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老是喜歡扯我後腿。”翔殷一看到譯桑項不由發難,“我跟芊夢兩人吵架所說的氣話也可以被你搞得人盡皆知。”
原來找他來是算帳的!譯桑項暗暗嘆了口氣。
“俗話說的好,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譯桑項連忙說道,“為什麼不把你們夫妻鶼鰈情深的事實給公諸於世呢?替自己的下屬增加少許茶餘飯後的話題,其實也是不錯的,不是嗎?”
“隨你怎麼說。”翔殷的手對他揮了揮,反正他也懶得跟譯桑項閑扯,他直接說道:“我答應芊夢來幫你馴練笨伯,你要好好的照顧她,別讓她受傷了,不然我要你吃不完兜着走。”
“有沒有搞錯?”譯桑項發出不平之鳴,“我還要幫你看護你的娘子啊!”
“沒錯。”翔殷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他還不忘打氣似的拍了拍譯桑項的肩膀,“總之,一切就拜託了。”
譯桑項無奈的搖搖頭,奇怪怎麼會有這樣的一對夫妻?不過他的思緒因為看到芊夢的舉動而停止,他雙眼震驚的大睜,指着柵欄的方向,口齒不清的喚道:“芊、芊夢。”他看到芊夢爬進內側的柵欄。
翔殷看到譯桑項緊張的表情,心不由得也跟着揪緊,他飛快的轉過身看着譯桑項目光所及的方向。
“芊夢,乖乖站在那裏不要動。”翔殷飛身到柵欄邊,緊張的看着站在柵欄里的芊夢,“慢慢的出來,不要驚動笨伯。”
芊夢看到翔殷慌亂的神色,對他一笑,希望能夠藉此安撫他,她實在不懂有什麼好緊張的?她可不認為笨伯會傷害她,她拿着一根紅蘿蔔對笨伯揮了揮,因為她自信對動物她是很有一套的,她在原地站了許久,雙眼直視着笨伯。
翔殷也不敢進去拖她出來,怕他的舉動會驚動這匹野性十足的馬匹,頓時一顆心吊得半天高。
過了許久,見笨伯由原本的觀望到緩緩的向芊夢走來,芊夢動也不動,直挺挺的站着,深怕如翔殷所說會驚動到笨伯。
“芊夢,你──”
“噓!”譯桑項打斷翔殷的話,“冷靜點,芊夢應該不會有事。”
“你在胡扯些什麼?”翔殷這一刻也顧不得什麼,硬是要越過柵欄。
“我沒有在胡扯。”譯桑項硬是拉住正要越過柵欄的翔殷,“你難道忘了嗎?王爺曾經說過有些人天生就對動物有股靈性,依我看,你的娘子不一定就是這種人。”
翔殷聞言,整個人先是一僵,半晌后才冷靜的看着芊夢與笨伯,緩緩地把自己本欲跨進柵欄的腳放下。
一大群人就靜靜地看着柵欄中的一人一獸。
“好乖!”芊夢見笨伯把她手上的紅蘿蔔啃了一半,才放大膽的摸了摸它的黑色鬃毛,“原來你喜歡吃紅蘿蔔,明天我就帶一整園子的紅蘿蔔來送你。”
“芊夢確實有一套,竟然還能跟匹野馬閑話家常。”譯桑項不禁開始佩服起這個小女子。
翔殷聞言,不發一言,只是全身蓄勢待發的看着柵欄內的情況,彷彿準備隨時沖向前去英雄救美。
譯桑項見狀淡淡一笑,轉身看着芊夢。
看着笨伯把紅蘿蔔啃完,芊夢才拍了拍笨伯的頸項,一臉得意的鑽出柵欄,看着翔殷,“我就說笨伯很乖的,有我就搞定了,你看,我很行吧!”
翔殷嘆了口氣,此刻指責她也不是,不指責也不是,雖然她一名弱女子跑進柵欄里是不對,但是事實證明了她沒有事,所以他說什麼都不是,他選擇了──
“下次請你不要突出驚人之舉,我想,我可能是年紀大了,所以不能承受你這偶爾一嚇。”
翔殷用的句子是祈求語氣而非命令,這個聽在芊夢的耳里,差別頗大,所以她點點頭,“對不起,這次我承認我的行為太過魯莽,我下次會先知會你,徵求你的同意,好不好?”
“我很高興聽你這麼說。”翔殷對她溫和的笑了笑,“我希望你能夠說到做到。”
“這是當然。”芊夢回他一笑后,甩了甩手上的竹子,“明天我們可以再來看笨伯嗎?”
“視情況而定吧!”翔殷回答,“因為明天我還有一些帳目要先和總管討論,若有時間,我再陪你來。”
“好!”芊夢也不強求,點頭同意。
“不知為什麼,我發覺你對女人比王爺還有一套。”一直在一旁聽他們談話的譯桑項低聲在翔殷的耳際說道。
“這句話我是要把他當成嘲諷還是奉承?”翔殷打趣的問道。
“嘲諷也好,奉承也罷,你自己怎麼想,我話中就是這個意思。”譯桑項伸了個懶腰,“我該回君凌王府了,這一陣子王爺不在,王府的安全可要好好留意。”語畢,他便轉身離去。
“我大哥不在君凌王府?”翔殷覺得吃驚,看着芊夢,“我怎麼不知道這回事?他去了哪裏?”
“你不知道嗎?”芊夢在一旁接口,覺得疑惑,“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今天一大早,宣德大哥就帶着詠晴姊還有厚勛大哥、芸姊姊一起去大漠了,聽詠晴姊說,她想要好好的去看看大漠風光,所以趁着厚勛大哥他們都在的這個機會,就一起去玩了,攜家帶眷的,一大群人。”
“你根本就沒有告訴我,我大哥帶着一大夥人去大漠。”翔殷無奈的說道。
“哦!是嗎?”芊夢想了一會兒,才道:“可能是我疏忽了,我以為我已經說了。”
“算了,這也不是頂重要的事。”翔殷搖頭說道。
“哦!還有……”芊夢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說道:“為了預防我又忘了跟你說,所以趁此機會告訴你,他們會趕在九月節之前回來。”
無奈的看了芊夢一眼,翔殷最後才點點頭,“好,我知道了,你還有什麼應該告訴我,而沒有告訴我的事嗎?”
芊夢考慮了一會兒,才抬頭看着翔殷,“沒有,不過我有個問題,為什麼宣德大哥他們要趕在九月節之前回來?”
翔殷楞了一下,才回答道:“因為我跟大哥還有場賭約。”
“賭約?”翔殷的話勾起了芊夢的興趣,她連忙追問道:“什麼樣子的賭約?我能夠參與嗎?”
“很遺憾,”翔殷裝出惋惜的表情,“我與大哥是一年前在九月節時所訂下的君子之約,所以你不能參與。”
“是這樣子的啊!”芊夢思索了一下,沒有對翔殷的話做出任何的評論,只是點點頭。“你們要比什麼?”她問道。
翔殷沒有回答,只是手指着柵欄的方向。
芊夢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你們要比笨伯?”
聞言,翔殷搖了搖頭,收回自己的目光,看着芊夢,“為什麼我有時候覺得你很聰明,有時候又覺得你真的不是普通的……”
“笨!”芊夢接口翔殷的話,毫無怒氣的說道:“人不能太過完美,不然會短命,所以我把你的話當恭維,不過,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們到底要比什麼?”
芊夢話一說完,換成翔殷一楞一楞的,沒想到芊夢還會把他說她笨的話當成是恭維,不過他一觸及芊夢正在等待他解答的目光時,立刻收回自己的心神,說道:“賽馬!我們要比的是賽馬。”
“賽馬?”芊夢覺得吃驚。
點點頭,翔殷也不覺丟臉的說道:“去年九月節的時候,我敗給了我大哥,於是我與大哥相約,今年再比一次,而它,”他指指柵欄中的笨伯,“是我賽馬時所打算騎的馬匹。”
“可是你不是要把笨伯送給宣德大哥當生辰禮物嗎?”芊夢被搞迷糊了,“怎麼會又用笨伯跟宣德大哥比賽,又把笨伯送給人家,你的思考方式還真不是普通的奇怪。”
“一點都不奇怪。”翔殷得意的說道:“若是贏了大哥,又把笨伯送給他,我大哥肯定會欣喜若狂,我們兩兄弟從小在馬背上長大,對馬匹都有一股熱愛,更何況是匹好馬。”
芊夢看着翔殷得意的模樣,也不知不覺地感到愉快,不過,她還是沒有打消要把笨伯佔為己有的念頭,所以她決定好好等待時機,不一定哪一天趁翔殷心情大好時,狠狠地把笨伯給敲定,讓他送給她。
***
“二少爺、二少爺、二少爺。”小憐猛拍打着靖歆廳的門扉,口中不停的大嚷着。
“小憐,你在吵些什麼?”華城把門給拉開,看到門外的小憐,不由開口問道:“這個時候,你不陪着夫人來這裏窮嚷嚷些什麼?”
“華伯伯,我沒有時間跟你閑扯淡,二少爺人呢?”小憐着急的問道。
翔殷的目光從桌上的帳冊移到門口的方向,“華城,讓小憐進來。”
小憐一聽到翔殷的命令,立刻越過華城,跑了進去。
“看你匆匆忙忙的,到底怎麼回事?”翔殷站起身,盯着小憐問道。正如華城所說的,這個時候小憐應該跟芊夢在一起,怎麼會出現在此,確實不太尋常,基本上,看到小憐匆忙的舉動,他的心就已經吊得半天高了。
“小羊不見了。”小憐的一口氣還未順過,就忙着表示道:“小羊不見了。”
“小羊不見了?”翔殷鬆了一口氣,原來是小羊不見了,害他緊張了好半天,他坐了下來,說道:“小羊不見了,就派人去找,儘快找到,不然芊夢不一定也傻傻的跑去找。”
小憐點點頭,表示她聽到了,不過她卻依然一臉為難的站在原地。
翔殷看她還僵在原地,開口問道:“怎麼?還不快去辦!”
“還有、還有……”
“還有什麼?”翔殷疑惑的抬起頭看着小憐吞吞吐吐的模樣。
小憐深吸了一口氣,閉起眼睛,鼓起勇氣的回答:“夫人也不見了。”
“你說什麼?”翔殷飛快的站起身,“你的意思是說,她已經出去找小羊了?”
小憐搖搖頭,老實的回答:“應該說,夫人是帶着小羊出府的,意思就是說夫人是和小羊一起不見的。”
他怎麼會有這種下人?翔殷無奈的一拍自己的額頭,怎麼會如此本末倒置?沒想到芊夢和小羊比,小羊還比芊夢重要。
“我真的會被你們給氣死。”翔殷搖搖頭,便趕忙着尋妻去了。
***
“二少爺。”
翔殷一到南邊的牧場,看到正在看顧羊群的小廝,立刻翻身下馬,看着小廝問道:“你在這看着羊群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一名這麼高的女子。”他比了比自己下巴的高度,“帶着小羊來吃草。”
小廝搖搖頭,“帶着小羊來吃草的女子沒有,不過倒是看到一名女子牽着一隻小羊經過這裏,往溪流的地方去了。”
“這就對了。”翔殷喃喃自語的上馬,飛快的往小廝所指的方向而去,他真不知道芊夢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會莫名其妙的走了那麼遠的路,從飛天牧場的宅第到此,少說也要走上兩、三刻鐘,她卻帶了只羊徒步走到這裏。
此刻已經是黃昏時刻,天邊被夕陽染紅一大片,不過翔殷和胯下的雩雪可沒有時間優閑的看着這個美麗景緻,翔殷只趕忙的想在天黑之前找到自己的妻子。
到了溪畔翔殷勒住馬,坐在馬上左右的環顧,他一看到左側的一隻小羊,立刻下馬,他一眼就認出了小羊頸上的紅色絲布,這是芊夢幫小羊結上的。
“奇怪,你在這裏,可是你主子呢?”翔殷拍了拍咩咩叫的小羊,喃喃自語,直到目光觸及翠綠草地上的一抹明顯的粉紅。
他見狀,不由鬆了口氣,緩緩的走過去。
他低頭看着芊夢熟睡的面容,他發現自己渾身充滿了對她的無力感,他蹲了下來,輕拍了拍她的臉頰。
“你以為你在幹什麼?”翔殷一看到芊夢睜開雙眸,立刻開口問道,口氣有着明顯的不悅。
芊夢半睜星眸,還處在迷迷糊糊的狀態,她坐直身體,骨頭卻在向她抗議,她不由自主的呻吟了一聲。
“就有你這種人。”翔殷聽到她的呻吟把她拉向自己,替她揉了揉背部酸痛的肌肉,“希望你不是要告訴我,你走了近一個時辰的路程,只為來這睡一覺吧!”
“我當然不是來這裏睡覺的。”背部傳來的酸疼已經使芊夢清醒了一大半,她抬頭看着翔殷,“我只是想帶着小羊出來散散步,它畢竟是只羊,過着太安逸的日子對它而言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我就帶着它出來了,而我之所以會走到這裏來,是因為譯大哥告訴我這裏有條小溪,只不過──”她嘆了一口氣,“我沒有想到這裏那麼的遠,害我走了好久,不過好歹皇天不負苦心人,終究是讓我給找着了。”
“你找小溪要幹嘛?”翔殷把芊夢給扶了起來,一邊開口問道。
“找小溪還能幹嘛?”芊夢微微的伸了個懶腰,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疼的頸部,回答道:“找小溪當然是要釣魚,我要成為一個好釣徒,以後天天釣魚給你吃,你說好不好?”
翔殷楞了好一下子,不知該用何言以對?久久才道:“我們姑且不論這個,我們先來談論──”他的大手一揮,“你沒有任何工具,你怎麼釣魚?”
“我有啊!”芊夢跑向溪畔,左右看了看,才指着一根青竹,“這就是我的釣具。”
翔殷走近一看,深感無奈,那就是上回大保送給芊夢趕羊的那隻細竹,“你既無線又無溝模學人家釣什麼魚。”
芊夢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我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勾。”說完,她就把插在土中的青竹給拔起來,語調得意的說道:“這是大保哥送給我讓我趕羊的竹子,我很物盡其用吧!”
“沒錯。”翔殷聞言,心裏暗暗的嘆了口氣,“你現在已經物盡其用到徹底了。”
“我會把你的話當成是恭維的。”芊夢拍了拍翔殷的肩膀,換成她扮演安慰的角色,“不過既然你會取笑我不會釣魚,那我就──”
“我沒取笑你,”翔殷連忙澄清,他只是對她的行為,有點哭笑不得罷了。
“隨便怎麼樣。”芊夢不在乎的說道:“你可不可以教我釣魚?”
“教你釣……”翔殷難以置信的盯着芊夢,不過看她一臉祈求,拒絕的話就是說不出來,最後他才遲疑的點點頭,“好吧!我可以教你釣魚,不過我醜話先說在前,時間要配合我,你也要一切都聽我的,若你答應,我就教你,現在告訴我,你的答案為何?”
“我答應,我什麼都聽你的。”芊夢很爽快的同意,“我們一言為定,你可不能反悔哦!”
“一言既出,駟──”
“你不要說了。”芊夢飛快的捂住翔殷的嘴巴,打斷他的話,“我很怕你說這句話,因為你的素行不良,常常說話不算數,所以還是少用肯定句,以免自己做不到。”
翔殷聞言,好笑的咬了芊夢的手心一下,弄得她連忙把手一縮。
“你太過分了,竟然咬我。”芊夢不贊同的說道。
翔殷對芊夢大發嬌嗔的模樣感到有趣,不由取笑道:“誰教你自己要出言不遜?”
“我哪有出言不遜,只不過是克盡一個做妻子的職責,避免你成為一個言而無信的小人罷了。”芊夢用力的指了指翔殷的太陽穴,“我是為了你好,真是不識好人心。”
翔殷搖搖頭,聽芊夢的語氣,自己似乎還應該感謝她似的。他抬頭看了眼天色,“我們該走了,等我們回到家都已經入夜了。”
芊夢聽話的點點頭,蹲下來看着小羊問道:“你玩夠了沒有啊!我想應該玩夠了吧!”芊夢拉了拉別在小羊頸上的紅色絲布自問自答,然後才抱起它,看着翔殷。
“它玩夠了,我也玩夠了,而你跑到這裏來找我,肯定也已經玩夠了,所以我們走吧!”芊夢講了一長串,走向正低頭吃着青草的雩雪,在它的左右各繞了一圈,才看向翔殷問道:“翔殷,我有個問題。”
“什麼?”翔殷拉着韁繩,對她伸出一隻手,要協助她上馬,但芊夢卻遲遲沒有把手給伸出來,他疑惑的問道:“到底怎麼一回事?”
“它要坐哪?”芊夢指的是她懷中的小羊。
“坐哪?”翔殷聳聳肩,“它既然是只羊,就讓它跟在後頭跑,不就好了嗎?”
“不行。”芊夢搖頭拒絕,“它還那麼小,所以不能虐待它,不如這樣……”芊夢腦中靈光一閃,“我想到一個好辦法,不如我跟小羊騎馬,你用走的。”
翔殷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不過他看到芊夢真的把小羊交到他的手上,然後不需協助的自己上了馬,隨後彎下腰,伸手把他懷中的小羊給抱在懷中,大剌剌的坐在馬背上,等着他──拉馬。
“我是你夫婿。”翔殷難以置信的看着坐在馬背上的芊夢。
“你當我傻了啊。”芊夢搖搖頭,“我當然知道你是我夫婿。”
“那你還讓我走路。”翔殷孩子氣的把雩雪的韁繩一丟。
芊夢看着他,才想到──
“你是不是怕你面子掛不住?”芊夢拍了拍翔殷的肩膀,安慰道:“不如我們在快到家裏的時候,就換小羊在後頭跑,你跟我一齊騎雩雪,你說這樣可好?如此一來,小羊也不會累壞,你也不會有失面子,這樣肯定行的。”
行!對芊夢而言當然行,翔殷認命的當馬夫,拉着雩雪,伴着夕陽緩緩的朝大宅走去,因為他知道若繼續跟芊夢持反對意見到底,肯定他們兩人會吵到三更半夜還待在此處,所以自己還是別跟她吵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