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我……我想回宮去了。”

這是莫雩匆匆的趕回浣秋房內,聽見的第一句話。他擰起眉,不知該拿她如可。

“只因為那個約定?當初我是為了留你下來才那麼說的,事實上我根本不想讓你走。”莫雩語氣堅定,霸道的不容人反抗。

浣秋將視線由他身上調開,拚命的告訴自己得堅守意志,不能再動搖了。她好不容易說出要回宮的那些話,不能因為他的幾句話而改變原先的決定。

“我說過了,我是宮女,所以……”

“宮女又怎樣?!”莫雩大喝的打斷她的話,“皇宮有成千上萬個宮女,少你一個又如何?別人是拼了命的要離開那裏,你卻義無反顧的直想往裏面跳?!”

“我也明白的告訴過你呀上浣秋語氣悲凄的說。“我不管別人的想法如何,我只知道,我是懿賜宮女,即使不曉得這段期間沒回宮究竟算是惹了多大的禍,不知道連累了多少人,我都得回去,而且皇太后待我這麼好,我怎能讓她煩心。”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走……

他坐到她身側,執起她的手,“你的話前後矛盾,你既然說皇太后待你好,那又為何會將你的失蹤牽連其他人呢?”

他在夜探廣慈宮時曾見到皇太後為她擔心不已,他不曉得當初那個背叛他義父,只嗜權勢富貴的女人為何會變得如此宅心仁厚,但這並不重要,要緊的是,他必須先留下她。

“我……”浣秋被他問得啞口無言。

“況且,懿賜宮女又如何?我並不認為身為懿賜宮女就不該得到幸福。”他逼視着她,想讓她了解他對她的感情。她低下頭。幸福?她是真的沒資格和人談什麼幸福呀!

“懿賜宮女所擔的責任大啊!皇太后的鳳體安康就是我們負責的職責。”在他面前,她的理由馬上變得薄弱許多,好似她說什麼都不對。

“但除了你,還有其他三個懿賜宮女,況且宮中大大小小的太監、宮女不計其數,他們全都可以照顧皇太后。我呢?我只求你留在我身邊,不行嗎?”他深情的睬望着她,冀盼她能回心轉意。

“我……”浣秋的心動搖了,其實她早該知道和他說這些根本是沒用的,只是讓自己再一次的淪陷。

他拉着她,將她納入自己懷中,彷彿無價至寶般呵護着。

“我知道你很為難,我很心疼,你知道嗎?別再讓自己如此為難了,再過一段時間,宮中那些人自會忘了曾經有你的存在,你只要放心待在我身邊就好,知道嗎?”莫雩低沉的嗓音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奇異的撫平浣秋的心慌意亂。

她閉上雙眼,任由淚水滑下她的臉龐。她知道,自己再也沒有任何託詞,第一次她感覺到有人疼愛、呵護竟是如此美好,美好到讓她可以拋下一切,只為承郎顧盼感郎憐。

窗外,阿標看着這一幕,心中憂愁四起。

他知道大哥向來便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而今,他表現出極為深愛款秋,這究竟是真是假?三十年來,大哥一直都是心如止水的,寨主逝世之後,他更是將自己置身於復仇之中,此刻,他是真的愛着浣秋的嗎?

如果大哥僅是為了復仇,不惜欺騙浣秋的感情,那她豈不可憐至極?屆時拆穿的話,叫她該怎麼辦?她一定無法承受的!

而他能救她嗎?救了她,是否就得背信忘義了呢?阿標失了準則。

☆☆☆☆☆☆☆☆☆

“你就是浣秋了吧?”

浣秋一走出房門便聽見有人喚她,她轉首看向聲音來源,是一名四、五十歲的婦人,想必她就是陳大嬸了。

“嗯,我是。您是陳大嬸吧?”浣秋關上房門,蓮步輕移走至她的身前。

“你也知道我?”陳大嬸挺是訝異。

“嗯,寨里的人常提起您啊!”浣秋覺得她看起來很親切,她們應該會相處得很愉快吧!

“喲,沒想到他們幾個還會將我掛在嘴上,也算他們有良心。”陳大嬸拉起她的手放至掌中輕拍着,“我也聽說你的事了,在這兒住得還習慣吧?”她聽說浣秋是名宮女,半個多月以前被擄來寨中的,至於是什麼原因並沒有人告訴她,而她也沒追問。

“嗯,這裏很好。”浣秋細聲答道。

陳大嬸愈看她愈覺得她柔順乖巧、善體人意,心裏着實更喜愛她了。

“對了,我還得向你道謝呢,聽說我不在這段期間是你幫我打理廚事的,否則那班人可真不知如何是好呢!”

“陳大嬸您別這麼說,浣秋做得也沒多好,擅用了您的廚房,還望您見諒。”

“你怎麼這麼說?我知道一定是那班人硬要你當廚娘的,是不?你還這麼客氣,我正在想這往後可不可以請你也是在廚房幫着我呢!”這孩子真是愈瞧愈討喜呢!

“當然好哇,只要您不嫌棄的話。”浣秋微笑說。

“哪兒的話,我高興都來不及了。”陳大嬸笑眯了雙眼。

“對了,陳大嬸,我聽說您是回家休養了,您好多了嗎?這樣匆促趕回來,對身子會不會不好呢?”浣秋關心的問。“唉,其實只是老毛病罷了,受了風寒就會引起頭痛,而且一痛就是疼上好幾天,這癥狀已經好多年啦。”陳大嬸無所謂的道。

“原來是這樣,那您有試過細辛嗎?”

“細辛?沒有。”

“您可以試着煎煮細辛乾燥的根來服用,有治療頭痛的效果。”這也是冬霜平時教她的。細辛生長在日照不足的山野林間,為野生的雜草,葉形為心形狀,上有白色的斑紋,挖掘時會有特殊的香味產生,還可止咳。

“咦?原來你也懂這些啊!”陳大嬸頗是訝異。

“其實這是我一個朋友教我的,她略懂醫術。”

“總之,陳大嬸是謝謝你提供這個方法了,我會記得試試的。”

“浣秋?”

只見阿標碩大高壯的身形走向她們。

“陳大嬸。”他向陳大嬸打了聲招呼。

“原來是你啊,有什麼事嗎?”陳大嬸問。

“呃……我有事想……想向浣秋說,不知道可不可以打擾一下?”阿標將視線調往浣秋身上,微求她的同意。

“是什麼事?”浣秋不解的問。

“我們可以到前面大樹下那兒談嗎?”

浣秋輕蹙黛眉看向陳大嬸。

“好吧!你們有事就去談吧!我先走了。”陳大嬸轉身便要離去。

“陳大嬸,真是抱歉。”阿標不好意思的道歉。

“沒關係啦!”她揮揮手,漸行遠去。

“浣秋,走吧!”

阿標領着浣秋到大樹下。

一面對浣秋,阿標一副欲言又止,不知該從何說起,只得彆扭的佇立在她身前。

“阿標哥,你想跟我說什麼?”見他一直未開口,浣秋乾脆開口詢問。

看着她,他嘆了口氣,終於下定決心開口。

“浣秋,你……什麼時候要離開這裏?”

“嗄?”她訝異的看向他,雙眉迅速擰起,“你、你這是……要趕我走嗎?”

“不!”他急急反駁,生怕她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你是宮女,不是嗎?宮裏丟了你也不知會不會引起騷動,所以,我覺得……”阿標覺得自己似乎愈說愈糟了,他只是想要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不希望她再受傷害了!

她皺眉看着他,感覺到他今日很奇怪,為何會突然同她說起這些?她的確不該待在這兒的嗎?

“阿標哥,你到底想說什麼?”

“浣秋,我覺得你不應該繼續留在這裏。”阿標心急口快的說,“我是說,你一來這裏便差些命喪黃泉,這裏並非安全之地,你若再不走,危險還是會再發生,你明白嗎?”

浣秋低垂蟯首,惝恍道:“可是,莫雩他要我留下來……”為什麼阿標哥要她走?

“大哥要你留下來,那你呢?你難道也想留下來?”阿標逼近她,急急的追問着。

“阿標哥你別逼問我。”她退了一步,心裏慌亂不已。

“我不是逼你啊!”他心急的捶向一旁的樹榦,不僅為河她就是不明白。“我是為了你好,你知道嗎?”

“我不懂,你為何突然急着要我走?”她答應了莫雩她會留下來的。

“浣秋,我只是個粗漢子,有些話我不知該怎麼表達,也無法明確的告訴你,若你信得過我,就聽我的勸,明天讓我帶你悄悄出寨,回宮去,好嗎?”他不能再看她受到任何傷害,除了不忍還有更多不舍。

“悄悄的出寨?!不讓莫雩和其他人知道?”浣秋訝異的問,阿標哥怎麼會這麼做?

“嗯,你相信我嗎?”

“阿標哥,你今天好奇怪,是不是我做了什麼讓你討厭我了?”

“不!”阿標急急的解釋着,“我是喜歡你的……”

隨即,她被他的唐突嚇得愣住,他也被自己無意間脫口而出的話給撼住。

“浣秋,我……我沒有要冒犯你的意思,請你原諒。”他向前一個跨步立在她身前,生怕她厭惡了他。

見他向前,她怯怯的退了兩步。她真的沒料到,阿標哥怎麼會突然這麼說!

她的怯怕讓阿標慌亂了起來。

“浣秋,我知道我沒那個資格喜歡你,但我真的沒有想要冒犯你,我是為了你好,你真的要相信我。”

浣秋抬起頭看向阿標,視線越過他而看見佇立在不遠處的莫雩。

“莫雩!”她驚訝的脫口喊出。

聞言,阿標愕然的旋身,果然瞧見莫雩陰鷙着一張臉,緩緩走向他們。

“大哥?!”

莫雩在他們身前站定,霸道、具威脅感的將浣秋一把攬入自己懷中。

“三天後我和她舉行婚禮,她,就是植焰寨的寨主夫人,我不會讓她離開這裏。”

莫雩丟下這爆炸威力極大的宣告后,攬着浣秋匆匆離去,留下阿標獨自一人。

阿標佇立在原地,遲遲無法接受莫雩所丟下的消息。方才大哥一定聽見他對款秋所說的話了,而他,當真成了不仁不義之人,看大哥似乎不計較他犯下的這個“錯”。

但他也知道,大哥更不可能放浣秋走了。現在,他只能祈禱大哥對她的愛是真的。

☆☆☆☆☆☆☆☆☆

“莫雩,你……你捉得我的手腕好疼……”浣秋蹙着眉,任由莫雩拖着走。

他強自壓抑着心中的怒氣,一路將浣秋帶至他房裏,然後用力的將門甩上,憤恨的喘着氣。

撫着手腕的浣秋偷覷了他一眼,看見他正努力的剋制自己的怒氣。

“你……很生氣嗎?”她怯怯的問道。

“當然!”他沒好氣的回了她一句,雖然明知不該遷怒於她,但口氣仍是很沖。

他被他的怒氣給怔住,退到房間的角落,靜靜的不再開口。

“你被他說服了嗎?”莫雩好不容易稍微平息心中的波濤洶湧,開口問,突然發現她已躲到角落,便提步走向她。見他走向自己,她搖了搖頭。她只是覺得阿標哥今天很奇怪,而且她既然已經答應莫雩會留下來,她就不會不告而別。

他站定在她面前,望着低着頭的她。

“剛剛我說的是真的,三天後我們就成親。”他意志堅定的再說一次,他是真心想娶她。

“嗄?”浣秋倉皇失措的抬起頭,方才她以為自己是聽錯了,現下再確切的聽到他說出這些話,心湖再也無法維持平靜。

“我不可能讓你走,你成了這兒的寨主夫人後,再也沒有人有任何理由讓你離開。”如此一來,她便可以名正言順的待在他身邊了。

嫁……嫁給他?!浣秋腦子裏不斷的重複想着這件事,遲遲無法平靜下來。

要她嫁給莫雩?她,可以嗎?老實說,她從未想過,不,說得更貼切些是她從不以為自己有嫁人的“權利”。

小時舅母常對她說,她天生便是賤命,即使有幸叫人看上,能當個侍妾就是上天賜與她的恩典。但她進宮當宮女后,“歸宿”兩字和她就此完全絕緣。如今,莫雩要她嫁給他,她能嗎?

“你在想什麼?為何不答話?”見她怔愣的發著呆,莫雩出聲喚了喚失神的她。

她回了神,對上他那雙攝人魂魄的瞳眸。

“莫雩,我……我不知道……”

“難道你不願嫁給我嗎?”他明知她不是這個意思,但仍是故意問。

“不!不是的!”浣秋果然着急的辯解着。“我只是……只是……”她只是了半天,支吾不出個所以然。

“只是太突然了,所以你心慌了,是不?”莫雩替她道出心中所煩之事。

“你……”她愕然的看着他,非常訝異他總是能看穿她的心思。

“我怎麼會曉得是嗎?”他伸手撫了撫她烏黑亮眼的秀髮,一反方才的暴怒,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我還不了解你嗎?你的心思總是能輕易的被我看透。”

她酡紅了臉,有他如此了解她,她已經有幸福的感覺了。

他執起她的手,輕輕的在上面吻了下。

“別讓自己太多慮,好嗎?也不要質疑我對你的情感。你明白我是真的想將你拴在身邊一輩子。”

“可是這太快了,我什麼都還沒有準備好……”也還沒讓夏桐她們知道這件事情,這一切倉促得叫人措手不及。

莫雩突地伸出食指點住她的櫻桃小口。

四周的空氣驀地陷入曖昧的氣氛中,室內靜得連心跳都聽得着。

他深情的聯望着她,緩緩地低下頭,細吻落在她的額上、眼上、鼻上……

她屏氣凝神,覺得自己的心卜通卜通的狂跳着,彷彿只要一個不小心就要自口中跳了出來。

如雨點般的吻輕輕的落在她臉上,突然,他如蜻蜓點水般的輕啄着她的唇,趁她毫無防備之際,深深的吻住她,攫住她紅艷艷香甜的唇——

她倒抽口氣,卻叫他有機可趁的將舌竄入她口中,這吻瞬間由輕柔轉為狂暴,大膽的進犯幾乎叫她無法承受。

過了許久,莫雩才戀戀不捨的放開她。

她氣喘吁吁趴靠在他的胸膛上,若非他扶着她,她相信自己早癱成一攤泥。

他將她緊擁在自己懷中。

“答應我,你會一輩子留在這裏,嗯?”

好不容易,她終於恢復正常呼吸,暈紅着雙頰,低着頭嬌聲道:“我答應過你了啊!我不走,即使是……背悖情理,做一個不忠不仁之人。”

莫雩益加緊抱住她,在她耳旁低語,“你並非背悖情理、不忠不仁,只是必須為你自己的幸福着想,沒人是天生的奴才,而你將是我莫雩最愛的娘子。”他承諾的保證着。

浣秋心滿意足的反手摟住他,突然想起了阿標。

“對了,你可不可以不要生阿標哥的氣呢?”

他的身子微微一僵,語氣不佳的開口,“你在為他說情?”

“我只是覺得他沒有惡意,況且來到這山寨后,他也都一直很照顧我,我想,他可能是見我差些喪命,所以擔心我罷了。”她解釋道,盡量不讓自己又觸怒了他。

“他擔心你,也明白的表示他喜歡你。”說穿了,他在吃醋,他是知道浣秋的心在他這兒,但見到有人喜歡她,而她也親切的回應時,他心中的妒火便忍不住高張大熾。

“可是……”

“你不用說了。”莫雩截斷了她的話,“其實不用你說情我亦不會對阿標怎樣,他是我共同奮鬥的好兄弟,我並不想失去他,自然也就不會對他做啥懲罰了。”即使阿標算是他的“情敵”

“原來你很重義氣的。”

“是嗎?”他挑了挑眉問。

望着她,莫雩突然想起自己的復仇計劃。如果她知道他要替義父報仇,殺了皇帝和皇太后時,她會有什麼反應?真是造化弄人,為何她是義父仇恨對象的專屬宮女呢?而且,他竟還管不住自己的心愛上了她。

也許他該找個機會向她說明一切,期盼她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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膽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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