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黎志優七歲了,是國小一年級的快樂小學生,他每天快快樂樂的上學去,沾滿全身泥巴又快快樂樂的回家。

每次他穿着滿是泥巴的制服回來,田何采玲就會邊嘆氣邊將制服泡在清水裏用手搓洗,而田湘美總會靜靜的站在一旁看着媽媽洗衣服。

一天,黎志優要上學時,發現他所有的制服全被剪得碎碎的,散落一地,看得他怵目驚心。

在田何采玲的一再逼問下,一臉倔強的田湘美才承認是她做的,原因是她不喜歡媽媽辛苦的幫他洗全是泥巴的制服。

沒了制服,他被迫留在家裏一天。

隔天,他的老師到黎家做家庭訪問,並拿了一篇他今天在學校里寫的作文給黎寬盛看。

雖然全是注音,但黎寬盛還是看懂了,大意如下——我家住了兩個討厭的人,一個是非常討厭的掃把星田湘姜,一個是她媽媽。

田湘美會在我的床上尿尿、跟我搶東面吃、愛打架,連爸爸都比較愛她了。她昨天還可惡的把我的制服全用剪刀給剪破,害我沒辦法去上學跟同學玩。

等我長大以後,爸爸不在了,我一定要把她們兩個討厭鬼給趕出我家,我一定會把他們趕出我家!要不然我就離家出走,看到她們我就想吐!

黎寬盛艱難的讀完后,大為驚愕!他沒想到志優的作文能力那麼好,不過,知道志優對田何采玲母女如此厭惡更驚訝。

黎志優的老師對他作文里所表現出來的偏差顯得很關心,並希望黎寬盛能好好開導黎志優。

然黎寬盛自然是沒有照老師的話做,他覺得這只是小孩子的意氣用事,過幾天就會好了。果真他想得沒錯,黎志優的確是在生氣的狀態下才寫下那篇作文的,幾天後就忘了。

反而是黎寬盛的潛意識裏將他要將田氏母女趕出黎家的事記住了,不時的在夜裏反覆的作着惡夢。

═════*9═════*9═════*9═════田湘美萬分不耐的又換了個站姿。

這該死的黎志優!現在都已經快十一點了還不回來,被林佑真給吃了嗎?她都已經在屋外等了一個多小時了,她沒辦法待在屋裏,想到方才在屋裏被那兩個人暖昧又興奮的目光瞅着的畫面,她的雞皮疙瘩就會紛紛站起。

揮開臉旁紛飛的蚊蟲,心裏的煩躁有增無減。

遠遠的,兩道車燈的光線閃進了巷子,在黎家門前停下。這轎車看起來很不錯,不過田湘美不認得是什麼車種,看起來像新的就是了。她看清楚了車裏的人,是黎志優和林佑真。

“今晚玩得還開心嗎?”林佑真美麗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

黎志優點點頭,“謝謝你,我們足球隊的人全部玩得很高興,不過,我覺得很抱歉,由於是隊員臨時通知我的,所以我連禮物都沒有準備。”他歉疚的說。

真噁心!她在外面做着挖喉嚨——想吐的動作。

“沒關係的!你能來我就已經很高興了。”林佑真說這話時,小巧的臉上紅了一片。

真做作,田湘美冷冷的挑起眉。

“明天我再補送個禮物給你。”黎志優君子的說,他不喜歡佔人便宜。

她又搖搖頭,車裏的黃色小燈照亮了她臉上的暈紅與迷醉。

“不用了,我只有一個要求,希望你能答應我。”

不知怎麼,他忽然覺得頸后寒毛直豎。“什麼要求?”他問。

“嗯!現在已經十一點多,今天就快結束了,我希望你能……吻我,這是我最後一個願望。”還沒說完,林佑真已經閉起眼睛,嘴巴嘟向他。

黎志優差點落荒而逃,他為難的看着她那兩片塗了深紅口紅、又厚又腫的嘴唇,令他聯想到“紅龜棵”,他最討厭吃“紅龜棵”了。

不過,畢竟在她家白吃白喝一晚的是他,他是沒有理由拒絕的,看來現在就是他付出代價的時候了。他閉緊眼睛,朝她嘟得高高的嘴唇上吻去,就當是在親枕頭吧,他安慰自己。

田湘美在外頭,眼睜睜的看着他吻上她的肥唇,當他們四唇相接那時,差點歡呼大笑了起來。

他抽開身來,拚命忍住擦嘴巴的動作。

林佑真則一臉陶醉,她的腦子裏已經開始幻想着與全校最英俊、最英勇、最有女生緣的他共同交往的畫面了,到時候她將會是集全世界羨慕、嫉妒視線於一身的女孩子。

她兀自陶醉着,直到不經意的瞧見貼在車窗邊咕咕笑的大餅臉,她放聲尖叫。

黎志優自然也看見了,他倒抽口氣,打開車門下車,也不管林佑真,一把抓起還在咕咕笑的田湘美往屋裏走去,“砰”的一聲關上大門。

“這麼晚了你不睡覺跑到外面來幹什麼?”他壓低聲音,怕吵醒黎寬盛。

她仍然只是眼神詭異的瞅着他咕咕笑。

他被她看得慌了,開始沉不住氣。“我告訴你,不准你告訴任何人剛才的事,聽到沒有?”他威嚇的說。

要是被人知道他吻了林佑真,那他這輩子的莫名就毀了!

“這種事還用我說?你忘了你剛剛親的人是誰了嗎?是林佑真耶!有名的廣播電台耶!嘖嘖嘖,你這下慘了。”她一臉憐憫的說,但眼睛裏卻閃着快意。

“她是有名的廣播電台?”黎志優震驚的嚷,他怎麼不知道?

“嘻嘻嘻。”田湘美像鬼魅似的發笑。

他終於有了大禍臨頭的感覺,難怪她堅持要送他回來,原來她早就想好了這一步,在他無法拒絕的情況下親吻她,然後再到學校去大肆宣傳,接下來他會驀地發現自己竟不知何時已處在地獄裏了。

田湘美樂得還不只這樣。“你爸跟我媽還在客廳等你呢。”她詭異的笑容好像已經固定在臉上了。

“等我幹麼?”黎志優還左為林佑真的事處於焦躁的狀態,以至於對她的話,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

“要問你一些事。”她主動勾住他的手,詭異的笑還掛在臉上,“走吧,現在很晚了,早點讓你爸跟我媽問完,好讓那兩位中年人去睡覺。”她將他往屋裏拖。

“你怎麼突然變得那麼熱心呀?”他終於察覺到她的怪異了。

她只是笑將他給拖到客廳。

在客廳看電視重播的黎寬盛和田何采玲聽到聲響,立刻將電視“啪”的關掉,拜兩人兒女所賜,他們還能清醒得捱到現在。

當他們看到黎志優和田湘美手勾手,神情親熱的走進來時,欣慰的互視了一眼。

“媽、黎伯伯,黎志優回來了。”田湘美多此一舉的宣佈。

“爸、田媽,還沒睡呀!”比起她燦爛的笑容,黎志優的笑顯得虛弱多了。

“志優、湘美,過來這裏坐。”黎寬盛指指他們對面的沙發椅。

兩個人於是乖乖坐下。

黎寬盛看着他們,做了個深呼吸后,才嚴肅的開口,“志優,你必須對湘美負起責任。”

“呀?”黎志優錯愕,“我要對她負什麼責任呀?”

“你不要再說了,你既然吻了湘美,就要對她負起責任,為了表示我的歉疚,我已經跟你田媽說好了,先讓你們兩個訂婚,等你們的學業告一段落後,就讓你們結婚。”

他不容辯駁的說。

“呀?”黎志優轉頭瞟了田湘美一眼,她還在笑,“才親了她一下就要娶她?”

太扯了吧?”

“志優!”一向溫和的黎寬盛聞言,立刻怒眉飛揚,“別以為我一向縱容你,你就可以如此故肆,我不管現在年輕人是怎麼樣,但湘美是個好女孩,你既然吻了她就得像個男人一樣,負起這個責任!我絕對不允許你像個色狼,偷吃了,抹抹嘴巴就逃掉,聽到沒有?”從沒這麼大聲、情緒這麼激動過,他整個臉漲成了絳紅色。

黎志優活了十八歲,還沒見父親這個樣子過,因而駭住了。

黎寬盛身旁的田何采玲不安的扯扯他的衣角。“你會不會太誇張了?”她小小聲的問。

“不誇張點怎麼治得住他?安啦,看我的好了,我是他爸爸,很了解他的。”

黎寬盛也小小聲、胸有成竹的回答。

他們兩個中年人在嘀咕,對面的年輕人也沒閑着,四顆腦袋,一對一對的,全湊在一起了。

“是不是你說的?”黎志優小聲的問田湘美,渾身散發著危險訊號。

“我幹麼自己我麻煩?”

“一定是你!你剛才一直在笑。”

“誰說我在笑?我只不過是在讓我的牙齒呼吸新鮮空氣。”

“不要學我說話!”

“哼!”

“我告訴你,既然這件事被他們知道了,你也不能置身事外,要幫忙想辦法解決。”

“咦?今天不知是誰主動吻我的,你自己去解決。”

“田——湘——美!”

“好啦、好啦!偷偷告訴你,其實我早就已經想到了一個方法,能夠脫身的好方法。”田湘美又偷偷笑了起來,能夠讓“她”脫身的好方法。

黎志優喜出望外。“什麼方法,快說!”

“稍安勿躁,等一下你就知這了。”她拍拍他的肩膀。

“咳咳!”黎寬盛咳了咳,“你們兩個在說什麼?”

田湘美眼明手快的捂住黎志優張開的嘴巴。

“沒事、沒事,黎伯伯,我看剛剛你說的事,必須再討論一下。”

“討論?”黎寬盛有點錯愕,“為什麼?湘美,黎伯伯這是在確認你終身的幸福呀,雖然我不能保證志優會是個好丈夫,但我至少能保證他會讓你衣食無憂的。”他忽地嘆了口氣,“你們兩個都是我從小看到大的,湘美雖然不是我親生的孩子,但我還是一直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你的幸福就是我的責任,況且志優又做出這種事情,他當然要負責到底,你別擔心,黎伯伯會幫你作主的。”

田何采玲在一旁聽着,已經哀戚的哽咽了起來。

“爸,我只是吻她一下而已耶!”黎志優再度喊冤。

“接吻就很嚴重了,不然你還想怎麼樣?”黎寬盛怒道。

“就是,我同意黎伯伯的看法,接吻就很嚴重了。”出乎意料的,田湘美居然出聲附和黎寬盛。

黎志優一聽,立刻把她抓過來。“你什麼意思,難道這就是你說的‘脫身”的辦法?”他咬牙切齒的問。

田湘美只回了他四個字,“稍安勿躁。”她對他抬抬眉后,便又坐正面對黎寬盛和田何采玲。

稍安勿躁?這種時候她居然還要他稍安勿躁?他已經“不安很躁”很久了!他在心裏暗罵。

她清清喉嚨,“可是,黎伯伯,如果一定要志優負責任的話,那對他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

“沒什麼不公平!”黎寬盛插嘴道,“他吻了你就該負起責任,這是身為男人所應負起的責任。”

“黎伯伯,你先聽我說完,”田湘美又說,“要他對我負責,不僅對他來說很不公平,而且對另外一位女孩子更是不公平。”

一下子,六道視線全集中到她身上,而黎志優更是瞠大了眼睛。

“田湘美,你在說什麼?”黎志優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一臉單純的望着他。“就是林佑真呀,你們剛才不是才在門口接吻嗎?你怎麼那麼快就忘記啦?”

在她的注視下,黎志優的臉色一下子刷白,他發現自己剛才沒先將她掐死真是個錯誤!

“如果說要負責任,他應該先對林佑真負責才對,人家可是個白得像張紙的好女孩呢!至於我跟黎志優,那隻不過是誤打誤撞親到的,怎麼能跟他與林佑真之間真情的吻相比呢?所以要談負責,該是林佑真先才是呀。”她一副寬大退出的模樣。

“田——湘——美!,”黎志優迅雷不及掩耳的掐住她的脖子,將她當一把稻草,拚命搖晃。

她居然將他最忌諱的事給說了出來,還變相的要他對林佑真負責,在她明明知道他對林佑真很感冒的時候,孰可忍孰不可忍,她要他難過,她也別想好過!

她難受的吐着舌頭,在黎寬盛和田何采玲還在發獃,沒來得及救她之前,猛力的朝他肚子揮去一拳。

由於她長期打籃球,手勁自然是不用說,只見他挨了她一拳,臉色霎時發青,無法呼吸的放開她,改抱住自己的肚子。

“你們兩個別鬧啦!”黎寬盛氣死了,胸口強烈的起伏着,鼻孔撐得大大的。

“別生氣、別生氣,當心氣壞了身子。”田何采玲焦慮的說,忙撫着他的背。

黎志優和田湘美還在怒瞪着彼此。

田湘美開始發飆,“我有說錯嗎?難道你剛才沒在林佑真的車裏親吻她?你敢說沒有?”見他張嘴,她立刻瞪大眼睛。

“我不是自願的!”他咆吼,“我寧願吻你也不願吻她!”

他一嚷出口,全室一片靜默,呀!他怎麼會說出這種話”真的是氣瘋了,黎志優無力的想,這下子他們又有話講了。

“志優,你說的……是真的嗎?”方才的怒火在聽到他的話后全體盡退,黎寬盛顫着聲音,感動的問着他。

他寧願吻湘美也不願吻別的女生,這……這不就表示,表示他是……是愛湘美的!

黎寬盛滿懷激動,眼眶裏閃着淚光。

黎志優翻了個白眼,他就知道爸爸會這麼問。“是真的。”語氣不甘不願的,跟林佑真比起來,他的確是寧願吻田湘美,但若換成其他女生,那可就難說了。

田湘美一直在一旁,用一雙有如探測器的眼睛瞅着他。“你真是惡劣!”她滿面鄙夷,“居然拿我跟她比,我告訴你,不管你說什麼都沒用,拿出你的責任心去對侍林佑真,我非常樂意退出。”

“你放心好了,你們兩個我誰都不會負責的。”才親一下就要犧牲自己的一輩子,白痴才會這麼做。黎志優嗤道。

“既然如此,那我們還討論什麼呢?”她攤攤手。

“是呀,不用討論了。”他順勢接住她的話尾,並打了個哈欠,“好累呀,明天還要上學,我們該去睡了。”他對她說。

“說得也是,我明天還得練球呢。”田湘美站起來,伸了個大懶腰。

黎志優也站起,“今天足球隊沒練球,明天必須好好的操操他們。”他滿面疲態的往樓梯走去。

田湘美則往後院的小屋步去。“媽、黎伯伯,你們該去睡了,有了年紀的人太晚睡不好呢。”雖是關心的話語,不過她的腳步可是未曾稍歇。

“你們兩個給我回來!”黎寬盛終於回過神來,大喝道。

他們兩人腳下一頓,不約而同的嘆了口長長的苦氣,兩人轉了個圈,黎志優步下樓梯,田湘美走回頭路,兩人愁容滿面的回到沙發上坐下。

“爸,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我們真的很困了。”這回他臉上的疲憊不是裝出來的。

而田湘美乾脆靠在沙發上閉起眼睛,以示抗議。

“除非你答應願意對湘美負起責任,否則我們就在這裏耗到天亮。”黎寬盛的眼睛雖然也倦得快閉上了,但還沒得到他的保證時,他死也不會睡着。

“爸,那你要不要田湘美對她的初吻對像負責呀?”困意讓黎志優的口氣不耐煩了起來。

“我不要對‘它’負責。”閉着眼的她喃喃的回答。她口中的“它”就是巷口雜貨店的那隻小黃狗。

“湘美,你別固執了!志優吻了你自然得對你負責,現在他都問了,你只要回答一聲就行了。”黎寬盛以為她的初吻對像是他,又開口勸她。

現在的孩子還真難搞,每個都變得這麼固執了,一定是小時候給他們喝牛奶的結果。

“好什麼?”黎志優嗤了聲,“她的初吻對像又不是我。”

“什麼?”田何采玲瞪着她,“阿美,你把你的初吻給了誰啦?快說!不說我就跟你沒完沒了,年紀輕輕就這麼隨便,那將來還得了。”田何采玲憤怒的起身踱到她身邊,戳着她的太陽穴罵道。

“幹麼啦!”她撥掉媽媽的手,鑽到黎志優懷裏,“我的初吻在幼稚園的時候,你帶我去巷口雜貨店,被店裏的小黃狗給親去的,你少健忘了!”她揉着太陽穴,真過分,要戳人還留那麼長的指甲,很痛耶!

“小黃狗?”田何采玲貶眨眼,回想着,好像還真有那麼回事,“既然是小黃狗,那就饒了你,要是讓我知道你跟別的男生隨隨便便的話,我就打斷你的腿,聽到沒有?”

她雙手叉腰警告。

田湘美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靠在黎志優身上沒說話,他的身體比沙發還舒服哩。

見女兒這麼累,田何采玲開始不忍心了,她回到黎寬盛身邊。

“我看……算了吧,讓他們去睡覺好了,他們很累了,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吧。”

她軟着語氣對他說。

“這怎麼可以?”他說,“現在不叫志優負責任的話,那等我以後真的不在了,或者是發生了什麼事,不能為你們作主,志優把你們母女倆給趕出去的話,那怎麼辦?我是絕對不可能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他堅決的態度實在讓田何采玲很感動,但她也很不忍心志優為了她跟阿美如此為難……黎志優聽了爸爸的話,錯愕的睜大眼,“你在說什麼呀?”他不知道原來爸爸一直將他當成那種薄情寡義的人。“就算我再怎樣不喜歡田湘美,我也不可能把她跟田媽趕出我們家的!還有,你幹麼沒事露咒自己,什麼‘發生什麼事,不能為你們作主’,少說這種屁話行不行呀?”

不能睡覺已經讓他夠火的了,沒想到現在還得背上這種罪名,更是讓他火上加火。

真搞不懂現在的中年人在想什麼,每個都變得這麼固執無聊,肯定是工作讓神經太過脆弱的結果,才會讓爸爸產生這種妄想症。

“我才沒有在說……屁話。”老實的黎寬盛從沒講過那兩個字,所以講的時候還要頓一下、想一下才說得出口,“我說的全是有根據的!”他替自己辯駁。

“喔!什麼根據?你說給我聽。”黎志優咄咄逼人,這會兒好像他變成父親了,而不安的黎寬盛則變成了兒子。

“我是根據……你的作文說的,你的作主里有寫過,說你討厭湘美跟你田媽,等你長大以後,我不在了,你就要把她們全趕出去!”黎寬盛愈說愈生氣,愈說愈理直氣壯,他又重新覺得自己保護田何采玲母女的事是應該的。

“等我長大?”他逮到了爸爸話里的癥結,“那篇作文……我什麼時候寫的?”

“你剛進小學的時候啊!”黎寬盛毫無遲疑的回答,“我還記得你寫那篇文章的前一天,你還因為湘美把你的制服全剪破而發了好了好大一頓脾氣,結果第天你的老師就到我們家來家庭訪問,還把你寫的那篇作文拿給我看,要我糾正你的偏差,我記得很清楚的!”

“天呀!”黎志優翻了個白眼,他真是受夠了,“我根本就已經不記得那件事了,就只有你還記得一字不漏,我真是服了你了。”他對那件事早就沒印象了。

“那麼嚴重的事我當然會記得。”黎寬盛嚷嚷着。事實上,他對自己為什麼會記得這件事也存疑着。

“好好好,我知道你關心田媽跟田湘美,一心認為我一定會將她們給趕出去,”黎志優無奈的擺擺手,“雖然我從沒有這種打算,”他咕噥着,看着爸爸,“那如果我保證永遠、永遠都不會趕她們出我們家,你是不是就願意放我去睡覺了呢?”

黎寬盛與田何采玲互視一眼。

“你真的不會趕她們走、讓她們淪落街頭?”他不信任的看著兒子。

“騙你我會死。”黎志優已經懶得為自己辯解了。

“志優,不要說這種話!”田何采玲斥道,然後她轉向黎寬盛,“好了,這件事就到這裏為止吧,看志優都已經這麼說了,再說未來的事誰也沒辦法預料,要是他跟阿美真的沒有夫妻緣,硬是將他們兩們拉在一起,那志優不是太可憐了嗎?”

不是她對女兒沒信心,但畢竟是自己的孩子,阿美是怎樣的性格她會不了解嗎?如果志優不嫌棄阿美那是再好不過的事,因為對志優,她是非常有信心的,可是如果連他也忍受不了阿美的話,那恐怕就再也沒人會對阿美有興趣了。田何采玲悲觀的想。

其實田何采玲若是有空去和人高中看一看的話,就不會有如此想法,因田湘美在學校里很受男女同學的歡迎,如果她們真被趕出黎家,在擁護她的同學家每個輪流住一天的話,那住到明年都沒問題。

黎寬盛想了想田何采玲的話,覺得也有道理。

“志優,記得你今晚的話,我現在還健在,這個家還是我在作主,等哪一天我不在了,要是你違背了今晚自己說的話,我會馬上把你抓去陪我的,聽到沒有?”他恐嚇道。

黎志優挑高一邊的濃眉。“那還不簡單,你活到一百二十歲不就成了,反正我只要活到一百歲就很滿意了。我可以去睡了吧?”

黎寬盛還在為他的口無遮攔瞪眼,擺擺手,要他去睡。

黎志優沒忘記靠在他肩上,早已睡得死豬的田湘美,還會發出微微的鼾聲哩。他抖抖肩膀試圖擾醒她,但她仍沒反應。真的睡死了!他望向對面兩上中年人。

“別看我,我已經抱不動了湘美了。”黎寬盛舉起手擋在身前,敬謝不敏的說。

湘美小時候若在房間以外的地方睡着,全是靠他抱她回房去睡的,現在他已步入中年,體力大不如前,而且湘美也已不是昔日的湘美了,雖然有點羞恥,但他真的抱不動了。

“我來叫醒她好了。”田何采玲急忙說,不想給黎家父子添麻煩,打算拍醒女她手還沒落在田湘美臉頰上,黎志優的大手就已經護住田湘美細嫩的臉頰。

“算了!不用叫醒她,我抱她進去睡好了。”他說,一手扶住她的頸項、一手穿過她的膝下,吸口大氣后將她抱起。

哇拷,還真是重!他邊抱怨邊往後院小屋走去。

田何采玲有些訝異的看着他的背影,並回首與黎寬盛交換了一記眼神。

或許志優還沒感覺到自己對阿美的保護欲,但剛剛她看得非常清楚,在她要拍打阿美的臉頰時,他伸出手來擋她的手時,那臉上的表情,就像不願讓人侵犯他的所有物。

或許他們之間並沒有那麼悲觀!田何采玲心裏燃起了一絲希望。

“田媽,你快來開門呀!我快抱不動她了。”黎志優的聲音從後院裏傳來,她這才欣喜的跑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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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美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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