怎麼去了那麼久?」
「天庭出了點的事……」
「什麼事?」
「丹菽被人害了,整個魂兒都沒了。」
狐右大吃一驚,「怎麼會?」
楊戩搖了搖頭,「現在還不知道。老君氣得暴跳如雷,在他兜率宮門外害人,他竟然沒有察覺;而事發之後,他用盡手段也查不出是何人所為。」
「老君的法術那麼高強,居然連他也查不出?」
「嗯……察靈官們建議去請觀音菩薩,可是老君堅持這是天庭的事情,是他的責任,求佛界的菩薩幫忙顯得他很無能,沒面子,而丹菽對於天庭來說,官職卑微,也不受重視,所以就交給老君處理了……」
「丹菽好可憐……」
「因為這件事,老君希望我能上天幫他,所以我先去二郎廟帶上嘯天,然後咱們馬上回天庭。以後有空了再帶着你下凡好嗎?」
「嗯,我回去也好幫你們做點對胃口的小菜。」狐右的通情達理在楊戩的意料之中。
停在二郎廟上空,楊戩吹了聲口哨,不見嘯天奔來;又連着吹了幾聲,還是不見蹤影。
狐右怕那隻笨狗不懂楊戩的口哨命令,先行猜測:「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兒吧?」
楊戩和狐右急忙降下雲端一看究竟,結果發現嘯天抱着一個酒罈子喝得酩酊大醉,嘴裏叼了根骨頭,「呼嚕呼嚕」睡得正香。周圍散落着百姓們供奉來的豬頭、燒鵝,都被牠啃得七零八落。不用多解釋,這幾個月,牠一直過着荒淫糜爛的生活……狐右額頭開始冒汗。
楊戩難以相信自己的愛犬居然還有這樣不為人知的一面,而且還被狐右看到了!「嘯天什麼時候開始喝起酒來了?!這樣子怎麼帶牠上天找線索?!」
「那、那就算了……我們走吧!」狐右急着勸楊戩離開二郎廟,真怕那狗崽喝醉了說起胡話來!
「走吧。」楊戩正覺得丟臉,頭也不回的帶着狐右升天而去。
***
兜率宮。
楊戩和幾個察靈官在發生事情的宮殿內外細細的搜索,可惜除了繼續找到一些魂魄碎片以外,沒什麼有價值的收穫。
老君坐在丹菽的房間裏,左手托腮,右手無聊的撥弄着八卦羅盤……
案發的時候沒有人經過,也就意味着沒人看見。兇手來無影去無蹤,還把門口院牆的空間歷史記憶抹拭得一乾二淨,八卦羅盤也算不出一絲一毫關於兇手的方位線索,他着實是一個法術高強、手法乾淨的人。
丹菽平時不交什麼朋友,不與人結怨,自從他的弟弟死了之後,更少與人往來,只是安分的做好一個兜率宮侍衛的職責,偶爾會讓他跟在身後當個說話的伴兒。會是誰下的毒手?
兇手是隨機殺死了一個人?還是蓄意的謀害?
丹菽的身體已是一具空殼,擺在他自己的床上,衣物整齊,完好無損,就好像睡著了一般。檢查下來說,只有左肩上有一個細如米粒的小傷口,沒有中毒跡象,根本不可能是致命傷。莫名其妙的,沒與人動過手,他就死了,好像有人把他的魂兒瞬間抽走了一樣。
這世上是有幾樣法寶可以直接抽出人的靈魂球,可那幾樣法寶據察靈官們調查,都好好的在它們主人手裏,沒可能拿來行兇?
還有一種傳說中的方法,可以抽出靈魂……但會這種法術的人,真的存在嗎?如果天庭有這樣的人存在,豈不是一個極度危險的人物?!
狐右提着籃子和京豆一起過來送飯菜,招呼楊戩老君用餐了。
老君一聽好吃的來了,停下思索,擱下憂慮,立刻跑到前廳,精神奕奕的坐上餐桌。
楊戩嘲弄他:「我還以為你會沒胃口吃飯呢。」
「兇手要找,飯也要吃!」老君抓起一隻琵琶雞腿,大咬一口!嗯,香嫩多汁,超級美味!「吃飽了下午繼續動腦筋!」
楊戩對狐右說:「右右,晚飯給他燉個豬腦吧。補一補。」
狐右輕盈一笑,老君拍着桌子大聲叫好!「好主意!我是該補補豬腦了,找到現在一點頭緒都沒有。不過只要是右右做的,不管是豬腦還是猴腦,一定都很美味!」
狐右好生安慰他:「老君要補腦子哪兒用得着狐右燉豬腦啊?多吃幾粒補腦子的仙丹不就行了?」
老君斜眼一瞪,「你才走一天,怎麼就學會跟着楊戩一起嘲笑我了?」
吃飯的輕鬆氣氛,讓這三人一起笑起來。
不過說到仙丹,老君想起了一件之前發生的事情,便問楊戩,「楊,丹菽的弟弟丹苜戰死的那次,好像是跟着你的對吧?」
「唔?」楊戩一愣,但很快點了點頭。「嗯。」
狐右心中突然一陣緊張,低頭喝起湯來。
老君接着問:「他弟弟是被誰殺死的?我想其中可能會有一點關係。」
「這個……是秘密任務,老君如果想知道的話,不便問我,直接去問玉帝吧。」
「好,這是你的原則。」老君知道楊戩的脾氣,也不繼續追問,大口大口的吃起飯來,肚子裏卻在回憶事情的原委。當初大致的情況是這樣的——丹苜丹菽追捕偷仙丹的小賊而去,追到下界說是發現了什麼重要的逃犯,撇下仙丹小賊不顧,回來報了玉帝。玉帝派下楊戩,丹氏兄弟跟着一同前往,丹苜就這樣一去不回。逃犯沒帶回來,小賊也沒抓到,仙丹更別提了。對丹苜的死,沒有人說明一下,就連丹菽也隻字不提。
既然楊戩說那次是秘密任務,牽涉到的人一定不是凡間的妖精,所謂逃犯必是天庭的逃犯,而且能派楊戩親自擒拿,有兩個理由:一,此人武功高強,非楊戩不能擒他;二,此人涉及天庭的名聲,派楊戩這樣作風利落、口風甚緊的人前去,不會泄漏半點秘密。這樣的神仙,在天庭有一、兩個肝膽相照的好友也很正常,朋友知道實情,為亡友報仇就有可能成為殺害丹菽的理由。可為什麼他要到現在才動手?
看看楊戩,他正和狐右聊着前一天在凡間度過的快樂。嚴格執行玉帝的命令是他一貫的作風,他做的事情不需要自己來解釋,因此他也坦坦蕩蕩,了無心事。但並不是每個人都這麼想,被殺戮的妖精的親朋好友不會齊刷刷的將矛頭指向玉帝,定有些人也憎恨楊戩的吧……如果兇手是因為替某個人報仇而殺死丹菽,那下一個可能就是楊戩……
不過在很多疑問沒有得到解答之前,不能下定論。何況那人要殺害楊戩的話,不會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吧?
老君沒有去問玉帝,他知道那個老頑固不會說出實情。所以午飯後,他獨自前去天書塔查資料。
天書塔底層有個看門的老頭兒,是只留着十尺長須的書蟲精,人稱「書老」,管理着整幢塔樓的書籍數據,他可能是和老君同一輩上的神仙,相識甚久,關係也不錯。他慢吞吞的抬起頭,看清來者,就笑着說:「太白,很久沒看到你來借書了。」
「哎……我不是太白,是老君啊!」這老眼昏花的傢伙,老把自己看成是太白金星,明明長得比他帥百倍嘛!
「抱歉,又看錯了!」書老連忙打招呼,哎……都是白花花的皺老頭,不細看還真分不清呢。「老君今天來借些什麼書啊?」
「嘿嘿,今天來查點記錄數據。」
「現在的小一輩,都不太喜歡到這天書塔來,我守在這兒真是難得看到一個人影啊,好寂寞。你多來來吧!」
「好,有空的話我一定過來看你。我先進去了。」老君踏上放置在底層中間的承重盤,右手直指上空,「七十層,違反天條神仙記錄。」
天書塔一共九九八十一層,塔內所藏書籍數據等級分明,越往上的書,能查閱的人便越少,至頂層是只有玉帝王母才能去的地方。承重飛盤先衡量老君是否能前往第七十層,擁有資格,再緩緩往上升起,停在七十層。老君走下飛盤,開始在書架上慢慢尋找。天庭所有的逃犯記載都在同一個書架上,整個下午,老君從頭翻到尾,沒找到符合條件的。
失望之餘只好搭上承重盤慢慢下降。降至第五層的時候,看到滿是美食記載,老君急忙叫停。這是專供廚子們參閱的層面,他走下來看看有什麼好食譜,有什麼沒嘗過的,好借回去讓狐右做來嘗嘗,或者刁難一下那個小天廚,氣氣他也不錯。
食指掠過一本本書,老君快速看過書目,一格,兩格,三格……突然在一個角落看到一本沒有封面的破書。越陳舊的東西,烹飪難度或許會越高,說不定狐右聽都沒聽說過。抽出來翻開第一頁,他便震住了,手裏的這本破冊子根本不是食譜,而一本放錯地方的法術書籍!而且所書的是那種直接抽人魂魄球的可怕法術——聚魂眼!凡是有靈魂的生命,在其身上有一個聚魂穴,只有練成聚魂眼的人才可以看到它,直接刺穿那個穴位等於直接擊破那個人的靈魂,三魂七魄破體而出,飄散無序,輕輕抓住一個魂魄球,便是置人於死地……
這傳說中的法術果真是存在的?!只是這本書一直都放錯了地方,而我從來都不會在美食層瀏覽,所以從沒發現過它……
老君快速瀏覽過,合上書本,帶着它回到底層,快步走向書老的案桌。「書老,這陣子有沒有誰來借過美食層的書?」
「美食……讓我翻翻記錄。」書老拿出一本厚厚的藍皮書,一個一個查過去。老君探頭看了看,借書的人還真不少,剛才他說的話都是寒暄而已,真是!
「有,有,都是幾個廚子,尤有味,海為貴,林阿寶,狐右……」
「有人借過這本書嗎?」老君晃了晃手裏的書。
「好面生的書啊……」書老接過這本書仔細看了看,「哪兒的?」
「在美食層發現的,卻是本法術書。」
書老端詳了一會兒,指着書背後一個「七七」的模糊章印,「這本是封皮損壞的書,理應修復之後再放回第七十七層書架,怎麼會在美食層呢?」
「大概是誰借了之後放錯了……」老君抓過借書記錄,拿了紙筆,把去過美食層借書的人名全都抄了下來,回去一個一個研究!
「哎……這本書沒封皮,又這麼薄,即便是被人夾帶出去也不會被發現,他有可能看完之後又扔在美食層的呢?你又何必拘泥於這幾個借書的廚子?」
「你聞聞。」老君把書送到書老的鼻子底下。
書老用力嗅嗅,不太肯定地說:「好像是油煙的味道。」
「對,是廚房的味道!十有八九他曾落在一個廚子手裏!」而且還有一種奇怪的香味,應該以前在哪裏聞到過。老君自信滿滿,抄完了名錄,把筆還了人家,「書老,這本法術書我先借回去,等我還了你再補封皮啊!」
「這應該是先讓我補了封皮再借你……喂!喂!」
書老的話還沒講完,老君就跑了……
如果兇手真的練有聚魂眼,如果動機真的和丹菽丹苜有關係,那即便是楊戩,也有可能被他害了!先去給楊戩提個醒再說!
老君直接降落在翻斗樂院內,在廚房找到了狐右京豆,他急切地問:「楊楊呢?」
「楊戩接到新的降妖任務,就在剛剛又下界去了。」狐右有些失落。
「他什麼時候回來?」
「他說儘快會回來。」
「叫他回來立刻找我。」
「噢。」
「嗖」的一下,老君瞬間就沒了。
他怎麼這麼急?
狐右奇怪的在門口張望了一下,回到廚台邊,和京豆繼續剝豆子,繼續聊丹菽的問題。這一陣子,丹菽被害幾乎成了全天庭的話題。
京豆對此的態度令狐右感覺奇怪。他一點都沒有同情、疑惑,興趣缺缺,還說:「一定是他自己做了孽,遭報應了。」
狐右不太同意,「可是丹菽看上去不像是會做壞事的人。」
「外表是看不出一個人真正的性格的。」
「說的有道理,京豆看上去傻憨憨的,說不定是個很聰明的人呢。」
「這就沒可能了,哈哈哈……」京豆抓着腦門大笑起來。
楊戩說過這次下去片刻都不逗留,果真只用了一炷香的時間,他的身影又出現在翻斗樂。狐右高興的迎出去,意外的看到他還牽着另一位「朋友」。
狐右心中一抖,尷尬的問:「你、你怎麼把嘯天帶來了?」
「嘯天跟我一起降妖的時候受傷了,我把牠帶上來拜託你照顧。」
笨狗!怪不得一瘸一瘸的!虧得楊戩還一臉的擔心。
嘯天低着頭,自慚形穢,都不敢抬頭看主人一眼。
楊戩把繩索交給狐右,「我現在去兜率宮,看看他有沒有什麼新的發現。」
「正要告訴你呢,老君讓你一來就去找他,好像有什麼急事。」
「好。但願有進展!」楊戩甩了甩肩膀,幹勁十足。
「嗯,我先替嘯天療傷,過會兒做好晚餐,給你們送來。」
「有勞了。」
楊戩離去后,狐右把狗仔牽到自己的房裏,用醫法為牠療傷。四周沒人,便開始同他說話。「既然你已上天,記住任何情況下都不準說話,不然我一定在你開口之前殺了你!」
「汪!」嘯天搖搖尾巴。
今天倒還有些機靈。
臨近傍晚,翻斗樂炊煙裊裊,狐右用竹筷慢慢攪動着已熬成乳白的山雉脯汆湯。嘯天蹲坐在一旁滴答滴答的流着口水,因為那是主人燉給他的美味。
就在這時候,楊戩意外的回來了,看着狐右微微的笑着。
「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我把飯菜送過去嗎?」狐右熄了火,慢條斯理的找出個大碗做狗食盆,把湯盛起來。
「右右,我喜歡你。」
「嗯?」
「汪?」
楊戩冷不防地說出這麼一句話,讓狐右莫名的愣住了,連嘯天都挑起了眉頭看着他。
回神了片刻,狐右笑着低下頭問:「怎麼突然說這個?」
楊戩幾步走上前,扶住狐右的肩膀,認真地看着他,「我怕我萬一出了什麼事,以後就沒機會對你說。」
「你怎麼會出事呢?你這麼厲害。」狐右敏銳的懷疑老君是不是對楊戩說了些什麼……
「我是說萬一,讓我先親你一口。」
「嗯?」狐右又愣了,可楊戩他閉上眼,噘着嘴巴貼了上來……
「呃咳咳……」老君邊咳嗽邊闖進來,適時的阻止了楊戩的「侵犯」。
「不要在這裏卿卿我我的,不成規矩!」
「我親右右關你什麼事兒啊?」
楊戩不以為然,這可把老君氣壞了,「你、你……你這個老、老……」
怎麼回事兒?楊戩和老君都怪怪的……
楊戩習慣性的伸手去摞鬍子,可發現沒鬍子,乾脆就背手「嘿嘿」好笑。這下狐右可看出來了,忙用手拍拍剛才被楊戩抓過的肩膀,朝老君身邊靠去。
「喂,我的手又不臟,你什麼意思啊?」楊戩叫嚷嚷的。
「沒有啊,我只是隨意拍拍。」狐右一副根本沒把他放在心上樣子。
楊戩有些不爽,端起桌上的湯呷一口,贊道:「嗯,好鮮美,好滋補。」
「對,這是給嘯天補身體的。」
「……」楊戩無語,吞下去也不是,吐出來也不是。
既然他倆都來了,那就留在翻斗樂用餐。狐右從另一個鍋里端出一盅燉好的豬腦,呈給楊戩。「俗語有云,葯補不如食補,所以特意去配膳閣掌事那兒要了個豬腦。嘗嘗看。」
「噗……」老君樂得笑了出來!
「楊戩」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我裝的一點都不想嗎?」
狐右和「老君」同時無奈的搖搖頭。
狐右幫大家盛好飯,終於忍不住問:「你們幹嘛玩你變我、我變你的遊戲?」
「老君」答說:「因為老君說那個殺死丹菽的兇手也有很可能對我下手,所以暫時互換身份,迷惑兇手。」
「噢……」狐右恍然大悟,「那老君不是有危險?」
「楊戩」拍了拍胸脯說:「我法術這麼高,不怕他!」
「楊也很厲害啊!」
「不一樣,雖然楊楊是會很多法術,但他的強項是身手好,擅長於武鬥。如果遇到一個精通於巫法的人,楊可能會吃大虧。」「楊戩」吃着豬腦,滔滔不絕的講起來,「最好的例子就是丹菽,他身手也不錯,可他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害了,足以證明兇手是一個與我同類型的高手。」
「吃了豬腦果然不一樣,好吃嗎?」「老君」好奇的問道。
「楊戩」咂着嘴巴點點頭,「嗯,好吃!口感跟嫩豆腐差不多,你要不要來一點?」
「免了。」
***
接連三天,楊戩和老君都互換着角色,但是互換角色並不只換個外表、換個住處這麼簡翠。
這三天內,玉帝頻頻召見楊戩,指手畫腳,說這個訓那個,老君暗地裏直罵那老頭怎麼那麼多事?!而楊戩則是老君的模樣,悠然自得的歇在翻斗樂,歇在狐右的身邊,可每次遇到仙童跑來問煉丹的事,他都像個傻瓜一樣眨巴着眼睛,「呃……讓我想想。」然後急忙向老君本尊求救。
兩人付出如此的辛勞,但兇手卻一直沒有動靜,「楊戩」開始意識到可能是「老君」經常守在他身邊,導致兇手沒機會,所以想把「老君」轟回兜率宮。「老君」是回去了,可狐右也被轟走了。可憐的「楊戩」在翻斗樂無聊的對着一隻狗,一隻老鼠,幾乎失去耐心。
好在玉帝又有活兒讓他的好外甥干,「楊戩」自然是很樂意的跑下界散心去了。
楊戩的活兒很煩人,收拾掉妖精很容易,可找到並且追上那妖精特別麻煩,怪不得楊戩會帶一隻狗出戰,山洞也好,荊棘叢也行,狗狗都可以代勞去追蹤獵物的行蹤。老君乾脆折回天庭像模象樣的把嘯天帶上。可是這嘯天似乎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楊戩,一點都不聽命令,讓牠去找妖精,牠竄入林間半晌,出來的時候只叼着野兔,不中用的笨狗!
「楊戩」追着妖精天南地北的跑了一個月,終於捉着妖精的尾巴回來複命,好辛苦哦。
不幹啦!不幹啦!見完玉帝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老君」,兩人換回來。
狐右笑呵呵的看着這兩人變回來,說:「這幾天,我都習慣看着老君,現在變回來反而反應不過來了呢。」
老君把一張老臉湊過來,「那你親一口啊!」
楊戩板著臉連忙把他拉開,「少開玩笑。我們回去了!」
晚上的翻斗樂漸漸安靜下來,京豆的呼嚕聲宣告這間園子裏的人已進入深眠。夜風吹動着園子裏的一切,樹葉沙沙,像是來了一場夜雨,又像是夜歸人的腳步。
一個詭異的身影悄然穿入楊戩的房間,寬大的斗篷遮着他的臉,飄動的衣襬沒有半點聲音,彷彿是冥界來回飄蕩的魂靈。他飄到楊戩的床前,毫不猶豫地舉起右手,露出一根寒氣咄人的銀針,緊接着從他的臉部微微透出些許紅光……
「果然是聚魂眼!」楊戩猛然睜目,一躍而起,變出一根拂塵,捲住入侵者的斗篷一扯,那傢伙居然還戴着面具?!可惡!
入侵者退後幾丈,雙眼發出紅光透視着楊戩,驚訝的低呼:「怎麼會有這麼多聚魂穴?」見情況不妙,此人企圖奪窗而逃,卻發現整個房間已經被「隔空法」封閉。
與此同時太上老君慢悠悠的推門進來,冷笑着問道:「呵呵,我的隔空法術怎麼樣?逃得掉嗎?」
入侵者發紅的雙眼冷靜地打量着老君,他也有很多的聚魂穴?在看這間屋子裏的楊戩手裏拿的居然也是拂塵,難道說……
正如他的預料,楊戩搖身一變,成了老君,兩個老君合二為一,自信的摞着鬍子。
呵呵,這兒從一開始就沒有楊戩,太上老君利用分身術,一個扮演着自己,一個扮演楊戩!
「說吧,你是誰?為什麼要對付楊戩?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訴我,若其中有什麼值得我老道同情的地方,說不定,還可以饒你不死。」老君一甩拂塵,正視來人。
入侵者依舊不說話,冷冷的看着太上老君。
「別看了,我身上上百個聚魂穴,哪一個是真的連我自己的都不知道,你有把握一擊命中?」老君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你再不說的話,休怪我動手了。」
「砰」的一聲,這個入侵者消失了,一套黑衣失去支撐,同那個鬼面具一起垂落地上。老君急忙扒開衣服一看,只有一個手臂上黏着一根繡花針的小紙人。難道兇手今夜也只是測試一下?太低估他了!
老君撿起衣物和紙人,迅速搜過整個翻斗樂,京豆打着響亮的呼嚕,狐右在他的房裏安睡,嘯天趴在狐右的床邊,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它人。
算了,先回兜率宮。
老君走後,狐右閉着眼睛笑了。「嘯嘯,多虧你聞出那個『楊戩』的味道不對,不然我還真會自己過去。」
「汪!」
***
兜率宮那邊,新任的門衛替老君開了門,老君直奔煉丹房的密室,打開門,真正的楊戩在裏面昏沉沉的大睡。他被老君施了催眠術,在這裏睡了三天三夜。
老君叫醒了楊戩,把衣服紙人丟給他。「你看到了嗎?兇手果真要害你!你還不相信,不願意和我互換身份!」
老君的語氣充滿了責備,楊戩睡眼惺忪,看了看這些東西,獃獃的問:「這些是什麼東西?」
「你……你真是……氣死我了!」老君一屁股坐下,「我敢肯定兇手害人的原因,同你帶着丹氏兄弟抓的逃犯有關,快點告訴我事情的原委。」
「能說我早說了。」
「冥頑不靈!」
「我只是恪守天規。」
老君氣得翻白眼,用力抖抖那件衣服斗篷,「你看清楚!人家都殺到你的翻斗樂來啦!」
「他殺過來了?那右右呢?」楊戩說著就急急忙忙衝出去,老君想攔都來不及。
狐右當然沒事,安安穩穩的睡在床上,甜甜的做着美夢。
這一晚,老君沒再休息,細細的檢查兇手留下的衣物,發現這並不是天庭的絲織,而是凡間的絲綢做成的衣服;而這紙人,也是用凡間普通的油紙剪成的……難道這兇手能夠自由的上天入地?
不過不用心急,這個人遲早會露出狐狸尾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