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陳宜君沒精打采地回到尚書府,一進門就看見陳姿君的貼身丫鬟小娟等在門口。
“二小姐。”看見她出現,小娟忙不迭地跑過來。“二小姐,你可回來了,大小姐交代,你一回來,請立刻去見她。”
“知道了。”想到姿君是如何焦急地等待消息,她心裏就對自己沒有完成她的託付感到過意不去。
陳宜君跟在小娟身後走回姐妹倆同住的雙鳳閣,才進門就被陳姿君拉到桌前坐下。
“怎麼樣?你有沒有把信交給凌大哥?”陳姿君焦急地問道。
對這個問題,陳宜君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低下頭不敢看她。
“怎麼樣?你到底有沒有見到他?”
陳宜君深吸一口氣,從懷中掏出信放到桌上,“這信給你。”說完,她起身打算逃出門。
“等一下。”陳姿君叫住她,低頭看了眼信封上的字,發現那是自己的筆跡。
“這不是我寫的信嗎?宜君,你沒見到凌大哥嗎?”
唉,該來的還是會來,逃都逃不掉。陳宜君在心裏暗嘆一聲,不得已轉回身。
“對,那的確是你寫的信。我是見到了凌大哥,但他一聽說爹請旨賜婚將你許配給蕭颯,他就生氣地拂袖而去,連信都不肯看一眼,我怎麼叫,他都不回頭。”
“什麼?你把賜婚的事告訴他了?”陳姿君身子一晃,幾乎要昏倒,幸好小娟及時扶住她,“我不是告訴你別提嗎?你為什麼要說呢?”她的雙眼泛紅,淚珠在眼眶裏打轉,“那我交代你的話呢?也沒說?”
陳宜君搖搖頭,“沒有,他不讓我有說出口的機會。”她已經儘力了,還差點死在馬蹄下呢。
“那……那我該怎麼辦?”
陳姿君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淚如雨下。
見姐姐傷心的模樣,陳宜君看得十分不忍,“姐,你先別哭,事情也許不如我們想的那麼糟,況且離婚禮還有一段時間,我們再想想辦法就是了。”
不料,此話一出,陳姿君反而哭得更厲害。
“二小姐。”小娟扯了扯她的衣袖,將她拉到一旁低聲道:“老爺說下個月初五,就要讓大小姐跟定國侯完婚。”
“下個月初五?!那不是只剩十天了嗎?”陳宜君吃了一驚,難怪姐姐會哭得這麼傷心。
短短的十天,能改變什麼呢?
看着哭得肝腸寸斷的姐姐,陳宜君心想惟今之計,只有在婚禮前,想辦法儘快找到凌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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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陳宜君到處尋找凌雲的下落,她曾多次拜訪凌府,都被凌府的管家擋了下來,說是凌雲出遠門了,而凌老夫人則不願見尚書府的任何一個人,包括她在內。
“李管家,凌大哥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地出遠門呢?求求你幫個忙,讓我見他一面。”她心急地拉着李管家的袖子,不住地懇求,也不管別人是不是會感到奇怪,一心只想見到凌雲。
李管家為難地看着她,無奈地拉開她的手,“陳二小姐,你就別為難我了,我實在不能幫你。”
三個孩子都是他從小看到大,很清楚少爺跟尚書府大小姐的情分,但是老夫人不許,他只不過是個僕人,也不敢做什麼。
“你可以幫的,求求你,李管家,要不然請你轉告凌大哥一聲,就說我姐姐要見他,請他無論如何去見我姐姐一面好嗎?”
不能進去,那傳個話總成了吧,她就不相信凌府的人能絕情成這樣。
“這……如果老夫人答應的話,我一定把話帶到。”說完,他朝她鞠了個躬,隨即把大門關上。
“什麼?你……”意思是凌老夫人不許的話,他也不會把話告訴凌大哥?真是沒情沒義的傢伙。陳宜君激動地想衝上前再敲門,但想想還是算了,人家要是不幫,再敲多少次門也無用。
“算了,我還是自己想辦法好了。”她走到凌府對面的茶樓,在路邊坐了下來,準備守株待兔地等凌雲出現。
這一幕恰巧讓騎馬經過的蕭颯看到,他上完早朝正要回府,卻在路邊看到她,只見她又穿着一襲男裝,看來這女娃兒很喜歡女扮男裝。
“喂,小姑娘,你等誰啊?”趙洛也認出了她,噙着笑策馬走近。
陳宜君一時沒認出他是誰,但一抬眸看見他後面的蕭颯,立刻換上一臉不屑的表情。
“叫誰小姑娘,沒看我一身男子打扮嗎?”她惡狠狠地瞪着蕭颯。
“那小兄弟坐在這裏等誰呢?”
“本少爺愛坐哪就坐哪,愛等誰就等誰,關你什麼事?”
呵,火氣蠻大的,不過不是衝著他來,而是衝著他身後的蕭颯。
趙洛轉頭看着身後的人問:“你什麼時候認識她了?”
蕭颯策馬走近幾步,一臉疑惑地看着她,“跟你同一時間。”
瞧她那樣子,似乎跟他有深仇大恨似的,他什麼時候得罪她了,他怎麼不知道?
“我說你真不懂禮貌,我朋友好歹救過你一次,將你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你卻連個好臉色都沒有,這是你答謝救命恩人的態度嗎?”
陳宜君揚高俏臉,一臉不屑地站起來,雙手叉在腰上,冷眼瞅着蕭颯,“他救我?他什麼時候救過我了?那馬是他的,騎馬的人也是他的,他的人、他的馬差點踩死我,你說我要不要向他道謝?”
“這……”趙洛看着伶牙俐齒的陳宜君,在她的歪理下,向來能言善道的舌頭似乎打了結。
“小兄弟以前曾見過我?”蕭颯好奇地問道。
“沒有。”她哼了一聲,將臉轉開不看他,“以前沒見過就討厭,現在見到了更加討厭。”
“我想請小兄弟到茶樓喝杯茶,不知小兄弟是否肯賞臉?”鐵定有誤會,一定要問個清楚。
陳宜君看了凌府大門一眼,小嘴一噘,又在石階上坐下來,“不了,我還得等人。”她兩手托腮,不再理會他們。
這小姑娘的架子可真大,定國侯爺要請她喝茶,她竟然連面子也不給,若換成其他人,只怕早點頭如搗蒜了。趙洛好笑地暗忖。
“茶樓就在你身後,如果小兄弟等的人回來,你還是可以看得到。”蕭颯低笑地說。
陳宜君想了想,她坐的地方正好是茶樓的門口,人來人往的特別引人注意,確實不是等人的好位置。
“好,我答應跟你去喝茶,不過我想走的時候,你們誰也不許攔我,聽到沒有?”話一說完,她頭一甩地走進茶樓。
“這樣你也能忍。”趙洛有些驚訝。
咦,他沒看錯吧?蕭颯在笑?!他非但沒有生氣,還在笑?簡直不敢相信。
這要是在軍中,像她這麼無禮的態度早被拖出去重打二十軍棍了,哪還能讓她這麼囂張,可是蕭颯卻在笑,一點生氣的跡象也沒有,他是不是中了這小姑娘的符咒了?
蕭颯不語地跟了進去,在她的對面坐下來,見她目光直盯着凌府的大門,逕自為她點了幾樣可口的茶點和一壺上好的碧螺春。
“小兄弟是在等誰?”
回去之後,得叫人查查這戶人家的底細。
“要你管。”陳宜君瞧也不瞧他一眼,一徑地盯着凌府的大門。
“瞧你直盯着那棟房子,想必住在裏面的人是你極在乎的朋友吧?”蕭颯再次探問,倒了杯茶到她面前。
“關你什麼事?”她不悅地啐道,伸手接過他遞來的茶,啜了一口,“嗯,太燙了,你是想燙死我啊!”她不悅地蹙起秀眉,嬌斥道。
“喂,你太沒禮貌了吧,人家請你喝茶,你卻對人家這麼凶,還一問三不知,真沒家教!”趙洛看不過去地跳起來,指着她的鼻子罵道。
他這一罵,陳宜君也翻臉了,“對,我是喝他的茶、啃他的瓜子,又對他無禮怎麼樣?比起他的無賴,強搶別人的未婚妻,要算客氣多了。”她小姐火氣一來,一時口快地說溜了嘴。
聞言,蕭颯雙眸危險地眯起,“你說什麼?”
陳宜君這才察覺自己說溜了嘴,趕緊亡羊補牢地說:“我什麼也沒有說。呃……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說完,她身子一轉,快速地跑下樓。
只是她溜得快,人家的輕功也快,眨眼間蕭颯就擋住了她的去路。
“有什麼話,說清楚了再走。”蕭颯大掌一伸,就扣住了她的玉腕。
陳宜君靈機一動,大聲哼道:“哼!你敢做,我當然敢說,你搶了我的未婚妻!可以了吧?”
趙洛怔了一下,待想清楚她說的話后,忍不住噴笑道:“哈哈哈!堂堂定國侯爺會去搶別人的未婚妻?笑死我了,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趁趙洛取笑、蕭颯分心的剎那,陳宜君掙脫蕭颯的掌握,腳底抹油地溜了,瞬間跑得不見蹤影。
“你真相信她的話?”蕭颯看着笑不可抑的趙洛問道。
“當然不信,你別忘了,她是個女人,女人哪有未婚妻。”趙洛笑得更大聲,決定回去后,要把這件事大肆渲染一番。
差點笑破肚子的他,全然沒有發現蕭颯望着陳宜君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
他突然有股衝動,想看看她穿女裝是什麼模樣,相信定是美麗絕倫,說不定會比傾國傾城的尚書千金,還要美上幾分吧!
下次有機會碰到,一定要問清楚她的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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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眼看再過三天就是大婚的日子,陳姿君的眼淚更是沒有停過,讓陳宜君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然我再去求爹,請他去求皇上收回聖旨好了。”
“求老爺不如去求定國侯,他是被賜婚的人,由他去求皇上收回聖旨可能要容易些。”小娟靈機一動地說。
陳宜君慌忙搖頭,“不,不可以。”自從上次見面后,她就發現蕭颯很可怕,雖然一張臉看起來挺溫和的,但一發起怒來,只要一個眼神就夠嚇人,像這樣的人最好有多遠就離多遠。
“小娟說得沒錯,也許我們可以試試。”陳姿君彷彿找到了一線希望地止住眼淚,抬起一雙水眸看着妹妹,“宜君,你就幫幫我,去找定國侯說說。”
陳宜君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行,我不要去找他。”先前兩次都那麼嚇人,若見第三次,她一定會被嚇死。
想起他的臉、他犀利的眼神,她就提不起勇氣去見他。
“宜君,姐姐求你,難道你忍心看我跟凌公子被拆散,而一點機會都不試嗎?”陳姿君說得淚眼婆娑。
“要是他也不肯呢?”
陳姿君眼眸一暗,“那我也只有認了。”
“唉,算了,我去試試好了。”向來重情重義的陳宜君,最禁不起人家的哀求了。
就算得拼着生命不要,她也要幫姐姐這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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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宜君來到定國侯府前,向看門的小廝說明來意,小廝一聽是未來侯爺夫人的兄弟,連忙通報季玄風。
“閣下是尚書府的人?”季玄風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知道眼前這人是女扮男裝,該不會是趙洛口裏那個喜歡女扮男裝,又跟侯爺搶女人的小姑娘吧?
“不錯,還請通報一聲。”陳宜君朝他拱手道。
奇怪,怎麼定國侯府的人都喜歡盯着人看呢?
“請隨我來。”季玄風親自引着她到大廳,命令下人奉上上等香茗招待她,“稍待一會兒,我去請侯爺。”說完便轉身離開。
陳宜君起身環顧四周,發現這間大廳佈置豪華,卻一點也沒有尚書府華而不實的俗氣,反而有種威懾人的氣勢。
當她看着桌上的綠玉如意入神時,一道低沉的聲音嚇了她一跳。
“原來是你。”
蕭颯笑着走進大廳,逕自在主位上落坐,“上次你以陳小姐未婚夫的身份自居,現在又要用什麼身份見我?”
這幾日他正好派人在調查她的事,想不到她就來了,還是以陳玉郎兒子的身份來訪,這一家人到底想玩什麼把戲?
與她見面兩次,會不會都是老狐狸設計好的圈套?
原本蕭颯打算一回京,就將陳玉郎的貪污劣行稟告給皇上,哪知這奸官先他一步請旨賜婚,想利用姻親的關係堵住他的口,拖他下水。
貪官擾民可是殺頭的大罪,一旦跟陳玉郎成了姻親,極有可能受其連累,這是陳玉郎打的如意算盤,算準了他不可能為了這件事,毀掉自己的大好前程。
但陳玉郎難道沒有想過,萬一他苛待他女兒怎麼辦?將滿腔的怒氣發泄到他女兒身上又該怎麼辦?
身為一個父親,難道他從來沒有想過、擔心過?
蕭颯覺得不可思議,一個父親竟然可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到這種地步,即使犧牲女兒的幸福也不在乎。
對於這樣的人,他向來不會心軟,也絕對不會輕易放過。
“前次是我失禮了,一句玩笑話請侯爺別見怪,其實我是尚書府陳大人的二女兒陳宜君,因為有事要與侯爺商量,所以唐突造訪,還請侯爺見諒。”陳宜君在心裏提醒自己這次來是有求於人,千萬不能被激怒。
蕭颯低聲淺笑,原來這小妮子是來唱戲的,無妨,且看看她唱的是哪齣戲再說。
“陳二小姐是奉令尊之命來的嗎?”
“不,我是有件事想告訴侯爺,以免侯爺上了家父的當。”
“是嗎?”他揚了揚眉,不相信老狐狸的女兒會有什麼善意,“不知陳二小姐指的是什麼事?”
這人的態度真無禮!
陳宜君十分不悅,但為了姐姐只好忍下怒火,清清喉嚨道:“家姐自幼體弱多病,且身染肺疾,我不忍侯爺英雄蓋世,卻因感染病魔而英年早逝,所以特來勸告,懇請侯爺奏請皇上收回成命。”
她早把台詞背得滾瓜爛熟,目的就是希望能嚇得蕭颯自動請旨退婚。
蕭颯在聽完她那段唱作俱佳的說詞后,不但沒有臉色大變地跳起來嚷着要進宮退婚,反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雙彷彿能看透人心的眼眸,看得她不自在極了。
“喂,姓蕭的,我說話你到底聽清楚了沒有?”她忍不住嬌斥道。
看什麼看,那雙賊眼像要把人看透,她巴不得挖出他兩顆眼珠子。
“有啊。”蕭颯雙手抱胸,斜倚着椅子,濃眉微揚,“只是我一時受了驚嚇,來不及反應而已。”
真懷疑她那顆腦袋瓜里在想些什麼。這種連三歲小孩子都騙不了的謊話,也拿出來誆他,當他是可以耍弄的娃兒啊?
不過,從她的話里聽來,她姐姐肯定也跟他一樣不願成親。
陳宜君見他一副欣賞好戲的模樣,不禁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恨不得打落他臉上的笑容,但為了顧全大局,她還是隱忍下來了。
“不知侯爺打算怎麼處理?”
蕭颯聳聳肩,狀似無趣地站起來,“不怎麼樣。”
“不怎麼樣?!”陳宜君終於忍不住地衝到他面前。“你要想辦法啊!難道你願意娶個癆病鬼為妻?天下的奇人多得是.你為什麼非要娶我姐姐不可?”
蕭颯裝出一臉認命的模樣,“請旨賜婚的人是尚書大人,又不是我,況且聖命一出再難收回,即便是因此而亡,也是順乎天意,算是盡忠了。”
“怎麼會呢?”陳宜君急了,這結果與她原先設想的完全不同,“不是你親自上殿請求退婚就可以了嗎?”
呵,小姑娘想得可真單純,她以為皇上是什麼人?去說一說就行了?真是太天真了。
“我曾經試過,可是沒用,不然這樣吧,你回去請你爹上殿請求皇上取消婚約,這樣皇上也許會答應。”
陳宜君用力地搖着頭,“不行,我爹說什麼都不會答應,他一定會逼着姐姐嫁給你的。”
怎麼辦?她焦急地踱着步,努力想着還有沒有什麼辦法,眼角餘光不經意地瞥了他一眼,發現他眼裏閃着狡黠的笑意,當下恍然大悟自己上當了。
“你說謊是不是?”她氣憤地指着他的鼻子質問。
蕭颯收斂起笑容,淡聲道:“我說的是實話,如果皇上的決定能輕易改變,我早做了,何必等到現在?你來求我,倒不如去求你父親,也許會有用。”
他說得沒錯,賜婚一事是爹主動提出來的,若蕭颯抗旨,惹得皇上龍顏震怒,萬一皇上怪罪下來怎麼辦?再笨的人也不會這麼做。
蕭颯不會,爹當然也不會,那現在該怎麼辦呢?
陳宜君煩惱地嘆了口氣,俏臉佈滿惆悵,她爹心裏只有權勢,她跟姐姐不過是他用來穩固地位的棋子罷了,他根本不可能自毀前程。
蕭颯看她蛾眉深鎖,那失望的表情讓他心頭一緊,舉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多麼美麗的臉龐,如果換回女裝,一定很動人。
只可惜……他要娶的人不是她。
陳宜君正在沉思,被他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連退了好幾步,睜大一雙明眸瞪着他。
“你看什麼?”
“你姐姐跟你像嗎?”他嗓音低沉地問道。
“像啊!我們是孿生姐妹,當然長得很像,你問這做什麼?”莫名其妙。
蕭颯的目光始終沒離開過她的臉,“我想,那應該不難忍受了。”
話一說完,沒有預兆地,他低頭吻住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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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裏誰人不知今天是尚書千金跟定國侯爺大喜的日子,這樁婚事是皇帝親自賜婚,新郎是戰功彪炳的大元帥,新娘則是官家千金,如此的郎才女貌,看在百姓眼裏,自是欣羨不已。
迎親隊伍鑼鼓喧天,喜炮連連,幾乎京城裏的百姓都來湊熱鬧,爭睹這對新人的風采。
攀上蕭颯這門親事,陳玉郎開心得合不攏嘴,忙着招呼前來道賀的文武百官。
雙鳳閣中的新娘陳姿君卻在黯然垂淚,對於擺放在面前的鳳冠霞帔看也不看一眼,動都不動一下,而這急壞了貼身丫鬟小娟,她緊張得都快哭出來了。
“大小姐,小娟求求你,求你快換衣服吧!要是誤了吉時,老爺絕對不會放過奴婢的。”
一大早她就來伺候主子更衣,可是苦苦哀求了快一個時辰,主子依然無動於衷,絲毫不體恤她這個當婢女的辛苦。
陳姿君對她的話充耳不聞,兀自垂淚綉着手中的鴛鴦戲水圖,淚水一滴滴地落在綉布上,散成一攤攤的水漬。
鴛鴦成雙成對,而她和凌雲呢?卻是命運乖舛。
原本親手繡的枕被,是為了跟心上人成親時做嫁妝用的,誰知命運弄人,好夢難圓,她要嫁的人不知在何處。她不想嫁的人,花轎已經到了門口,這不是上天在捉弄她嗎?
難道她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凌雲了嗎?
想着想着,淚水又滑落雙頰,滴落在綉布上。
看到主子無聲地哭泣,小娟也跟着難過,“大小姐,你就認了吧,命中注定的是強求不來的,或許你和凌公子有緣無分,這輩子註定不能白首偕老,將他忘了好嗎?”
“我知道,可我就是……”
“就是不甘心是吧!”陳宜君緩步走進來,“時辰都到了,怎麼嫁衣還沒穿上?”
小娟像見到救星似的,連忙迎上去,“二小姐,你快勸勸大小姐,老爺已經派人來催了好幾次了,大小姐再不換衣服,老爺鐵定要責罰我了。”
她曾看過府里的小廝沒做好老爺交代的事兒,一隻腳硬生生的被打斷,然後丟到街上,現在還在當乞丐呢。
陳宜君接過小娟手中的嫁衣,看了她姐姐一眼,向小娟道:“這交給我,你去告訴老爺說大小姐很快就到。”
“可是……”小娟不太放心地睨了陳姿君一眼。
“這事我會處理的,你快出去。”陳宜君不耐煩地將這嘮叨的丫鬟推到門外,然後將門關上。
怎麼今天所有的人都對她的辦事能力產生懷疑?陳宜君無奈地翻翻白眼,走到陳姿君的身邊,叉腰瞧了眼她繡的鴛鴦被后,伸手搶走它丟到一旁。
“我的好姐姐,你這是做什麼?花轎都來了,你還在這窮磨菇?”陳宜君邊說邊拉着她到妝枱前坐下。
陳姿君輕咬着下唇,“宜君,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想嫁給蕭颯,我想見……”
“想見凌大哥是吧?”陳宜君替她把話說完,心裏有些同情姐姐,誰教她們有個勢利的爹。
如果不是她爹當初嫌凌伯父去世后家道中落,逼着凌雲退婚的話,今天又怎麼會讓姐姐如此痛苦不堪呢?
“唉,見了又能怎麼樣?爹為了鞏固他的權勢,不惜利用女兒去討好定國侯,還奏請皇上賜婚,聖旨已下,現在想改變什麼都是不可能的事,你再想凌大哥只是令自己痛苦罷了。”陳宜君壓下難過的心情,試着說服姐姐死心,“你逃避不了的。”
陳姿君掩面哭了起來,是啊!縱然是千般心痛、萬般不願,又能改變得了什麼呢?她能為了自己的私情,讓全家人跟着受累,被扣上違抗聖旨的殺頭大罪嗎?
不,不能,她不能這麼做。
可是她早把心許給了凌雲,又怎麼可以嫁給別人呢?
要怎麼做才能兩全其美呢?
“姐,別想了,快換上嫁衣吧。”
“宜君,還是沒有凌大哥的消息嗎?他有沒有派人送信來?”陳姿君看着妹妹,心存着一絲希望地問:“你想,他會不會還在京里躲着你呢?”
陳宜君嘆了口氣,“我也這麼想過,可是他要真躲着我,我也沒有辦法。”
“宜君!”陳姿君突然握住她的手,美眸閃爍着淚光,懇求道:“求求你,你幫幫我,讓我再見凌大哥一面,我必須跟他當面把話說清楚,求求你。”
“都要上花轎了,你還想要見他?”陳宜君抽回手,忍不住提高聲音,“他寧願躲在府里也不肯見你,你為什麼還不死心?”
陷入愛情的女人為什麼這麼盲目?明知道對方已經放棄了,不再愛自己了,她卻還是不肯死心。
“我知道他對我誤會很深,所以我更要見他一面,跟他把話說清楚。宜君,我的好妹妹,姐姐求你了,求求你幫我上花轎,我一定會趕在洞房前回來的,不會讓人發現你代替我的事情。”
什麼?天啊!
陳宜君驚喘一聲地後退一步,睜大一雙美眸瞪着她,“你說什麼?你……你要我代替你出嫁?不……我不行……不可以的。”
真不敢相信一向懦弱的姐姐,竟會想出這麼大膽的方法。
“可以的。”陳姿君拉住她的手,試着說服她,“我們長得這麼像,外人根本分不出來,再說,我也不是要你真嫁,我只是去見凌大哥一面,一定會回來的。”
萬一她不回來呢?陳宜君根本不敢想像那個後果,“不行,如果被蕭颯知道了怎麼辦?他會告訴皇上,那是欺君大罪,會滿門抄斬的,我不能答應你的要求,太冒險了。”
雖然她們小時候也玩過互換身份的遊戲,但那畢竟是小時候,現在兩人都長大了,個性截然不同,很容易被拆穿的。
“不會的。”陳姿君把妹妹推到銅鏡前,鏡中出現了兩個一模一樣的絕麗佳人,不同的是一個活潑有朝氣,一個卻嫻雅有氣質,但都是一樣的動人。
“我們長得這麼像,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甚至連爹都不會發現。”
望着銅鏡里幾乎分不出來的兩張面孔,陳宜君有些猶豫了。她無法漠視姐姐的哀求,如果她的允諾可以換來圓滿的結果,那就幫姐姐這個忙,讓她去跟心上人道別,也好了無恚礙地嫁給另一個男人。
“怎麼樣?你答應幫我嗎?只要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后我就會到定國侯府跟你換回身份。”陳姿君一臉期待地看着她。
考慮了半晌,最後陳宜君長嘆一聲,認命地說:“唉,你都這樣苦苦地哀求了,我能說不嗎?”
“真的?謝謝,宜君,真的很謝謝你。”陳姿君高興得直道謝。
“姐,別說了,快幫我換衣服吧。”
在陳姿君的幫忙下,陳宜君換上大紅嫁衣,而陳姿君自己也換上男裝。
“姐,你一個人去找凌大哥,一定要小心,你從未獨自出過門,凡事要謹慎些。”陳宜君不放心地拉住她的手,再三囑咐。
陳姿君點點頭,“我會的,你放心。”她給妹妹一個安心等待的笑容,“我很快就會趕回來的,你等我。”
“我絕不會讓任何人發現的。”
不知道為什麼,兩人有着離情依依的感覺,淚水不由自主地滑落。
陳宜君用力地眨眨眼,把淚水逼回去,“姐,你快走吧,爹還在前廳等着呢。”
依依不捨地道聲再見,女扮男裝的陳姿君悄悄地從後門離開,而陳宜君則身着鳳冠霞帔,代替姐姐拜別雙親,坐進花轎,往定國侯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