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光是「大恩人」這個身分她就已經有點承擔不起了,若再加上「神女」這個身分,萬一大娘對她又磕頭又膜拜的,豈不是太折煞她了嗎?
「好、好,民婦知道了。」李大娘恭敬又熱情地招呼道:「來,城主、蘇姑娘,桌上這酒是民婦親自釀造的,民婦的娘家以前是一間小酒庄,自幼就跟着爹爹一同釀酒,城主和姑娘快嘗嘗看,希望別嫌棄才好。」
蘇千筠望着桌上的酒,心裏不免感到好奇。
雖然自己今年才滿十八歲,不過幾個月前,她曾經悄悄和同學喝過幾口啤酒,雖然覺得喝起來有點苦澀,但還算喝得下去,就不知道古人親自釀造的酒,會是什麼滋味?
懷着勇敢嘗試的心情,蘇千筠端起酒杯,輕輕啜了一口。
幸好,這酒的滋味雖然有些奇特,但是並不嗆辣,也不難暍,甚至還有着淡淡的果香。
蘇千筠一邊喝着杯中的酒,一邊想着自己竟然在古代的房子裏、喝着由古人釀造的酒,真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你可以嗎?不能喝的話別勉強。」一道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畔響起,拉回了她的思緒。怎麼,他是在關心她嗎?蘇千筠轉過頭,對上閭凱那雙深邃的眼眸:心跳的速度立刻變快了。
「還可以。」她輕聲回答,心想既然她不覺得難以入喉,多喝一些些應該也不會有事。
「是嗎?那就好,記得別勉強自己。」
他的叮囑,讓蘇千筠的胸口一暖,而他那帶着關懷的目光,讓她的心裏忽然一陣小鹿亂撞,明明才剛喝了幾口酒,她竟就有種微醺的感覺了……
哎呀!不行不行!她怎麼又再度對着他發花痴呢?
她可沒放棄落跑的計劃,一旦逮着了機會,她一定還是會開溜的,怎麼可以對他有着愈來愈深的眷戀呢?
就算他再怎麼帥、再怎麼令人心動也不行!她必須快點收回自己的心思,不能再將感情放在他身上了!
可……真的好難啊!
蘇千筠明明已經收回了視線,卻又忍不住悄悄瞥了身旁的閻凱一眼。
都怪他實在太英俊迷人,害她在見到他的第一眼,一顆心就無法自拔地陷了進去,儘管這會兒一再地提醒自個兒要保持理智,卻總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唉,她究竟該怎麼辦呢?
煩亂又無助的感覺緊緊揪住她的心,她索性藉由喝酒來逃避,不知不覺多喝了幾杯。
閻凱盯着她的舉動,濃眉微微皺了起來。
「別喝太快,會醉倒的。都還不到一刻鐘,你就已經喝了三杯。」他低聲提醒,語氣中透着明顯的關心。
咦?蘇千筠聞書言不由得一愣。
她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究竟喝了幾杯,他竟然這麼清楚?莫非……他一直暗中在注意着她?
一想到他那深邃灼亮的眼眸一直悄悄關注着自己,蘇千筠的心跳就宛如擂鼓般,變得又快又劇烈。
為了掩飾自己強烈動搖的情緒,她趕緊故作若無其事地搖了搖頭。
「放心,沒事的。」
雖然她並沒有喝酒的習慣,但至少目前並沒有什麼不對勁的感覺,只除了身子逐漸熱起來之外——但那很有可能是因為他就坐在她身旁的關係。
閻凱的眉頭並沒有因為她這麼說而舒展開來,儘管她看起來似乎還挺清醒的,但他卻仍是有些放心不下。
就在他考慮着要不要奪走她手中的杯子時,百姓們卻紛紛舉杯向他致敬。
「今天難得有機會與城主一同用膳飲酒,真是咱們的福氣!」
「那可不?咱們城主不僅勤政愛民,還驍勇善戰,實在是咱們全雲龍城百姓之福啊!」
「就是呀!虎陽城那個野心勃勃的城主,一直妄想要并吞咱們雲龍城,幸好城主驍勇善戰,一次次將那個自不量力的傢伙給擊退了。」
「沒錯!今天咱們雲龍城的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全都是城主的功勞!」
聽着百姓們你一言、我一句的話語,蘇千筠的心裏忽然覺得十分感動。
民眾的心聲一向最能夠反映出真實,從道些百姓們的憊度,不難感覺得出閻凱是個極受愛戴的城主,而那些發自內心的崇敬與感謝,充分顯示出閻凱是個深得民心的好城主。
她瞥了閻凱一眼,心底湧上一股欣賞與佩服,對這個挺拔偉岸的男人也不能自己地更加心折了。
一名百姓多喝了幾杯酒之後,忍不住說道:「過去從來也沒見城主身邊帶着哪個姑娘,想不到今曰卻帶了個美嬌娘。蘇姑娘如此美麗,看起來跟城主真是相配,你們說是不是啊?」
這番話立刻引來眾人熱烈的附和。
「是啊!城主和蘇姑娘真是相配極了!況且蘇姑娘不只美麗,還心地善良、熱心助人呢!」
「城主是從哪兒找來這麼美麗又善良的姑娘?什麼時候要辦喜事,讓城裏的百姓也跟着慶祝慶祝?」
辦喜事?
閻凱一怔,忍不住轉頭深深望了蘇千筠一眼。
這些百姓並不知道她的真實身分,事實上,就連他母親被洪德榮使計擄走一事,他也命人封鎖消息,就怕會造成民心動蕩。
由於不知道她是洪德榮打算迎娶的神女,也難怪百姓們瞧見他身邊多了個姑娘,會作此猜想。
倘若他母親並沒有落入洪德榮那個可恨又狡詐的傢伙手中,那麼他肯定會很樂於將這個美麗又特別的姑娘留在身邊,只可惜……
一想到他必須為了保護母親和城民的安危,以她為籌碼和洪德榮進行談判,閻凱就不自覺地咬緊了牙,一股抑鬱焦躁的情緒幾乎快撕裂他的胸口。
蘇千筠也忍不住再度將視線投向閻凱,而她那劇烈跳動的心,簡直像是隨時會從她的胸口蹦跳出來般。
真是的!明明她已經很努力試着想將心思從閻凱的身上收回來,為什麼旁人幾句簡單的問話,卻輕易毀了她的努力,讓她的心又再度強烈地悸動?
兩人瞧起來相配極了、什麼時候要辦喜事——聽了這樣的話,要她如何能無動於衷?
她的腦中甚至不受控制地開始胡思亂想,想着如果當時她沒有自稱是神女,甚至當初不是掉到那座瀑布旁,而是直接出現在閻凱的面前,那麼一切會不會變得簡單許多?會不會他們早就深陷愛河、互訴情衷,決定要牽手共度一生?
如果事情真的像那樣子發展.那該有多好?只可惜老天爺並沒有打算如此厚待她……
心中那股濃濃的遺憾,讓蘇千筠的情緒down到了極點,視線不經意地一拾,卻發現百姓仍等着他們的回答。
見閻凱突然喝起了酒,沒有答腔,她也只好開口澄清道:「你們誤會了,我只是受城主之邀,暫時在雲龍城作客而已,再過幾天就要離開了……」
一說到自己再過不久就要離開,蘇千筠的胸口忽然狠狠揪緊,疼得彷彿有一條帶刺的藤蔓正緊緊地捆縛住她的心,卻不知道這種感覺是因為她很快要面臨被逼着嫁給洪德榮的命運,還是因為要離開閻凱……
一聽見她說再過幾天就要離開,閻凱的心也彷彿被一支利箭狠狠地射入,掀起了一陣尖銳的痛楚。
一股想不顧一切將她留在身邊的衝動驀地涌了上來,然而若他真的那麼做了,只怕會造成難以預期的後果。
首當其衝的,自然是仍在洪德榮手中的母親。
他怎麼可以因為兒女私情,連自己母親的安危也不顧了?
擺在他眼前的,似乎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按照計劃,以從洪德榮府邸中擄來的「神女」作為交換。
如此一來,母親和雲龍城的百姓都將平安無恙,說起來算是最完美的結果了。
但,如果這是最正確、最好的辦法,為什麼他的感覺卻是糟透了?心底那股強烈的痛楚,彷彿在提醒他若真那麼做了,必定會懊悔終生……
約莫一個時辰后,閻凱帶着蘇千筠向大伙兒告辭,離開了李大娘家。
「你還清醒着嗎?」他有些擔心地望着她。
剛才在屋裏,她一個勁兒的猛喝酒,顯然喝得太多了點。
「我當然清醒啊!你看我哪裏像喝醉了?」蘇千筠開口回答,一點兒也沒察覺自己的音量比平時還要大許多。
哪裏像喝醉了?從頭到腳都像!閻凱在心裏回答。
彷彿看出他的心思,蘇千筠不服氣地昂起下巴.
「你別小看我,我今天發現自己的酒量原來還不差。瞧!我這不是走得很穩嗎?就算要走一直線也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