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看起來還不錯,稍做修護應該還有商機。」蹺著二郎腿,雷颯以三隻手指拎着冰啤酒,看着轉動中的大型遊樂器具。
另一個坐在他身邊的人一直沈默著,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啤酒。
「喂,干麽一聲不吭?便秘啊?」雷颯睨了身旁的臭臉一眼。
「你才腹瀉咧!」谷胤颺沒好氣地回了句,卻始終沒把眼光落在雷颯身上。
由於鐵鷹集團有意收購這個以往在南部頗負盛名的遊樂場,因此負責建築事務的雷颯便藉着假日前來探勘場地及遊樂器材的損耗情形,順道抓着正好沒事在家當蝸牛的谷胤颺來作陪。
「你大姨媽又來啦?」雷颯嗤笑一聲。
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隱藏在谷胤揚溫和的笑容之下,是另一張不羈而桀騖難馴的臉皮,也就是說,他的笑容一直都是一張面具,一張偽裝得完美無瑕的面具。
平日谷胤颺只有在老大鐵鷹瀚、邵慕風、鳳飄鳴和他面前才會顯露一這副愛理不理的死樣子;然而一面對與他無關緊要的人,他一貫以柔似和風的笑臉隱藏真正的情緒,讓人以為他是個個性純良的斯文男子,但事實——天曉得喔!
這次谷胤颺連說個字都懶,只是慵懶地癱在公共座椅上,無聊地看着遊樂場裏三三兩兩的人群。
「球球!我的球球……球球別跑啊!球球——」
「浩浩!不要跑了,浩浩!浩浩!」
一顆球滾到谷胤颺腳邊,跟在球後面的是一個童稚的聲音和慌張的女聲,令谷胤颺下意識地伸腿,以腳盤擋住滾動的皮球,並用腳踩住以固定那顆頑固的圓形體。
「球球!」小男孩像陣風似的旋到谷胤颺眼前,他愉悅地蹲下身體拿起地上的皮球,抬頭對上谷胤颺的眼!驀然頓了一下。「爸爸?」
小男孩突如其來叫喊出聲的兩個字,讓谷胤颺蹙起眉,雷颯則驚訝地瞠大眼,彷佛在研究外星人般看着那個小男孩。
「浩浩。」一個女人無視眼前莫名地將驚愕目光全集中在小男孩身上的兩個大男人,她又慌又急地檢視男孩的四肢,在確定沒有任何傷口之後,才鬆了口氣似的垂下緊縮的肩膀。「下次不要跑那麽快,媽咪會擔心。」
「爸爸,你怎麽那麽久都不回家?浩浩好想你喔!」小男孩掙開女人關心的雙臂,並將皮球塞進女人胸前,張開雙臂,霍地大剌剌地攀上谷胤颺的脖子,親熱地在他臉頰上啄吻不停。
「浩浩?」女人終於發現男孩不尋常的目光,她將眼睛對上谷胤颺的臉,卻在看清他的長相時,狠狠地倒吸了口氣。「姊、姊夫!?」
谷胤颺不耐地眯起眼,他看了看眼前的女人一眼,不甚溫柔地推開小男孩的擁抱。「你們認錯人了。」他的嗓音是冰冷的,對於半路殺出來認親的這對母子絲毫不感興趣。
開什麽玩笑?他雖然自認還算風流,但還不至於糊塗到隨便在外頭放種而不自知,更何況是這種乾巴巴、前胸貼後背的女人?恐怕她還入不了他的眼!
莫非這是最新流行的搭訕方式?那也未免太過另類!
「爸爸?我是浩浩,浩浩很乖,我有乖乖聽媽咪的話。」
「浩浩,他不是爸爸……」女人艱澀地抱住極欲向谷胤颺討好的小男孩,她垂下眼瞼,歉然地擠出一抹笑。「先生,我們的確是認錯人了,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擾。」說完,便抱着皮球、拉着小男孩離開。
沿途小男孩還頻頻回首,似乎還想由谷胤颺的臉上證明什麽。
雷颯一動也不動地盯着男孩的臉,若有所思地開口問道:「颺,你確定那不是……」
「不是!」不用等雷颯說完,他已猜到這多事的傢伙會問出什麽沒水平的問題。
「可是……」
「說了不是就不是!」谷胤颺翻了個大白眼,他率性地站了起來。「收起你的好奇心,該回去了!」
雷颯意興闌珊地跟在他身後走了兩步,不甘心地再次看向女人和孩子消失的背影,納悶的低語。「可是那孩子長得跟你好像啊!明明就是谷胤颺的小號翻版啊……」
谷胤颺頓了頓腳步,擰起兩道俊帥的濃眉,莫名地,心情似乎更糟了。
******
燃起三炷清香,柳珞君虔誠地祝禱著,希望在天上的姊姊和姊夫能保佑浩浩平平安安地長大。
「媽咪,你又在拜拜啦?」虛歲六歲,剛滿五歲整的徐志浩抱着大布了狗絨毛玩偶,天真的大眼骨碌碌地看着柳珞君。
「是啊,媽咪在跟爸爸媽媽說話呢!」柳珞君到陽台的簡式香爐插好香後!走到浩浩身邊坐下。
雖然家裏沒有安放姊姊和姊夫的牌位,但她還是每天固定早晚三灶清香,畢竟帶著浩浩,她沒辦法每天往安置兩人骨灰的靈骨塔跑。
「他們在哪裏?為什麽我沒看到呢?」浩浩在小小的套房裏跑了一圈後問道。
「而且我們今天遇到爸爸啦,他為什麽不跟我們」起回家呢?」
浩浩想起在遊樂園裏的偶遇,想到「爸爸」將他推開,小小的心靈有點受傷。
「那個人……他不是爸爸,只是長得跟爸爸很像的人而已。」柳珞君試著跟浩浩解釋,那是另有其人。
「才不呢,他明明就是爸爸嘛!」浩浩一溜煙地跑進房間,抱了一隻相框又沖了出來。「媽咪,爸爸還是跟以前長得一樣啊,你看!」小小年紀也有這年紀該有的堅持,他義正辭嚴地向柳珞君「申辯」。
「是長得一樣……」可惜,他不可能是姊夫。
那個人就如浩浩所言,長得跟姊夫徐燦宏一模一樣,可是她明白那只是另一個相似的個體,因為姊夫——已經去世了。
就在半年前,姊夫因為高速公路一樁連環車禍的意外受了重傷,送到醫院時已呈彌留狀態,她請隔壁的吳太太幫忙照顧年幼的浩浩,一個人趕到醫院看顧他半天之後,原本一直昏迷不醒的姊夫突然清醒,迴光返照的他開始跟她交代一些重要的事情。
他說他原是北部谷姓人家的雙胞胎兒子之一,因為某種原因從小便送給徐家當養子,他自知生命已到盡頭,希望她能將浩浩送回他的本家;因為他不想讓一個尚未婚嫁的女孩承擔教養孩子的重擔,畢竟她才二十三歲,拖着浩浩,她不容易找到幸福的歸宿。
原本柳珞君是不肯的。因為父母早逝,一直以來只有姊姊和她相互扶持,即使姊姊因生產時難產而去世,但浩浩是姊姊留給她最重要的親人,而且浩浩也叫了她五年的媽咪,她幾乎是把浩浩當成親生孩子來對待,如今要她把浩浩交給她完全不認識的人,何況那家人還殘忍地將自己的親生兒子送人撫養,她說什麽都不願意。
但姊夫臨終前不斷地哀求她,直到她淚流滿面,心軟地點頭之後,姊夫才心滿意足地咽下最後一口氣,說他終於可以跟姊姊在另一個時空再續前緣……
「那就是爸爸嘛,當然一樣嘍!」浩浩高興地扯開嘴笑。
柳珞君心疼地撫摸著浩浩柔軟的髮絲,她是不是太自私了呢?
為了對姊姊的思念,她遲遲沒讓浩浩回谷家認祖歸宗,但是以她幫人家做拼布手工藝賺來的錢,除了讓他們兩人衣食無虞之外,再也沒有多餘的錢可以讓浩浩念書了,明年,明年他就要上小學了呢!
到時候她要拿什麽東西讓浩浩去念書呢?
「媽咪,你帶浩浩去找爸爸好不好?」抱着徐燦宏的照片,浩浩的思親之情在他稚嫩的臉上表露無遺。
她沒敢告訴浩浩,姊夫已死的事實。這個孩子一出生就失去母親已經夠可憐的了,教她如何能殘忍的告訴他,連他最愛的爸爸都已經不在了!?
「媽咪,浩浩有好多話要跟爸爸說,你帶浩浩去找爸爸啦!拜託!」兩隻小手做成祈禱狀,浩浩努力地要求柳珞君。
那個人……會不會就是姊夫的雙胞胎兄弟?倘若不是,這世上真會有長得如此相似的人嗎?
她氣虛地笑了笑,笑自己發神經。其實有很多雙胞胎長得一點都不像啊!像她以前念書時,班上就有一對姊妹花,兩人的名字只差了一個字,老師每每都會問她們是否有親戚關係,卻惹來全班哄堂大笑,因為她們就是長得完全不一樣的異卵雙生子。
「拜託啦,媽咪!好不好嘛?」浩浩拉着她的手左右搖晃,要求兼撒嬌。
柳珞君紅了眼眶,她定定地看着浩浩天真的童顏,心裏頓時有了決定——
「好,媽咪帶你去找爸爸。」
******
坐落在台北郊區的谷家大宅,強大的窒息感無情地籠罩在偌大的客廳里。
「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麽一回事?」谷胤颺以臂環胸,陰鷙的黑眸逐一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包括一對堪稱陌生的母子,因為他們因緣巧妙地有過一面之緣。
自從谷胤颺加入鐵鷹集團,日漸站穩腳步之後,谷德誠便由公家機關的職場退休,也不再管理家裏的事務,全權移交給兒子谷胤颺作主,因此才有今日的場面。
柳珞君環著浩浩的肩,美其名是怕浩浩害怕,實際上她才是真正害怕的一方。
她沒想到這個不期而遇、長相酷似姊夫的男人,真的會是姊夫的孿生兄弟,可是他……他的性格跟姊夫差了十萬八千里,姊夫是那麽地溫文儒雅、沈穩內斂,可是這個人,他的氣質是猖狂的、外放的,她好怕,不知道浩浩在這裏是否真能得到預期中的關心和關懷嗎?
「說來話長,都是我們做父母的不好。」谷德誠看着浩浩,臉上的皺紋更深了。
「不,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谷母高鳳英一開口,眼淚就已經隨著聲音滑落,淚眼迷濛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媽,你別哭。」哭是目前最不需要的情緒之一,那隻會讓事情更無法交代清楚。「爸,麻煩你了。」起碼讓他明白,為什麽會平空冒出個六歲的孩子前來依親。
「其實……你還有個雙胞胎哥哥。」谷德誠搖了搖頭,神情瞬間蒼老了十歲。
谷胤颺震驚地瞠大眼,這是他完全沒設想到的過往。柳珞君抿著唇,緊緊地攀著浩浩的肩膀,即使她早就知道答案,仍控制不住地兩腿發軟。
「哥哥?」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獨子。「他……人呢?」
「送走了,從出生六個月之後便送走了。」看看兒子再看看孫子,谷德誠似乎可以在這一大一小的人影里,投射出自己另一個孩子的面貌。
「為什麽要……送走他?」谷胤颺艱澀地說。
他的思緒很紊亂,為什麽被送走的不是自己?他不是小的那一個嗎?怎麽反而是長子的「他」被送出谷家?
「因為你剛出生的時候身體很不好,三天兩頭老往醫院送,而我投資的生意也莫名其妙地賠得一塌糊塗,當時你奶奶還在,她不曉得打哪兒找來一個命相師,說你的身子骨薄,活不到三歲——」谷德誠搖著頭,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我來說吧!」高鳳英吸吸鼻子,拍了拍丈夫的手背。「他說你哥哥和你不能在同一個屋子裏成長,不然會招來禍事,他把你爸爸生意上的不順利也歸咎在你哥哥身上,他還說……除非把你哥哥送走,不然這個家……會支離破碎——」她好後悔,後悔自己耳根軟,再怎麽苦,她也不該把自己的親生骨肉給送走!
柳珞君抽了口涼氣,她不敢相信姊夫竟是因這完全沒有科學根據的迷信而失去被親身父母疼愛的下場,她無法批判眼前這對長輩的對錯,但她為姊夫感到不值。
當時他還只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啊!一個連開口說話都不會的奶娃兒,就因整個家族的利益而輕易地被犧牲了!她寧可完全不知道事實的真相,更後悔將浩浩帶到這種家庭來依親,她簡直不敢想像往後在沒有她的日子,浩浩會受到何等待遇!
「他叫什麽名字?」谷胤颺深吸口氣,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再追究也於事無補。
「徐燦宏。」柳珞君冷冷地回答他的問題。就這樣?輕描淡寫地問過就算了?就這麽草率地終結了姊夫的一生嗎?
「他人呢?」
「死了。」她掩住浩浩的耳朵,不讓他知道姊夫已離開人世的事實。如果一切重新來過,姊夫的人生會不會變得比現在好?這是沒有任何人可以回答的問題。
冷肅的氣氛重新籠罩在客廳里,安靜得可以聽得到每個人的呼吸,包括高鳳英低低的啜泣聲——
「理由。」過了好久,谷胤揚盯着她。
柳珞君淡淡地將半年前發生的意外,機械式地說明一次,並悄悄地將浩浩往自己身後移動半步。
「這就是我“那位大哥”的孩子?」谷胤颺不著痕迹地將她的舉動收進眼裏,理所當然地接收到她回應的點頭。
難怪那小鬼當天會拉着他直喊「爸爸」,想必他跟「那位大哥」應該長得很像巴!
「他的母親呢?」深不見底的黑眸將她瘦弱的身軀一眼看盡,微眯的眼看不出任何情緒。
「我、我就是。」如果這是唯一可以讓她繼續照顧浩浩的理由。
谷胤颺這次看的是她的眼瞳。「孩子留下,你可以走了。」
柳珞君再次抽了口氣,她不敢相信這個人比她想像的還要無情,他竟然忍心拆散母親跟孩子,即使她不是浩浩的生母。
「媽咪,我不要留在這裏……」孩子何其敏感,浩浩明顯地感受到氣氛的凝窒,他不安地抓緊柳珞君的衣角,大大的眼睛已經開始泛紅。「浩浩要跟媽咪在一起。」
谷胤颺居高覷睨浩浩往上瞟的大眼。「你是谷家的子孫,當然得留在大宅。」意思是閑雜人等儘速離開,谷家不留閑人。
「不要!」浩浩整個人埋進柳珞君的裙布里。「我要跟媽咪在一起!」
「夠了!不要讓我再說第三次!」谷胤颺冷淡地示意管家送客。
「很抱歉,谷先生。」柳珞君壓下心頭對這男人的恐懼,她像母雞一般護住浩浩弱小的身體。「這情形你看到了,我沒辦法把浩浩一個人留在這裏。」說完,她拉起浩浩的手往外走。
「柳小姐請留步。」谷德誠不舍的眼光落在孫子身上。「我們已經失去一個孩子,能不能別把我們的孫兒帶走?」蒼老的嗓音透著疲憊,看來他的心裏必是飽受折磨。
「是你們自己放棄姊……燦宏的,而且孩子離不開我。」其實是她捨不得的成分居多。
「可是孩子流着我們谷家的血液啊!」高鳳英老淚縱橫,眼巴巴地向浩浩伸出手,卻讓孩子躲得更遠了。
「你們好自私,如果今天我沒有帶浩浩來台北,你們根本不知道有他的存在。」柳珞君悲哀地搖著頭。「我錯了,我不該帶他來的,就算日子過得再苦、再累,我做到死都要把小孩養大,很抱歉打擾你們。」兩個身影又向大門走了一步,卻因谷胤颺的開口而停下腳步。
「是你自己決定帶他來的。」他的聲音像幽冥使者,震得柳珞君六神無主。
「一旦讓我們知道孩子的存在,便沒有理由讓谷家的骨血流落在外。」
「如果不是因為……燦宏交代的遺言,我絕對不會做這種蠢事!」她白著一張小臉,讓原本不甚豐潤的臉蛋看起來更小了。
「既知是蠢事,又何必多此一舉?」谷胤颺的視線對上她!黑瞳里滿是嘲諷。「事到如今才來後悔,未免太過矯情!」
「胤颺,不要這麽尖銳!」谷德誠皺起眉,他是很有誠意留下孩子。
「無所謂的,谷老先生。」柳珞君倔強地抬起下巴,她雖是一介女子,但她可不是被嚇大的!姊姊保護她這麽多年,現在該是她自主堅強的時機。「為了避免大人間的針鋒相對影響孩子的心理成長,很抱歉要讓你們失望了。」
「柳小姐!」高鳳英無法接受剛回來的孫兒又即將離開,忍不住喊住她。
「請你放心,我不會讓浩浩受到一丁點苦。」即使她自己會餓死。如果這是他們所擔心的事,這是她的保證。
「但是你卻沒辦法給他完整的家庭和父愛。」看着浩浩依賴又驚慌的眼神,谷胤颺竟升起一抹不忍。「把孩子留下來。」
「我說過了,孩子離不開我!」柳珞君的聲音尖銳了幾分。
「那簡單,你可以選擇跟孩子一起留下。」當務之急是先留下孩子。
「我們不需要你的施捨!」她看得出來,谷家是由這個男人在當家,他的態度如此不善,她可沒敢奢望他會給他們好日子過。
「我可以給他最好的物質生活,如果這是你當初帶他來的目的。」他挑起眉,倏地對這女人有另一種看法。
「錢不是萬能,即使沒有像你們一般優渥的環境,我依舊會儘力給他最好的生活。」他以為他是誰?萬能的天神嗎?有錢就能踐踏別人的自尊嗎?哼!
「但是沒有錢萬萬不能。」谷胤颺算是杠上她了。「他快上小學了吧?你讓他念幼稚園了嗎?」
「沒有又怎麽樣?該給的知識我一樣也沒少給他!」她會帶浩浩上圖書館,儘可能給他這年紀該有的常識和知識。
「孩子的互動在書本里是學不到的,你也很清楚,他只黏着你一個人,看到陌生人卻怕得要死,你這樣只會害了他。」他一針見血地點明事實。
柳珞君憤怒地揪緊裙角,愕然地發覺浩浩整個人已經埋在她的裙里,他甚至不敢看那個酷似姊夫的男人一眼。
她真的就這樣私自為浩浩決定他的人生嗎?貧乏的經濟、不算好的環境,甚至人與人之間停滯不前的互動?不,她不能這麽自私啊!
「當然,如果你執意要帶走孩子,也不是不可行。」谷胤揚將她的掙扎看在眼裏,闃黑的瞳仁閃動著興味的波光。「不過你可能得開始着手找律師了,為了讓孩子留在谷家,我不惜訴諸法律途徑!」
柳珞君屏住呼吸,她到底惹上什麽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