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冬夜裏的雨特別的冷。
陳維琪輕托着下巴,愣愣地望着窗外飄落的細雨,她不知該如何面對她此刻的心境。
原本能見到讓她思念已久的乾爹是件開心的事,直到她乾爹不經意地問起了“張奕凡”這個人,她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原來他就是她乾爹的親生兒子;而更令陳維琪無法接受的事實是張奕凡在澳洲的名字就叫“Ara”,他居然一直對她說謊,真叫她感到羞憤難耐!
她不明白他為何要這麼做?他為什麼要對她撒這麼大的謊言?
她覺得自己被張奕凡那個傢伙欺瞞得像個傻瓜似的,他這樣玩弄着她的感情,對他究竟有什麼好處?
她真的不懂。
陳維琪輕啜了一口苦苦的咖啡后,決定要找張奕凡問個明白,不管他的理由是什麼,她都不能接受他欺騙她的事實。
半晌。
在秋野的山上。
陳維琪沉着氣,定定地凝視着尚不知情的張奕凡,她一反常日的舉動令他感到些許的不安。
“你怎麼了?為什麼要帶我來這兒?”張奕凡的眼神中透露出他的焦慮。
“我很喜歡這裏,所以你也應該會很喜歡的,對不對?”
“或許吧。”他苦笑一聲道。
“兩年多前……我到法國留學的時候遇上了沙克,他很深情、也很痴情,他對我真的很好,我是真的愛上過他,但他的未婚妻卻想置我於死地,她派了職業殺手抓我,把我綁到了埃及的沙漠裏,讓我困在那兒三天三夜……”陳維琪眨着淚光閃動的雙眼,聲音有些顫抖,那是她一直害怕再去想起的夢魘。
張奕凡見狀,不忍她再繼續說下去:“你就不要再說那些讓你難過的事了。”
“我答應要讓你知道事實的真相。”陳維琪深吸了一口氣,哽咽地說著:“我當時真的很害怕,一直到沙克的未婚妻出現在我的面前時,我才明白我恐怕再也見不到沙克了……她忿怒地向我咆哮她對我的憎恨,她絕不允許我的存在,所以她一刀一刀地刺向我,當時的我無力抵抗、也不願向她求饒,我知道她不肯放過我,所以把我逼到了綠洲的水池邊,再狠狠地將利刃剌進我的胸口!我依稀記得她用力地將我推進了池裏,我不能呼吸……我的胸口好痛好痛,直到沒有了感覺!”
“別再說了……”張奕凡難過地將她攬進懷裏。他實在無法想像她當時的痛苦,她是多麼地無助,真叫他心疼極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活過來的……我什麼也想不起來了,直到沙克的出現,我才又依稀地記起了那時候所發生的事,這兩年多來,就在我的夢裏一直折磨着我……”
“我真的很抱歉……我不該逼你告訴我事實的真相。”張奕凡為此相當地自責,他果然是個很自私的傢伙,他只在乎他自己的感受,全然沒替她想過。
“我不怪你。”
“你該怪我的,這樣我會比較好受些。”
陳維琪不說話地輕輕推開了張奕凡,久久不發言。
“怎麼了?你好像還有話要告訴我?”
陳維琪撇過身去,面露愁容地說:“我對你只有坦白,那你呢?”
“我?”
“我想再聽你吹薩克斯風,可以嗎?”
“薩克斯風?現在?”
“沒錯,Ara。”
“……”張奕凡詫異地刷白了臉。她剛才叫他什麼?
“我有叫錯嗎?”陳維琪回過頭來,強抑着內心的酸楚問道:“你難道要我當面找你的父親對質嗎?”
“你怎麼會……”張奕凡不禁倒抽了一口氣,他緊蹙着眉心,實在猜不透她是如何知道的。
“你想不到的是……我會是你父親——黑豹的乾女兒,我今天下午請假就是為了到機場去接乾爹。”
什麼?!她居然會是他父親的乾女兒?
“……原來他來了,那我也……無話可說。”張奕凡吁了一口氣,並不打算向她解釋些什麼,反正他現在說什麼都不再那麼地重要了。
他無話可說?
這讓正等着他解釋的陳維琪感到心寒,他就算是哄哄她也好,至少讓她好受些,他連這樣也不願意?
也罷!
陳維琪只好讓自己學着堅強些,她一語不發地轉身離去,她只想早點兒離開這個曾讓她擁有許多美好回憶的地方。
“我送你回去?”張奕凡強忍着內心翻攬的情緒。
陳維琪搖了搖頭,只是自顧自地走着。
這個突如其來的窘境讓張奕凡感到難受極了,他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以為只要“Ara”消失了,他刻意隱瞞的事實就再也沒人會知道,豈料陳維琪竟會是他父親的乾女兒。雖然他曾耳聞過他父親有個乾女兒,但他真的不是有意要對她說謊,他是害怕會失去她,但此時此刻的張奕凡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他還能說什麼呢?
張奕凡遲疑了一會兒,隨即追了上去。
“我很抱歉……”
陳維琪愣了一下,但她還是無法因為他的“抱歉”而原諒他。
“我知道你不能諒解我欺瞞你的事實,我也不敢奢求你能原諒我,但至少……讓我送你回去?”張奕凡落寞的神情漾在臉上,他不想為自己辯解些什麼。
“不用了……莫奇會來接我。”
她真的一點挽留的餘地都不給他?
張奕凡像失了神似的,望着陳維琪漸行漸遠的身影懊惱不已!他難道就此失去她了嗎?
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她之後,他還能得到她的諒解?
他不敢想,真的不敢去想。
在他決定對她說謊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失去了愛她的資格,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不是嗎?
陳維琪真的不打算原諒他?
自從張奕凡的謊言被揭穿之後,陳維琪不再跟他有任何交集的機會,就連公事上的往來也儘可能地讓加爾出面。原本就不是個性開朗的他,近來覺得日子變得單調而乏味;向來對工作相當認真的他,也老是顯得心不在焉,經常才看了一會兒公文,就頹然地放下手中的簽呈,面露感傷地凝望着門口,期望陳維琪會如往常一般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真的好想見她。
試着編個理由吧?只要是能讓他見到她,就算是蠢到土裏去的理由也好。
陳維琪就如張奕凡意料中的本想推託給加爾出面,但他執意要見她,並還未等她回應就把電話給掛了。他懷着忐忑不安的心,雙手插在口袋裏,在辦公室里來回地踱步,他從來不曾如此耐不住性子,慌了心的他,竟也想不出個見她的好理由。
她會來吧?
張奕凡不停地追問着自己,但他卻又一直告訴自己她不會來見他的所有理由。
稍遲。
陳維琪意外地出現在辦公室時,張奕凡卻顯得有些錯愕,向來十分冷靜沉着的他,在她的面前卻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你不是要找我討論Z專案的細節?”陳維琪見他不說話,索性先開口問道。
“……Z專案將要告一段落了,後天就要跟他們簽約,我想知道後續的細節部份。”
“現在已經交給加爾處理,你可以當面問他,加爾會比我還清楚。”
“是嗎?”張奕凡嘴角泛着一絲苦笑,他就是開不了口讓她知道他是多麼地想見她。
“你就為了這件事找我?”陳維琪神情漠然地問道。
“就這件事。”
“那我可以走了嗎?”
“你就真那麼不想見到我?”張奕凡皺着眉問道。
“我還有別的案子要忙,待會兒要跟風浩他們開會,可以嗎?”
“你最近都忙到很晚,我覺得你好像很刻意地避着我。”
陳維琪無言地看着他,半晌,才眉頭輕攏說道:“對你而言……這重要嗎?”
“我知道我的確是很自私地傷害了你,可是我就不能再是你的朋友了嗎?”
“朋友……我不敢想。”陳維琪吁了一口氣道:“我總是傻傻地相信你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但是這一切卻是建立在謊言之上,我竟然一點兒都不曾懷疑過……”
“我雖然隱瞞我的身份,可是並不表示我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謊言,除了我就是Ara之外,我沒有對你撒過謊。”張奕凡認真地凝視着她的眼睛,他真的很懊悔。
“如果我就這樣一直相信你的話,你打算一輩子都不告訴我嗎?”
“如果當初就讓你知道事實的真相,我還會是你的朋友嗎?”
“我不知道……”陳維琪雙眼微紅地輕瞥了他一眼。難道他就可以說謊了嗎?
“同樣是謊言,你就不肯原諒我?”
“你在說什麼?”陳維琪眉頭一攏,問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沙克不也是對你有所隱瞞?你就可以原諒沙克,不是嗎?”張奕凡吃味地說道。
他怎麼又扯上了沙克?
“你跟他本來就不一樣,他並不是有意要欺瞞我,而你呢?你同時以另一個人的身份出現,我還以為你真的很了解我,原來我一直是個傻瓜,你覺得這樣很有趣嗎?你還有理由!”陳維琪微慍的表情漾在臉上,但她的心裏卻也不比他好受,她覺得整個人如同跌落至谷底,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他才好。
“我的確不該還期望着你能原諒我,甚至再給我任何可以彌補的機會。”張奕凡滿是沮喪地說。“那就這樣……好嗎?”陳維琪抿着微顫的雙唇,強忍着心中的傷痛,隨即轉身離去,她找不出能讓自己原諒他的理由。
張奕凡愣然地望着她離去的背影,就算他犯下了不可原諒的錯,他也只是想好好地愛她,但已成事實的事實,他又能怎麼樣呢?
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傷害她。
真的。
如果當初能有所選擇,他可以只是她的Ara,只是她的朋友就好。
整間書房瀰漫著濃郁的咖啡香。
張奕凡坐在窗口邊的扶手椅上,細細地品嘗着手中的咖啡。
不知道已經有多久沒見到他的父親,對張奕凡而言,“父親”這兩個字是名詞而不是動詞,更遑論能像現在這樣跟他父親坐下來聊一聊。
向來神秘的黑豹,對他這個惟一的兒子,一直存在着一份愧疚,他在他還年幼的時候,就因為事業的關係,經常不能待在他的身邊;而當他最依賴的母親突然離開的那一年,他整整一年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話。
“你還不打算原諒我?”黑豹皺着眉頭問道。
張奕凡俊逸的臉龐,顯得鬱鬱寡歡,他臉上的笑容彷佛進入冬眠似的。
“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好父親,對你而言……我或許比陌生人還要陌生,這些年來,我們能像這樣坐下來聊聊的機會都沒有,也談不上幾句話。”
“你要我說什麼呢?”張奕凡臉龐微揚地望着窗外。
“我只是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你認為呢?”
“你很孤單……自從你母親過世之後,你就一直很孤單地活着,你沒什麼朋友,對吧?”黑豹認此感到相當地自責,他其實很心疼他這個兒子。
“這麼多年來,我早已經習慣了。”張奕凡淡然地說道。
“可是這次見到的你卻有些不同,聽說你改變了很多?”
“……是嗎?”他苦笑一聲道。
“至少你還肯像這樣陪我聊一聊,我真的很高興。”
“我現在才明白能得到別人的諒解……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我又何苦折磨別人呢?”
“你變得懂事多了。”
“過去的我……真的很自私又相當地自我,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怪不得任何人。”
“你還有機會。”
“機會?”張奕凡想都不敢想,他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是不是真的愛過我母親?”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這是他放在心裏已久的疑問。
“我這一生中最愛的人就是你母親。或許你現在不能明白我在失去她之後所經歷的傷痛,那跟你失去母親的感受很不一樣。”
“是嗎?或許我現在也能稍微地體會一點了……”張奕凡似乎有着難以言喻的苦楚,他的心情可是相當的低落。
“你很在意小維的事?”身為他父親的黑豹怎麼可能不了解他此刻的心境。
“……那又怎麼樣呢?”
“你還記得在你十歲那年,那個讓你開口說話的小女孩嗎?”
張奕凡愣了一下。他父親怎麼會突然提到以前的事?
“你是說那個叫……琪琪的女孩?我當然記得。”
“你當時很喜歡她,對吧?”
“或許吧,可是……她討厭我。”張奕凡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道。
“是她親口告訴你的嗎?”
“是我無意間聽到的。”張奕凡一臉疑惑地問道:“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事?”
黑豹只是笑而不語。
“為什麼要提到這些往事?”
“你知道那個小女孩現在人在哪兒嗎?”
“我不知道……”張奕凡略帶遺憾地聳了聳肩膀。
“她就是小維,你一直很喜歡的那個人。”
什麼?!
張奕凡驚愕的表情漾在他俊逸的臉上。
“自從小維的爺爺過世之後,她就不再讓人叫她琪琪了,她說那會讓她難過得想起她爺爺。”
“……”
“你有你的選擇權,但不要錯過了你能把握的機會。”黑豹起身走向了他,並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面對感情的事……你要想清楚。”
張奕凡略顯凝重的神情,表露出陳維琪在他心中所擁有的分量。
但……他還能說什麼呢?
當年的他的確是很喜歡她。
那時完全封閉自己的張奕凡,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之下,跟着琪琪的母親回到國內,他被擁有着開朗活潑個性的琪琪所感染,讓原本活在喪母陰霾的他,彷佛又重拾了他往日的歡樂,那是他一直很難忘懷的童年記憶,但他卻在他要回去澳洲的前幾天跟琪琪鬧翻了,他把她給惹哭了,從那時起,他們就不再說話了,所以在他離開的那一天,琪琪躲起來哭了,可是全然不知情的張奕凡以為她是故意不跟他道別,他還因此懊惱地生着她的氣。
沒想到事隔多年之後,他們偶然間又在模型店重逢,但卻在他的私心謊言之下,他還是失去了她,這回……他是真的沒轍了。
一場盛宴在精心的策劃下,順利地進行着,為了慶祝與K國的皇室所簽訂的合約,特地在康堤飯店的交誼廳舉辦了這場盛大的晚宴。
“怎麼了?你可是這場宴會的主人,你怎麼還愣在這兒呢?”宋傑順手遞了一杯香檳給他。
張奕凡不說話地看着手中金黃色的香檳冒出的氣泡。
“小維呢?她怎麼沒來?”
“我問過她了,她說她沒興趣。”
“沒興趣?我好懷念以前那個光彩自信的她,無論在任何時候見到她……都是最迷人的。”宋傑語帶陶醉地說。
“是嗎?我喜歡的她……”
還未等張奕凡把話說完,會場突然引起一陣騷動,原來是沙克與陳維琪一同出現在會場,他們頓時引來眾人注目的眼光,而明亮動人的陳維琪,穿着絲綢材質的藍色晚禮服,更是美得令人驚艷,大伙兒不禁開始交頭接耳地談論着。
“這就是我以前認識的小維,她真的很美吧?”一旁的宋傑忍不住讚賞道。
“她的確很美……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張奕凡輕啜了一口香檳,他可是強抑着他心頭的妒意,他沒想到她居然會跟沙克一塊兒出現。
“你跟小維是真的鬧翻了?”宋傑蹙着雙眉,語帶關切地追問道。
“我不想再提這件事。”
“她還是很在乎你,難道你看不出來?”
“……她不肯原諒我所犯下的錯。”張奕凡淡然說道。
“給她一點時間,她會原諒你的。”
張奕凡搖了搖頭,他不敢奢望還能得到她的諒解,擺在他眼前的事實,不就正好說明了一切嗎?
原本不打算出席這場盛宴的陳維琪,在沙克的請求之下,才勉強應邀而來,沙克希望她能在他回國之前多陪陪他,但當她看見張奕凡滿懷懊惱的神情,羞憤地在視着她時,一股莫名的愁緒湧上了她的心頭。
她也不願意讓他難堪,她的心裏並不好受。
這陣子,她讓工作填滿了她的思緒,她選擇了逃避,她不敢面對感情;她一直深信不已的張奕凡所帶給她的衝擊,着實亂了她的方寸,她只想避着他。
趁着大伙兒不注意的時候,陳維琪靜默地溜到陽台去透口氣,卻不經意地瞥見倚靠在牆角一隅的張奕凡,她略顯尷尬地準備轉身離開,但被張奕凡給喚住。
“小維……”張奕凡試着輕聲喚道。
“我不知道你在這兒。”陳維琪羞怯地訥訥說道?
“你急着走?可以陪我說說話嗎?”張奕凡定定地凝望着夜空,他只是想跟她說說話而已。
“……”
“今晚的你……的確很美。”張奕凡定眼注視着她,細細欣賞着她迷人的光彩,她是如此地令人為之着迷。
“是嗎?”陳維琪顯得有些不自在,她刻意避開了他的眼神。
“在你小的時候,曾有過讓你印象深刻的人嗎?那種會惹你討厭又把你給惹哭的人,你還記得嗎?”
“我不記得了。”陳維琪納悶地看着他。為什麼他會突然問起這種事?
“是嗎?”張奕凡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什麼也已經不重要了,我也不需要去在乎什麼了。”張奕凡微微一哂,他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
他變得消極多了,這一點兒都不像他的個性,他真的是那麼在意她嗎?
看着略顯憔悴的張奕凡,陳維琪差點兒就心軟地原諒他了。她其實真的很喜歡他,對他相當地在意,可是,她需要時間去調適,他還能等她嗎?
“原來沙克是為了你而來,沒想到你是他的未婚妻,他的確是比我這個自私的傢伙還更有資格擁有你。”張奕凡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你在說什麼?”陳維琪不覺惱火地怒視着他。
“是沙克親口告訴我的,他這次就是為了要帶你回去而來,不是嗎?”話雖這麼說,張奕凡卻仍是期待她能矢口否認這一切。
“我並不想否認,這的確是事實。”陳維琪淡然道:“兩年多前……我的確接受了他的求婚,但那是在我還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之前。”
原來沙克所說的全都是事實。
“事實”這兩個字眼,有時真的很傷人,而且讓人無法坦然去接受。
“是嗎?”張奕凡臉色微變地沉默了片刻,才勉強擠出一抹微笑道:“這樣也好,能看着你得到幸福,也沒什麼好遺憾了。”
他可是說真的?
他是真的希望她跟沙克回去?
陳維琪愣然地望着張奕凡,這實在令她感到心痛極了!
她雖不否認沙克所說的事實,但她並沒有答應要跟他回K國去,難道她只是一廂情願地以為張奕凡真的在乎她?
或許她錯了呢?
陳維琪試着平撫胸口翻攪的情緒,強忍着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平靜地說:“如果我的離開能讓你好受些的話……”
“……”
“希望你能真的快樂,能選擇你一直想要過的生活、你的夢想。”陳維琪眨着微紅的雙眼,不再說什麼地轉身而去。她或許該考慮離開這兒一陣子,這樣對誰都好。
正焦急四處尋找陳維琪的沙克,見她眼角泛着淚痕地走了進來,他不禁關切問道:“你怎麼了?”
“我覺得很不舒服,我想先回去了。”
“我讓他們把車開過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是宴會的貴賓,我不想……”
“別說這些了,在我的心裏,你才是最重要的,你知道嗎?”
“……”
在回程的路上,陳維琪只是靜默地望着窗外,這讓沙克感到很憂心,他很少見到她這個樣子。
“維,你的傷口又在疼了,是不是?”沙克擔憂地追問道。
“我沒什麼,只是有點兒累而已。”
“都怪我!是我硬要你陪着我,我實在……”
“沙克,現在的你……還是真的那麼在乎我嗎?我對你而言,真的比什麼都還重要嗎?”陳維琪突然轉過頭來問道。
“你在說什麼傻話?我一直都深愛着你,難道你不明白嗎?”沙克握起了她的手,向她傾訴道:“如果可以的話,我甚至想陪着你一輩子,給你幸福。”
“沙克,我……跟你回K國去,好嗎?”陳維琪柔柔地笑道。
“真的?我沒聽錯吧?你答應了?”沙克顯得喜出望外。
“嗯。”陳維琪點了點頭。
“你還願意接受這條項鏈?”沙克從懷裏拿出了他送給她的定情之物。
陳維琪細細地看着它。對於沙克的深情,她能全然地無動於衷嗎?
“不過,我得先回我爺爺那兒拿些東西,可以嗎?”
“讓我陪你回去?”
陳維琪搖了搖頭說道:“我想一個人回去看看我爺爺,可以嗎?”
“好吧!我等你。”
陳維琪靜靜地依偎在沙克的懷裏,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她現在只想好好地靜一靜,讓自己不再去想那些煩人的事了。
乍聞此事時,張奕凡激憤得血色頓失,他怎麼也沒想到陳維琪竟然真的決定要跟沙克回K國去,她難道真是為了那晚他對她所說的話而決心跟他賭氣嗎?
看着陳維琪一大早就放在他桌上的辭呈。張奕凡實在慍怒得難以自抑,她真以為他一點都不會在乎嗎?
可是,他可以開口留住她嗎?他的理由是什麼?她會答應為他留下嗎?
他沒把握。
惱火的他正準備親自找她問個明白,沒想到陳維琪卻自個兒跑來見他。
“我想,我還是應該來跟你說一聲的。”陳維琪狀甚平靜的話語中,仍是充滿不勝眷戀之情。
張奕凡瞧了她一眼,神色顯得又是失望又是氣忿,但他的心裏卻是相當地歉疚。
“我已經將我手邊的案子交給了風浩,其他的事也都處理得差不多了,人事那邊也都……”
“我現在不想聽你說這些!”張奕凡耐不住性子地回應道。
“……”
“我知道你有你的選擇權,我也很想試着尊重你的意願,可是你這麼突然地就下了決定,我實在無法接受你的辭呈。”他的眼神中散逸着一抹愁緒。
“乾爹已經答應讓我離開東帝。”
“這裏還是我做主,我不允許你如此貿然地說走就走!”張奕凡惱怒地睨了她一眼。
“我貿然?”
“我不管你的理由是什麼,總之你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就是。”
“這不是你所希望的嗎?你該祝福我的,不是嗎?”
“我……是沒有資格留你,可是你也不能跟我賭氣。”
“賭氣?我有嗎?”
“你瞞得了沙克,可是瞞不了我,因為我太了解你了!你一直都在逃避面對你自己的感情,你究竟愛的是誰,你自己應該很清楚才對,要不要我當面說出來?”張奕凡冷冷地凝視着陳維琪。他實在快氣炸了!
“你還更有自信,不過,我未必願意嫁給我真正喜歡的人,我要的是真的會疼惜我、呵護着我,不會讓我受半點委屈的人。”陳維琪率直地道出她的感覺,或許她是真的有點賭氣性的激怒他吧?
經她這麼一說,反倒讓張奕凡頓時變得啞口無言,她說得一點兒也沒錯。
張奕凡不禁倒抽了一口氣,心頭一擰隨即批准了她的辭呈,他懷着冷到谷底的心,貼近她的耳邊低言道:“如果我們真只能是這樣的結果,我尊重你的決定。我承認是我自己不懂得珍惜,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了你,我不該把‘因為愛你’當成是我說謊的借口……”
“……”苦澀的淚水,灼熱了陳維琪的雙眼,她的胸口有種說不出來的痛。
“原諒我的自私,好嗎?”
陳維琪掬着淚,哽咽地凝視着張奕凡,她確信他是真情相待,但是她已對沙克許下了承諾,她就不該再心軟地反悔,讓自己還有遲疑的餘地。
“或許以後……我們很難再有見面的機會了,但是我會記得你,記得我們都擁有過的夢想,我希望你能讓你自己自由一點,將來的某一天……你會找到真正屬於你的幸福。”陳維琪柔柔一笑地揩去眼角的淚滴。她會一輩子記得他的。
該讓她走的,就該放手,那或許是他愛她的另一種方式吧?
011
透着涼意的墓園,觸動着人們心中最難以釋懷的感傷;拂面而來的冷風,透進骨里的寒意,冰刺刺地湧上陳維琪的心頭。她蹲在爺爺的墓碑前,手中捧着爺爺生前最喜歡的海芋;他喜歡海芋的純白清麗,就像他愛她這個惟一的孫女一樣——簡單而清純。
自小就跟着爺爺住在偏遠的鄉下,靈敏又開朗的陳維琪,深得爺爺的疼愛,她總是喜歡膩在爺爺的身邊!個性樂觀又率直的爺爺,是影響她最深的人。也因着爺爺的關係,陳維琪深愛着田園的生活,但在她八歲那年,爺爺離開了她,對她而言,是個相當大的打擊,但她始終記得爺爺要她無論將來遇到什麼令她難以面對的事情,她都要學着堅強,惟有勇敢的面對,才能學會堅強。
她真的很愛她爺爺。
“你真的決定要離開了嗎?”黑豹站在陳維琪的身後,打斷了她的思緒。
“嗯。”
“你是不是還舍不下他?”
“他?”
“在你爺爺生着重病的那一年秋天,有個小男孩來到了這個地方,你總是逗着他開心,讓好久不曾開口說話的他,也開始會笑了,你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是嗎?”
“真的什麼事都瞞不了乾爹。”陳維琪眯着眼笑道:“連我小時候的事也瞞不了你。”
“你喜歡那個小男孩吧?”
“喜歡。”陳維琪起身挽着乾爹的手,撒嬌地說。
“可是為什麼你們後來卻又鬧翻了呢?”
“……乾爹為什麼會問起小時候的事?”陳維琪納悶地輕蹙着眉頭。
“我只是好奇,你不願告訴乾爹?”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我記得那個時候,爺爺要我跟着媽媽到澳洲去,可是我不肯離開爺爺,他就說我可以跟我喜歡的小凡哥哥一起到澳洲去,我就哭着說我討厭小凡哥哥,而他正好跑進來找我,當他一聽到我討厭他之後,他就沒等我把話說完地跑了出去,就這樣再也不跟我說話。我怕他會更生我的氣,所以他離開的那一天,我跑去田裏躲起來哭,後來又偷偷地躲在門邊看着他跟媽媽一起離開。我真的好想跟他說說話,我不是真的討厭他。”陳維琪略帶遺憾地娓娓道着。
“原來是這樣……你們實在是對冤家。”黑豹摸着頭笑道。
“乾爹在說什麼啊?”陳維琪不解地問道。
“你的小凡哥哥正好就是我的兒子。”
陳維琪微微一愣,不會吧?
“當年他一直無法從喪母的陰影中走出來,所以他一整年都不曾開口說過話,直到遇見了你,可是你們又因誤會而造成了遺憾,而十幾年後的巧遇,你們現在卻又……”
“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陳維琪眨着淚光閃動的雙眼,聲音有些顫抖地說:“乾爹……我真的傷透了他的心。他知道我就是琪琪嗎?”
黑豹點了點頭,輕吁了一口氣:“他喜歡你,就真的只是喜歡你而已。”
“而我卻對他很殘忍……很無情。”陳維琪難過地哭啞着嗓子說:“我對他說了那些讓他心碎的話,可是他卻一直不讓我知道他就是小凡哥哥,他為什麼不告訴我?”
“或許他覺得他究竟是誰並不是那麼的重要,他只是想守着你、喜歡着你就好,如果你能真的得到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黑豹心疼地拭着她眼角的淚滴,他不會為此逼她改變她的決定,她已經夠難過了。
“我真的很喜歡他……他是Ara也好、奕凡也好……甚至是小凡哥哥……”
“我明白,乾爹只是希望你能真的得到幸福,我會尊重你的決定。”
“……”陳維琪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她拉着黑豹走出了墓園,並要他在屋子前面等她,就一溜煙地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她不為別的,就只是為了一個她藏了十幾年,對她很重要的東西,她等了好久、也盼了好久,她得當面還給她的小凡哥哥,但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
他怎麼會突然請了假,然後又消失地無影無蹤?
陳維琪一邊整理着行李。一邊又想着張奕凡的事,本來她打算親手將東西交給他,可是居然沒有人知道他究竟上哪兒去了。
眼看着跟沙克回K國的日子愈來愈近,陳維琪的心卻跟着愈來愈亂,正如她乾爹所說的,她是真的舍不下張奕凡,這些天裏,她的心一直在煎熬着,她經常不自覺地想起從前跟他在一起的種種往事,她的腦海中全都是他的影子,當她面對沙克時,她的心頭偶爾會湧起一股莫名的愧意,因為她很清楚她的心是屬於張奕凡那個人的。
正想着,沙克卻突然來見她。
當沙克走進陳維琪的房裏時,映入眼帘的是一間光線明亮、佈置典雅的卧室,她正站在掛着美麗絲質窗帘的落地窗前。
“你怎麼會突然跑來?”陳維琪勉強擠出一抹笑意。
“我突然很想你,所以就……”沙克向來就是很直接地表達出他的愛意。
“我已經整理得差不多了,待會兒陪你出去走走?”
“你還是好好地休息一下,聽說你今天一大早才從你爺爺那兒回來,肯定累壞了。”沙克捨不得地說。
“沒關係的。”
“你今早一回來就去見他了?”
“誰?”
“張奕凡。”
“……我沒見到他,我只是想拿個東西給他而已。”陳維琪轉過身去,她只想輕輕地帶過。
“你……”沙克欲言又止地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怎麼了?你今天很不一樣。”陳維琪回過頭來瞧了他一眼。
“我這幾天想了很久,我其實一直不敢當面問你。”
“問我什麼?”
“你……你真的是心甘情願跟我回K國的嗎?”沙克刻意避開她的眼神,他一直不敢確信她是真的願意。
“你為什麼這麼問?”陳維琪心頭一怔。莫非他也看出她的不安?
“當我再見到你的那一刻,我不敢確認你是否還愛着我,或許是我敏感了些,我總覺得你的心裏存在着另一個人的影子。”
“是嗎?”陳維琪的眼神中散逸着一抹愁緒,她也不願去否認這一點。
“雖然我很高興你能答應跟我回去,但你突然的決定卻讓我感到很不安,我也一直希望只是我的錯覺,可是我還是想聽到你能親口告訴我……你是真的願意。”沙克面帶憂鬱的神情,定定地凝視着陳維琪,他期待着她的答案。
看着沙克深情的眼眸,陳維琪是怎麼也不忍心對他說出實情。
“你真的要我說?”
“我希望……”
“好……我……”
還未等她把話說完,沙克立即將她擁進懷裏,他還沒有勇氣聽她說出實話,他輕嘆一聲道:“在你還沒有上飛機之前,如果那個人開口把你留下來的話,我要你留下,好嗎?”
“……”陳維琪愕然地微紅了雙眼。他在說什麼?
“你真的能快樂才是最重要的,但是如果你一旦上了飛機,我就要你把他給忘了,好嗎?”
陳維琪點了點頭,偎在他懷裏哭了好久好久。沙克怎麼會不了解她的委屈呢?
為了不讓她這麼痛苦,這是他給張奕凡最大的寬限,倘若他再不把握的話,他可真要把她給帶走,而且再也不讓她見到他,他要將她的心再收回來,只允許屬於他一個人的!
他真的消失了嗎?
陳維琪滿懷愁緒地盼了他一夜,卻始終沒有張奕凡的消息,她甚至讓莫奇陪着她到秋野的山上去找他,但張奕凡就像突然間消失了一樣,全然失去了他的音訊。
如果真是這樣的結局,她就得應了對沙克的承諾,再也不提起“張奕凡”這個名字;她只能將他放在心裏,放在最深層的地方,只屬於她的回憶里。
陳維琪靜默地凝望着窗外蒙蒙的細雨,不禁輕吁了一口氣,她環視了四周一會兒,還真捨不得這裏的一切,昨晚小舅難過得紅了眼睛,她的心裏也很難受。她是不舍,但也得學着堅強些。
順手拿起了她跟爸媽的照片,陳維琪心頭刺了一下,她居然沒想過要擁有張奕凡的照片。或許二十年以後,他們又在某個街角相遇時,他會記得她嗎?而她又憑着什麼去記起他的模樣?
陳維琪搖了搖頭,她要自己不要再去惦記着他,否則她會很痛苦,至少讓她多一些屬於自己的空間;她隨手把房門關上,輕聲地下樓去。她不想吵醒小舅,他也跟着她一夜沒睡,她不讓小舅送她到機場,免得他難過,但他老早就在客廳等她,並為她準備了早餐。
而在前往機場的路上,陳維琪請求沙克能讓她繞到宋傑那兒去,她有些東西要托他交給張奕凡,沒想到宋傑一整晚都待在俱樂部里。直到天亮才回來的他,實在捨不得陳維琪的離開,他更是懊惱自己無法勸阻她,因為他知道惟一能開口留下她的,只有張奕凡那個人,但可惱的是……那個傢伙究竟上哪兒去了?
看着在他面前落淚的陳維琪,宋傑的心裏難受極了。他是頭一次見到她如此脆弱的一面,她是真的很在乎張奕凡那個傢伙,可惜他始終沒有出現。
惱火的宋傑趕緊讓所有的人注意張奕凡的行蹤,只要一有他的消息,就立刻通知他,希望能在一切都來得及挽回之前,張奕凡能夠適時地出現。
好不容易盼到張奕凡的消息,宋傑立即飛奔至東帝,沒想到他居然還能鎮定地坐在他的辦公室里,溫怒的宋傑立即衝上前去,開口怒斥道:“你竟然還能沒事地坐在這裏!”
“怎麼了?”張奕凡平靜地看着地。
“這個給你!”宋傑將陳維琪臨走前託付給他的東西交到張奕凡的手中。
“這是……”
“有個人等了你一夜,你該知道是誰才對。”宋傑皺着眉頭說道。
“是……”張奕凡順手拆開包裝得相當精轉的紙盒,當他打開盒蓋的那一瞬間,他整個人愣在那兒,久久不發一語。
“她在等你,一直在等你開口留她,我沒見過像她這麼傻的人,你知道嗎?”
“我怕我留不住她,我真的一直不願相信她要跟沙克回去……”張奕凡眼角泛着一絲淚光,他看着手中木製的飛機模型,哽咽得說不出話來。這是他當年和琪琪一起做的小飛機,可是當他興高采烈地拿着已完成的飛機模型去給琪琪看時,卻聽到她說她討厭他,於是他將它扔在地上,並故意弄壞了它,沒想到她居然把它給修好,並藏了這麼久……
“這是她留給你的信……”宋傑見狀又不忍心再責罵他什麼。他也還真傻,或許這就是陳維琪喜歡他的原因之一吧?
張奕凡雙眼微紅地細細讀着陳維琪花了一整晚寫給他的信,她還將她乾爹送給她的薄雪草水晶項練留給他,那是她最喜歡的禮物之一,那代表的涵義是最難忘的回憶。
初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哀傷的眼神訴說著你心中難以言喻的苦楚;不說話的你,真的好讓人為你難過,因為你的喜怒哀樂無法跟別人分享。在你跟媽媽離開的那一天,我好希望能向你說聲對不起,這是我一直放在心底的話,那是對你難以忘懷的最初。
再次見到你時,已是多年後的初秋,還記得那個惱人的午後嗎?我當時還嫌你小器,因為快餓壞的我,已經沒什麼力氣跟你爭了,可是你這個雞婆先生卻適時地出現,還把你好不容易買到的X-726無條件地送給我……就在那個時候,我就認定你是個好人,所以,我也無條件相信你所說的任何一句話。我一直很喜歡跟你在一起的感覺,因為我覺得你最懂我。
身為直屬上司的你,有着專屬於你的風格,我從來沒有真的討厭過你,只是任性的我,常常惹得你不高興,因為你跟Ara有着相同的臉龐,我害怕會有那麼一天,我會喜歡上你,我不能同時喜歡着你和Ara,可是我卻相當地在意你!雖然從未對你有任何的承諾,可是,我不說……你也會懂的,不是嗎?
你對我的體貼呵護,我全都明白,只是有些話不知該如何說出口,存在我心中那道情感的傷口還沒有癒合之前,我真的會害怕再次面對感情的事,你也很明白我對你的感覺,但你明知道我會因你而心痛、我會捨不得,但我就該寬容你的一切?
其實,我並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地堅強,倔強的我,只是希望還能保有讓我對你生氣的權利。我能原諒你對我所說的謊言,但得給我一些時間,我也該坦白地向你承認……我的確是為了那晚的事,有點兒跟你賭氣,可是那也不全然是事實,至少,我在乎過你,那你呢?
我喜歡你,不管你是誰,都是我最喜歡的你,原諒我任性地離開,好嗎?
愛你的小維
“開往K國的班機,再一個小時之後就要起飛了,如果你真想把她留下來的話——”
還未等宋傑把話說完,張奕凡立即衝出了辦公室,火速地趕往機場。他只想把她給留下來,再也不讓她離開他的身邊,
這幾天,張奕凡把自己給藏起來,他不想去面對陳維琪即將離開的事實,所以他去了只有他們兩個人才知道的秘密山丘,他在那兒想了很多,想着她的好、他的不舍,他對她只有“虧欠”兩個字,若他還能擁有她的話,他會好好地疼惜她、呵護着她,不會讓她再為他受半點兒的委屈。
陳維琪佇立在機場的落地窗前,靜靜地看着窗外的藍天,沙克也明白她對張奕凡割捨不下的心情,但他也試着給那個人機會了,只是他不懂得珍惜,他怎能將他最鍾愛的陳維琪交給張奕凡那個不會疼惜珍愛她的人?張奕凡只會惹得她更加傷心難過而已,如果他這次帶不走她的話,他也將會永遠地失去她了,不是嗎?
眼看着登機的時間一分一秒地逼近,機上的航組人員,透過沙克身旁的安全人員,提醒他們該上飛機了,但沙克仍試探性地問着陳維琪:“再等一會兒?”
陳維琪搖了搖頭,嘴角勉強泛着一絲笑意道:“不用了,如果真有所改變的話,早就已經改變了。”她隨即轉身準備登機。
沙克見狀,雖覺得有些不忍,但仍是很欣喜地放下了他心中懸着的那塊石頭。當他正準備跟陳維琪一起上飛機時,卻突然接到宋傑打來的電話,他聽了之後,臉色微變地掛上電話。
“怎麼了?”陳維琪笑問道。
“沒什麼……”沙克看着陳維琪臉上漾着溫柔的笑意。他只想自私地擁有她,此刻的他,實在放不下手,也舍不下對她的那分情意……
飛機起飛后——
過了好一會兒,沙克才忍不住地問道:“維……你會不會……”
“別問我會不會後悔,我只要知道你是真心地對我,那就夠了。”陳維琪溫柔地摩挲着他的臉頰,要他別想那麼多,她會試着全心全意地付出她的感情,這是她對他的承諾。
而沙克的心頭卻懷着一股濃濃的歉意,他其實還無法讓自己坦然去接受失去她的結果,他不敢讓她知道剛才是宋傑打來的電話,宋傑要他讓陳維琪留下來,因為張奕凡在趕來機場的途中,意外地出了車禍。宋傑要他替張奕凡開口留住她,但沙克真的開不了口,他知道一旦她留下來之後,他就再也帶不走她了。
沙克突然覺得自己也變得好自私,他究竟是為了愛她?還是只是為了他自己而己呢?
他真的茫然了。
富麗堂皇的K國王宮,璀璨的燈飾在夜晚的籠罩之下,顯得耀眼奪目。
隨着沙克來到了這個陌生又遙遠的地方,陳維琪夾雜着許多難以言喻的心情,沙克怕她一時之間還不能調適,這幾天總陪在她的身邊。不知怎麼地,她總覺得胸口悶悶的,似乎有着什麼事牽動着她的心,雖然她心裏還放不下那個人,可是她也要學着讓自己去適應這個即將要去面對的環境。就在舉行皇室婚禮前兩天的夜裏,一直悶在沙克心裏的話,忐忑得讓他坐立不安,他真的捨不得、也放不下他對陳維琪的感情。
“沙克,以後讓小約克可以跟他母親住在一塊兒,好不好?”陳維琪遞了一塊千層糕給他,想讓他嘗嘗她的手藝。
沙克嘗了一口,直點頭讚許她的手藝。
“你是同意了?”
沙克搖了搖頭,急忙解釋道:“我是說你做的點心很好吃。”
“這幾天……我看見蘿莉總是躲得遠遠地看着她兒子。”
“我讓她不準靠近我們,尤其是你。”
“如果她不曾傷害過我,你們一定會很幸福的,也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你多多少少也對她有感情吧?”
“說沒有……是騙人的。”
“你就學着讓自己跳過這一段不好的回憶,再去接受她,不行嗎?”
“你真要我這麼做?”
“為了讓任何人都不要有所遺憾,你就試試看,好嗎?”陳維琪溫柔地看着沙克,想試着說服他:“讓她搬過來跟我們一起生活。”
“難道你就不能為你自己自私一點?”沙克滿懷心事地吁了一口氣。
“她不會傷害我的,我可以向你保證。”
“如果是我呢?”沙克握着她的手說道:“我對你有所隱瞞的話……”
“我相信你。”陳維琪柔柔一笑。
望着陳維琪認真的眼神,沙克始終不忍對陳維琪有所隱瞞。
“……那天上飛機前,我接到宋先生的電話。”
“哦?他不放心我?”
“他要我把你留下來。”
陳維琪只是不說話地笑着。
“那天,是張奕凡他……”
真讓他難以說出口。
“他怎麼了?”陳維琪收回臉上的笑容,隨即面色凝重地追問道。
“他在趕來機場的路上……出了車禍,他是來留你的。”沙克眉頭一攏,她會怪他自私吧?但可別恨他。
陳維琪簡直無法相信她所聽到的事實,她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傷痛,她偎在沙克的懷裏,淚水如瀉洪般奪眶而出。她傷心地啜泣着,久久不能自己,哭得他的心也跟着碎了,她的確是深愛着張奕凡,她的心是屬於那個人的。
沙克深覺他不該如此自私地愛着她,倘若這會讓他遺憾一輩子的話,他也不願因着他的私心而讓陳維琪活在痛苦的回憶里,他決定讓她去選擇她自己真正想要的幸福,因為“幸福”是要靠自己去追尋的,不是取決於什麼人就一定能給誰幸福。
隔天一早,沙克就將陳維琪送往機場,他要她回去,讓她留在張奕凡的身邊。沙克此時才稍微地感受到蘿莉對他的愛,她只是選擇了用最自私的方式愛他。
陳維琪臨走前要他答應原諒蘿莉所犯下的錯,再給她愛他的機會,因為寬容是最大的恩賜,所以沙克考慮了很久之後,決定再與蘿莉舉行一場婚禮,讓他們就此重新開始。
而當陳維琪遠從K國趕回來時,宋傑到機場接她之後立即趕赴醫院,但張奕凡早已在前一晚就出了院,並且向他父親遞出了辭呈,他說他錯過了他最喜歡的人,沒能將她留下,他只想離開這兒;他要試着過他真正想過的生活,去追尋他遺忘已久的夢想。
就此,陳維琪全然地失去了他的消息,她也在傷心之餘,跟着回到了她的家鄉,並如他們當初所約定的,她在那兒的田園裏,蓋了一間休閑旅館——“伊園”,只為等待着第一間客房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